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jiejie,不是我甩的你??!你干嘛跑我這里來哭? “先前隱約聽到你們在廳里的說笑聲,他待你可真好……總是那么有耐性,”妍潔說著又扭頭看向眼前的繡架,呢喃道,“若是你把繡的這像鴨子又像鵝的鴛鴦繡帕送過去,他一定不會拒絕吧?” 我繡的就是野鴨子,原本就是!哪個十歲小孩會思~春繡鴛鴦?吃醋不要找我啊,求放過。 妍冰見四娘正沉浸在自己的哀思中,趕緊一個箭步竄上前去,伸手把擱在繡架旁邊的剪子、線卷兒搶到自己身后,讓暖香趕緊弄走,防患于未然。 庶姐幽怨目光跟著便掃了過來,她隨即干笑道:“我們剛才是提起了你?!?/br> “笑話我癡心妄想?”妍潔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愁眉不展的開始抹淚,“我知道他優秀,三年之后必定能榜上有名,如今才趁著阿爺喜訊傳來鼓起勇氣問上一問。哪知……哎,可真是太丟人了?!?/br> “不是,不是,哪能呢。榮家大郎他也是——”身不由己,妍冰正想把之前文衡說的關于嗣子之事托盤告知,而后突然一凜:若是說了,四娘得知他身份提高成為實權高官的兒子,會不會孤注一擲來個生米煮成熟飯? 想到這里,妍冰緩緩呼了一口氣,改口道:“他也是為你好。盧十九娘給我下了帖子,下個月去定越郡王府賞花,她指名兒讓帶你去呢。文淵哥哥說他知道點內幕消息,你也曉得他族叔是個手眼通天的,權貴圈兒里就沒有什么不知道的事兒?!?/br> “你是說,定越郡王妃的帖子?”妍潔聞言立刻止了淚,佯裝不在意的說著反話,“什么為我好?我才不信?!?/br> “對對,就是定越郡王妃,看我喊她十九姐習慣了,老改不了口,”妍冰傻笑了一下,隨后以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八卦道,“郡王妃嫁過去兩年了無所出,定越郡王打算正式娶媵想要相看相看。文淵哥哥說他自己年紀小怕耽誤你了,這頭或許才是真正的機會?!?/br> “……”聽罷妍潔頓時沉默了,機會,這話說得也沒錯??ね醯碾粲惺朔蓊~,視從六品——多少青年熬白了頭也做不了五六品的官兒,何況封妻蔭子? 她暗暗盤算,盧十九娘也就是占了一個家世不錯,論琴棋書畫好是好,但也有吹捧的水分,至于模樣、身段肯定是不及自己的,若是有幸得個庶長子…… 妍潔心里百轉千回,甚至已經展望到自己風光得封老太妃時,聽妍冰輕輕一咳方才回神,深吸了一口氣淺笑著說:“那到時,就有勞meimei了?!?/br> “一定一定,”妍冰露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親切笑容,又提出一個建議,“祖父壽宴在前呢,不如你先給大伯母搭把手,學學管家順便傳出點好名聲?” 潛臺詞:大姐,趕緊忙去吧你,別揪住我不放了啊。 此時此刻,妍冰并不知道,自己這隨口一說竟鬧出了一場不小的風波來。 作者有話要說: 嗯,很大的風波,特別大~~~~~竹馬要開始炫酷拽了。 因為文一直沒啥人點進來看,編編讓我改文名,暫定《我的竹馬炫酷拽》……嗯,基友說這名字有點難以啟齒,捂臉,所以如果大家有更好的建議,請不要大意的上吧。 ☆、壽宴變故番薯丸子 在秉過李氏得到應允之后,妍潔果然尋了大伯母說她想要借個機會學學如何主持中饋,希望對方不要嫌棄。 這白來的苦力錢氏自然樂得使喚,收禮、迎客、出入庫的緊要事兒當然歸自己兒媳與心腹去辦,侄女兒么,分她個廚下又苦又累還上不得臺面的差事就行了。 妍潔由奚氏提點后也知道自己上了當,但她卻不甘示弱,打定主意要研究菜品做些出彩的吃食,好叫人過目不忘、交口稱贊。 除此之外,她還得研究妝容、籌備見客的衣裙與首飾,眼瞅著距離舉行壽宴的日子越來越近,妍潔與奚氏均忙得馬不停蹄,再顧不上打攪她曾經的同窗,翩翩少年榮家郎。 對此榮家兄弟很是滿意,連連夸贊妍冰想的禍水東引好辦法。四娘人不壞,但她生母的身份確實是硬傷,招惹不起吶。 當然,對妍冰來說,她惹不得的則另有其人。 舒弘陽因在任上脫不得身,便派了潘姨娘千里迢迢的送回一大車賀禮,說自己年前回京述職時再給父親磕頭。 瞧著潘姨娘那穿金戴銀絕對撈了不少私房的得意模樣,李氏又像吃了炸藥似的時刻都不舒坦,除了她的寶貝幼女舒妍清,逮誰都想訓一頓。 回家李氏就抽背書,從《中庸》、《論語》到《尚書》,兩兄妹全都會背李氏還不高興,連告訴她阿益已經在學做詩句與制藝,她還是一張黑臉。 不僅臉色不好,嘴里還訓斥:“要戒驕戒躁,不可因別人夸你兩聲神童就得意忘形,少年成名卻屢試不第的人多了去了?!?/br> “……”他哪里有得意忘形?妍冰心道,阿娘這是不是被長兄的兩次落第給刺激得焦慮了?不至于連親生兒子功課好都看不順眼吧?她正想著就見李氏已經捏著一方繡帕扭頭看向了自己。 “你瞧你繡的這是什么東西?花不像花草不像草,想當初阿娘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能自己做荷包?!彼f話時,稚童妍清還膩歪在其身邊對jiejie咯咯嘲笑。 “阿娘,我繡的是貝殼花,因花萼似綠貝殼而得名,原本就是花葉一色青翠欲滴?!卞鶞\笑著解釋之后,又用遺憾的語氣道:“荷包也不是不會做,只是還沒有合適的贈送對象呢?!?/br> 所以說,阿娘你十歲繡荷包真的有點早(熟)。 “阿娘指點一下也不行嗎?”李氏被噎得不輕,順手便將繡帕往地上擲去,擰著眉呵斥道,“偏你話多,沒學過何為恭敬與孝道?罷了罷了,趕緊自己練去吧,你們阿翁還等著收賀禮呢!” 阿益與妍冰互看一眼,恭敬退下了,惹不起躲得起嘛,除了請安沒事萬萬不往她跟前湊。每日閉門練字、作畫兼背書,功課排滿之后日子倒也過得快。 眨眼就到了壽宴當天,這日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已經接近仲秋卻突然熱了起來。 祖父年事已高身體并不好,過壽時穿的正裝廣袖長袍做得喜慶而繁復,銀灰藍的緞面底子,大紅蝙蝠牡丹刺繡,蝠身紅艷如火、蝠翅卷如祥云,看著富貴可顯然又重又熱。 “哎喲可熱死人了,不行不行,去把我原來那件紅綢衫拿來?!崩蠣斪觿偵仙砭腿轮撓?,打算穿舊衣。 “過九十大壽怎好穿舊衣?弄不好外人還以為家里苛待了您。您稍微穿一會兒去露個臉行不?”大伯家的長媳急得滿頭汗苦口婆心勸說,卻拿他無可奈何。底層武官說一不二的橫脾氣,哪能由得孫媳婦支使? 家中其他人都去了前面幫忙,李氏帶著三個小的請安之后就這么默默旁觀,暗暗嘲笑妯娌家做事不周全,若是當初一厚一薄都準備了怎會出這種紕漏? “要不,就先由我們幾個小輩陪著阿翁在內室敞了衣裳喝喝茶吧,待開席時再出去?!卞鶎嵲诳床幌氯?,不由開口幫了腔。其實她也覺得有些煩熱,內室放有銅冰鑒好歹涼爽些。 “誒,這主意好!”祖父舒老爺子從善如流,立刻脫了外袍著汗衫,甚至還敞了懷盤膝坐下,搖著扇嘆道,“這天可熱死個人!” “不要說那個字,不吉利?!卞ё±蠣斪拥母觳矒u了搖,撒嬌讓他管住嘴。至少今天正日子得忌諱點兒。 “那你們在這兒好好作陪吧,我帶阿清去花園逛逛?!崩钍蠀s不耐煩守在室內,交待之后便走了。 聞言妍冰差點沒冷哼一聲,也不知道巴掌大的花園有什么好逛的?她不忿阿娘偏心小妹,轉頭便和胞兄說話去了,卻沒見著李氏臨出門時曾扭頭回望,神色莫名的深深看了他倆一眼。 不多久,榮家兄弟聯袂前來請安。文淵年紀略大不能在后院長待,在拜過壽星奉上賀禮之后便和陪客的四郎阿盉一同去了外面坐席,文衡則留了下來與大家一同說笑玩樂。 誰曾想文淵前腳剛走,四娘妍潔就花枝招展的帶了婢女拎著食盒翩翩然入內,說是來給大家送點心。 聽聞恰好與榮家大郎錯過,她不由神色暗了一瞬,隨即又打起精神來笑道:“那阿衡你可比榮家大哥有口福。前不久有海商弄來了一種稀罕玩意兒叫做番薯,蒸熟了吃起來甜香得很,就是模樣不太上得臺面,我研究好一陣才做出這番薯丸子孝敬祖父——恰好被你們趕上了?!?/br> 說完就親手從婢女拎著的漆器食盒中將一青瓷圓盤取出。 妍冰抬頭一看,只見盤中盛著金黃酥脆的炸丸子,賣相確實不錯,不過紅薯餅對她來說也沒什么好稀罕的,略嘗一口甚至覺得特別甜膩還隱隱帶著點苦味,也不知丸子面上撒的是什么細粉末??傊?,就面點師的感官來說,東西不值得特別稱道。 她隨即止了筷,順口恭維著打趣道:“阿姐手真巧!挺好吃的,可惜不能多嘗,免得讓你的一番孝心全入了我們的嘴?!崩先思椅队X不敏銳,他多吃點沒關系。 “沒錯沒錯,咱們略嘗嘗就好?!蔽暮庖彩峭瑯拥囊馑?,阿益卻是特別喜歡吃甜食,又見這番薯是稀罕玩意兒,頓時巴巴望著瓷盤又不好意思伸手。 直到妍潔功成身退,去了外面幫忙待客,舒老爺子才瞇眼笑著推盤子過來,讓他多吃些。 不巧的卻是還沒等阿益下筷,文衡的喘咳之癥又突然犯了。 作為好朋友自然得放下口腹之欲,陪他出門透氣。剩下的番薯丸子只好全由正好有些餓的舒老爺子吃了個精光。 屋內就剩妍冰好耐性的陪著祖父講話,聽他講那過去打仗的故事。 直到大伯母錢氏來請老太爺入席,她這才與婢女一道為祖父整理好待客的衣裳,一同去了外間,到女眷處陪坐末席。 一時間只見歡聲笑語、觥籌交錯,男人們喝得樂呵了還下場舞蹈助興,其中一位跳起胡旋舞來如陀螺速轉,衣袍翻飛煞是好看,連老太爺都不由起身鼓掌叫好。 眾人正笑得開懷,卻忽然見老太爺揚著手圓瞪了眼不再言語,隨即整個人硬挺挺的往后一仰,轟然倒地! “呀——!” “這是怎的?” “莫不是腦卒中?” “還有氣嗎?” “快快快,快去請醫師!” …… 一時間眾人驚呼聲四起,見著或出人命,甚至有膽小者奪門而出奔逃起來,屋內頓時亂做一團。 妍冰先是滿臉茫然,而后趕緊拉住同桌的阿益退到墻角,以免被胡亂走動的人給磕碰了。再抬眼時,只見祖父正被大伯等人架去后院,大伯母與嫂子則在說著“招呼不周”急匆匆送客。 她環顧四周想要尋找阿娘,卻不見其蹤影,長兄則抱著阿清遠遠離去只留下一道背影。 惶惶然時,妍冰忽然發現榮文淵正牽了弟弟逆著人流,滿臉焦急地向自己所在墻邊靠近……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今天姨媽提前駕到,沒有什么話想說,就想刷刷有木有花花(?? . ??) 客官,賞一朵可好? ☆、誓要復仇木薯 在榮家兄弟的陪伴下,妍冰與阿益總算沒那么形只影單可憐兮兮的,出門又找到兩人的婢女,隨即一行人由文淵護著送回到后院。 剛到院門口,他還未來得及帶著弟弟退出去,幾人就聽見屋內傳來紛雜的低呼聲,轉瞬間,大伯母驚惶的尖叫便響徹在悶熱的夜空中:“老太爺,老太爺沒了啊——!” 這就,就去世了?想起先前旁人說的“腦卒中”,大約就是“中風”的意思,妍冰恍惚了一瞬,她還以為祖父只是穿得略厚有些中暑罷了,待回室內散散涼就會醒過來,沒想到就這么忽然一下天人永隔。 九十歲,耄耋之年說起來也算是喜喪,可為什么依舊覺得有些莫名心酸呢?妍冰想著那方才還在和自己說笑的和善老人,不由眼眶一紅。 “阿冰,阿益,我這就要帶文衡回去了,你們自己多保重?!蔽臏Y當即在門口就與雙生子話別——主家遇喪事外人不便多待。 臨轉身時,他猶豫再三忽然又拉了兩人一把,對他們低語道:“你們祖父有可能不是腦卒中而是中毒,入殮前看看他指甲、牙齦等處有沒有出現青黑。二郎身子已經好了很多,不會無緣無故喘咳,方才聽他說起還以為是誤吸了番薯丸子面上的粉末……總之萬萬小心?!?/br> 說完他便拉了文衡快步離去,只留下聽了爆炸消息的妍冰與阿益毛骨悚然呆愣當場。 這五年來一直風平浪靜,以至于她此時才后知后覺的想起,當初自己被扔進山里那事可還沒真正了結。并且,最近阿益不僅書念得好還寫了幾首得了大舅舅贊譽的詩,漸漸傳出些名聲。與之相對的卻是,長兄兩次落地,十七歲的庶兄同樣被家學夫子直言相告說寫詩賦、文章缺乏靈氣,進士科恐怕難以出彩,勸他轉投明經。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啊,”阿益也是幽幽低語,而后定了定神,拉起妍冰道,“走,進去送送阿翁,順便,看個究竟?!?/br> 兩人回頭走向祖父寢室門口,卻見潘姨娘正站在廊下窗旁往內張望,妍冰不由“嘖”了一聲,心道:偏偏她回來就出事,怪哉。 兩兄妹肅然進了內室,卻見先前消失的阿娘此刻又突然冒了出來,正俯身在阿翁耳邊喚道:“二郎在任上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兒媳已經派人去給他送消息,您先閉眼吧,待出殯時他一定趕回來送您?!?/br> 說完她就抬手往老爺子眼簾處一抹……然而沒用,他還是圓瞪著眼。 被那烏黑烏黑的眼眸直愣愣的盯著看,李氏忽然覺得后脊一寒,下意識的倒退了一小步。 她強壓著雙手的抖動環顧四周,忽然看見了一雙兒女,立即招手道:“快快,阿益、阿冰上前來跟阿翁告別,他平素最喜歡你們?!?/br> 兩人立刻走上前去,一面說著道別的話一面悄悄打量:那半合半開的紫唇,微扣成圓形的五指甲根處的黑青,牙齦微微滲出的烏血,竟當真無一不表明祖父確實有中毒的跡象。妍冰從前也見過中風的病人,絕不會如此。 她與阿益對視一眼,眸中透著無言的驚駭,再看到祖父死不瞑目怎么也不肯合眼,他倆更是又氣又怨忍不住落下淚來。 “阿翁可能不是腦卒中,是中毒了?!卞砸凰妓骱?,脆生生的開了口。 十歲小孩不可能自己偷偷的單獨行動去找證據查兇手,她盤算著,只能先把一切丑惡在大庭廣眾下揭開,到時長輩們吵吵嚷嚷的再報官探查,總會有個結果。 誰知她話音剛落就挨了大伯與大伯母的雙重奏爆吼:“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怎么可以是中毒,明明就是腦卒中,是喜喪!中毒,在自己家中毒,甭管誰出的紕漏,這個家都得毀了,小兒子正在說親呢,怎么能出這種事兒! “是是是,小孩子口無遮攔胡說八道,大哥大嫂真對不住。我這就帶他們回去換素服,你們先忙著?!逼饺绽镒藨B高高的李氏,這會兒卻弱了氣勢,連連致歉,又拖著兒女的手欲拉他們走。 李氏生得嬌小,阿益、阿冰僅僅比她矮一個頭而已,她一手一個怎可能拽得了。妍冰單手一甩便掙脫了出去,阿益卻反倒用力抱住了李氏胳膊,不讓她去抓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