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這結果卻不出李清漪的預料——似謝俊成那樣的聰明人,自是能明白自己要求的:不過是叫王氏有錯認錯,李清聞和兩個孩子過得舒心,李家上下得個安心。謝俊成哄李清聞和王氏簡單,哄黃氏也是輕松。 聰明人辦事,總是不會叫人擔心的。怪不得,大家做事也總喜歡找聰明人。 李清漪聞言不過是抿了抿唇,淡淡一笑。她笑起來的時候,黛眉如畫,明眸皓齒,宛若三春之光,極是動人。 她抬起手,親自斟了杯茶遞給說得口干舌燥的黃氏,問她:“jiejie的身子怎么樣了?” 黃氏接了過來,喝了口茶,慢條斯理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面上笑意滿滿:“好多了,我走時,她還起身送了我出門呢。我瞧著——榮哥兒和梅姐兒都在她邊上,謝家家事也都交她管了,事情一多,哪里有精神想那些有的沒的?想得少了,自然病也就好了?!?/br> 李清漪見著黃氏這少見的、發自內心的笑容,想得深了,心中卻忍不住一酸,微微有些感慨。 在她少時的記憶里,自己這位母親識文斷字,生得美貌又頗有些情懷,時不時就要掉幾滴眼淚,當真是一朵叫李百戶這個三大五粗的漢子恨不能把捧在手心里護著的嬌花??墒?,這么一個美貌柔弱的女人卻也生生的被自己三個女兒磨成了俗世里一個普通母親。就像是黃氏自己常常抱怨的——長女和次女這兩樁不如意的婚事,可不是叫她一日日的擔憂、一夜夜cao心得睡不著覺?現今的黃氏,早已不復當初美貌,便是鬢上也已有花白之色,只是那雙柔潤的杏眼中,依舊如舊時一般的溫柔慈愛。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好在,自己回來了,李清聞的事情也解決了大半,終于也到了黃氏放心的時候了。 李清漪極是感念黃氏慈母之心,緩緩的伸手握住黃氏的手掌,輕輕摩挲著她長了繭子的手指,溫聲道:“娘且放心,事情總是會越來越好的,我們一家自也是越過越好?!?/br> 被女兒這樣一看,黃氏心里軟得很,好似心頭澆了一層熱騰騰的金黃蜂蜜,眼一熱險些又掉下眼淚。她怕在女兒面前丟面子,忙低了頭用袖子掩了掩面,不自覺的握緊了李清漪的手,輕輕道:“是啊,會越來越好的……”緩過聲氣,她語氣一頓,倒是柔聲勸起李清漪,“你也是,趁著王府沒伺候的人,趕緊和王爺生個孩子。你們都好好的,我也就能放下心了。女人家,有了孩子才有底氣,更何況上頭的那位又是那么個人?!?/br> “這些我都省得的,”李清漪微微頷首,漫不經心的轉開話題,“瞧娘說的,下頭還有清容,娘且有得要cao心呢?!?/br> 黃氏被她逗得一笑,那帕子掩住唇,嗔她一眼,含笑道:“是是是!那丫頭,真是少不了要cao心的……” 于是又說起李清容在家念書學畫時候鬧出的笑話。如今李家也算是有了些底氣,雖說外頭那些都一個勁兒的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黃氏家里出了兩個秀才多少也算讀書人家,自然知道女子讀書的好處,一力的督促小女兒讀書。后來瞧著李清容在畫畫上面頗有天分,黃氏便又求了李清漪給請了個先生——這可是正經行過拜師禮的先生。李清漪自個兒也很重視meimei的教育,生怕給耽擱了,常常給家里捎些書籍或是筆墨顏料。 兩人一說起這個,都是笑語言言。 等黃氏起身要走了,李清漪又特意令人從王府庫藏中理出許多藥材來,分出兩份來,一份給李家上下,一份托黃氏帶去謝家,口上只是道:“也算是我一片心意,娘莫要嫌棄?!倍?,這些東西也算是安一安謝俊成那顆七上八下的心。 黃氏哪里會嫌棄,自是明白女兒的心意,握著她的手都不忍心松開,一步三回頭,走時眼睛都紅了。 李清聞的事情終于解決了,李清漪這個做meimei的倒也松了口氣,重又把精力放到了賑災上面。 前有地震,后有春闈,一時之間,拖家帶口來避難的災民和上京趕考的學子全都聚在京城,一眼望去,上京人頭濟濟。 景王府的粥棚更是人滿為患,體弱些的都擠不到前面去。 因著景王府財大氣粗,施粥贈衣都是大方地很,故而前前后后都聚著一大批的人。有過去領粥的,有過去領棉衣的,還有偷偷摸摸跟在后面從災民手里低價收購棉衣的…… 景王府為著這次的賑災是下了大工夫、花了許多心思的,他們特意選了厚實的并且針腳嚴密的棉衣,上頭還有景王府的標志,災民穿在身上一走動,景王府慈善的名頭自然也就跟著動了。這事,確實是做得漂亮。 只是,不過幾日而已,這贈衣的舉措便變了味道。 上頭權貴,有些人生氣時喜歡管百姓叫“愚民”,可實際上老百姓也是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小聰明的。景王府的棉衣領到手,把繡著的標志偷偷拆掉就能賣出去換錢,實在不行還能換三件薄些的棉衣一家子用,這以一換三的事情,誰不會做?至于商人,一邊從災民手里買,一邊轉手賣去景王府說是屯著再賣,自然也是有得賺的。 這一整個流程,簡直是人人受惠,皆大歡喜,唯有景王府不知不覺成了吃虧的傻子。 寧安公主自也是聽到了消息,背地里幸災樂禍,和李清漪說笑:“就她最聰明,生怕咱們占了她的便宜,非要自己辦?,F今倒是吃虧了!”說罷,很有些意味深長的做了個總結,“也是,京里頭誰不都知道景王府財大氣粗,施粥用的是好米,連發的棉衣都比其他人來得厚實,這樣的便宜誰不去占???” 李清漪安安靜靜的聽完了這個眾所周知的笑話,也沒多說什么反倒是轉開了話題:“對了,我們府上的書樓正打算趁著這功夫修一修,畫了好幾張圖紙,你來替我參詳參詳?” 寧安公主隨手拿起幾張圖來瞧了瞧,揀出一張來,開口道:“這張就很好,”她語調歡快,順口問道,“對了,怎么忽然想起要修書樓了?” 李清漪嘆口氣:“你不知道,我們府上那書樓好些年沒修了,這回地震一震差點塌了一半。我就怕下雨天把書也給淋濕了。索性府上人也沒有幾個,旁的倒不急,先把書樓給修起來才好。等春閨結束了,還能尋幾個貧寒書生來抄一抄書留個副本備著?!?/br> 寧安公主聽到那句“府上沒有幾個人”,忍不住會心一笑,抿了抿唇:“你們府上確實是沒幾個人,我看你啊,還是早些給我添個小侄子才好!” 李清漪瞥她一眼,抬起手就要拿那圖紙來砸人。 寧安公主只好把笑給忍回去,她忍得辛苦,只得憋著一張紅臉接著說起另一件事來:“我昨日里進宮,母妃特意和我說起賑災的事。她說這咱們這回賑災乃是好事,她做長輩的也不好光看著,特意給了我五千兩銀子呢?!?/br> 李清漪哪里敢要,忙擺手:“沈娘娘是長輩,自來只有小輩孝敬長輩的,哪有拿長輩銀錢的道理?” 寧安公主卻是嘆氣:“我也是這么說的,可我母妃這回卻鐵了心,勸不了。她說她小時候也是遭過災的,知道災民日子難過,可憐得很。她如今到底也是皇貴妃之尊又掌管宮務,自當以身作則,為災民盡一份心力?!?/br> 話說到這份上,李清漪也只得點頭應下,又道:“要不,便用娘娘的錢買個莊子,找人簡單修一修,安置流民,就叫‘沈家莊’。倒不是我覺得娘娘會計較這些‘虛名’,只不過是要叫叫下面的人感念娘娘一片慈心?!?/br> 這是好事,寧安公主哪里會不應,自是點頭應了。 兩人正說著這事,其樂融融,外頭忽然有小丫頭趕著過來,氣喘吁吁的報告道:“公主,郊外莊子里出大事了!” 屋中極靜,只有燭火捎著燭芯,忽然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火焰一下子變竄了起來,好似熱浪撲面而來。 屋里兩人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立時就回過頭來——寧安公主京郊外是有幾個莊子,特意空出了些收容災民,若是出事,是有八九是災民有事。 小丫頭推了門進來,急忙俯身行禮。她急紅了一雙眼睛,抬了眼,口上仍舊急切的道:“莊子里,有人生疫病了!” 這話一出,無論是寧安公主還是李清漪,心里都是一驚,不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第46章 災情(捉蟲) 每逢災變,最怕的就是疫病。疫病一發,死的怕就不是一人了。 李清漪回頭去看寧安公主,見她面色慘白,不由得便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三妹莫要擔心,身子要緊?!彼D了頓,輕聲道,“你身子重,不好出門,我去瞧瞧便是了?!?/br> 寧安公主掌心濕漉漉的,可仍舊十分有力。她握緊了李清漪的手不敢松開,口上道:“你去有什么用?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語聲一頓,不敢再說下去,只是道,“叫太醫去瞧瞧便是了?!?/br> 李清漪卻是淡淡一笑,她一雙杏眼極黑極亮,看上去很是冷靜:“能有什么事,我就去那邊瞧一瞧情況。再者,我去了,也算是定一定人心。想來天也是有眼的,不至于叫我這個有心做好事的人遭了惡報?!?/br> 寧安公主聞言不由垂下眼簾,一時說不出話來。這次的事,乃是她和李清漪起了頭,倘若真出了事,雖說也怪不到她們身上,但心里頭總也是不好過的,景王那頭怕也有些說法。再說了,莊子里守著的下人、收容了的災民怕也嚇到了,亂中更易生變,是需要有人去定一定心。 只是,倘若換了旁人,怕是沒有李清漪這么大的膽子敢去。至少,哪怕寧安公主沒有懷孕也是不敢去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她一貫是記在心里的。 寧安公主慢慢松了手,一時沒有回答李清漪的話,她側頭問邊上丫頭:“可是派人去太醫院請人看了?” “請了,是位李太醫,已經趕去莊里瞧了?!?/br> 寧安公主聞言稍稍放心,她轉頭去看李清漪,溫聲解釋道:“嫂嫂不曾在宮里久住,怕是不知道這位李太醫的名頭。他是從地方提上來的,醫術是極好的,人也很是認真負責,若不是因著言語得罪父皇,怕是大有前途。這回既然是他去了,我們也算是可以放了一半心?!?/br> 李清漪跟著頷首:“那便是了,我就去那看看情況,轉一圈就回來,沒事的?!?/br> 寧安公主拗不過她,最后只得吩咐備車的下人:“莫要叫王妃下車,出了事,拿你們試問?!?/br> 其實,這話卻也是不需交代的,那些人哪里敢離得太近,莊門口便停下來,只派了人去把那位李太醫請過來問話。 李清漪這頭的馬車一到,莊里上下遠遠瞧著,心里竟也安定了不少——這可是裕王妃,這時候來,想來這疫病也沒太大問題。 那位李太醫看著也不過是而立之年,生得高瘦,面龐白凈,形容普通。他身后跟著一個提著藥箱的小藥童,一前一后,遙遙的便從莊里往李清漪處跑過來。 李清漪掀開車簾,見著他人,微微一頓,很快便不顧邊上如英阻攔,直接從車上下來了。她上前扶了正要行禮的李太醫一把:“不必多禮,”然后直截了當的問道:“現下情況如何?” 李太醫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回話道:“發現得早,只有幾個人得了傷寒。我已經令人把那幾個病人隔開了,控制得當的話就不會出大亂子?!?/br> 李清漪點點頭,又問:“可有什么難處不曾?人手可夠?用藥方面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李太醫搖搖頭,然后又點點頭:“倒不急,遲些太醫院還有人帶藥材來。只是,娘娘既是親至,想來也是心念于此,我便和娘娘說幾句實話吧,”他輕輕嘆了口氣,語氣十分誠懇,“人的身子不是鋼也不是鐵,餓了容易出事,冷了也容易出事。尤其是現下這個天氣,天寒地凍,莊子里還好,還有些住在外頭棚里的,若真是得了傷寒,互相傳染,小事便也成了大事……” 李清漪聞言微微點頭,她隨意的往莊子里瞥了眼,便見著大門處有幾個衣著簡樸的孩童聚在一起,正扒著門,眨巴著眼睛往這邊看。 那幾個孩子都穿著大一號、黑撲撲的棉衣,腳下的鞋子也是補過又補的,臉上灰突突的,看不出是男是女,也看不出年齡。他們一雙眼睛,黑漆漆、圓溜溜的,正直愣愣的看著外頭的人群,既有幾分害怕和期待也有幾分被磨礪出來的麻木和冷淡。 那樣的眼睛,任何一個有同情心的人怕是都不忍久久對視。 李清漪忽然覺得心里很酸,有種說不出的難過,連忙轉開視線: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景王府一個小小的滿月酒辦得熱熱鬧鬧,何其的氣派,可這些災民的孩子呢?他們這么小,倘若真沒有人去管,怕也熬不過這個冬天,說不得連尸體都沒人去收殮,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被賣了出去做人奴仆罷了。 說來,也是她運氣好,雖說李家不過是普通人家,但李百戶撐得起門戶、黃氏又能cao持家務,姐妹三人自小便沒吃過什么苦。 李太醫倒是不明所以,仍舊十分恭敬的站在李清漪跟前,等著她的話。 李清漪很快定下心,稍稍穩定了情緒,慢慢道:“李太醫盡管放心,賑災的事情也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城中已經有富戶起意了捐助,粥棚那里一日兩粥很快便會改作一日三粥,我會令人維護秩序,盡量做到公平,叫排隊的人都能喝上。裕王府上正在修繕,會多尋些青壯年去修府宅,以工代酬……” 那位李太醫聽了這些話,心里倒是松了口氣,很替那些災民高興。他這才抬頭端詳起面前的裕王妃??戳藥籽?,他神色微變,微微蹙眉,不由道:“難得見王妃一面,不若叫在下給王妃看脈?” 李清漪被他這不同尋常的“招呼”給逗得抿了抿唇——一見面就給人看脈,這要是換了旁人肯定要以為他咒人生病,怕是要生出不少忌諱和氣惱來。好在李清漪倒不忌諱這個,只當是這位李太醫比較客氣的道謝方式。她點點頭,正要伸出手,忽然聽得身后有人喚她。 “娘娘……” 李清漪聞聲轉頭去看,卻見著是一輛裕王府的馬車停在后頭。馬車上跑下個小太監,蹬著兩條腿,急匆匆的跑過來,彎腰行禮,嘴上還喘著氣:“娘娘,王爺尋您呢?!?/br> 李清漪見那小太監的模樣,便猜到:大約是裕王此前去公主府接自己,知道自己來此后便又急匆匆改道來此。她怕裕王有什么急事,自然是也不敢太過耽擱,于是只得對著李太醫點點頭:“看脈的事還是下回吧。李太醫若有什么需要的,盡管令人去裕王府或是公主府?!?/br> 說罷,她便跟著那小太監,快步往后頭的馬車上去。 馬車上,裕王半闔著眼睛,正姿態閑散的靠在枕上,膝頭放了本半舊的書,李清漪定睛一看乃是一本《道德經》。半明半暗的光線寵外頭照進來,裕王那張英俊至極的面孔一半是在亮處,一半是在暗處,隱約帶了點晦暗的顏色。 他似乎在想些什么事,眉心緊緊蹙著,就連李清漪上車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李清漪到了他邊上,裕王方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掙脫出來,他舒開微微蹙著的眉頭,抿了抿唇,勉強露出一點笑來:“清漪……”伸手一招,握了她的手,拉了人在身邊坐下。 李清漪見他面色有異,不由問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裕王苦笑一聲,并沒有立刻應聲。他像個孩子似的,把頭埋在她的頸窩,手上抓著李清漪一縷發絲,深深的吸了口氣,這才覺得心里舒服了些,只聽他輕輕道:“今日,父皇把我和四弟都叫去西苑了。讓我們瞧了一場好戲……” 他的聲調有些低,不注意聽幾乎聽不見。 李清漪也察覺到了他復雜的情緒,不由抬手環住他的腰,輕輕的撫了撫他的脊背。她垂下眼簾,替裕王理了理發髻,動作極其輕柔,以行動與言語撫慰他:“殿下,我在呢?!?/br> 都說頭發軟的人性子也軟,裕王的頭發就非常的軟,就像是絲綢一般柔順。李清漪撫著那烏檀似的發尾,心中忽然生出幾分少有的寧和與柔軟。 裕王身體一僵,隨后果然漸漸放松下來,似乎從她身上得到了什么難以言說的力量。于是,他便沉下聲音,緩緩的把今日西苑里發生的事情重新說了一遍。 **** 眼見著裕王府的馬車離開,那位李太醫也沒在原地久留,抬手敲了敲邊上的小藥童的頭,打趣道,“都走了,還瞧?” 小藥童捂著頭叫疼,他很快就蹙起眉,沒大沒小的瞪了李太醫一眼:“哎呦,我是第一回見著這么漂亮的人,就不許我多看看?” 李太醫沒理他,重新抬起腳,轉身往莊子里去。 小藥童沒法子,只好三步并作兩步的跟上去,小聲道:“哎呀,”他趕著湊上去,伸出頭,好聲好氣的問道,“你剛剛要給裕王妃看脈,可是瞧出什么了?是生病了嗎?” 李太醫倒是好脾氣,緩緩的和小大人似的藥童解釋了一句:“不是什么壞事,過段時間,就知道了……” 小藥童提著藥箱,哼哧哼哧的跟著他走,急忙忙的問:“不是壞事,難道是好事?” 這一回,李太醫沒理他,徑直伸手推了門,見著門后面一群聚起來看熱鬧的孩童又四散著跑開去。 有的笨的,穿著大一號的鞋子,跑著跑著就摔倒了??伤麄円膊豢?,一點也不嬌氣,一咕嚕爬起來,連夜不用抹,直接跟著跑。 李太醫在后面看著,默默地搖了搖頭: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最苦是百姓啊。 第47章 父子君臣(上) 裕王和景王今日一大早就被叫去了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