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節
楚烈稍勒馬韁,笑了一聲,他馬鞍轡上綴著金鈴,馬蹄微動,鈴聲陣陣,引得路人皆側目,頗有幾分意氣風發這態。他笑問道,“你猜今日我們是偶遇還是刻意?” 墨紫幽不答,他自說道,“金陵名樓丹霞閣有一處名為‘玲瓏’的雅間,玲瓏閣中北墻是兩扇烏漆檀木門,人坐室中,可開門一覽金陵城北面風光。我知你每隔三日必去此間小坐北望,你在待誰北歸?” 墨紫幽只是淡淡看他,依舊不答。他又笑,“而你每次回程必繞至這城南十三巷紅豆齋買上幾盒令弟喜食的紅豆酥?;馗?,酉初掌燈用膳,膳后偶在庭間閑步消食,或于屋中看書,亥末熄燈入睡。我可說錯?” 墨紫幽面上紋絲不動,立于她身后的飛螢已然色變,楚烈對墨紫幽作息習慣之了解絲毫不輸她這當丫環的。 “你素日一舉一動皆入我眼中,”楚烈露出掌控一切的微笑,“我對你可說是了若指掌?!?/br> 見墨紫幽依然一臉平靜,不驚不亂,不恐不慌,楚烈面上笑容微冷,只留下一句,“我等著你來求我——”便策馬揚鞭而去,看方向是往皇宮去的。 “小姐,他到底干什么來了?”飛螢一臉莫名其妙,只覺得楚烈方才所言似是意在恐嚇,卻又不知他到底在恐嚇墨紫幽什么。 “耀武揚威來了?!蹦嫌牡σ宦?,轉身上了自家的馬車。如今朝野之間,金陵城內,皆是要求皇上誅殺成王之聲。而對于秦王楚烈,卻是贊譽目盛,推崇倍至,如今皇上身邊沒出事的皇子就余他一人,他自是很得意。 “他為何說等小姐去求他?”飛螢提著幾盒紅豆酥跟著爬上馬車,就聽車夫清叱一聲,車轅滾滾,馬車在安靜的長街上向著小墨府方向行去。 “如今朝野上下皆議論成王謀反,”墨紫幽發上金簪因馬車的顛簸而輕輕顫動,幾欲脫落,她道,“天顏震怒之下,少不得要拿些素日與成王過從甚密之人開刀泄恨。我們家往日與成王來往可是不少,若是有人刻意鼓動皇上,我們自是難逃一劫?!?/br> 所以楚烈在等她走投無路之時,自己去求他救命。 “小姐,你覺得成王會反么?”飛螢又小心翼翼地問。 “云王大軍正自東北歸來,西南有寧國公邊軍二十萬,南境也有邊軍十萬,金陵城雖只有兩萬中軍,但城防固若金湯。除非他真想引戎狄入關,成大魏千古罪人,否則他拿什么反?又憑什么反?”墨紫幽淡淡道,“再則,他手下將領皆是忠于皇上的,非他親部,不過跟著他打了四五個月的仗,怎會愿意豁出一切陪他造反?” 作者有話要說: 大修,別打我。。??撕脦滋?。??ǖ梦覞M臉痘,覺得原大綱情節有點蠢。。。。后面會粗長補償的。。。。。 第169章 (大修) 如今,這金陵城中關于楚玄謀反作亂的言論滿天飛, 但明眼人未必只她一人, 只是這當口兒誰都不敢開口為楚玄說話, 否則怕是就會被皇上視為楚玄一黨, 遭受滅頂之災。 且, 如今金陵城戒嚴, 各路消息都暫時被掐斷,竟連幽司的探子都無任何消息傳回國都,一切消息皆出自兵部。倘若有人暗地里掌控兵部, 便可任由他說黑道白。別說是楚玄謀反作亂,怕是這當口兵部若說城外山川崩裂,江河倒流也有人信。 “奴婢是說,若是成王當真有這實力反,小姐覺得他會反么?”飛螢問。 墨紫幽沉默片刻,嘆息道,“誰知道呢?!?/br> “可倘若成王沒有反,這會兒他們可著勁兒誣蔑他, 等成王回來了,一切不就被戳穿了?”飛螢又問,“他們總不能封鎖金陵城一輩子吧?” “所以,他們不能讓成王回來,”墨紫幽淡淡道,“都已做到這般地步,自然是要趁著如今一切言論皆不利于成王之時, 鼓動皇上下旨殺了成王。只要圣旨一下,成王伏誅,到時候就算謊言被揭穿,也是木已成舟,無可奈何??v然皇上要追究,只要從兵部和中軍里推出幾個替死鬼便可了事?!?/br> 皇上久居深宮,一切言路皆仰賴于臣子,若是臣下有意阻塞圣聽,皇上也是無可奈何。只是皇上平日掌控各方信息,大多依靠幽司,若非金陵城因戎狄進犯而戒嚴,想要完全切斷幽司消息也是極難的。 全是北疆逃回來的那個許瑞給了這些人如此一個好機會。 “他們可真是好毒的心思!”飛螢咂舌道。 “他們的野心可不止于此,殺成王不過是其一,”墨紫幽笑了起來,抬手將發間那支搖搖欲墜的金簪扶了回去,“現今,八皇子流放北疆,七皇子圈禁,成王又謀反作亂,這金陵城中,天君身側只余秦王一人,這般大好良機,不可錯失——” 飛螢似懂非懂地看著她,她卻只是笑著不再多言。 豎日一早,忽然有一人自稱是楚玄派來的使者前來金陵城,以戎狄之禍要挾皇上立即立楚玄為太子并傳位于楚玄,否則戎狄若襲金陵城,楚玄必不救。 當真是赤果果的威脅! 據言,皇上下令斬使時已氣得面容猙獰,后于議政殿內長笑數聲—— “豎子敢爾!” 當日追朝,便有內閣首輔墨越青為首的文武大臣聯名進言,連數楚玄目無君父,狼子野心,挾兵以自雄等等數樁罪狀,稱成王雖有雄兵在手,然則那卻是朝廷之兵,圣主之將,食的是君祿,吃的是皇糧,無緣無故,自不會放著太平日子不享,跟著成王造反。成王帶兵不過數月,方吃了敗仗,軍心必是不穩,奪其三軍如囊中取物?;噬现恍柘聨椎烂苤?,派人送至楚玄手下幾位忠于朝廷的將領手中,命他們殺賊以正綱常。 眾官員言辭激烈,群情激憤,皆深以為皇上如今惱恨楚玄定然即準此事,豈知皇上默然片時,忽問墨越青道,“何人是‘賊’?” 墨越青沉聲回答,“成王楚玄!” 皇上再度沉默,墨越青卻又帶領半數大臣整冠理袍肅然下拜,向皇上奏請道,“皇上,成王會生此異心,皆因東宮久虛,國本未定,故諸皇子妄念皆起,屢生不安。觀之庶人楚玉,楚宣之變亂,皆因儲副虛懸所致。故臣等奏請皇上,即立太子,已正綱常名份,絕他人癡妄之心?!?/br> 皇上淡淡看了站在宗親之間的楚烈一眼,如今金陵城中,楚宣已廢為庶人,皇子之尊就剩楚烈,墨越青此時請立太子,請立的是誰太過明顯。偏皇上還故意問,“依卿之見,朕諸子之中,當立何人?” “秦王烈,聲績表著,才高卓然,且矜己明德,器質高遠,當為諸皇子表率?!蹦角嘧嘌缘?,“皇上以國本托,大魏必可長治久安?!?/br> “你倒是不避嫌?!被噬峡粗角嘁粫r笑了。 “舉賢不避親,舉親不避嫌?!蹦角嗄氯淮鹬?,“元儲乃國本,關系我大魏千秋萬代之偉業,臣怎可因避一時之嫌而言之不誠不盡。臣之拳拳之心,望皇上明鑒?!?/br> 皇上點點頭,語氣淡淡,“很好,墨卿當真是無偏無黨,坦坦蕩蕩?!?/br> 墨越青暗暗瞟了楚烈一眼,見后者向他使了個眼色,于是再接再厲道,“皇上,成王北上退敵,敵未退卻先劫了自家糧倉武備,后他久圍燕州城不攻,圣命至卻不奉,導致北疆失利?,F又挾雄兵以自重,威逼皇上立他為儲,一切皆因他野心使然。倘若皇上不當機立斷誅成王,立儲君正國本,臣恐他朝諸王皆會紛紛效仿之?!?/br> “他們不安于位,癡心妄想,倒成了朕之過失?”皇上揚眉冷笑反問。 墨越青一時冷汗漣漣,不敢接語,只能再拜道,“請皇上立秦王烈為儲!正國本,定綱常!” 在他身后,諸多大臣一齊皆拜,再三言道,“臣等附議,請皇上立秦王烈為儲!正國本,定綱常!” 諸臣附議之聲匯成一股,充于殿中,轟然于耳,竟連兩旁壁上燭光都因聲浪節奏搖曳不定。 皇上沉默不語,放眼掃過殿中所有大臣。雖是追朝,但金陵城中五品以上官員公卿皆在列,半數以上同墨越青一起跪地請命。而余下諸人皆靜立觀望,既不附議,也無異議。末了,他的目光落在楚烈身上。 楚烈正靜立于宗親之間,垂眸斂袖,不語不動。這才是他此番大動干戈之大謀,趁著皇上惱怒楚玄圖謀太子之位,趁著皇上身邊僅有他一位可堪大任的皇子,以斷楚玄妄念為由,讓群臣奏請皇上立他為儲君。只要皇上詔書一下,名份一定,此番就是他大獲全勝。 “秦王,誅殺成王一事,你如何看?”皇上卻是突然發問。 楚烈微愣,未想到皇上會這般直接問他,斟酌須臾后才道,“成王視君臣父子綱常如無物,抗旨不遵,藐視朝廷,更兵逼父皇退位。實乃罪大惡極?!?/br> “不必來這些虛的。他是朕親子,你兄弟,這殿堂之上唯你知朕猶豫之處?!被噬侠淅涞?,“朕只問你殺或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