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秦阿婆捶地痛哭的時候發現仇人就在眼前,不由爬過來想要打他:“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白衣公子厭惡地后退兩步,輕聲問:“既然你連親兒子都不認識了,就去陪惡鬼吧?!?/br> 話畢毫不留情地一腳將這惡貫滿盈的老太婆揣入了滾滾的河水中。 這幕若叫沈桐兒看到,肯定會皺眉發火。 但他本就不是人,又怎么會同情人? 白衣公子面不改色地撿起那塊魂塵,便轉身對跟上來的羽夕說:“此地不宜久留,走?!?/br> 羽夕擦過嘴角:“我且有個藏身處,請隨我來?!?/br> 簡短的交流完畢后,兩個美麗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燈火闌珊的河中。 —— 盡管城里依然血流成河,但山還是山,水還是水。 永恒不變的大世界是很難因為一兩處悲歡離合而改變的。 羽夕在荒郊野外自由地做回異鬼,難免行動飛快,不出半晌就把白衣公子帶到了個深林的小茅屋,回首用極度可怕的聲音說:“這里——沒有誰會——發現——” “發現又如何,反正危險的東西都死了?!卑滓鹿用娌桓纳赝镒?,不禁諷刺道:“你身為異鬼,為何要模仿人的生活?” 結果他話音剛落,就看到屋里的桌邊趴睡著個小小的孩童。 又變成女人的羽夕趕快摟過孩童:“這、這是我的孩子……你不要吃它……” 白衣公子并不感興趣,吩咐道:“去打點水來?!?/br> “譽齊醒醒,和娘出去?!庇鹣κ謶峙碌攸c頭,帶著小男孩便溜出門口。 白衣公子這才嘆息著把全身冰涼的沈桐兒放平在床上,將余離尸體所化的魂塵塞進她的嘴里:“你不會有事的,等我找到那本書,就會來找你?!?/br> 沈桐兒當然還活著,卻并沒有半點反應。 白衣公子似有些遲疑,又非常無法忍耐地地戳了下她軟軟的臉蛋,然后露出非常開心的笑意。 端著水入門的羽夕見了不由神色猶如見鬼,小心翼翼地打聽:“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與她又是什么關系……” “公子?你看不出我不是人嗎?”他冷臉反問。 “當、當然看得出,但我活了幾百年,從來都沒見過……”羽夕結結巴巴。 “沒見過吃你們異鬼的東西?”白衣公子哼道。 羽夕的面色有些蒼白。 “有些事還是不知道比較輕松?!卑滓鹿悠鹕碜叩剿媲?,扶正她容顏姣好的臉說:“你倒是很像人,看來在南陵原混跡很久了?!?/br> “我就是當年你被余離押入山時,僥幸從那里逃脫的,實在是無處可去,只得在人群中裝模作樣啊?!庇鹣樀每s起肩膀:“別、別靠近我,一看到你我就很害怕……” “裝模作樣竟然裝到與人類生了孩子?”白衣公子望向門口呆呆的男童:“人與異鬼的后代雖然有雙特殊的眼睛,但壽命極其短暫,你是知道的吧?” 羽夕說:“不管多短,我都照顧他一生?!?/br> “罷了,我沒空問這種糊涂事,也不會要你們的命?!卑滓鹿臃餍湔f:“幫我照顧幾日桐兒,若她醒了追問不止,你就說是一只白色的鳥把她救來便跑了,多余的話少講,否則我隨時都會改變主意的?!?/br> “好,你的事我肯定不會亂說?!庇鹣c頭答應。 白衣公子但覺她稍微信得過,便大步離開了茅草屋,重回白鳥的形態飛向了已然日落的長空。 —— 山里的夜格外靜謐,只能聽到星光下微弱的蟲鳴。 當沈桐兒醒來后,有很長時間都想不太起來發生了什么,僵著身體躺在原處動也無法動。 根本沒睡覺的羽夕倒是十分驚喜,扶著她問:“要不要喝點水?余離特別厲害,你吃了它的尸體會很快痊愈的?!?/br> “你……是異鬼……是你救了我……南陵原……怎么樣了……”沈桐兒虛弱地問完,便咳嗽起來。 羽夕趕忙端水喂給他,照著神秘白鳥的吩咐小聲回答:“是只很大很漂亮的白鳥殺了余離,它把我們送到這里就飛不見了,我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沈桐兒皺著眉頭將水咽下,聲音恢復許多:“又是小白救了我?!?/br> 說完她仍有千萬個問題想問,不由緊緊地盯著羽夕。 羽夕沒辦法地微笑,指了指床角昏睡的兒子:“姑娘不記得他了嗎……” 沈桐兒望過去大吃一驚:“……黃譽齊?他、他父母不是……死了……” 羽夕捂著胸口嘆息,倒是終于有機會講出前因后果。 —— “如姑娘所見,我是只異鬼,除了靠吃人活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條。 其實我已經有五百余歲了,自小與兩個同伴生活在迷雩山中,除了肚子餓了會爬到山外的村子里捕獵,大部分時間都逍遙自在,因著天生能夠化人的本領,偶爾也會混到熱鬧的市集里裝作人來玩樂……說起來有些厚顏無恥,我又要吃人,又喜歡人,因為人能創造出那么多有趣又美好的東西,而我卻什么都沒有…… 如果不是十幾年前余離和它的幾個同伙深夜入山,或許直到現在我都在重復那樣的日子吧? 遭遇余離之前,我們同伴三人根本沒見過其它異鬼,當然不知深淺,發現家被巧取豪奪時自然要上前斗爭,結果一場惡戰之后,它們損兵折將,我們仨也只剩我逃了出來。 真不曉得世間其它異鬼都在哪里、活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