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既然對方想要跟自己同生共死,自己就盡力死中求活。而不是老想著損兵折將之后,再一道倉惶后退。那樣的結果,對不住呼延琮的一番盛情,也對不住李家寨這幫好兄弟。 “敵軍是咱們的一倍,這,這樣想,的確讓人心里頭舒坦多了!”呼延琮也笑了笑,故作輕松地回應?!岸值苣?,先前一直在以少敵眾??峙伦疃鄷r,連四倍于己的敵軍也滅過!” “四倍沒有,兩倍肯定富余!”鄭子明擺擺手,笑著謙虛。兩軍交戰,士氣至關重要。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讓呼延琮看到,取勝并非毫無可能。 “可那只是兩千多敵人!這回是兩萬!”呼延琮也是老行伍了,豈能被幾句話就糊弄掉?跺了跺腳,再度小聲提醒。 “如果是兩萬傷兵呢?”鄭子明快速朝四下掃了幾眼,用只有彼此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量問道。 “什么?”這一回,呼延琮徹底被嚇到了。也緊跟著迅速四下張望,然后瞪圓了兩只牛鈴鐺大眼追問?!皞??這怎么可能!你,你,你下毒。你,你……” “我不敢保證,只能說有一定希望!”鄭子明再度檢視四周,然后用極低的聲音補充,“你不要這么看我,不是用毒。據我所知,如今世間還沒有一種毒物,能在不知不覺間放倒兩萬大軍?!?/br> “呼——”呼延琮拍著自家胸脯,輕輕吐氣。 剛才的消息實在太突兀,也太不可思議。令他在震驚之余,心中同時也充滿了恐懼。不知不覺,隔著好幾十里地,就給對手投了毒。這本事,如果用來爭奪江山,天下豪杰誰人能擋?就算楊無敵和自己,在他面前,恐怕也只是點一下手指頭的功夫吧? 可如果不是用毒,鄭子明又用什么辦法讓敵軍傷兵滿營?他雖然是陸地神仙陳摶老道的關門弟子,也不可能真的學了掌心發雷,念咒移山的本事! “山下有一支敵軍,大概一千二三百規模。我原本可以將他們全殲,卻始終沒有動手!”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說清楚,呼延琮肯定會疑神疑鬼,鄭子明笑了笑,繼續低聲透漏,“并且,其中一大半兒人還是我放回去的。他們當中,絕大多數,都剛剛感了風寒,這會兒燒得手軟腳軟!” “你……”呼延琮再度大驚失色,看著鄭子明,連連后退。 對方是個郎中,國手級別的郎中,這一點,他曾經親身領會。而于一個可以不開腸破肚,就能將腹腔內的淤血盡數引出去的國手來說,讓幾百人不知不覺間感染風寒,肯定是舉手之勞。 風寒這東西,危害不大,頂多是讓人頭疼腦熱,四肢無力三天到五天,窮人家不吃藥,硬抗都能抗得過去。但是,風寒這東西,卻是極為容易傳播,一病通常就是半個山頭。兩萬毫無防備的援軍,匆忙趕到滿是病人的軍營,吃同樣的東西,喝同樣的水,然后…… 如果鄭子明的謀劃真的成功,這一仗,還有任何懸念么? “別這樣,我只是盡力制造這種可能,成不成還真得看老天爺的意思!”唯恐被呼延琮當成神魔,鄭子明又笑了笑,不得不認真地追加上一句?!斑@是咱們倆唯一的機會,老哥哥你如果想幫我,就盡快把其余弟兄全召集到寨子里來?!?/br> “成,成,我這就派人,派兒子和閨女去叫人!”呼延琮臉上的疲懶盡去,連連點頭。隨即,又將頭抬起,試探著問道?!澳?,你不怕我趁機奪了你的權?” “你說呢,老哥哥?”鄭子明歪頭看著他,年青的臉上灑滿了陽光。 第十一章 磐石(六) “你不怕,我怕!”呼延琮猶豫了一下,悻然回應,“我怕被你惦記上!更怕被人從身后戳脊梁骨!” 這話,有一半兒屬于玩笑,另一半卻出自真心。 首先,鄭子明用了區區兩年不到的時間,就從一個無處容身的喪家之犬,變成了擁有戰兵近千的地方豪強,這成就,本身便證明了其日后的遠大發展前景。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愿意給自己豎立這樣一個敵人。 其次,鄭子明在歷次戰斗中所采用的那些戰術,實在令人匪夷所思。無論是把騎兵當步兵使喚,密集排列如墻而進,還是用泥土和冷水澆鑄冰墻,一日得城百里,呼延琮以前都聞所未聞。至于利用敵軍的部份病患向新來的大軍傳播風寒,更是只能用神鬼莫測四個字來形容。讓人想上一想,心里頭就慶幸自己不是他的敵人。如果雙方因為地盤起了沖突,只要不能保證將他一擊必殺,恐怕呼延琮今后連覺都睡不踏實! 第三,也是最讓呼延琮忌憚的一項,便是鄭子明背后那錯綜復雜的人脈關系。常思將其視為子侄,郭威的義子是他的義兄,呼延琮自己的靠山,無敵將楊重貴,好像跟他也相交莫逆。更何況,呼延琮本人,還欠了他一份救命之恩。若是真的恩將仇報的話,恐怕今后就會成為萬夫所指。非但沒有任何人敢再跟呼延氏為伍,來自常思、郭威等人的報復,也足以讓剛剛有了那么一點意思的呼延家萬劫不復! “你這瞻前顧后模樣,可不像是一個綠林總瓢把子!”鄭子明可不知道,在呼延琮眼里,自己的形象如此威猛。見對方臉上居然隱隱透出了幾分忌憚,便笑著調侃。 這句話,可是一下就戳到了呼延琮心尖子上。后者立刻漲紅了臉,捶胸頓足,“你以為我想??!不是先前沒有選擇么?什么狗屁綠林總瓢把子,在你們這些人眼里,還不就是個賊頭兒?我祖父是賊頭兒,我父親是賊頭兒,我自己生下來也是賊頭兒!若不是我一狠心受了招安,將來我兒子,我孫子,我孫子的孫子,還是賊頭兒。這樣的綠林總瓢把子,鬼才愿意干!” “老哥,老哥,你消消氣兒,我說錯了,說錯了,還不行么!”沒想到自己無意間一句話,惹得對方如此難堪。鄭子明趕緊拱起手,大聲賠禮道歉?!拔抑皇怯X得,你現在比以前,比以前不太一樣??紤]事情,考慮事情時好像多了許多顧忌!” “這么多人的性命和未來都在我手上,敢疏忽么?”呼延琮笑了笑,喟然長嘆,“我把他們帶下山了,總得給他們尋一份安穩日子。若只是我自己,跟著楊兄弟混一輩子就行,何必大冷天地冒著摔死凍死的風險,翻越太行山?” “那倒是!”終于從對方嘴里聽到了一句實在話,鄭子明笑了笑,再度輕輕拱手?!袄细缒闶莻€有擔當的人,兄弟我佩服?!?/br> “別扯那些虛的了,你若是真的佩服我,就想辦法一定把這仗贏下來,贏得漂亮!”呼延琮得意地一晃頭,隨即順勢而上,“那樣的話,咱們哥倆就可以憑著赫赫戰功去搶地盤,看中哪塊兒搶哪塊兒,誰都說不出什么來!” “老哥你想得可真長遠,莊稼還沒種呢,都想著怎么吃了!”被呼延琮的現實打算,弄得微微一愣,鄭子明笑著調侃。 “種莊稼,不就是為了吃么?否則誰起早貪黑下地?”呼延琮根本不在乎這點兒打擊,晃著腦袋大言不慚。 既然決定了要合作,就得有一個合作的方案。相應的戰果分配,也最好早點確定。這樣,彼此的心里頭才更踏實,打起仗來才不會患得患失。 這是綠林豪杰下山“做買賣”時,一貫的傳統。也是諸侯之間合作,必須的要素。鄭子明不懂沒關系,呼延琮懂,并且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能夠理解。 果然,聽了呼延琮的話之后,鄭子明很快就若有所悟,輕輕點頭,“也是!”。旋即,又歪著頭問道:“那老哥你準備吃下那塊兒地盤?” “定州!”呼延琮想都不想,大聲回應。隨即,忽然又發現自己這樣做可能不太地道,至少不該把李家寨也囊括進去。連忙干笑了幾聲,涎著臉道:“我,我只是這么一說??!老弟你如果有不同想法,肯定先聽你的。我看中定州,是因為他背靠太行山。我隨時都可以從山里,或者從山那邊找到幫手。至于老弟你的李家寨,當然還是你的,做哥哥的絕不染指?!?/br> “我覺得你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孫方諫,他這個義武軍節度使可是還活著!定州和易州,都是他的地盤!”鄭子明笑了笑,輕輕擺手?!爸劣诶罴艺?,老哥你先前就說過,打完了這仗,我肯定也不再只是一個五品巡檢?!?/br> “姓孫的,他敢腆著臉回來,我打斷他的脊梁!”呼延琮撇撇嘴,露出一臉不在乎模樣。 雖然心里偶爾會自卑一下,可那也分對著誰。在鄭子明面前呼延琮偶爾會自慚形穢,換了對著孫方諫這個一矢不發撒腿逃跑的家伙,他則立刻覺得自己的形象光芒萬丈。后者的節度使職位,理所當然應該被呼延某人所取代。呼延某人做了節度使,也絕對比姓孫的更稱職。 “那兄弟我,就提前祝老哥哥心想事成了!”仿佛被呼延琮的豪氣感染,鄭子明笑了笑,大聲說道。 “多謝,多謝!”自打聽到了鄭子明的“病敵之計”后,呼延琮對未來的信心就變得非常足,拱起手,將祝福和地盤兒,一并笑納。 “如果我是你……”不待鄭子明說他臉皮厚,呼延琮剛剛放下手臂,就快速追加了一句,“就想辦法通過你那個義兄,把鎮州抓到手里。這樣的話,咱們哥倆就能背靠太行,守望相助。你跟常思之間,相隔也沒多遠,隨時可以彼此支援!” “這個……”鄭子明眼前,迅速閃過一張輿圖,澤州、潞州、遼州和古城太原,都歷歷在目。 呼延琮的建議,是出于一番好心。提前把勝利果實的分配方案,在談笑中敲死,也有益于雙方之間接下來的并肩作戰。然而,眼前那張輿圖上面,卻不止畫著太行山兩側。還有登州、萊州,以及跟登萊隔著一片汪洋的遼東。 他的父親在那里,他生命中所缺失的一部分答案,也在那里。 “怎么,你看不上鎮州?那可是個好地方!”見鄭子明沉吟不語,呼延琮心里有些著急,忍不住低聲剖析?!斑M可攻,退可守,并且距離漢遼兩國的界河也遠,不用天天提防遼人南下打草谷!” “先打贏了眼前這場仗再說吧!”笑了笑,鄭子明輕聲回應?!袄细绺缒惴判?,定州歸你,包括李家寨。至于我,我想去海邊看看!據說海里頭有大魚,背闊千里。若變成鳥,則其翼若垂天之云?!保ㄗ?) 注1:莊子,逍遙游,北冥有魚,其名曰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 第十一章 磐石(七) “你想要橫海軍?”實在無法理解鄭子明的心思,呼延琮大叫著提醒?!澳瞧频胤娇墒怯中∮指F,并且連人丁都沒幾個!” 橫海軍節度使初設于后唐,管轄滄州、景州、德州、棣州??此乒艿猛?,然而最北面的滄州,如今已經有一半兒被劃入了遼國地界。正西和西南的景、德二州,也被瀛莫節度使高彥暉強行占去了大半。至于位于黃河以南的棣州,更是早就被符彥卿囫圇個吞下,尋常人根本不可能要得回來。 故而,如今的橫海軍,真正能管轄的只是黃河以北,運河以東,漳水往南,這一片只有巴掌大小的地盤。治下人丁稀少,百業凋零,東部靠海區域,還屬于無法耕種的大鹽澤,根本支不適合人類生存。(注1) 這年頭,沒有足夠的人丁,就沒有足夠的賦稅和兵馬。沒有足夠的兵馬,官兒做得再大,也是個紙糊的菩薩。風雨一來,立刻粉身碎骨。 呼延琮講義氣,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鄭子明自己給自己挖坑。然而,后者卻根本不領情,搖搖頭,淡然說道:“破有破的好處,至少別人不會總惦記著。若是朝廷真的把一片膏腴之地交給了我,那我才會更加擔心!” “唉——!”呼延琮欲言又止,大聲長嘆。 對方說得乃是事實,他根本無法反駁。如今畢竟皇帝姓劉不姓石,以鄭子明的身世,官做得越大,手里掌握的兵馬越多,恐怕距離死亡就越近了數分。倒是遠遠地躲去滄州,掛個空頭橫海軍節度使官銜,手里卻一無幾斤糧草二無多少士兵,反而會活得更加安生。 “反正都是以后的事情呢,咱們倆現在只能說個大概目標,具體能不能實現,還得要看朝廷的態度!”鄭子明本人,倒是非??吹瞄_。見呼延琮情緒有點兒低落,反而主動出言安慰起他來。 “媽的,這年頭,好人做不得!”呼延琮對著冰冷的空氣砸了一拳,嘴里喃喃咒罵。 先前他怕打了勝仗之后,自己撈不到足夠的好處。所以才迫不及待地用各種手段催促鄭子明,提前跟自己兩個把將來的收益分配掰扯清楚。而現在,他自己所期待的那份酬勞到手了,并且比期待中還多出了許多,他的心臟處,卻又難受異常。只覺得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些東西。但具體缺了什么,偏偏又用語言說不清楚。 正凄惶間,耳畔忽然傳來一長串暴烈鼙鼓聲,“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穿云裂石,地動山搖。 “有情況!”呼延琮頓時就顧不得再為鄭子明cao心,跳起來,三步并作兩步朝高處跑去。 如此劇烈的鼙鼓聲,肯定不是兩三個人所能奏響。而單純以鼙鼓為軍樂的,上百年來,只有幽州一家。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如今掌控漁陽故地的,坐擁幽燕精兵的,除了韓氏兄弟之外,又能有誰? “老哥休要驚慌,聲音距離這里尚遠。若是想查驗敵情,你只管跟著我來!”鄭子明對于幽州人所奏出的戰鼓聲,卻早已聽得耳朵起了繭子。不慌不忙向前追了幾步,拉了一下呼延琮的袍子袖口,低聲說道。 “我手下的大部分兵馬還沒來得及安排人去調過來呢!”呼延琮瞪了他一眼,大聲說道?!叭f一姓韓的不肯去營地與另外那支毒餌匯合,直接揮師進攻……” “韓匡美當晚跟我約的是三日之后,這才過了兩個白天不到!”鄭子明依舊一幅信心十足模樣,笑呵呵地搖頭。 “雙姓家奴,能有什么信譽?!”呼延琮才不相信韓匡美會遵守承諾,皺起眉頭,大聲提醒。 為了榮華富貴,連祖宗留下來的韓姓,都不想要了。族中大部分男丁都要改姓耶律。這種人,做事有底限才怪! “不是講信譽,而是他認為勝券在握,所以多少會表現得君子一些!”鄭子明笑了笑,繼續不緊不慢地補充。 “胡扯!已經接二連三有人吃虧,韓匡美怎么可能還小瞧了你!” “他不是小瞧我,而是自以為看透了整個中原的虛實而已!” “那他是自己找死!” “希望他一直這樣糊涂著……” 兄弟倆一邊說著廢話排解呼延琮心中的緊張情緒,一邊加快速度趕路。不多時,便來到了李家寨北側的山頂,順著鋪滿稻草的臺階一路登上了冰墻。 冰墻外兩里多遠處的山路上,已經豎起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戰旗。大隊大隊的幽州生力軍沿著山路走過來,在戰旗下整隊,列陣,舉起盾牌,豎起長短兵器,就像一窩遷徙的蜈蚣,在沒有絲毫熱氣的日光下,亮出自己的腳爪和毒牙。 “你,你還說,韓匡美會做個正人君子!”呼延琮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手扶自家膝蓋,彎下腰,喘息著質問。 他的長子呼延贊和女兒呼延云,也都跑上了冰城。緊隨二人之后的,還有一大堆山賊出身的將佐??粗狡孪履侨缌珠L槍,潮水般的人頭,一個個,臉色迅速變得凝重,握在腰間刀柄上的手掌心處,也隱隱冒起了白霧。 “示威而已,他們不會立刻就發起進攻!” “也就這點兒本事了,仿佛能嚇唬得了誰一般!” “咬人的狗不亂叫,亂叫的狗不咬人!” “有種就往前再走一步,老子正愁找不到箭靶子呢!” “連草繩子都沒準備,我倒是要看看他們怎么從冰面上爬過來……” 沒等鄭子明開口說話,陶大春、李順、陶勇、周信等人,就七嘴八舌地安慰起了新到的太行山豪杰。 戰爭是最好的磨刀石。連續跟幽州軍廝殺了這么多次,李家寨中,快速成長起來的,可不只是鄭子明一個。從核心骨干到普通鄉勇,都徹底與先前判若兩人。 “的確,咬人的狗,從來不亂叫喚!”呼延琮聽得臉上發燙,強行直起腰,順著大家伙的口風說道?!皣樍四愫粞訝敔斠淮筇?,差點兒把老腰給跑斷掉。來人,給我叫,不,給我嚇?;厝?。虛張聲勢,不光他們會!” “是!”呼延贊等太行豪杰,早就習慣了自家大頭領的沒正形,齊齊答應一聲,拱手領命。 然而,究竟該怎么樣做,才能虛張聲勢,他們卻不得而知。冰墻上,李家寨的弟兄和太行山的袍澤,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千把人。而冰墻外,黑壓壓的幽州兵卻是鋪天蓋地。 “站好,站好,站成一排!”呼延琮早就胸有成竹,先用眼神跟鄭子明打了個招呼,隨即,揮舞著胳膊開始調兵遣將,“以老子為中心,站成一排。挺胸,抬頭,吸氣,準備跟著老子一起喊……” 眾太行豪杰心中最后的一點恐慌,也被老不修呼延琮給攪了個煙消云散。一個個快速在冰墻上整隊,站直身體,調整呼吸。 “直娘賊,有種就殺過來受死!”呼延琮猛地扯開嗓子,沖著對面山坡下正在耀武揚威的幽州大軍斷喝。 呼延贊等人根本不加思索,立刻扯開嗓子奮力重復,“直娘賊,有種就殺過來受死!” “直娘賊,有種就殺過來受死!” “直娘賊,有種就殺過來受死!” “直娘賊,有種就殺過來受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