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
就是身為主將的邵華池,只要到了軍營也沒有特殊過,邊壓著惡心邊吃。 只不過現在面對傅辰,破例破的都讓身邊人習慣了。 羅恒在門外等了很久,也沒聽到里面出什么聲音,只有粥再一次煮上噗噗聲。 就在羅恒以為會一直這樣安靜下去的時候,里面響起了景逸的聲音。 也許是幾年來沉默太久了,景逸看著面前不會回應他的人,說了話,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叫做寂寞,“你不知道吧,你走后嶸憲先生就失蹤了,是在三皇子那兒失去了蹤跡,殿下知道了,你知道他是什么反應嗎?” 傅辰:“……” “他沒有反應!這怎么會是那個本質重情重義的殿下呢?”那個把他和嶸憲先生當做唯一親人的殿下,已經被歲月這把刀割得面目全非了,“不但沒去找,甚至退回了剩下的探子,只因為你曾說過三皇子不可為敵,這些年殿下掩藏的很好,沒人察覺出他的勢力。我甚至在想是不是三殿下做了殿下想做而沒有做的事?有時候真分不清他是聰明還是傻,怎么就那么聽你的話呢?你只是個太監,不過一個奴才秧子……怎么值得他……” 門外的羅恒注意到這一幕,皺了皺眉頭,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他沒想到堪稱大儒的景逸心里居然是這么想的,他跟著邵華池的時候傅辰早就離開了,并不知道傅辰的真實身份,真是一點兒也沒看出傅辰身上有太監的痕跡,他想到殿下是不是問過他,去勢的人還會不會長得高大強???該不會就是傅辰吧。 這時候再看不在狀態的景逸,怎么看怎么覺得古怪,景逸怎么說也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誰不知道邵華池手下有個讓男女皆迷戀的下臣,要不是聽聞他極為癡情,為了去世的發妻始終不愿續弦,恐怕瑞王府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景逸彎下身埋頭在床邊,聲音就是連羅恒都聽不到。 痛苦而糾結,還透著些迷茫,“哪怕你并不認識我,但有句話我不想再忍耐下去?!?/br> 他不由地捂著自己殘疾的右手,那是以前保護邵華池留下的,“我好嫉妒你,嫉妒的發瘋!” 即使這種丑陋的情緒被他壓得死死的,羞于見光日。 景逸正值最有魅力的而立之年,退去了青年時的青澀,一舉一動的姿態配上那張潘安再世的臉實在惑人,只說容貌他自認比傅辰高出不知多少。 他以前曾經多么無法理解戀上同性的殿下,認為那是罪惡和骯臟的象征。 他見過的事也不少,一開始是不理解邵華池的,為什么會對一個同性那樣執著,哪怕不認同嶸憲先生他還是去做了,只是后來,他不自覺觀察殿下的時間越來越長,看到那個每當那人忌日就酗酒到神志不清的殿下,看到在睡夢中無聲無息落淚喊著“傅辰”的殿下,看著殿下那永遠都長不出來的白發被一次次染黑,看著那個禁地一樣的書房里掛滿了屬于傅辰的畫像,一筆一劃中都是殿下的思念…… 越來越羨慕那個被殿下求而不得人,他實在太羨慕了,一個奴才卻擁有這樣幾乎完美的殿下,甚至還棄之如敝履。 “如果你不稀罕,何不讓給需要他的人……”他的自尊心很強,哪怕面對邵華池也絕不會說出這般話。 只是在陪著邵華池守了那么多的日子,卻是難以壓抑快要裂開的嫉妒。 這最后一句羅恒倒是隱隱約約聽到了,就在這時,床上昏迷著的人忽然顫動了一下睫毛。 . 這次的戰役從結果上來看也很慘烈,作為十萬人口的要塞,縮小到八千人,其中還有幾百個天花重病患者。無論是邵華池的兵還是傅辰帶來的人,傷亡慘重,那些從宮里來的太醫恨不得一個人當十個人用,他們是黑血區的幸存者,跟著梁成文總算撿回了一條命。 現在寶宣城無論是名義上還是精神上的將領,都是邵華池,他一句話,他們就只能沒日沒夜的cao勞,碰到不聽勸的傷患更是心力憔悴,要拜邵華池能等傷好了嗎?崇拜什么崇拜,這七王爺陰著呢!太醫們每天暗地里都在咒罵著邵華池剝削他們,什么仁王,都是狗屁! 重整寶宣城、治療傷員、清點人口、分配糧食衣物、建造燒壞的房屋、收尸骨、清理黑血區、隔離傷患……幾乎每一件事都是邵華池在安排,他忙得像是一顆陀螺,一路上時不時就有城民對著他的跪拜和感謝,哪怕他已經說了很多次不用每次見到他都行這樣的大禮,每天要經過這座城里大街小道那么多次,老這么拜下去,不是要累死,但卻沒人聽他的。 百姓們固執著在家中立著邵華池的長生牌位,每日三炷香。 邵華池只能無奈地承受著他們的行禮,一路上還時不時有人拿出家中僅剩的存糧獻上來,還有一見到邵華池就害羞著跑遠的姑娘,再偷偷瞄的,守在邵華池身后的將士們看著毫無被愛慕意識的殿下,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無情。 你們只看到他長得仙,卻忘了他前不久還是個羅剎。 寶宣戰役勝利了后,邵華池開了城門將中央城送來的補給拿了下來,并毫不藏私地將預防天花的辦法提了出來讓這群士兵帶去給其他重災城,并說明這是一位姓傅的先生提出來的,而作為第一批成功防疫的寶宣城民就是例子,已經有一大半成功抵御了天花的疫情。 就在幾日前,邵華池領著城民,把敵軍與百姓的尸體集合在一起,又收斂了之前在城外枉死的百姓尸體,敵軍的尸體幾乎被這群滔天憤怒的百姓們戳成了血窟窿,不過邵華池本人沒有阻止,他能理解他們的憤怒,因為他在看到呂尚那么輕易就死了后,腦中演化出來的幾十種折磨人的辦法都沒有實行的機會,他也覺得像是吞了顆蒼蠅不上不下,很想把尸體再拎出來鞭撻。 為了不讓天花再次蔓延開來,他們選擇了焚化。 看著高漲的火焰,剩下的近萬名百姓,齊齊對著邵華池跪拜:“瑞王,瑞王!” 他們聲音一浪高過一浪,目睹這一幕的所有人,包括死里逃生的雅爾哈將軍都永遠忘不了站在熊熊烈火前方屹立著的七殿下,猶如看到了一只涅槃的鳳凰,翱翔九天。 得民心者得天下,七殿下才能阻止這生靈涂炭的未來。 邵華池用隱王身份威逼利誘了這附近的山賊窩和其他城的商賈拿出足夠多的錢財,加上中央城的補給,總算讓寶宣城漸漸恢復了人氣。 快到城門的時候,看到正在和一個小姑娘搬畫軸的青酒,邵華池撇一眼,“青酒,過來?!?/br> 一聽到他的聲音,不用轉身,青酒小朋友就抖了抖,那冷面閻王怎么就不愿意放過他,他擠出了一個假笑,諂媚地跑了過來,“來了,殿下有何吩咐?” 為穩定軍心,除了邵華池和少數親信外,其他人只知道傅辰需要靜養,并不知道他的傷勢嚴重程度。 “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嗎?” 青酒的小道消息是最快的,邵華池有時候也不得不佩服傅辰挑選人的眼光,準的毒辣。 “您到城墻上看一下就知道了,雅爾哈將軍在等著您呢!”一想到外面發生的事,就有點佩服邵華池的氣定神閑??瓷廴A池這不緊不慢的樣子,還有身后那群兇神惡煞的瑞王兵,青酒識時務地縮了縮。 “哦?!?/br> 那您能不要“哦”都拉那么長嗎,聽著怪嚇人的。 哪怕現在,青酒還是能感覺到殿下對他的不喜,他都已經躲那么遠了,還能怎么躲啊。 見邵華池不再理他,青酒還沒松一口氣,就見邵華池又回過了頭:“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會兒你為什么跟著我?” 啥時候?額,是說從山上下來后就跟著他殺敵的事嗎? “小的這不是擔心殿下您的安危嗎?”青酒想了個借口。 “這話你自己都不信,就別想拿來糊弄我,說實話!” 見邵華池真的有些動怒了,青酒想了想面前人的暴力美學,暴力是因為這人在戰場上的所向披靡,美學是因為他實在美得太違背常理了。他可是還記得最后在黑血區,這個男人怎么大殺四方,簡直就是魔神降臨,那恐怖的樣子看著都有點不像凡人,再想到現在已經被同流合污的自家公子,這倆現在是一丘之貉、狼狽為jian……這詞是不是有點不對,老成地嘆了一口氣,“是公子讓我寸步不離地守著您?!?/br> 雖然青酒也不知道為毛,完全沒有被被當做福星的自覺。 “哦?!?/br> 您可以別再哦了嗎,沒人說過您哦起來很恐怖? 邵華池微微凝了下,依舊面無表情,并沒有笑容,不過從有點凌亂的腳步還是能看出,邵華池并么有看上去那么平靜,“跟上?!?/br> 什么!一道晴天霹靂劈向青酒,他生無可戀地看了一眼那個叫靈瓏的小姑娘,示意她不用擔心。 邵華池嘴角死死壓著上揚的弧度。 你還是這么混蛋! 來到城門的時候,這里的士兵比往常少,之前被傅辰掉包的將領們在最后時刻反水,殺得呂尚的兵措手不及,但也同樣讓他們的兵力銳減。 他們看到邵華池,紛紛站直了身體,眼中不乏敬仰之情。 邵華池的英勇殺敵,被傳得玄乎其玄,這座城里的人就差把他當神一樣供起來了。 見瑞王來了,雅爾哈跑了下來,粗狂的聲音中是一種下了決定的鄭重,“您來指揮吧?!?/br> 指揮?邵華池的臉色也嚴肅了起來,上了城墻,當看到下方的來人,嘴角抿了抿。 邵華陽,總算等到你了。 第207章 當雅爾哈提到了指揮, 邵華池就想到了可能又有一場硬仗要打了,而雅爾哈那句話的隱含意思是說無論邵華池要進要退, 他雅爾哈作為鎮西將軍都會榮辱與共, 晉國四大名將之一會跟隨他的選擇。 這話無疑是站隊的意思了,一直保持中立的雅爾哈第一次開口暗示了自己親自挑選的民主。所以雅爾哈的意思,如果他待會不讓邵華陽進城, 或是進行攻擊,他也會配合嗎?這深層含義深究起來, 就是大逆不道。 雅爾哈看著粗狂,卻也不是莽夫。 這謀殺皇子的罪, 被查起來誅九族都是輕的,這份決心也可謂不破不立了。 邵華池的眼眸鋪滿了落霞的顏色,雨后的天際劃過一道彩虹, 映在他的眼中格外璀璨。 他與雅爾哈將軍相視一笑,這份在寶宣戰役中生死與共的情誼停留在他們心中。 只消一眼, 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邵華池欽佩雅爾哈的剛正不阿, 而雅爾哈也極為欣賞七皇子的仁心與才略。 七王黨再一次加入強而有力的支援。 當然, 邵華池面對邵華陽有多個選擇, 但大部分城中人都經歷了那場大屠殺,看到睿王軍是滿滿的憎恨。所以當邵華池看到在下方緩慢前進的隊伍, 其實離得太遠看不到對方的臉, 但戰旗上鮮明的“晉”字卻是醒目,而顏色還是棗紅色的,這是睿王軍的色彩。 就像邵華池的瑞王軍, 是絳紅色的戰旗,在戰場上能讓他們分辨是哪一個派別的隊伍。 二皇子的封號是睿,與邵華池的瑞,在讀音上是一樣的,這本來也算是有點忌諱的,不少人都在揣測晉成帝的意思?;实鄣拿恳粋€行為總會被下面人揣摩出不少含義,這次那么明顯的更是出現五花八門的想法。 都說當年睿王是晉成帝的掌中寶,后來被禁足了多年,雖說是放了出來,但地位卻是大不如前,而這段時間里,卻是十年如一日寵愛七皇子邵華池,甚至用祥瑞之意給了邵華池封號,足見這寵愛,也許不是邵華池大水沖了龍王廟,而是晉成帝在表示他對邵華池感情不比當年對邵華陽的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么想的人不在少數,而事實上也是如此,瑞王享受的幾乎是以前邵華陽的待遇,要不是上頭還有大皇子和九皇子壓著,再加上邵華池本身的殘臉和早就戰隊九王黨,他早就成了眾矢之的。 誰都知道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而邵華池以前不打算當出頭鳥,現在嘛……他覺得時機已經到了。 “將軍覺得,他是我二哥嗎?”邵華池神來一筆,全然不理會反應不過來的雅爾哈如何驚駭。 邵華池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那么原因就是這個睿王是有問題的,他想到當時邵華陽來到寶宣城后,疑點就已經暴露的很明顯了,只是大家都在觀望著。邵華陽立刻對已經神志不清的七殿下進行了監禁,絲毫沒有兄弟情義,不斷迷惑守城將領順者昌逆者亡,甚至還有城內那些所謂的睿王軍,那數量居然比七殿下加上他的守城軍還多的多,如果這次沒有七殿下和那位神秘的傅姓幕僚先生,寶宣城會變成什么樣都是可以想象的。 但如果結果是他們都會死,那么這些疑點就再也不是疑點了,對方才會這么肆無忌憚。 其實這些疑問早就留在心中,只是為官者最需要的是審時度勢。 現在,瑞王的話只是一個突破口,終于解釋了他一直以來的疑問,但若是情況屬實,那么是誰能冒充二皇子,還扮的如此幾乎沒有破綻,而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是誰在cao控這些? 難道是被圈禁的那幾年? 這么說起來,如果是圈禁那些年做的,就說得通了,沒人能夠去探望,那么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鏟除真正的二皇子取而代之,又可以積累實力,等多年后出來,就算性情大變都不是怪事,有哪個被關了五、六年的人還能正常的。 他還是隱晦的看了一眼邵華池,真正讓他覺得心驚的是此人。 想必是早就有所察覺了,居然隱忍到今天,七殿下是在等待時機。 這份隱忍,令人側目。 果然皇宮里出來哪怕再仁善該有的獵人本能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夠企及的。 邵華池發現了雅爾哈的打量,并沒有表示什么,他會隨時展現給這些歸順他的人,他值得追隨的一面。 “把所有人都撤走,我們下去?!背烈髁艘粫?,邵華池做了決定。 “您是要開城門?”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他可不認為邵華池有那么大度對至于自己死地的仇人那么寬容。 讓他們全部撤退,難道??? 如果按照另一種軌跡來算,這座城被攻陷了,敵人的計劃成功了,那么這里不是死城就是只剩下二皇子的人,所以邵華池是要迷惑敵人? 邵華池當然也是有多重考慮的,真正的邵華陽死沒死已經不重要了,不過在他看來兇多吉少,既然能冒充一次,那么誰能保證沒有第二次第三次,他沒忘記曾經皇宮中沈驍是怎么逃脫的,他還不如一次性調查個清楚,他隱隱有種感覺,對方的布局從沈驍,不,也許更早的時候就開始了! 如果假設成立,這是如何龐大而驚世駭俗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