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葉木離得較近,聽到了屋內的動靜,忍不住一笑。這樣打情罵俏的方式。王爺也愈發像個小孩了。 果然,很快傳來顧霜的笑聲:“我要的,我要的!”隱隱還帶著些嬌惱。 秦昇不知何時立在她的身邊,眸中也帶著笑:“看來王妃對這禮很是喜歡?!鳖D了頓,“也不枉費王爺一片心意?!敝婪蛉讼氤蕴呛J,卻又擔心路邊的小攤不干凈,讓府上的大夫驗了許久才拿到這里。 葉木笑著點了點頭。 ☆、一往情深深幾許(8) 時間匆匆而去,二十日恍若流水。 腹中的孩子很是乖巧,并未折騰顧霜。孕婦們難捱的前三個月,于她倒不過尋常。惹得四位嬤嬤每日總要揀上幾句夸贊夸贊。后來連帶著蕭徹亦常笑語戲謔,說這孩子很得他意,出來后要大賞特賞。 顧霜這幾日已不如之前嗜睡,又念著南澤的回稟,便一心一意在榻上做著孩子的虎頭鞋。熟料這日蕭徹回來得比往常要早許多。 她先是一驚,以為他已知曉她與顧府暗探的聯絡,正想著該如何措辭。卻見他用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帶她到了一熟悉之處,說要送她一個驚喜。 顧霜雖然不知具體,但無意中亦知摘星閣似在被改建。今日見他這般,明白并非暗探一事,心下松了口氣,孩子心性地扯住了他的衣服。 “唔,到了嗎?” 蕭徹笑道:“再走幾步便到了?!?/br> 到了摘星閣,蕭徹意外有了些緊張,像是年少時將策論呈給父皇后,不知結果的忐忑。呼了一口氣,慢慢將手掌挪開。 他手掌還未完全放下,顧霜已將全貌瞧了個清楚?!鞍 绷艘宦?,順勢握住了他的手。 摘星閣前的樹木被人清理了一番,沒有高樹,而是一叢叢低矮的灌木,刺玫,梔子,各色花卉,燦燦而立。雖未到開放的季節,但不過默默一想,便能看到繁花盛開的姝麗景象。 灌木中有兩條石子鋪成的小路。若是夏日,赤腳走在上面,定有別樣感受。顧霜慢慢走過小徑,來到了盡頭。面上的欣喜更是如何都遮擋不了。 那是她想象中的花廊。支撐的架構皆是木制,在日光的照射下泛著淺棕的光滑,可見匠者打磨之用心。然后便是攀援的凌霄花。纏繞著花廊的頂木,擋住了幾乎所有的陽光。偶有微光稀疏地從尚不緊密的空隙里漏過,亦無傷大雅。 花廊下,離地三尺處搭建了一片木制的平臺,上面鋪著木芙蓉和五色蓮的花瓣。絨絨的一層,看得顧霜心頭微癢,二話不說便要上前。 蕭徹忙笑著拉住了她,從身后將她擁住,附耳道:“這些花沾了藥水,為的是令花廊有香氣。接下來每日都需換不同的花瓣,夫人切莫著急?!毕氲绞裁?,低聲一笑,覺得有趣,“說來這涂物上香的工藝可是南國獨有的。用在夫人身上倒是正好?!?/br> 顧霜嗔了嗔,驚訝中又有些惋惜:“呀,那不知要用多少的花?!比粲鲆娏藧刍ㄖ?,恐會嫌她暴殄天物吧。 蕭徹猜出她的心思,低低一笑:“這些花都是王府所種,旁人也說不到這里來?!?/br> 見夫人桃花眼中光華流轉,又道:“待將花瓣撤去,便可鋪上厚厚的絨毯。夫人不是想要一個小榻嗎?這一片都是你的小榻?!?/br> 兩人在園中癡纏良久,家仆奴婢早識趣地離開。秦昇見著這樣的光景,內心哀怨。怎么總是他做這樣煞風景的事情呢? 眼前閃過葉木的臉龐,哀怨一下消散。算了算了,總不可能讓個女人去撞王爺的怒火。 靜候片刻,估摸著差不多,慢慢走到離兩人七步遠的地方,恭聲道:“王爺,聞大人來了?!?/br> 蕭徹正摟著夫人溫言以對。見著秦昇過來,似是想開口罵他,但聽了他的話,火氣又沉了下去。 顧霜疑惑地戳了戳他:“聞大人?這個姓氏好生特別?!鼻覕z政王府鮮少有人登門拜訪。 蕭徹笑著解釋:“他是我以往的部下。此次回京述職,特地來拜訪我?!?/br> 顧霜了然地點點頭:“既是舊友,夫君還是先快些過去吧?!?/br> 蕭徹摸摸她的頭發:“總歸住在一起,我和你一道回去?!眿邒吆腿~木都沒有跟著,他不放心她一個人。 顧霜想著待會兒還要與南澤見面,盡早回去也好,便笑著答應了。蕭徹將她送回房后,方才向書房走去。 一進書房,面上的笑意驟然消失,神情嚴肅:“可查出了什么?” 聞大人,王府暗衛之一,恭敬道:“宋太尉早前曾與韓國公有過書信的往來。具體內容已不得而知。但是燕南古道上的兵馬如今已悉數是宋家的人?!?/br> 蕭徹眸光一沉:“我們的人呢?” 聞雀面色有些忿忿:“被宋家的人設計,大多降職,少部分被關押?!?/br> 蕭徹皺了皺眉。燕南古道地勢險辟,十分狹長,連接著南國、鳳新和大赫三國。他之前未曾注意此處的狀況,讓宋家有機可趁。只是,韓縢的想法亦緊跟著暴露。 “他想讓大赫借道燕南,攻打南國?!?/br> 聞雀點頭,卻有些不解:“但那燕南古道險辟不說,就算大赫的軍隊借著那條道到了南國,南國兵馬若在盡頭以逸待勞,大赫豈不是得不償失?” 蕭徹眉宇稍展:“所以,燕南古道應是偷襲的前鋒軍。真正的大軍不會走那里?!?/br> “但在其他地方,宋家領的兵不過三成,關隘之處亦皆是王府的人。他們又能走哪里?” 蕭徹沉思片刻,卻直覺陷入一個怪圈。韓縢為何非要借道大赫?他不是傻子。知道這樣對鳳新無甚好處。他們擄走左相顧染,應是為了以她作為人質,增添幾分砝碼。但兩國交戰,絕非易事。僅憑一位丞相,又能將戰火延綿至何處? 聞雀見蕭徹不說話,自不敢莽撞開口。與秦昇略略交換一下神色,皆垂頭不語。 再開口時,蕭徹卻提出了旁的事情:“韓曠的情況如何?” 聞雀看出他不愿探究前事,識趣道:“屬下發現,韓曠在蠡縣時曾收到過一封信。信的內容與發件者并不知情,但卻查探出來自遂城。這之后沒多久他便回到大安,第二天便來拜訪了王府。后來便在九華山的小鎮里租了一個院子。期間無甚特別,唯有一日,韓國公府的總管孫喆曾親自登門拜訪。說是韓國公希望韓大人能回府居住。韓大人婉言推拒后,韓大人與韓國公府的聯系便幾乎沒有了?!?/br> 蕭徹猜出孫喆前去,必不是說回府居住一事。韓曠還是世子時便就不常住在府中,韓縢也沒做出什么動作。只是那封信,眼中異光一閃,來得甚為蹊蹺。 遂城…… 顧霜借言小憩,將內室的門闔上。除了蕭徹外,旁人此刻都是不敢前來打擾的。顧霜瞧了一眼放在小案上的針線,笑了笑,走到那處將其拿起來,細細看著。 走針比之前好了許多,但細節處理得仍不大好。正欲動手繼續,兩道人影卻已穩穩落在面前。 “屬下南澤/北渚拜見主上?!?/br> 她料到北渚會過來。將針線放下,隨意尋了一處坐好,淡淡道:“有何進展?” 回答她的是南澤:“如主上所料,韓國公府的勢力多在江湖?!比舨皇沁@次探查,誰會料到鳳新皇親的背后竟有這些,“目前江湖上有三大名派,分別是鶴尾樓、長秋門和應光閣。除了長秋門外,其余兩派皆被國公府控制?!?/br> 顧霜斂目:“鶴尾樓和應光閣是很早創立的嗎?” “三者中,只有長秋門算得上百年名派,另外二派是近十年間才嶄露頭角的?!?/br> 這樣才對。若是收買一個門派實在太過不易,不如自創,面上有江湖人士守著,自己則可以安心守在暗處,默默cao縱一切。 顧霜點頭,示意南澤繼續。 “韓國公府一直暗中支持兩個門派打壓其它,從而在江湖獲得一席之地。十年前,精通奇門遁甲的唐門忽然消失不見,江湖皆以為其如其它奇門遁甲的門派一般,尋地歸隱了。但屬下們將蛛絲馬跡串聯,發現唐門實是被人滅門。但不知為何留下了一個血脈,即唐門門主獨女,唐芍?!?/br> 門派一夕之間不在,韓縢卻有能力遮掩一切。這樣的能力。 “但韓國公府雖有如此勢力,之后多年卻幾乎未有大的變動。除了唐家滅門一事外,屬下等以為還有一事奇怪——約三十年前,韓縢曾從遂城帶回一個孩子,不知性別。之后這個孩子卻如人間蒸發一般,屬下等暫且找不出有關的線索?!?/br> 找不出?顧霜一笑,那就是被人故意切斷了。 這樣說起來,韓國公府真是有趣。坐擁如此江湖勢力,令人有跡可循之事卻只有兩件。但顧霜知曉,能將這兩件事從頭到尾分析清楚,必是費了兩人不少的心力。 她這才抬頭望向北渚。北渚和南澤皆是同樣的裝束,只是聽他的聲音,應比南澤年長一些。 “此次勞煩北渚大人傾力協助?!毕肓讼?,目前只有南澤一人回稟,微微一頓,笑道,“北渚大人之前的任務是調查鳳新地道,不知此次可有什么意外的收獲?” 北渚恭聲道:“是,屬下確有意外的收獲?!?/br> …… 顧霜心中有了計較,靈光一閃,想起易容之術,忽地詢問:“不知北渚可知江湖上有何易容的高人?”估摸著那人的年齡,補道,“最好在近三十年?!?/br> 北渚略略思索:“近三十年的易容高手甚多,但名號并不十分響亮?!?/br> 顧霜有些失望:“這么說來,劫犯的身份還是不能確定嗎?” 北渚眸光微亮,似是有些猶疑。頓了頓,終是開口:“屬下曾探過驛站一次?!?/br> 顧霜抬頭:“可是發現了什么?” 北渚垂眸淡淡道:“五十年前,曾有一位高手,人稱‘千面先生’,其易容之術精絕天下,獨步武林,實乃平生之罕見?!瓕傧虑浦侨说囊兹菁记?,有七成像他?!?/br> 顧霜挑眉,聽出他語氣中淡淡的惋惜:“此人已經不在了嗎?” 北渚道:“屬下并不知其現狀。但三十年前,這位千面先生便隱匿人世,不知蹤跡了?!?/br> 顧染心中一動,隱隱有了猜想,卻又擔心是自己聯想甚廣。本欲將念頭忍下,卻還是將話說出了口:“那便勞煩北渚查探一下這位千面先生的消息?!鳖D了頓,“不必刻意,便當順帶而為吧?!庇惺斋@自是最好,若無,那也無傷大雅。 北渚與她所想相似,且之前顧霜所提的方向確實令他有所斬獲,暗衛守則之一又是不得懷疑主上。自然恭敬著應了。 顧霜點了點頭,細細分析:“眼下之事,重點還是以下,一,隨時與娘親交換信息;二,監視驛站的蛛絲馬跡;三,前往遂城,將當年那個孩子的身份查出來?!蹦芰铐n縢花費如此心思,說明那個孩子必有特別之處。 “是!”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冷冷和姽婳的地雷。 謝謝沒有留名字的小天使的營養液~ 謝謝每一位支持文文的小天使~么么! ☆、一往情深深幾許(9) 南國,昭寧宮。 陳寐斜靠在美人榻上,松松捧著一杯茶,淡淡對著低下跪著的人道:“顧府如今不是沒有人主事嗎?直接從那里下手就好了?!?/br> 跪著的人面有難色:“雖是這般,但顧家根基尚在,一時半會兒恐——” 陳寐冷笑一聲,將他的話打斷:“所以就讓本宮母子去觸犯陛下的逆鱗嗎?” 語氣更是惶恐:“貴妃這話實在是折煞奴才了?!?/br> 陳寐將手中的茶遞給身旁的宮女:“折煞不折煞的,本宮不知道。本宮只知道,上次因著陳芷一事,已和顧府交惡,惹得陛下不喜。甚至還差點連累了楠兒?!?/br> 說到后面語氣愈發不好,原本懶懶靠著的身子也慢慢坐直,眼神一瞇,“本宮雖是庶出,比不得她陳芷精貴,但是別忘了,大皇子如今已快弱冠,假以時日必有大成。若在此刻有何不利動作,只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br> 來人低頭沉默,似是不知如何反駁。 早年陳家子息單薄,多年只得了陳寐一個庶女,熟料她卻十分爭氣,不僅依靠家族勢力登上了貴妃之位,更生下了大皇子楚楠。 南國至今只有兩位皇子與三位公主,其中二皇子還只是個十歲的稚童,且母家亦無爭權奪利的能力,很是安分。 但陳家似乎不大放心陳寐。陳寐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楚霆喜歡顧染,常常避開她的鋒芒。奈何起初勢力單薄,陳顧兩家又有些政事上的糾纏,便免不得成為了替罪羊。眾人都說是她看不慣顧染,陳家才如此針對顧家。事實上卻恰恰相反。 如今大皇子勢力已成,陳寐便愈發不好把控了。 來人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像他這樣身份的人最是難做。知曉今日定是無功而返,正欲起身告退,卻聽見太監的聲音:“大皇子到?!?/br> 陳寐冷淡的臉色立刻褪去,笑著望向進來的高大人影:“今日怎么這么早就來請安?” 楚楠體形與楚霆一般無二,皆是魁梧的架子,但其容貌卻隨了陳寐,劍眉星目,俊朗非常。再加上后天的教養,使其既有君子的溫和有禮,又有武人的剛毅果敢,乃一文武雙全之材,十分得百官的贊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