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這套路乃廣平候府世代相傳,屢試不爽,偏偏到他這出了簍子。為掌控西北軍權,皇上派來的必須是有真才實干的人。前面那些也有才能的人之所以不成功,是因為兵全被廣平候調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F在皇上盯西北盯得緊,他不敢公然如此大膽,只能稍微減持兵力,然后再讓巡邏變得更為稀疏,雙管齊下也能取得效果。 要是尋常將領也無力回天,但這次有迷彩軍袍,完全可以埋伏在暗處,打個出奇制勝。 以逸待勞,大夏兵卒就這樣把蠻夷包了餃子。 在各方面的“努力”下,西北大捷?;噬习病酢跞サ膶㈩I終于得了軍功,跟隨他的熱血軍漢也回過味來,少部分人已經積極向組織靠攏;而此次戰事中立功最大的迷彩戰袍,在太后和長公主的把持下,牢牢地落在了該落的人頭上。 正巧大長公主得到陸平匯報,對兒子看重的胡氏女印象無限好。 這么好的姑娘,一定要做她兒媳婦! 大長公主這人有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護短。娘倆有個共同點,一般人都入不了眼。但如果有幸能入她法眼,那必然是對你掏心窩子的好。 她想了想,覺得兒子剛及弱冠就已經是侯爵,升太快的話,指不定而立之前就會做到國公,然后人生沒有追求。男兒么,就要多努力點。姑娘家,那必須是用來疼的。 這功勞就給她未來兒媳婦吧。 分分鐘想清楚后,她開始將自己在陸平處知曉,當然也是小侯爺借陸平之手透露給她的迷彩布料由來安利給太后。說服老娘后,皇帝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 天下竟有這般奇女子,皇上再次表示:朕也不是昏君,有自己的判斷,這等大功必須要賞。 可老娘和長姐完全沒有讓他表達自己英明神武的機會,直接就拍板決定:封郡君。 至于冊封的日子,最近最好的黃道吉日好像只有上冊封縣君時欽天監卜冊出來的那一日。 就那天! 什么?你說傳旨時間不夠? 咱們不還有八百里加急么! 平常給我兒子(外孫)送補品都用這東西,如今冊封郡君這等朝廷大事,必、須、得、用! 在三巨頭的監督下,冊封圣旨以極其快的速度保質保量完成,然后快馬加鞭送到青城。一路緊趕慢趕,終于趕在綢市開市前夕及時趕到。 很及時,被啪啪啪打臉的靖王一口老血都要吐出來。 一個商戶之女,竟然被封了郡君,而且還準許用公主依仗。不僅如此,這般荒誕不經的圣旨中途竟沒有泄露半點風聲。早知道的話,即便對沈墨慈提議在心動,他也不會此時此刻出來公然找茬。 太子皇兄,當年你不聲不響坑得父皇禪位,如今又來這一套。這么多年下來,你果然還是狡猾如狐。 想到自己無緣無故丟失的皇位,靖王再也克制不住滴血的心,冷哼著轉身離去。揮一揮衣袖,收到一大片嘲笑聲,聞此他走路的姿勢更踉蹌了。 ☆、第134章 有靖王變臉的大戲在前,阿瑤冊封大典還未開始,就已經氣勢十足。 由縣君直接升級為郡君可是天大的喜事,唯一一點不好就在于胡家沒有準備周全——搬空胡家幾乎可以媲美國庫庫房尤覺不滿足的胡九齡如是想。沒辦法,在這個愛女成癡的親爹眼里,自家姑娘那就是九天玄女下凡,天底下所有好東西都捧到她跟前也不為過。 這么重大的事,他竟然沒有候著備用方案,簡直是失策。 饒是有靖王搭臺唱戲,下面氣氛熱絡著,他心中也是升起一萬個后悔。正忍不住欲要抓耳撓腮時,就見由知州潘成棟引著上臺的兩位欽差朝后面拍拍手,鑒湖碼頭上臨時靠岸的樓船上兩排身著暗色甲胄的侍衛,侍衛從船上源源不斷抬下箱籠。 “此次胡家姑娘立下汗馬功勞,帝心大悅,特許晉封大典使用公主依仗,此乃從京中隨船運來的依仗?!?/br> 欽差不疾不徐地說完,聲音不大,卻讓碼頭上每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可不是,都準破格使用公主依仗了,那肯定得讓胡家姑娘有具體的依仗可用。自家有沒有,跟朝廷給不給,那完全是兩碼事。 可胡家先前準備的這些不是依舊違制?心思靈巧者很快想到此點,可此刻明擺著胡家勢大,無人敢戳破此點。 居高臨下將一切盡收眼底,陸景淵開口了。 “本候早已知曉此事,特命人提前準備好依仗?!?/br> 原來小侯爺早已知曉,這就對了么,他們就知道胡老爺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底下犯嘀咕的人不禁點頭。 小侯爺早已知曉?欽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別人只當定北侯是個混世魔王,身為天子心腹,他對這位爺的地位多少還有些了解。什么叫仗著自己有個得勢的生母無法無天?他所忠心的那位陛下又豈是可以被一點恩情拿捏住的昏君! 小侯爺是有真本事的人!不僅是他,連這些年不顯山不露水的寧安大長公主,也絕不是她平日所表現的那般與世無爭。 不信你看樓船上抬下來那一箱箱的東西,從擬定圣旨到裝船只有短短不足兩日,傾禮部與內務府之力也不一定能找齊這么多好東西,偏偏大長公主做到了。單這一件事,就足以看出大長公主的本事。 其實欽差完全想錯了,寧安大長公主之所以與世無爭,完全是因為她沒有爭的必要。 娘家兩人一位太后一位皇帝,完全沒有需要她幫襯的地方。所嫁夫婿拿她當仇人,腦子抽了才會湊上去幫廣平侯府爭。生的兒子從小又是個爭氣的,不需要她去給要爵位。她這輩子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站隊,夫婿態度擺在那,她根本就不用猶豫。 站在娘家那邊,廣平侯府的事自有親娘和親兄弟幫她料理。而一應吃穿用度,在她沒想到之前,自覺她嫁得委屈的親娘就已經截下各地進貢來的好東西,不要錢似地搬到公主府。 就這樣,她還有什么好爭的? 這次阿瑤冊封所需行頭的確全由寧安大長公主親手置辦,可她要做的事很簡單,就是命人把公主府庫房打開搬東西。 甚至連整理都不用整理,養了個年過二十還未成婚的兒子,多年來盼兒媳婦心切的大長公主早已開始暗搓搓地準備聘禮。 雖然婚姻失敗,可貴為公主的她并沒有嘗到多少苦。這樣說也不盡然,在皇上未登基前,她的確是忍了一段時間??苫实鄣腔莆沾髾嗪?,把該補償的都補償給了她,以至于這幾年她活得十分舒心,心中那點微乎其微的怨氣早已煙消云散。 萬事順心,她自然也沒有折磨兒媳婦來紓解內心郁悶的需求。相反,長于皇家的她深切理解何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然未來兒媳婦只是個商戶家姑娘,雖然兩人未曾謀面,但在外人面前她也得給足了臉面。 “搬!使勁搬!” 各地進貢的奇珍由太后之手搬進公主府庫房,倒個手再運往江南,直達鑒湖碼頭。 訓練有素的侍衛將這些來自東南西北,價值連城的擺設有條不紊地布置在碼頭上,種種奇珍可算是給大夏各地來得商賈開了眼。 “南海珊瑚?看這血紅的顏色,只有爪哇國才能出產。我家祖上得到塊巴掌大的,就被拿來奉為傳家寶,這一人高的珊瑚樹,怕是爪哇國的貢品吧?” “看那玉如意的質地多通透,我曾在西域王廷一位貴族身上見過類似的,當日覺得那貴族身上帶的必是當世奇珍,可比起今日這塊,簡直不入眼?!?/br> 臺下抽氣聲傳來,這些走南闖北的商賈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如今卻個個目瞪口呆。 卡在吉時前一刻,京城運來的擺件安置妥當。若是先前金磚鋪地只是豪奢,如今種種名貴器物點綴其中,則完全彰顯出了底蘊。 身為大典主角的阿瑤也被這幅陣仗給嚇住了,抓起一綹頭發,她不安地看向旁邊少年。 “我的發髻是不是有些太過隨意?” 聽出她聲音中的忐忑,陸景淵扭頭,常年如寒潭般深邃的眼眸在望向她時有了些暖意。 阿娘準備得十分充分,甚至連郡君該有的冠服也一并捎帶過來。雖說衣裳是郡君的規格,可所用衣料以及上面種種裝飾的原材料卻全是按公主規制來的,原本精致的冠服再添幾分精細,天家富貴威儀展露無余。 這般精致的衣裳,卻絲毫沒有掩蓋住他家丫頭的光彩。 她五官本就極為精致,此刻包裹在冠服中,江南女子身上獨有的溫潤讓她化解了冠服凌厲的氣勢,形成了一種詭異的融合,看起來賞心悅目。 “很好?!?/br> “當真?” 聲音中帶出的喜悅讓他心下一軟,平日拘泥于男兒威嚴輕易不肯說出口的情話不自覺脫口而出:“你本就生得美,自然穿什么都好看。加之這些時日你獨當一面,雖然辛苦可也算是有所收獲,這會氣場就完全能壓得住衣裳?!?/br> 終于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頓了頓,他趕緊轉移話題:“不過是走個流程,等會你無須緊張,一切照舊就是?!?/br> 景哥哥夸她了! 阿瑤眼睛亮亮的,腮頂升起兩朵紅暈,本就嬌俏的少女如春花綻放,成為江南春日最明媚的一道風景。 “哼?!?/br> 人群中不起眼的角落,圍笠下的沈墨慈面容扭曲。 在沈家庫房被燒,失去最后的翻盤資本后,她仍舊抓住一線希望,說服靖王來走這一遭。 說服靖王的理由很簡單,無非是胡家萬貫家財。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身為太上皇最器重兒子的靖王對皇位的渴望。欲要爭奪皇位,就要有人有兵。無論是收買朝臣還是豢養私兵,全都需要銀子。 本來她還沒有十足把握,可當金磚鋪道之事出來,胡家財力如何,都無需她說得天花亂墜。 面對如此大的一塊肥rou,陪都勢力被逐漸蠶食,現如今如餓狼般的靖王自然無法抵擋如此誘惑。 深諳人心,沈墨慈一大早便等到這??蔁o論如何她都沒想到,堂堂靖王——太上皇諸子中最為賢德的一位,在定北侯手中竟沒能過得了一個回合。 明知自己已然失敗,應該趕緊離開青城,可她雙腳卻跟生根長在地上似得,無論如何都無法挪動分毫。她看著前世叱咤京城的羽林衛自樓船上抬下一只只箱籠,其內一件件奇珍刺傷了她的眼。她看著胡瑤站在高臺上,被那俊美無鑄、出身清貴的少年用寵溺的目光注視著??粗谌前傩盏牟毮恐凶呦蚋吲_正中,祭拜天地。 那本該是屬于她的,前世的她也是這般被青城百姓敬仰,被諸多青年才俊捧在手心。 不,胡瑤甚至比她擁有的更多。得到胡家庫房又如何,那里面可沒有方才羽林衛捧著的種種稀世珍寶。還有那些仰慕她的青年才俊,他們不過是癡迷于她的身體以及她可能給他們帶來的利益,而定北侯從始至終喜歡的只有胡瑤這個人。 不論胡瑤蠢笨如豬,還是在市井傳言中何等不堪,他始終堅定地站在她身后,為她出謀劃策、遮風擋雨,成為她強有力的支撐,自始至終從未變過。 終究……還是比不過…… 胸膛劇烈起伏逐漸舒緩下來,扭曲的面色也變為頹然和悲涼。在她漸漸平靜的過程中,欽差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響起,圣旨內容響徹整個碼頭,回蕩在天地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胡氏女阿瑤蕙質蘭心……,特封為福安郡君,欽此?!?/br> 福安,福氣安寧,同時“安”也是寧安大長公主封號中最美好的字眼。此封號乃是寧安大長公主親自掌眼,夫妻一體,借由未來兒媳,她表達了對兒子未來生活的期許。 這一切阿瑤或許不清楚,但陸景淵卻是明白 安寧?阿娘早些年就有怨言,他這般四海為家風里來雨里去太過危險。先前他不覺得有什么,甚至隱隱覺得這般熱血才是男兒該有的生活??扇蘸笕羰怯羞@丫頭相伴,想到這他突然覺得“安寧”兩個字無限美好。 幾不可見地點頭,目光看向不遠處,那里有個頭戴圍笠身形踉蹌的女子。 “跟上去?!?/br> 他給旁邊暗衛比個抹脖子的手勢。 ☆、第135章 有寧安大長公主多年積累的“嫁妝”助場,再加上胡家百年積累下來的不俗身家,阿瑤的郡君冊封典儀空前盛大。 且不說自五湖四海趕來的各路商賈,就連官居高位的欽差大人亦是難掩心下驚嘆。他們只知寧安大長公主很是重視此次冊封典儀,親自籌備了些好東西,卻沒想到她能拿出的是這般名貴的物件。 即便天子開恩,特許胡氏女使用公主依仗,可公主也分三六九等。雖說都是金枝玉葉,可中宮嫡出,寵妃所出與不起眼的低等宮妃所出,待遇可是天差地別。誰是鑲金的泥土胚,誰是不怕火煉的真金,京城里面那些勛貴們更是門兒清。 可兩位欽差就從未見過如此高規格的公主依仗,連元后嫡出、深受今上器重的寧安大長公主本人也未曾有過這般奢華。 不同于臺下被驚呆的眾人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整個過程中欽差很淡定,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把為官多年練就的定力全都拿出來,才沒被這突如其來的大排場驚得失了分寸。 不光欽差,身處所有人視線焦點的阿瑤也有些不淡定。雖然早已做過心理建設,可面對如此大的場面,她走起路來都有些飄乎乎的。得虧身上冠服足夠隆重,頭面沉重的份量壓得她做不出多余動作,整個人愈發穩重。 現場唯二能穩住的,也就只剩阿瑤左右兩側的胡九齡以及小侯爺。前者心思很簡單,他最寶貝的閨女,再隆重的冊封典儀也算不得什么。后者也是這樣想的,除此之外他還想到更多,這些上好的物件可都是阿娘準備的。一件件名貴的古董玉器,放在公主府也算是上等,拿出這些足以證明阿娘態度。 有阿娘態度擺在那,那宮中的皇帝舅舅以及太后外祖母想來不是問題。 先前小侯爺向來不會顧慮這些人情往來,那些人不喜歡他又如何?還不是拿他沒辦法??刹活檻]不代表不懂,生于高門,自幼便耳濡目染各種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天資聰穎如他心里跟明鏡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