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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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格的三軍統帥抬起眼瞼,仿佛精神一振,快步向著門外走去,卻見轅門口一陣sao動,三四將兵匆匆抬進一具擔架,見到主帥疾步而來,慌忙將擔架放下,讓出一條路來。 “蘇爾曼?” 褐色頭發的青年無力地躺在擔架上,素面朝天,褐色頭發被汗水濡濕,貼在額頭,遮住了眼睛。身上的傷口不下十余處,猙獰的向外翻卷,殷紅的血已經染頭軍裝。 弗雷安只覺駭然,頭頂陰霾的天空仿佛轟然塌下,近乎窒息。 “姐……姐夫……抱歉……我……” “不必多說?!彼驍嗨?,轉頭吩咐部下:“還不快讓醫官過來!” “不,不必了……”蘇爾曼卻出聲打斷他,朝著天空漫無目的伸出手來,被弗雷安抓在手里,“我……我恐怕已經……” “不要胡說!”弗雷安低聲呵斥,眼神卻是一黯,“你身為一軍統領,怎么說這樣自暴自棄的話!” “身體是我自己的,我自然知道?!边@年輕人卻是微笑,睜開眼睛望著薄霧冥冥的天空和緋色柔弱的陽光,“不用為我傷心,姐夫……我離江渡口斬殺亞格蘭軍兵,設計東平軍嘩變,截殺帝都軍主力,就算死在這里,也沒有什么遺憾的……” “蘇爾曼!” “姐夫,我好像……又看到她了……” 突兀的話題轉換讓弗雷安微微一怔,隔了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抬起眼瞼來卻見他仰面朝天,睜開淡茶色的眼睛,任憑云層后面紅彤彤的太陽將柔和蒼茫的光束投入眼底,宛如清澈的湖面,漣漪浮凹。 “蘇爾曼!”仿佛是意識到什么,弗雷安急促地喊他,握在掌心的手卻緩緩地滑落下去,再看時,這眉目清秀的年輕人不再回應他,只直直望著天邊暖色的晨曦,嘴角隱約有如釋重負的笑意。 冥冥之中,仿佛又是那一夜“藍鳥”里燃起的熊熊烈火,女子的身影艷麗,宛如浴血的鳳凰。 蘇爾曼,我知道,如果不是火烈鳥的死,你還會是以前那個風流不羈的貴公子,過著散漫自由的日子,或許終生一事無成,卻可以像你的jiejie所期待的那樣遠離政治和鮮血,平平安安地渡過一生。然而命運從不會如我們所愿,它將我們推向歷史的洪流,不管是前進還是后退,我們除了握緊手中的刀劍,不停的戰斗,別無選擇。 傍晚的時候,弗雷安站在野馬川高高城樓上,望著悵悵升起一柱煙,佇立良久。 王國歷230年11月初,亞格蘭集結神鷹軍、帝都軍、西防軍、槍騎兵三軍兵力向西推進,弗雷安·盎格魯公爵率領古格大軍據守野馬川,堅壁清野,嚴陣以待,與城下的亞格蘭大軍搖相對峙,就此拉開“狩人作戰”的帷幕。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更的我吐血…… 到底是沒有讓蘇爾曼就地被殺或是被擒,想來想去還是給了他個比較安穩的死法,雖然是導致卡諾死亡的元兇,但說再往上說,如果不是亞格蘭設計占領塔倫,他也不會就這么涉足古格軍界,糾結來去,已不是誰欠誰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呀 第88章chapter86鏖兵 十一月上旬的時候,卡諾·西澤爾的骨灰終于運抵帝都,隆重落葬于慰靈地。 行政部總長修格·埃利斯公爵主持葬儀,軍政檢三界要員一起為這位英年早逝的年輕軍長送行。 卡諾·西澤爾的一生極為短暫,除去軍校之中的漫長光陰,真正踏上戰場的時間不過兩三年而已,他的馬蹄卻踏遍了風霜嚴寒的北疆,肥沃富裕的東南,以及廣袤陌生的西部大陸。他出身貧寒,直至去世身邊也沒多少積蓄,皇帝下喻追封他為西澤爾大公,授予金勛軍綬,但終究只是死后的虛名而已,甚至因為沒有家眷與后嗣,就連例行的撫恤金也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這個曾經有著金黃色頭發溫潤如玉的年輕人,最終所有的,只是眼前這一方冰冷的墓地和石碑而已。 等到參加葬禮的人們漸次散去,修格站在高高的石碑面前,望著秋風里怒放的長壽菊,不無悵然的想。 似乎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記憶里那些鮮活的面孔已經不知不覺在歷史的長河中逝去了。 回去的時候他靠在馬車的車廂里,將手支在窗沿上,專注地欣賞車窗外面因為季節緣故略顯蕭條的街景,秘書官卡捷琳·楊坐在他的對面,望著主官淡漠的臉,沉默著不去打擾他難得的靜默。 直到馬車轉過一個彎,車廂略略顛簸了一下,他方才恍然驚覺似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卡捷琳略略驚了一下,不偏不倚躲開他的視線。 “怎么?” “沒什么,大人?!蹦贻p的女秘書官低下頭來,“法貝倫大人臨走時讓我轉告,他在官邸等您?!?/br> “我知道了?!毙薷窳巳?。 隨著卡諾·西澤爾的骨灰一起抵達帝都還有費蘭·皮瑟斯男爵差遣親信送來的密函,封口是皇帝的私人用印,對于西南貴族的勢力,終究不是個能夠釋懷的事情。 修格淡淡笑了一下,略有嘲諷的味道,卡捷琳隱約曉得其中的含義,卻也不再多言,只不動聲色地低下頭去。 修格卻是定定看了她許久,犀利的眼神自冰涼的鏡片后面穿刺而出,竟有幾分審視的味道。 “大人?”卡捷琳感受到他的目光,忍不住的出聲。 “唔?!毙薷穹讲诺偷蛻艘宦?,收回視線去。 “今天的修格大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br> “只是突然覺得,人的生命在歷史的洪流面前實在是不堪一擊,紅顏白骨,只是一瞬之間?!?/br> 修格將目光移向窗外,路邊的梧桐已經開始落葉,紛飛的黃葉從面前簌簌地飄過。 卡捷琳沉默了片刻,方道:“卡諾大人,是一個好人?!?/br> 她想起那時那個金發青年溫暖的笑容,以及萬人中央玄衣勝鐵凌厲女子,或許,公主殿下會很傷心吧? “卡捷琳小姐?” 思緒被突然打斷,這女子不由得一凜:“是,大人?!?/br> 修格在對面看她,語調平靜:“可以,跟我結婚嗎?” 面前亞麻色的短發的利落女子終于因為太過于驚愕露出了并不多見的惶惑神情:“大……大人?” 卡捷琳幾乎要懷疑是不是這幾天的事務太過繁忙而導致自己出現了幻聽,對面的上司卻已經別開視線去:“同樣的話我不說第二遍?!?/br> “但是……為什么?” “親族會的長老們催過好幾次了,埃利斯家族早晚也需要一位當家的主母?!毙薷裾f這話的時候聲音不大,流水般波瀾不驚,修長的鳳眼隱沒在冰涼的鏡片,單薄的陽光折射在上面,看不清楚真實的情緒。 “只是這樣的話,想必帝都名媛之中不乏合適的人選?!?/br> “比起久居深閨的貴族女子,我以為你比較合適?!?/br> “大人?!笨ń萘瘴⑽⒖嚲o了臉,維持著恭敬的表情,湖色的眼睛略黯了一黯,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復又恢復原有的淡然,“下官身份低微,無德無才,實在是配不上大人,所以,很抱歉?!?/br> 說罷微微低頭,鞠了一躬。 抬起頭來,眉目卻是清明。 修格有些微微的訝異,打量她不加修飾的素顏,竟也沉默了片刻,別開臉去,仿佛是失笑般的彎了彎嘴角。 此時馬車一頓,在官邸的門口停下,年輕的銀發公爵動作利落地跳下馬車來,一路進了大門,向著客廳走去,卡捷琳跟在他的后面,兩人都不再說話。 俄而修格在通往書房的走廊里停下,終于轉身將目光掃向身后斂眉低頭的素衣女子。 “卡捷琳?!彼p笑一聲,竟有幾分戲謔的意味,“你莫不是生氣了?” 卡捷琳猝然止步,抬起頭來,雙頰隱約有微灼的感覺:“大人認為,這樣的試探很有意思嗎?”修格只沉默了片刻,犀利的眸光自鏡片后面射來:“只是不想再短暫的生命旅途中留下太多的遺憾而已,當然,你可以保留拒絕的權力?!?/br> 說罷他轉過身去,繼續向前走:“不必現在就答復我,這場戰爭結束之前,你有足夠的時間考慮?!?/br> 男子清冷的聲音在風里傳來,卡捷琳怔怔地看他的背影,過了好久方才回過神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倒是不知道,修格·埃利斯公爵大人的求婚宣言竟是這樣的毫無創意可言,甚至連基本的誠意都讓人感覺不到?!?/br> 修格緩緩走進二樓的書房,便見法貝倫·雷諾外務卿斜斜倚在窗臺上,剛剛收回俯瞰的視線,笑得一臉無害。 “說的是,哪有法貝倫外務卿閣下那般得心應手?!北煌诳嗟哪贻p樞機卿斜斜剮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扯開嘴角,“聽說當年安妮卡女大公……” “修格!”法貝倫驀地打斷他,眼中隱忍的表情一閃而過,復又一片云淡風輕。 修格淡笑了一下:“別說我不夠意氣,是你先來惹我的?!?/br> 平日里溫潤如玉的外務卿抽了抽嘴角,終究沒有再說什么。 公爵府的侍從端上新泡的綠茶,兩個人便在茶幾邊上坐下,細細品手里的香茗,一時沉默了許久。 “聽說費蘭派人來找過你?”隔了會兒,法貝倫方才想起此行的來意。 “不是他,是陛下?!毙薷竦?,擱下手里的茶盅,“要我留意西南暗衛的動向?!?/br> “西南暗衛?”年輕的外務卿微微一怔,“索羅家?難道西防軍有異動?” “海因希里不是那樣不知分寸的人?!毙薷穹穸?,“不過話說回來,他也不是個好駕馭的人。他的jiejie貴為寵妃,自己又手握重兵,在帝都有自己的眼線也是事實?!?/br> “但即便如此,前線戰況吃緊,皇帝陛下怎么會無緣無故突然提起這個,做的這樣明顯,會讓人心里不安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