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你們兩個站在雨里做什么?噯那邊怎么塌了?” 雨聲大到足以遮蓋任何一個人的腳步聲,所以聽到蕭曼風這一聲的時候,蕭飛雨根本沒有多想,只當她是碰巧路過這邊。 “剛剛在練劍!”她偏頭轉身喊了這么一句,然而喊完就傻了,因為她發現蕭曼風邊上還站著路小佳。 路小佳更傻,他的目光原本落在西門吹雪攬著蕭飛雨的那只手臂上。 可蕭飛雨這一轉身,就讓他的目光再也無法從她臉上移開了。 那是再素凈白皙不過的一張臉,眉目婉轉,眼波風流,原本該有的好看還都有,但在大雨的沖刷下,又露出了被藏起的清麗來。 ……等等,所以他糾結了這么久根本是白糾結的,“謝霖”是個姑娘?! 在這一瞬間,路小佳真的很想回到他師父荊無命隱居的地方告訴他老人家,對不起我好像讓你白擔心了,我喜歡的人真的是個姑娘…… 這邊他們倆隔著雨幕呆呆相望,另一邊蕭曼風已經勾起了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 玩脫了吧,看你怎么收場。 可惜她想看的質問場景根本沒來得及出現,西門吹雪已經抓緊了蕭飛雨的手臂直接將她帶離了花園。 “去換衣服?!彼f。 “……哦?!笔掞w雨現在反應過來了,忍不住抬手拍拍自己的臉,根本不敢再往路小佳的方向看了。 嗚嗚嗚怎么辦又掉馬了!想哭! 路小佳看著這兩個人的動作,腦海里忽然想起了她當初關于她和西門吹雪是舊識的解釋…… 他心情復雜地收回目光,覺得自己可能白高興了。 第37章 不服 花廳。 把客人請過去坐下的蕭曼風端著茶喝得一派悠然, 時不時將目光往路小佳身上飄,完全不掩飾其中揶揄與試探。 換了平時, 這樣被一個姑娘看著,路小佳肯定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但這會兒他尚且處在對“謝霖居然是姑娘”這件事的震驚之中,哪還顧得上在意別人看自己的目光。 蕭曼風將他上下打量了好幾遍, 從他沾了泥水的鞋到他腰間懸掛的劍,再到他此刻緊皺不展的眉頭, 只覺這場戲應該會比自己想象中還好看。 去換衣服的西門吹雪和蕭飛雨沒多久也過來了,大概是因為已經徹底暴露自己的妹子身份, 這回蕭飛雨只換了身干衣服, 沒再折騰自己那張臉。 比起她親娘蕭二夫人,她生得其實更像蕭王孫,尤其是那雙眼睛,甚至不用如何流轉眼波便有萬丈風流,遠非尋常女子所能及。 其實若非如此, 她也不至于扮了這么久的男人都沒多少人能看出來了, 蕭曼風甚至時常懷疑蕭大夫人那么不喜歡她,是不是因為她太像她們爹了所以恨屋及烏。 之前隔著大雨,路小佳雖然知道了她是個姑娘,但到底沒有把這張臉完全瞧個明白, 以至于在她進來,他把目光投過去的這一刻,他短暫地失了神。 蕭飛雨還是忍不住有點尷尬, 輕咳了一聲道:“那個什么……我不是故意瞞著你?!?/br> 最開始認識的時候彼此都有防備之心,何況她還在逃婚路上,后來到了江南,兩人開始一道出入風月場—— “……沒事?!蔽疵庾约菏B,路小佳迅速收回了目光,但沒過多久他便忍不住又朝她望了過去。 可這一望他又正好瞧見她和西門吹雪挨著坐下后,西門吹雪拿出一條錦帕開始替她絞頭發。 路小佳:“……” 蕭飛雨倒是有擺手說不用:“我平時也懶得擦的,無所謂啦?!?/br> 可西門吹雪根本不聽她的,只繼續頭也不抬地專注于絞頭發,一副不想和她說話的模樣。 如此,蕭飛雨也只能隨他去了。 蕭曼風還好,畢竟這一路上她見過很多次西門吹雪給蕭飛雨梳頭戴冠,早就見怪不怪了。 但路小佳看著這番超乎尋常的親密場面,心里堪稱五味雜陳。 畢竟他這個情敵,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兒子??! 只可惜不管他心里轉過了多少想法,蕭飛雨都一無所覺。 她看他并沒有很責怪自己瞞著他女兒身的意思,便松了一口氣說起了別的。 “對了,你知不知道葉開和丁jiejie最近去了哪里???”她問。 “你有多久沒見過他們,我就有多久沒見過他們了?!甭沸〖颜f。 “我前幾天去過丁家莊,丁老莊主說等下個月他們應該會回來?!敝v到這里她又開始眉飛色舞,“到時候我們再喊他們一起喝酒呀!” 路小佳當然說好。 他看著她褪去易容后依然鮮活無比的表情,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又坐了片刻后,他到底沒忍住問出了那個在心中盤桓許久的問題。 他問:“對了,既然你不是男人,那你當初說,你是與西門莊主的表妹有婚約……” 蕭飛雨剛拿起茶打算喝一口就聽到這個問題,頓時不受自己控制地嗆了一口。 另一邊蕭曼風已經直接替她回答了,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朗聲道:“據我所知阿雪并沒有什么表妹,不過婚約倒是有一道?!?/br> 路小佳再度:“……” 好了他知道了。 現在他只想回到當初西門吹雪通過他給“謝霖”下戰帖的那個時候,告訴當時的自己,千萬不要因為想看兩個天才對決而拒絕幫“謝霖”的忙啊,直接聽她的幫她去拒了西門吹雪的戰帖!否則你遲早會后悔! 他這樣想著的時候,蕭飛雨也正好從方才嗆的那一口茶里緩了過來。 她咳了好一會兒,此刻不僅臉有點紅,甚至眼淚都出來了幾滴,令她看上去多了幾分平時沒有的可憐。 “所以你也知道了,我當時在逃婚路上??!”她說,“女扮男裝也是沒辦法,真的?!?/br> “……嗯?!甭沸〖哑D難地點頭,想問那現在呢,還是繼續逃嗎,但當著西門吹雪的面,他還真問不出口,尤其是西門吹雪此刻也已經替她絞干了頭發停下手上動作,朝他望了過來。 男人和男人之間的眼神交流其實是很玄妙的一件事,盡管他們從前連正經談話都不曾有多少,但在目光交會的這一刻,卻是都看懂了對方的意思。 在此之前路小佳從未想過自己的對手會是一個年僅十六的少年,他一直以為憑謝霖的性格,最困難的大約是讓“他”接受有個男人喜歡上了“他”。 可謝霖其實是個姑娘,還是個有婚約對象的姑娘。 最要命的是,這個婚約對象其實和自己一樣很喜歡她,而且還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兒子。 路小佳覺得上天一定在玩他。 現在他也像她一樣希望葉開和丁靈琳能快點回金陵來了,那樣至少他還能跟好友傾訴一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坐在花廳里看著自己喜歡的姑娘和她的婚約對象小聲說話。 蕭飛雨其實是看到西門吹雪到現在還臭著臉,以為他還在生氣,便忍不住又跟他小聲保證了一遍:“那個回廊我會負責的,你放心啦!” 她不說還好,一說西門吹雪就又忍不住生氣了,氣得根本不想理她,甚至還扭過了頭。 從未在他這里得到過這等待遇的蕭飛雨頓時驚了。 一條回廊而已啊,不至于吧,他平時也不這么小氣的啊。 但這件事畢竟是她不對,所以她想了想后還是放軟了口氣繼續道:“那這樣,我再順便陪你多打幾場?” 西門吹雪:“……” 雖然還是好生氣,但這樣的提議對他來說真是無法抗拒啊。 見他表情有所松動,蕭飛雨就知道自己用對了方法,當即愉快地勾起唇角。 目睹整個過程的蕭曼風忍不住嘖了一聲,又偏頭看看尚在失魂落魄的路小佳,只覺自家親妹真是個禍害。 這天路小佳都沒坐到傍晚就告辭說要走,走的時候外頭的傾盆大雨還沒停。 蕭飛雨留他不住,只好尋了一把傘像昨夜那般送他到門口。 到了這時候她才想起來問:“對了,你原本過來是有什么事找我嗎?” 不再刻意壓低的少女聲線泠泠清脆,和這場來勢洶洶的夏雨莫名相配。 路小佳低下頭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間,他好像從這雙眼睛里看見了自己。 他笑了笑:“有樣東西,昨晚忘了給你?!?/br> 蕭飛雨:“?” ???什么東西? 他用空著的那只手從懷中拿出一個玉冠,遞出去前動作頓了頓,末了嘆一口氣道:“算了,就算你不是男人,日后應該也還用得上?!?/br> 蕭飛雨的確沒有徹底恢復女裝的打算,但她在帝王谷長大,見過的好東西太多了,一眼就看出了這發冠的貴重,頓時有點為難。 見她如此,路小佳又補充道:“這不是快到你生辰了嗎?” 她驚訝:“你怎么知道的?” 他抿起唇笑:“你自己說的啊?!?/br> 那會兒他們一道結伴往江南去,恰逢丁靈琳生辰,葉開便尋了一間酒館去給他的丁大小姐親自下面。 在等待葉開的百無聊賴時間里,他們三人便從生辰扯開了去。 當時丁靈琳許諾了以后有機會也給她煮長壽面,她先是開心得不行,但沒開心片刻臉就跨了下來:“那還有好久好久哦,我生辰是六月初九?!?/br> 路小佳記性很好,后來意識到自己可能喜歡她之后,就更把這個日子放在心上了。 可惜昨夜兩人喝酒的時候,她那副準備把她師姐介紹給他的架勢讓他忘了這茬,所以今天才又跑了一趟。 “拿著吧?!彼终f,“本來就是給你的?!?/br> “……好吧?!彼X得朋友之間一直推拒也顯得矯情,“那謝謝你啦?!?/br> “謝什么,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彼土寺?,“和你手上的戒指比不了?!?/br> 這倒不是他刻意謙虛。 當初想好了要送她一個玉冠的時候,他找了很久,都不曾找到過能媲美這個白玉扳指的玉料,還頗有點可惜。 當然,他也知道她絕不會嫌棄。 果不其然,在聽了他這句話后,她便立刻笑著道:“哪有的事,我很喜歡這個玉冠呀!”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尾音上挑了些,眼睛也瞇了起來,讓他差點想順著這句話問一句,那你喜不喜歡我? 可最終他只是像昨夜那樣伸出手拍了一下她腦袋,道:“那我就走了?!?/br> 蕭飛雨噢了一聲,以為他又要往自己頭上放花生,在他收了手后便迅速摸了自己頭頂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