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山下的溪灘邊，他讓兩人試著去挖坑開灶，自己脫了鞋子卷上褲腿跑去溪里捉魚。

    顧毓錚覺得，說帶他們來玩的，怎么安叔叔的興致比她還高啊。

    這條溪很寬，水卻并不深，還沒到大人的大腿位置，里面游著一些個頭很小的溪魚，安國生拿了個網兜去撈，魚兒游得靈活，收獲并不理想，安致遠看得心癢癢，也脫了鞋子下去了。

    父子兩人將網拉開橫掃，沒一會就有了收獲。

    顧毓錚在岸上看著，發現安致遠個頭小小，下盤卻很穩，站在水里一點都不打滑。

    剛才爬山的時候她就發現了，安國生是大人就不說了，自己也是鍛煉了好幾年的，體力比一般孩子要好，而安致遠爬上攀下了那么久，也絲毫不見比他們差。

    蹲在石頭壘成的灶邊等魚湯開的時候，她問安致遠：“你平時有沒有在鍛煉？”

    安致遠點點頭。

    “練的什么？”

    “武術?！?/br>
    哈，這就厲害了。顧毓錚星星眼看他：“電影《少林寺》里面的那種？”

    安致遠羞澀地說：“沒那么好啦，和爺爺的朋友學的?！?/br>
    顧毓錚道：“你能不能給我演示一下？我覺得會武術可厲害了?！?/br>
    安致遠于是表演了一個騰空起躍，原地一躥，跳過了顧毓錚的頭頂。

    顧毓錚驚得目瞪口呆：“以前怎么都沒見你使過呢？”

    安致遠道：“你會書法，你到處去說了嗎？你會彈琴水笛，你說了嗎？前幾天學校中秋文藝表演，你不是也沒報名？”

    顧毓錚道：“我那都是不值一提的，而且我學這些，又不是為了表演給別人看，那是陶冶自己的情cao的?！?/br>
    “我學武術也不是為了耍給別人看的啊?！?/br>
    “好吧，你是留著除暴安良的?！?/br>
    “不對，我是強身健體的，除暴安良不靠武術，我們要以德服人?！?/br>
    顧毓錚：“……”

    野炊歸來，三人滿載而歸。抓了一大桶味道鮮美的小魚，又摘了兩筐子野果，都拿去了秦家。

    將果子能泡酒的泡酒，不能泡的就做果醬，小魚洗凈烘干做成香酥小魚干，趙靜云樂滋滋的：“東西真不少，當年我們在農村的時候，大家伙老餓肚子，能吃的都被搶光啦，現在條件好了，還能讓你們采到這么多?！?/br>
    第二天中午，過來吃飯的石嬌嬌看到桌子上的果醬和小魚干，生氣地撅起嘴巴：“你們太不夠意思了，出去玩也不帶上我?！?/br>
    顧毓錚忙拿出在溪灘上撿的鵝卵石哄她。都是精心選過的石頭，大小顏色花紋十分漂亮，其中還夾雜著一些俗稱“白rou”的類玉質小石塊，這些不值錢的小石頭一下就收買了石嬌嬌的心，在顧毓錚“下次有機會就帶你去”的承諾下，撅起來的嘴巴就放下了。

    吳志宇不屑地看著她道：“沒出息的丫頭片子，這點東西就把你打倒了?！?/br>
    “你這是嫉妒，你連這點東西都沒有?！?/br>
    吳志宇不忿：“誰說沒有！”他伸手把桌上的一碟小魚干扒拉到自己面前，“這一盤都是我的！”

    石嬌嬌撲過去搶：“你搶走的也算嗎？”

    一場幼稚的吵鬧過后，這個小插曲就算過去了。吳志宇對顧毓錚道：“你家怎么還不買個彩電啊?！?/br>
    顧毓錚：“買了干什么，沒人看啊?！?/br>
    她每天要做的事太多，現在的電視臺頻道又少，買來也沒時間和興趣看。秦家二老年紀大，更喜歡的是聽收音機和老戲曲唱片，于是就沒買。

    吳志宇道：“電視可好看了，最近在播《射雕》呢，里面的人，武功刷刷刷，可威風了?！?/br>
    石嬌嬌插話：“對啊，可好看了，里面的衣服頭飾都好漂亮哦?！?/br>
    “武功？”安致遠小朋友的耳朵豎起來了，“我也沒看，爸爸說，那種電視里的都是假的?！?/br>
    “什么假的，那是你不會，如果是假的，電視怎么能拍出來？”

    顧毓錚心道：“拍電視的是騙子，演電視的是瘋子，看電視的是傻子，可不就是假的來騙騙你這樣的傻子的?！?/br>
    然后，沒兩天，顧毓錚發現，其實自己也是個傻子。

    安國生出差回來了，安致遠的蹭飯就中止了，趙靜云做了點心讓她送去安家。她耳朵尖，到了安家院子的圍墻外，就聽見一陣“嘿哈，看我降龍十八掌！”

    扒著圍墻上的石窗往里看，安致遠小朋友在屋前的花園里上躥下跳“練功”呢。

    顧毓錚：“……”還降龍十八掌，說好的都是騙人的呢？說好的你不看呢？你才是小騙子，小傻子！

    作者有話要說：　　超羨慕以前的野炊，可惜沒機會。

    83版《射雕》是1985年被引進內地首播，不過那時候擁有彩電的家庭比較少，引起的風潮不算大，到后來重播的時候，觀眾多了，傳頌度才高了。

    ps：脫離小學的日子不遠了。

    小劇場：

    安致遠：嘿哈，看我降龍十八掌。

    顧毓錚：呵呵。

    安致遠：樹怎么沒裂？

    顧毓錚：智障。說好的以德服人呢？你知道樹有多冤嗎？

    ☆、第47章

    敲開了安家的大門，安致遠顛顛地跑過來吃點心。顧毓錚走到之前他練功的位置看了一圈, 問：“電視好看嗎？”

    安致遠：“??？”

    “不是說是騙人的你不看嗎？”

    安致遠臉紅了：“你怎么知道我看了？”

    顧毓錚比劃兩下, 學著他的樣吼：“嘿哈, 看我降龍十八掌！”

    安致遠道：“不是我要看的, 是我爸爸, 他看的時候我就順便看見了?！?/br>
    他興沖沖地地跑過來, 指著旁邊的那棵樹：“我發現，里面也不全是騙人的哦?！?/br>
    顧毓錚把頭探過去，只見那棵不大的柏樹樹干上, 被揭開了一小塊樹皮，里面的木質有些微變形，像是被揉過的纖維一樣。

    安致遠得意洋洋：“看見了吧，雖然我做不到電視里那么厲害，但是我從里面也領悟到一些東西了，我試著對它使出來，試了好幾天，果然是有成果的?！?/br>
    對于武術, 顧毓錚是門外漢，她唯一學過的與之沾邊的，就是秦振國教的箭術和養生站樁。隔行如隔山，她看不懂。

    安致遠見她一臉茫然，解釋：“電視里那個拳打過去，一掌打碎一塊石頭，你看過嗎？”

    顧毓錚想, 那不是特效嗎？碎的不是石頭，是泡沫塊啊。

    安致遠道：“教我武功的張爺爺說過，武功練到一個階段，會出寸勁。我一直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什么樣的，但是看到電視里那些人的氣勢，還有他們施展武術時帶起的罡風，我忽然就好像有點懂了，然后跑出來試，真的能做到樹皮不壞而內芯受傷哦?！?/br>
    雖然還是沒有聽懂，但總覺得好厲害的樣子。顧毓錚表示，專業人士就是不一樣，她看武俠片就只看出道具特效光影技術，最多還有演技的區別，這孩子就能從里面領悟武功境界。

    所以，不是他蠢，是吾等見識太少啊。

    她對小安同學比比大拇指：“冤枉你了，我現在對你就一個大寫的服?！?/br>
    安致遠不好意思地用手撓撓后腦勺，又啃了一口點心，笑得傻兮兮。

    看到他這個樣子，顧毓錚又問了一句：“你不是要以德服人嗎？你這個寸勁看起來是傷人的，不是強身健體的吧?！?/br>
    安致遠被問得一臉懵逼，想了一下才正色道：“練武功確實是為了強身健體，但是追求技術上的突破也不沖突啊，我只要不拿它傷人就好，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用上了呢?！?/br>
    顧毓錚：“……”這話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沉默沒兩秒，她忽然興奮起來。

    小同桌如此表現，說明他武功學得不錯啊，對于新挖掘出來的技能，某人的學霸之魂蠢蠢欲動。學霸什么的，特點之一就是什么都想學。就算做不到樣樣都擅長，也想學！

    她擺上一副狗腿兮兮的笑臉：“安致遠同學，我的同桌，你武功那么厲害，能教教我嗎？”未來社會那么危險，去不了火星，只好把自己練得更厲害點了。女子防身術什么的，哪有這個牛叉。

    安致遠細細打量她一番，勉為其難地說：“雖然你看起來不是那塊料，學點皮毛應該還是可以的，我就花點時間教教你吧?！?/br>
    顧毓錚：“……”這孩子怎么就教不會呢，胡說什么大實話！

    兩人在院子里交流了這么半天，安國平終于從屋子里走出來了，手上還抱著一臺現在來說很時髦，在顧毓錚看來很笨重的老式電視機。

    看見兒子滿頭問號地看過來，他解釋：“家里電路壞了，我剛檢查過，一時修不好，咱們上秦爺爺家去?！?/br>
    看到顧毓錚的視線看向他懷里的電視機，他笑得一臉理所當然：“你家沒電視，我帶過去看?！?/br>
    顧毓錚想撓墻。電視兒童算什么，這個時代，更坑人的是，有一堆電視青壯年??！

    時間在鍛煉、學習與電視劇中過去，12月的時候，歸期一拖再拖的安mama終于回來了。

    跟著丈夫兒子一起來安家拜訪的安mama趙雅妍容貌姣好，打扮得十分干練，比之耿霜泠更像個女強人。

    她是市中心醫院的外科主任，作為醫院的技術骨干，前段時間那一波出國考察潮，醫院把她派去米國了。

    同樣有過國外生活經驗的秦家二老，談起這個話題興味十足：“不知道外面現在怎么樣了，我們當初剛到歐羅巴的時候，那是大開眼界啊，就是生活上一開始老是不習慣?！?/br>
    趙雅妍道：“您二老去的時候，國家弱，在外面什么都要靠自己，能學成歸來不容易。我這次去，條件比您們當初可好多了，不過也沒好到哪里去。外面是真不一樣，沒出去逛一圈，不知道世界有多大?！?/br>
    顧毓錚插嘴：“阿姨，我聽說好多人出去了就不回來了，外面真那么好嗎？”

    趙雅妍搖搖頭：“外面好不好，不是一兩句說得清的。技術上，比我們是先進很多，所以我們才要出去學習，其他方面好不好，就看每個人自己的判斷了，阿姨我的家在這里，總是要回來的?！?/br>
    “說的是啊?！壁w靜云點頭，“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從這里出去的，走到哪里都會念著家里的?！?/br>
    一番交流下來，兩個五百年前是一家的趙姓女子都覺得對方很對自己胃口，之后兩家人的來往就更加頻繁了。

    過沒幾天就是元旦，那天，安國生大包小包搬了一堆吃的過來。作為沿海大城市，這里的人喜歡吃海鮮，安家秦家耿家，哪個都不是缺錢的人，冬天的海鮮最是肥美，7個人湊一起吃得滿嘴流油。

    吃完過了十來天，學校里的老師問了：“你們前段時間誰在家吃毛蚶了？”

    同學們一頭霧水，本地的7個小同學加顧毓錚和另兩個外地小同學乖乖舉手。

    宋老師把他們叫到辦公室：“最近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小同學們一齊搖頭。

    宋老師嘆氣，小孩子的感覺作不得準，但這事怕引起孩子恐慌又不能隨便亂說，就道：“要是有不舒服就趕緊和家長或老師說，千萬不要忍著。最近這段時間，不要和同學們靠得太近，吃東西上廁所記得一定要勤洗手講衛生?！?/br>
    幾個孩子乖乖應了，顧毓錚覺得這話怪怪的，意有所指的樣子。

    回家和家里人一說，三個大人也覺得老師是話里有話。

    耿霜泠的“一站式”女性賣場終于開業了，這兩天稍微閑了下來，聽說這個事，就想出去打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