第319節
見狀,慕容秋白心酸不已,忍不住開口寬慰道,“爺爺,一會兒等小樓來了,我跟她求個情,小樓通情達理著呢,您這個心愿,想來小樓也不會忍心拒絕……” 聞言,慕容衡激動的老眼發亮,“真的?” 慕容秋白重重點頭,輕笑,“自然是真的,豁出去您孫子這張臉,我也會幫您求小樓的?!?/br> “好,好……” 魏老爺子見狀,頓時看向魏大圣,眼里的期待不言而喻。 魏大圣嚇了一跳,忙擺手,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爺爺,您可不要指望我,我沒那么大臉面啊,我拿什么跟小樓求情???撒嬌爭寵還是美男計,咳咳,您孫子要是真這么干了,還不得被東流那小子劈死了?!?/br> 提到東流的名字,魏老爺子黯淡的眸子重新煥發生機,看著向大少,纏聲道,“東流,你可得幫外公一把,外公可就這么一個愿望了,你可不能讓外公帶著這個遺憾離開啊……” 向大少卻皺眉,“爺女人的閨房,您進去這摸摸、那看看的合適嗎?” 魏老爺子噎了一下,“那是八小姐……” “可現在是玉樓春住那里!”向大少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別扭。 “這……” 被向大少這么一攪和,感傷的氣氛倒是沖淡了,慕容衡的老臉上都有些尷尬起來。 向老爺子瞪了自家孫子一眼,“九小姐今日剛搬進來,還未住呢,再說,依著你和九小姐的關系,你外公便是長輩,長輩進晚輩的房間,也不算是違背了禮數?!?/br> 向大少酸酸的哼了一聲,“那就只看一回,以后不許了?!?/br> “好,好,一回就夠了……”以后那里沾染上別人的影子,便也不再是記憶里那個人的氣息了。 “諸位,請吧!” “好,好……” 幾人隨著念北去了安德堂,此時,玉樓春正跪在祠堂里,容顏端凝。 她面前的桌案上是一個個牌位,寫著冷冰冰的名字,無聲的擺放在那里,三百多年了,這里供奉著多少列祖列宗,此刻,都看著她。 最上端,是一副古老的畫像,畫像里的人容顏慈祥和藹,仿佛暖暖的注視著她,她知道,那是玉家的祖先,那位從朝堂上急流勇退,隱居黃花溪的先人。 她恭恭敬敬的磕頭,上香,她身后跪了黑壓壓一片人,最前面的幾位老人,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她卻沒有哭,她一直安安靜靜的,看著那副古老的畫像,很久后,視線又從那些冰冷的名字上一一劃過,然后閉上眸子,無言的體會著三百多年的歷史從腦子里呼嘯而過,像是一幅畫卷展開,歷歷在目。 她心里翻起驚濤駭浪,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玉家的女子都有這個異能,此刻,她像是被強行注入了某些記憶,遙遠模糊,卻又忘卻不掉。 她在地上跪了很久,才緩緩的站起來,睜開的眸子里幽深似海,海面已經風平浪靜,無人知道海底的暗潮涌動。 只有她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她真正的成為玉家的九小姐了。 身邊有人哽咽著提醒,“小姐,里面還有一間,供奉著玉家幾代小姐的畫像,那里只能您一個人進去了?!?/br> 聞言,玉樓春卻沒有看到任何的門。 這時,花伯轉動了一處,那副畫像后,忽然緩緩的敞開了。 “小姐,請!” 玉樓春點點頭,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暗室,陳列的極其簡單,卻又莊重,墻壁上鑲嵌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把這里點亮。 房間的正中迎面是一幅畫,那畫不是筆墨所做,而是玉石雕刻而成。 那是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高貴的讓人驚嘆膜拜。 她也真的跪下去了,恭敬的磕了三下,才站起來看向兩側,兩側的墻壁上掛著畫像,每一幅都是栩栩如生,她一幅幅的看過去,神色不停變幻著。 那些女子的容貌都停留在最好的年華,或端莊大氣,或雅致溫婉,或高貴美艷,卻無一例外,八副畫像,多多少少都有相像之處,那是玉家女子血脈的最好延續。 她小心翼翼的撫摸畫像,那些或悲情、或圓滿、或無奈、或幸福的故事便鋪天蓋地的襲來,她有些承受不住,手一觸便離開了,不忍再打擾。 最后,她停在最后那副畫像前,哪怕以前在魏老爺子那里見過一次,可現在,她還是忍不住深深的震撼了。 因為是真跡,那份感覺更強烈。 像,真的是太像了。 站在這里,她就像是在照鏡子一般。 她甚至不敢再去觸碰那副畫像,不敢去了解過去的種種。 畫像里的人,眉眼堅定,笑意卻溫暖,眼神似乎柔柔的凝視著她。 玉樓春啞聲開口,“姑奶奶,很抱歉,我直到現在才來看您,您一定等了很久了吧……” 四周無聲,唯有她心口激蕩著難言的情緒。 她努力平靜些,注視著畫像上的人微笑,“姑奶奶,您一定不會怪我的吧?也不舍得責備父親是不是?父親這些年過的很辛苦,他一直很努力的在為玉家謀劃,父親一定時刻記著您說的話,他做的很好,他也做到了,只是他現在不能來看您,不過用不了多久,他就能來了,能來看您,也能給爺爺和老爺爺們磕頭……” 喉嚨有些堵,她頓了片刻,才又繼續道,“其實,我也沒有見過父親呢,姑奶奶見過,父親長什么樣子呢?和畫像上那位祖先是不是很像?父親見了我,一定不會陌生吧,我長的那么像您,他一定是喜歡的……” 聲音再一次頓住,這次她平復的有些久,才開口,“姑奶奶,咱們玉家回來了,六十年后,終于回來了,花伯,金爺爺,扈爺爺,玉爺爺都還在,身體很硬朗,您一定在天上都看見了吧?喔,還有您的很多故友,也都在,有機會,我讓他們來看看您好不好?您有想念的嗎?還有……我以后就住在這里了,我會經常來看您,您以后不會再寂寞了,我還會很努力,把玉家打理好,我知道那一定是您最期盼的,您離開都是為了玉家,我都懂的,我不會讓您為當年的選擇和放棄后悔的,我一定會做的很好……” 畫像上的人似乎笑得更欣慰了。 玉樓春又凝視了半響,才笑著告辭,“姑奶奶,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您?!?/br> 第七十五章 玉家人 出了暗室,身后的門緩緩關閉,和墻壁融為一體,仿若從來沒有開啟過。 若不是心頭還激蕩著那些久遠而酸澀的情緒,她會以為之前的一切只是個夢境。 可看著眼前站著的一排排人,身著古裝,垂首彎腰,對她恭敬而肅穆,她知道不是。 “小姐,您……”金良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滿是滄桑的臉上還掛著哭過的淚痕。 玉樓春微微一笑,“我很好,和姑奶奶說了一會兒話,她老人家也很好?!?/br> 金良又哽咽了,“那就好,那就好……” 花伯暗暗戳了他幾下,示意他別再在小姐面前失態了,小姐今日承受的太多,不要再給她增加太多的負擔。 金良趕緊抹去臉上的淚,指著旁邊的另一個老者,說道,“小姐,這就是老扈,昨天從桃源村趕過來的,來的時候太晚,怕打擾您休息,便沒去請安……” 扈庸往前一步,彎腰,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大禮,聲音蒼老沙啞,“九小姐!” 玉樓春扶了一把,含笑道,“扈爺爺,您辛苦了?!?/br> 扈庸抬起頭,滿是皺紋的臉上布滿難言的哀痛,還有欣慰,“不辛苦,等了六十年,總算等到小姐了,老天開眼啊?!?/br> 玉樓春輕“嗯”了一聲,“老天還是厚愛玉家的?!?/br> “小姐……”這話一出,扈庸花白的胡子又都開始顫動,在黃花溪的暗室里生活了六十年,他不覺得苦,不覺得孤獨,連悲喜都沒有,他以為自己早已修煉的百毒不侵,可此刻,一句話便可以輕易的讓他心情跌宕。 玉樓春忙笑著引開這個話題,說到,“以后扈爺爺就留在祖宅可好?” 扈庸努力平順了一下情緒,點頭道,“小姐若不嫌棄,自然是小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br> “好,那以后還要辛苦扈爺爺幫忙照看院子了?!睂@些跟著玉家多年的老人,最好的尊敬,不是讓他們頤養天年,而是讓他們繼續在自己的崗位上做事,只有那樣,他們才不會覺得自己老的再無用處,他們蹉跎等待的那六十年也有了意義。 果然,聞言,扈庸再次激動不已,“好,好,多謝小姐?!?/br> 金良和花伯對看一眼,彼此的眼底也是動容,他們都明白,這是小姐的成全。年輕的兩輩人都早可以獨當一面,他們也該退了,但是他們都不舍得。 玉樓春的視線從三位花白頭發的老爺子身上跳過,落在后面那一排上,她最先看到的便是玉山,她喊了二十多年的父親,從記憶開始,她就知道父親對她比對明明還要好,完全沒有鄉下那些人重男輕女的思想,在她身上花費的心思遠遠多過明明,以前她不解,現在卻是懂了。 已經半年沒見,父親容貌沒變,還是那么儒雅溫和,只是看著她的眼神,除了寵溺還多了一抹敬意。 “小姐……”玉山剛開口。 玉樓春便急聲打斷,語氣不滿中帶著一絲嗔怪,“爸,您喊我什么呢?” 她不愿意,因為那層身份,便阻斷了二十年的情分,其他人喊,她可以接受,但是眼前的人喊,她心里就難受了,生恩大,養恩也大,小姐這兩個字,便是抹殺了那一切。 玉山心神顫了顫,只是片刻,便是明白了,因為明白,聲音都跟著抖起來,“小……” 玉樓春又把話截住,佯裝不悅道,“爸,您要是再喊什么小姐,我就生氣了?!?/br> 玉山如何看不出?眼底涌上霧氣來,他笑著道,“好,爸不亂喊了,爸可不舍得讓我家小樓生氣?!?/br> 玉樓春心里酸酸的,也笑著道,“嗯,這還差不多,媽呢?” 玉山慈愛的道,“你媽沒有來,路太遠了,再說這樣的場合,她也不方便參加,不過,你媽給你和明明帶了好吃的,爸已經給你拿到鳳樓去了?!?/br> 玉樓春驚喜的問,“有我喜歡吃得蒸糕嗎?” 玉山笑道,“自然是有的?!?/br> 玉樓春心里暖起來,眼底亮晶晶的,這時候的她褪去了九小姐的那份端凝威嚴,多了幾分小女兒的嬌俏。 這時,金國華溫和的笑著打趣一句,“看小姐和玉山這般感情好,我都要吃味了,早知如此,當初我也該努力爭一爭的,不然今日便是我和小姐這般……” 聞言,玉樓春看過去,親昵的喊了一聲,“金叔?!?/br> 金國華慈愛的應了一聲,表情不再是當初在玉琉山時那么生分,那時候為了不讓小姐起疑,他可是好生一番克制心里的激動,現在都沒必要了。 玉山笑著跟了一句,“國華,你后悔也無用,當初就算你跟我爭,也是爭不過?!?/br> 金國華有些不服氣,“為何?論手藝,我可比你還要勝一籌,我也可以好好教小姐的……” 玉山有些得意,“你手藝是好,可誰讓你在玉琉山呢,那里離著主子遠,主子怎么舍得把小姐送到那邊去照看?呵呵……” 金國華扼腕嘆息,看向金良,“父親,您看,您當初怎么就不爭取跟著主子去秦嶺呢,平白讓玉山得了這么大好處?” 金良笑罵,“你以為誰都能跟著去???” 花伯接口,“就是,就你爹那暴躁脾氣,能伺候得了主子?” 聞言,金良不樂意的瞪他,“你能?” 花伯一噎,又哼道,“我是不能,但是我也比你強,哼,你那臭脾氣,活該留在秀嶼鎮,我好歹還能在小姐身邊護著呢……” 被戳了痛處,金良就想擼袖子。 扈庸無奈的搖頭,“都多大年紀了,怎么還這樣鬧?小姐還在呢,也不怕小輩們笑話!” 聞言,兩人掃了眼那些隱忍笑意的小輩們,眼眸一瞪,瞪的他們都低下頭去,才互看一眼,又不服氣的哼了一聲,各自撇開。 玉樓春失笑,這樣的氣氛沖淡了沉重和感傷,她心里也輕松起來。 接下來,在桃源村見過的扈村長站出來,笑著跟她打招呼,“小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