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明珠垂了垂眼睛,低聲哼了一聲。 庶女即將得寵,只怕靖北侯要得意了,她見顧遠面上惱怒,便小聲兒說道,“不是給陛下的?!?/br> “什么?”昌林郡主詫異問道。 “給寧王的?!泵髦檫@才將宮中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就見父親母親嘴角都抽搐起來。 “這可真是……”叫昌林郡主說什么好呢? “這倒是不賴,左右一個庶女,做妾就做妾吧?!鳖欉h本還擔心皇帝若寵了那個庶女,庶女得意起來日后再在宮中與明珠為難,待聽說這不過是給寧王做妾的,頓時就不發愁了,轉眼笑瞇瞇地說道,“左右大哥名聲很壞,一個庶女也尋不到好人家兒,陛下給做主,這真是極好的?!?/br> 他滿意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兒。 “也是她自找死路,自己往陛下面前諂媚,還以為都看不出她的心機?!饼R涼見明珠不說話了,小腦袋枕在昌林郡主的肩頭有些想念的樣子,探身便與顧遠低聲說道,“不過是個誤會,只是叫我說,靖北侯更該誤會一些?!?/br> 顧遠嗯嗯地應了兩聲,突然一個機靈。 他回頭呆呆地看了看正笑瞇瞇給明珠打扇的顧懷瑜,再看看齊涼,表情十分愚蠢。 “靖北侯若知道要做皇帝岳父,該歡喜了?!饼R涼淡淡地說道。 這簡直是要往死里坑靖北侯的節奏。 顧遠都沒法兒想象,靖北侯眼瞎得意猖狂,待日后美夢破碎,得變成什么樣兒。 然而他也是煩死了靖北侯,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他既然點頭,齊涼便與明珠只當沒有聽說過后宮這個傳聞,又有三公主不知為何保持了緘默,短短幾日,京中便都是顧家女的好事了。不說在外如何得意,叫人奉承得飄飄然不知今夕是何年,還十分張狂地說起自家庶女是個有來歷的人,那降生時候百花齊放天降紅光的靖北侯,只榮貴妃的宮中,就難得地熱鬧起來。 她失寵很久了,連恪王都受她牽連不得寵,宮中哪里還看得起她呢?冷落得只剩下寂靜的風聲來。 然而最近卻十分熱鬧煊赫,幾乎是當年她最得寵時的盛況了。 各宮等級不同的妃嬪都紛紛將許多的珍寶與賀禮送到榮貴妃的宮中,只是這次巴結的對象,不再是縱橫后宮十幾年的榮貴妃,而是榮貴妃身邊那個從前不聲不響,卻一鳴驚人的好侄女兒。 雖妃嬪大多笑榮貴妃叫侄女兒奪寵,悉心養了一個白眼狼,不過誰都不會在面上露出什么。 只有許多的珍寶首飾衣料,表達出了后宮妃嬪們的心。 后宮冷落許久了,皇后最近專寵,皇帝不再踏足各宮,連靜貴妃都給廢了。這雖然有靜貴妃自己作死的緣故,不過皇帝從前可沒有這么兇殘來的,若不喜,頂多冷落,哪里有抹了妃位往冷宮里送的呢? 眾人絕望的時候,都以為皇帝這是不會再寵愛妃嬪了,皇帝突然對一個少女感興趣,就叫大家都生出了希望。 都說了……賜宮花衣裳夸贊是個美人兒,是皇帝提起興趣的套路,如今皇帝對這女孩兒贊了又贊,又叫皇后去給做衣裳好好兒打扮,誰心里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呢?雖各宮心中都暗罵狐貍精,可是只要皇帝還對后宮感興趣,那就好了。 有一就有二。 各宮也不在意去交好一個根基不高的小美人兒。 雖然恐皇帝不喜,各宮妃嬪不敢親自來探望,只是噓寒問暖卻不少的。 不過這噓寒問暖也分對象不是?順便問問榮貴妃的,就半個都沒有了。 榮貴妃縮在宮中,看著天外陽光晴朗,外頭宮人們紛紛去討好新人,踉踉蹌蹌地走到了宮外,就見繁花似錦,可是一切的美麗都再也與她無關,只有對面那明媚的陽光下,一個志得意滿的柔軟少女,身上穿著光鮮華麗的衣裙,叫宮人們奉承著,發出了悅耳的笑聲兒。 她看起來美麗悠閑極了,哪里還有往日在她面前的低聲下氣與本分呢? “你這個賤人!”榮貴妃這才明白自己是叫這柳兒給蒙了。當日她在后宮叫皇帝杖責,叫明珠給丟到她面前的時候,明珠說的是對的。這丫頭就是去勾引皇帝去了,可是她沒有想到,自己寵愛了十幾年,當親閨女一樣看的侄女兒,竟然才是那個傷她至深的人! 榮貴妃心都在滴血,這幾天都睡不著覺,輾轉反側,只能縮在宮中痛哭。 她多年的疼愛,甚至想要將她嫁給恪王,她卻這樣背叛她! 她本就是一個不能容忍脾氣的人,見了柳兒這等下賤之人,努力提起腳步走過去,奮力就是一耳光! 柳兒往后一躲,只見榮貴妃踉蹌一步,跌倒在地上,震驚地抬頭看她。 她竟然敢躲開! “姑姑這是做什么?為什么要打我?”這柳兒眉眼之間就帶了幾分哀愁地看著榮貴妃,捂著臉似乎被榮貴妃的舉動傷透了心,嗚嗚咽咽地控訴道,“陛下喜歡我這張臉,姑姑卻要打壞了去,莫非是對陛下不滿?” 她抽噎了一聲,梨花帶雨地說道,“我是真心喜歡陛下的呀,姑姑為何要對我這樣壞?!” “你,你這個沒良心的小賤人!”榮貴妃簡直都要被這不要臉的給驚呆了,用力喘息,見她清淚點點看著自己,一旁的宮人只知道勸她不要哭泣傷了眼睛,卻沒有一個來攙扶自己,眼前頓時發黑。 這些宮人,竟然去奉承一個庶女了! “姑姑莫要罵我,我是陛下喜歡的人,您這樣罵我,陛下該不高興了?!比崦赖纳倥p輕嘆息了一聲,也不去扶起榮貴妃,只裊裊地擰著纖細的腰肢,風情萬種地說道,“且我是為了姑姑呀!姑姑失寵了,思念陛下卻見不著。如今我得寵,陛下寵愛我的時候,也能順便叫姑姑看一眼龍顏,這都是我對姑姑的一片孝心呀!” 她笑靨如花,一臉為榮貴妃打算。 榮貴妃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作者有話要說: ☆、第239章 榮貴妃從未想過,什么叫深刻的背叛。 還是被至親背叛。 這種痛苦,可比叫凌陽郡王妃坑害失寵時要強烈多了。 她只是尖叫了一聲,便捂著胸口臉色慘白地跌在地上無聲無息,虛弱的身體瑟瑟發抖,看起來可憐極了。 高高在上神采飛揚,那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 她心如刀割,臉上扭曲,眼淚縱橫。 顧柳兒見她這樣怕人,恐叫人看見,急忙頓足與一旁的宮人叫道,“還不將姑姑送回去?!” 她到底是皇帝眼下喜歡的人,竟無人敢與她爭辯,紛紛上前七手八腳地將榮貴妃給拖下去了,只有一個年長些的宮人覺得顧柳兒這是年少輕狂了,壓低了聲音提醒道,“姑娘也不要太過逼迫貴妃娘娘,一則叫陛下知道,只會說姑娘得知猖狂連長輩都不放在眼里,一則……”她頓了頓,含糊地說道,“若貴妃氣死了,只怕姑娘就要守孝了?!?/br> 榮貴妃這樣烈性,沒準兒就得叫這個背后插刀的柳兒給氣死。 這要真氣死了榮貴妃,不提榮貴妃身后的恪王,就是皇帝不也得覺得晦氣呀? 這就是坑自己了。 因她說得明白,顧柳兒臉上的隱隱炫耀就慢慢隱去了,有些不安地低聲說道,“可是,可是我方才……” “不如叫侯爺入宮,勸說一下貴妃?!边@宮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見顧柳兒看過來,便柔聲扶著她往一旁陰涼處去,口中慢條斯理地說道,“侯爺與貴妃是兄妹,總是能勸說貴妃叫她不要與姑娘為難。且侯爺是姑娘的生父,貴為侯爵,那以后就是姑娘在宮中的靠山!沒有根基的美人兒,與背靠侯府的總是不同,不然三千粉黛,怎么就咱們家的姑娘,做了貴妃呢?” 沒有根基,至多做個低位妃嬪,寵愛時風光,無寵時就是地上的塵埃。只有真正清貴的女子,才會升到高位。 榮貴妃所以為貴妃,就是因乃侯府嫡女的緣故了。 顧柳兒果然露出意動,有些感激地與這宮人說道,“多謝jiejie指點?!?/br> “若姑娘得勢那一日,別忘了奴婢就是?!边@宮人賠笑說道。 她又遲疑了一下。 “怎么了?”顧柳兒覺得這宮人十分聰明,急忙問道。 “還有一事?!边@宮人顯然就是討好了,都不必斟酌的,就與她賠笑說道,“奴婢聽說姑娘乃是庶出?” 見顧柳兒的眼睛頓時紅了,露出幾分不快,她便只是笑瞇瞇地說道,“姑娘如今得陛下寵愛,這就是有了身份兒!英雄不論出處,您如今出去了,不比嫡女還風光?侯爺有了您,那才是上天賜下的福氣,您只管與侯爺說,回去給您出氣,好好兒處置那幾個從前迫害您的嫡女,還有……您得寵了,也得惦記侯爺不是?侯爺的前程,也在您身上了,您別忘了侯爺呀?!?/br> 她一口氣兒說了許多,頓時就叫顧柳兒連連點頭。 她說到了她的癢處。 作為一個不叫人看重,甚至不能序齒的庶女,府里那幾個嫡女,是顧柳兒心中最怨恨的存在。 她瞇了瞇眼,又遲疑了一下,便挺起了自己柔弱的脊背。 她以后可是皇帝的妃子,那些嫡女,自然也要在她面前折腰的! “還有凌陽郡王妃!”她突然含恨地說道,“她打傷了我,叫我吃了這么多的苦頭……” “陛下寵著王妃呢,您這個時候與王妃過不去,豈不是叫陛下不喜歡您?”這宮人便笑勸道,“慢慢兒來,先叫侯爺知道您的喜事兒呀!” 她說得句句在理,顧柳兒顧不得榮貴妃已經厥過去了,果然就想叫靖北侯入宮與她相見。只是后宮那里是隨意能進來的地方呢?男人就更不可能了。 她煞費苦心,不知怎么才使銀子買通了皇后身邊的心腹宮人,得了皇后的允許叫靖北侯入宮,待見了靖北侯,想到自己的生母如今不知生死,她先哭了一回,又抹著眼淚與靖北侯傷感地說道,“女兒以為,再難見父親了?!?/br> 她生得出水芙蓉一般,又穿著新衣裳,越發顯赫了。 靖北侯就十分得意自己的眼光了,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錦衣坐下,先將一個匣子推給了她。 “這是助興的合歡香,最難得的,好容易給你尋來,日后你得給爹攏住陛下??!”靖北侯有些心疼地說道。 一百兩黃金一匣子香,簡直要逼得靖北侯去賣身了! 就這青樓還不愛賣呢。 “多謝父親!”顧柳兒急忙將這合歡香放在一旁,眼睛都亮了,口中便感激地說道,“只父親才關心女兒了,女兒日后有了前程,父親也能在京中挺直了腰!” 她討好了一番,正要說些別的叫靖北侯再給自己一點兒好處,就見外頭突然傳來了尖銳的叫聲,之后,一個披頭散發的榮貴妃沖了進來,見了靖北侯頓時尖聲叫罵道,“你這個賤人!生了一個小賤人,竟然敢搶我的陛下!” “胡說八道些什么!”若從前,靖北侯還與榮貴妃感情不錯,只是眼下榮貴妃都失寵了,被皇帝喜歡的是靖北侯的閨女,那還有什么平和的呢? 靖北侯臉色一變,頓時起身將榮貴妃給推在地上,見她駭然看著自己,仿佛不能置信,便冷笑道,“瘋瘋癲癲的瘋婆子!” 他早就不耐煩在趾高氣昂的榮貴妃面前卑躬屈膝。 “你!”榮貴妃頓時哭開了,罵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生!” 她從前得寵的時候,在皇帝面前說過靖北侯多少好話兒呀,又給了靖北侯多少的好處,如今,這人竟然翻臉了。 她哭得絕望極了,沒想到這年頭兒,連親兄長都不可靠了。 “我是畜生?我是畜生,早叫你滾出去不要連累我的柳兒!”無恥之尤說的就是靖北侯了,他在外頭還討好著恪王,在宮里就對榮貴妃這般不客氣,冷笑說道,“你也不照照鏡子瞧瞧你這模樣兒!年老色衰,瘋瘋癲癲,怎么與柳兒相比?識相點兒的,日后好好服侍柳兒,柳兒還能賞你一口飯吃!如若不然,日后你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他想到老太太心心念念榮貴妃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踹了榮貴妃一腳。 “記住了,下回在對本侯爺叫嚷,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踢了踢只知道哭泣的榮貴妃,惡狠狠地說道。 “父親別臟了自己的腳?!鳖櫫鴥菏秩崛醯卣f道。 靖北侯冷笑了一聲,又上前將哭著趴在地上的榮貴妃給踢開一些,方才漫不經心地與庶女說道,“日后,她再敢張狂,你就抽她耳光!”他頓了頓,又冷笑道,“不行就關起來!看了都晦氣?!?/br> “知道了?!笔跞醯貞?。 榮貴妃此時全然沒有維護她的人,看著這群狼心狗肺,自己卻挖心掏費的畜生,嚎啕大哭。 “只是恪王……” “恪王在外頭忙著呢,哪兒有時間入宮?”靖北侯說起恪王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然而順勢看向顧柳兒的小腹時,又有了幾分神采。 皇帝春秋鼎盛,顧柳兒又是青春年少。難保日后不會生下皇子,若有了皇子,那就是他的外孫,不比外甥親近多了?想到這里,恪王都不是那么吸引靖北侯了,只連聲叫顧柳兒趕緊承寵,靖北侯又想到可以日后將弟弟顧遠踩在腳底,志得意滿地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