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傅辰仔細回顧晉國的數學,目前還只到了九章算術、圓周率、勾股圓方圖等等,在晉太祖時期,才有一位晉國的數學大家驗證了勾股定理,有了割補原理的雛形。但要說起海外,在一些雜記中倒是記載過大洋彼端曾有位數學家提出了關于馮洛諾伊圖的最初概念,不過卻直接被當做異教徒給焚燒了,這時候的大洋彼端,還遠遠落后于晉國,可以說大部分土地上都是未開化的民族,據說這本關于馮洛諾伊圖的原稿被出海商隊帶回了中原,之前傅辰出于好奇也曾讓夙玉等人幫忙找過,不過沒有它的下落。 剛看到這個求救信號,和一個類似于泰森多邊形的離散點,傅辰當然很驚訝。如果這真的是離散點,那么很有可能在這片村落中,還有一個對應的離散點,與這個離散點在形狀上是可以重合的,而那個求救的人應該就在另一個對應的離散點的附近。 傅辰不由的想,如果這不是巧合,而真的是匪夷所思的求救信號,那么至少也要能看過那本原稿,還要懂這東西,相信整個晉朝都沒幾個,太過隱晦,這樣的能求救成功的概率幾乎無限趨近于零。 不過也就是如此小心和特別,才能在這個村子里的人眼皮底下這樣堂而皇之放著吧,也許求救之人自己都沒指望有人能看懂,并來救自己。 無論真假,他現在自身難保,只在看到這幾顆石頭后,瞬間做出了可能性判斷,最后當做沒看到。 傅辰并沒有注意,當然這也是正常的,他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還有閑情逸致抬頭看天空。而這時候的星空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一顆象征著貪狼的星辰,原本微弱的亮光陡然閃耀了起來。 傅辰扮成之前八茬的模樣,搖搖晃晃,一步晃三晃的模樣走了出來,如他所料,除了之前取笑八茬的人瞧了他幾眼,又笑了幾句,沒人注意到他是否是本尊,這是所謂的人類慣性思維盲點。 他讓自己慢慢融入這個地方,所有的動作與習慣,都是現學現賣,通過觀察,與這些人同步,無人察覺他的小心翼翼和一開始并不協調的動作。 他也圍著篝火隨便跳了幾個舞,就“酒勁”上來了,慢慢遠離中央的地方,隨意坐了下來,伺機查看逃跑的路線。 傅辰半趴在地上,看著四周,在腦中記住了這個地方的基本地形。 他的目光“順便”掃過那些二皇子的親信們,那些人也許是因為剛剛被抓上岸后,河水的毒素加上這些村民灌下的藥物,他們現在神志不清,有的甚至口吐白沫,眼看著命不久矣,他們就像一群待宰牲畜被綁在一起,臉上除了絕望還有不敢置信。原本傅辰看到那具被剝皮的身體,腳底還在滴著血,下方土地已經被染紅。 而那人的眼珠子居然忽然轉動,就在傅辰看過去的時候,兩人居然對上了。 他居然還沒有死! 也不知道這個村落的人是有什么樣的熟練技術,已經到這樣的程度,居然還有一絲生命跡象。那人看著傅辰的目光居然透著哀求,求他給自己一個痛快。 傅辰死死抓緊身下的土壤,以克制身體的沖動。 狂歡,正式開始了,傅辰隨著其他村民的動作,一起吼叫狂歡,這時候誰還在乎身邊的人是誰。 那個之前向傅辰求救的人被一個孔武有力的大漢架在了一個繩子上,那是個類似于階梯的地方,上面有個臺子,那大漢就把剝皮之人用繩子綁在上面,另一頭牽在自己手上,然后自由落體,就如同一個迷你型的蹦極處。 傅辰本能地閉上了眼,但一切并不會因為他的閉眼而結束,一群人呼嘯著將一個幾米長寬的巨大火盆放在了那臺子的下方,火焰熊熊燃燒著,人聲沸鼎,尖叫上響徹整個山谷中,周圍的村民手上都那著刀子和筷子,準備就餐。 而那漢子慢慢把繩子放下來,這個時候就能看到那火從剝皮之人的腳底開始點燃,這時候他還沒死,要慢慢忍受著這種被烤熟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接下去的幾幕,傅辰已經不準備看下去了,再強悍的演技都無法看下去,他整個人都在發抖,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克制沖動。他怕自己繼續留在這里會做出什么其他事來,就算這群親信之前與他是敵對,但他們至少再如何攻擊,都會保留身為人類的尊嚴,而不是畜生! 他終于知道在整個西北都陷入缺糧的時候,為什么這里的人都看上去很健康,也不缺伙食,包括這里的狗都能活得那么滋潤。 他也知道為什么之前他們經過的村落,那么排斥外來人口,甚至一直催促他們快點離開,那不僅是怕流匪強盜,還有這里,是一種隱形的保護。還有那男主人欲言又止的話,都好像在暗示著什么。 只是那群還存著善意沒有被同化的村民,被邵華陽毀了。 所有人都涌上前準備“開吃”的時候,那站在高臺上的大漢,猛地看向傅辰的方向。 因為傅辰沒有動,在這群人太過扎眼,傅辰試圖再次裝醉蒙混過去,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堆火把和人聲接近,傅辰心一涼,幾乎想都沒想,拔腿就跑,朝著他一開始確定的村落所在處跑。 那高臺上的漢子正想朝著傅辰的方向說什么,但還沒開口傅辰已經不見蹤影了,好快…他鬧不懂八茬跑什么?這時候抓“外來人口”的村民回來了,他們手里抱著那兩只已經徹底死絕狼狗的尸體,抬頭的村長朝著漢子吼道:“有人混入了我們之中!所有人摘下面具,進行排查!” 他們還把八茬昏迷過去的身體從樹叢中拖了出來,赤條條的,身上的所有衣服都被剝光了,他們就是跟著那只公狗的行走路線找到了狗的尸體,在附近展開地毯式搜索,才恰好發現八茬被掩藏在下面的身體,從而確定了有人冒充他。 臺子上的大漢猛然又看到了八茬,一陣驚愕。 他看向剛才“八茬”逃跑的方向,驚覺上當了。難怪那人一看勢頭不對就跑,那是已經意識到要被抓了,暗道不妙,“快快快!所有人進村,有人逃進村子里了,他用了八茬的衣服和面具!” 冷風吹過傅辰的耳朵和頭發,灌入口腔,他瘋狂的奔跑。 慢慢的,整個村子的原貌展現在他面前,他才發現,這個村子最為詭異的地方,是它沒有“村”。 除了前面他待的村口,有圍著篝火的土屋外,真正跑進里頭就能發現,這里所有的屋子都不在地上,地上只有零星的幾顆樹,而地面卻有許多四四方方的“洞”,說洞就太小了,那就是個巨大的,被鑿開的正方形和長方形的坑,遍布各處。 簡單點說,這里是令人瞠目結舌的建筑群,名為:天井窖院!也就是傳說中的見樹不見村,聽聲不見人的地下村,因為這里個地區是個夏季炎熱,冬天寒冷的地方,生存較難。如果將房子挖在地下,在泥土下方造了四合院,那么就能形成冬暖夏涼的氣溫,所以這種建筑又叫地坑院,一般情況這種地坑院要靠好幾代人的挖掘才能形成這樣一個龐大的整體,如果到了現代,那就是人類的鬼斧神工,又是大自然的奇跡和無價的藝術品。 但現在,傅辰可就沒時間想這些了,再無價他也要有命去欣賞。他就近觀察了一個地坑院,長寬差不多是十來米,深度有7米左右,如果要跳下去,估計一個不小心就會骨折,他現在沒辦法按照這邊人的習俗下去,那太耗費時間。聽到身后的吼叫聲以及察覺火把光亮,傅辰不敢猶豫,很快調整好姿勢,以最不容易受傷的姿態跳了下去。 這些地坑院的結構其實非常嚴謹,有主窖、分窖、臥窖等等,根據不同的風水流向決定了東西南北的方位,這也是當地民眾所說的“風水流脈”,而它的每一座地坑院都是互相連接的,里面窖洞四通八達,七拐十八彎,非常容易迷路,就算是傅辰,也有些計算不過來。這些窖洞可以通向其他的院落,一邊保留了各自的隱私空間一邊又能互相串門,非常合理的設計,為了避免自己跑向死胡同,剛才在上面傅辰根據觀察的坑洞的位置,來計算如何才能不走冤枉路。 聲音越來越近,那些村民下來了。比起剛剛邊記地形邊跑的自己,那些村民可是對這里非常熟悉的,他們要找一個人實在太容易了,甚至能夠前后左右上下同時包抄。 “他在這里!” 傅辰剛出了一個窖洞,就聽到上方傳來一聲驚叫,上面也有人,應該是在上面確定他的方位給下方追捕的村民提醒。 該死! 上方的人已經要跳下來了,而身后也傳來了村民的跑步聲。 傅辰腦海中再一次浮現一開始看準的方位圖,朝著一條只能過一個人的狹窄小道側身擠進去,這條原本只是用于下雨和下雪天排除積水的小道,可不是給人走路用的,非常窄,也沒人想到傅辰能從排水道走出去。 剛剛在上頭喊叫的人,等到了一群村民集合后,照亮這片地,就發現人不見了。 “人呢!” “你不是說人在這里嗎?” “奇怪,剛才人明明出現在這里的!我真的有看到他!” “不能讓他逃了,全部分頭找!” 傅辰還能聽到那些村民的聲音,仔細聽辨,里面沒有聽到狗的吼叫,這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有狗無論他逃到哪里都沒有用了,他正在縫隙中擠壓前進,他的身材比較纖細,人還沒有完全成為成年人,所以能夠在這條道前行。 剛走出了排水道,就聽到有人往這個方向來了。 傅辰左右一看,就看到不遠處有一口井。 井! 這是一口枯井,傅辰甚至還能聞到里頭傳來的腥臭味。 但現在他可不想計較這些東西,把一頭繩子綁在井旁邊的拉繩架上,測試了繩子的牢固程度,以他體重,身體密度,可受承重來說,按照現代的計算方式,這繩子應該能撐住五分鐘左右才會徹底斷掉,只要那之前他爬上去就行。 五分鐘,應該夠了……只要他運氣不是那么糟糕的話。 不過一想到剛才八茬被找到的身體,傅辰又覺得他今天運氣好像并不是那么好,按照他的藏匿地點和遮掩程度,八茬除非自己醒來,不然是很難被發現的。 他坐在那水桶上方,確定好要調下去的繩子長度,就拉著繩子緩緩下了井。 他貼著井壁,雙腿作為支撐,一點點下去。 直到黑暗淹沒了自己為止,才雙腿岔開,撐在兩壁間,穩住了身體。 他往下一看,嗯? 眼睛緩緩睜大了,適應了黑暗后,他已經能稍微看到下方的情況,下方很大,而且,有人! 準確的是一個個骨架和骷髏,已經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疊在那兒,骨骸森森,這是多少人才能疊到這個程度。 緊緊抓住井繩,傅辰咬牙撐著,汗水點點滑落。 逝者們,如果你們有在天之靈,如果不想我也被抓住,就保佑我吧。 這時候,上面已經出現了人聲。 來了兩個人。 “剛才不是說在這附近看到了那個人的蹤跡嗎?” “怎么一轉眼就沒了?” 稀里嘩啦的聲音,東西被這兩個人翻找踢翻,以搜查任何一個可能躲藏的窩點。都沒看到,其中一個人覺得這個死胡同已經沒有藏身之處了,提議道:“我們走吧,去別處找找?!?/br> 另一個忽然看到了這口井,“等等,看一看這口井?!?/br> 聽到這話,傅辰的額頭青筋爆出,靜靜閉眼。 忽然,遠處傳來了聲音,似乎是又看到了人。 這兩人還沒走兩步,就馬上趕了過去。 無論是運氣還是陰魂作祟,傅辰這時候都朝著下方的骷髏堆,無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繩子,開始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了,有斷裂的跡象, 傅辰開始艱難的用腳撐住身體往上挪身體,慢慢爬出了井。 這時候這群村民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吸引住了,就像剛才在上方有人發現他的蹤跡一樣,全部匯合到了一處,因為對地坑院的熟悉,他們匯合速度非???。 傅辰當然不能和這群人比熟悉度,所以他的路線看起來毫無章法,實則是按照自己定下的某種規律在走,通過昏暗的光線折射反射和盲點,巧妙地躲過位于地坑院上方的人群。 在這些坑洞中穿梭,當然無論他再小心,都有危險和意外,差點遇到兩撥人馬。 面對這群窮兇極惡的村民,就要戰略上藐視它,戰術上重視它。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東西。 在一個看起來相對豪華的小院門口的臺階,一旁的角落處,有一個淡淡的紅色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四周閃爍著五顆較小的瑩白色熒光石,由于整個村落距離“寶石之地”非常近,這里的所有土壤到了晚上都有星光點點點的盛況奇景,所以這并不奇怪。 傅辰一瞬間就記住了那五顆瑩白石頭的光點連成的形狀,正是和他在灌木叢附近看到的那個形狀一模一樣,形成圓形,再計算離散點,如果估算的沒錯,之前看到的石頭果然不是隨便擺放的,而是在發出求救信號,用的還是這個時代鮮少有人知道的泰森多邊形。 如果傅辰不是從現代過來,可能也是不知道的。 他發現,那扇門居然是開著的。 在剛才逃跑的時候,傅辰就已經想過最好找一戶人家躲進去再想辦法,但幾乎每戶人家都緊鎖院門,讓他根本找不到落腳點。 傅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朝著這個離散點前進。 一方面是真的沒地方躲了,另外一方面這是為數不多開著門又恰好在他躲避完村民的路線上,還有一方面是他很好奇,能知道這個多邊形原理,并且利用離散點讓人找到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村民這時候應該都不在屋子里,但傅辰也不敢掉以輕心,他輕輕靠近這個屋子,聽了一會動靜,才悄悄推門進去。 在地坑院的某間想對豪華的屋子里,有兩個被綁住了身體難以動彈的人,是一老一少。 年級稍大的那個正是二皇子邵華陽曾經的老丈人,薛相薛雍,也就是大半年前,那時候二皇子被晉成帝禁足在自己的府里后,薛雍就開始收斂自己的鋒芒,過的非常低調,而在傅辰發現二皇子不在自己府中后,就開始注意薛相一家的動靜,不過后來跟丟了,如同傅辰的猜測,他們的確是跟著邵華陽出來了。 另一個年輕了許多,臉上雖然有些臟污但看上去還有點風流倜儻的青年,就是傅辰曾經為了躲避犀雀,在護城河附近碰到游湖的薛家三公子薛睿,當時的薛睿第一時間就將青染給送走了,非常果決和當機立斷,然后救下了傅辰,有別與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如果不是后來邵華池突然從宮里趕了出來,將傅辰帶走,他說不定那時候已經帶走了傅辰。 父子兩在被陷害造反不成功后,雖然官職是保下了,但朝堂形勢大不如前。不過薛雍也以自己歲數已大,向晉成帝提出了告老還鄉,在勸說無效之后,也為了再一次平衡京城中各方勢力,晉成帝也喜歡薛相的識相,順勢就同意了他的上奏。薛相將其他家人都安排在安全的地方,只有自己和薛睿與邵華陽在城外匯合,一路上為邵華陽出謀劃策外加保駕護航,這也是為什么邵華陽能夠幾乎完全躲過了李變天在京城中的眼線,并且一路上都逃過一次次危險,最后甚至能夠“招兵買馬”,召集江湖人士為自己效力,并且還打了李變天一個措手不及的原因了。 薛睿將自己掩藏的很隱蔽很低調,一層層保護色之下,助邵華陽爭取了在京城近十年隱形皇太子的地位,作為邵華陽身后最受重視的謀士,為了保護自己的人生安全,從來都不以自己身份出現在所有人視線,甚至無人發現不學無術、為人風流、只知風月的薛睿是邵華陽身后的第一謀士。 雖然邵華陽一直很信任薛相父子,但一個人性格決定走的路長短,這次邵華陽決定一舉圍剿戟皇李變天的時候,薛睿提出了反對意見,認為二皇子應該靜下心來,不要急于求成,他們的人跟蹤了一個多月,李變天不可能沒有發覺,居然就這樣一直“趕路”,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事。 他希望邵華陽可以慢慢籌劃,而不是想著去立刻刺殺李變天,李變天如果那么容易死,那么早在繼位之前可能就被他的那些兄弟干掉了,要知道戟皇李變天是鐵血上位,當年已經登基的皇帝雖然不是什么雄主,但守成足以,最后的下場呢? 在那么多兄弟里脫引而出,殺出一條血路的李變天,豈是邵華陽帶著一群烏合之眾可以比擬的。 但是邵華陽并不聽勸阻,他的性格造就他不喜歡太過有自己想法的謀士,也造就了他的狂妄自大,而且膨脹的野心和即將能殺掉戟皇的潑天功勞,讓他根本聽不進勸,甚至認為薛睿不再可信。 若不是之前薛睿立了不少功勞,他早就準備殺了這父子兩了,反正這時候殺掉也沒誰會去調查兩個遠離京城的人。 于是邵華陽就派了精兵將薛睿父子綁了起來,放在一個山洞里,等他凱旋歸來。只是就是邵華陽也沒料到,薛睿父子和看守他們的士兵全部都被這個村的村民擄來了。 一開始薛睿父子也是要被殺死的,只是薛睿后來通過觀察,看出了這個村子的村長患有陳年隱疾,并且這附近就有制作療傷藥的藥材,這才逃過了一截,于是他和父親兩人就被關在這個村長所在的屋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