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節
那是寧國公府,那是他的家,那是他的親人,那是他的父親! 若是他今日讓墨紫幽帶走了這塊羊皮便等同于他將親手毀滅這一切,他如何承受得起! 他握緊匕首,咬牙努力想地向前踏上一步,可那一步似乎就耗盡他全身的力氣卻不能完成。 他流著淚搖頭,“紫幽,莫要逼我?!?/br> “我沒有逼你,”墨紫幽輕輕搖頭,“是蕭決和十萬西南將士在逼你,是蘇家一百多口人在逼你,是你自己的良心在逼你?!?/br> 她問,“表哥,你還愛蘇雪君么?” 愛,如何不愛。就算現在他這般痛苦,他也還是深深地愛著她。 蕭朔之望著墨紫幽的那張臉,那張臉如此美麗,如此熟悉,就連那發間的兩支白玉簪都與許多年前那個美好的女子那么相似。 寒風透骨,吹得她衣袂紛飛,月光朦朧,映得她面容幽怨。 一瞬間,她的臉與記憶之中那張臉重疊,一起用那雙剔透的眸子,靜靜地,幽幽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了斷。 十月十六的冷風狂亂地肆虐在他們之間,帶起塵囂落葉紛飛不絕。整座蘇宅一片冷寂,只余這初冬寒夜的枯草娑娑怨怨。 他們在這片冷寂之中,沉默地對峙了許久。 墨紫幽始終靜立不語,蕭朔之想要向前邁出的那只腳幾次抬起,又幾次放下。 終究,他狂叫一聲,猛地擲下自己手中的匕首,轉身狂奔而逃。 作者有話要說: 肥,其實蘇家與寧國公府的恩怨就是一場陰差陽錯。因為寧國公自己的小人之心而下了狠手。。蘇家因為毫不知情而措手不及。。。。 話說你們咋滴會認為女主會想不開,在男主和成王都不在的時候跑去單挑楚烈。。。。她只要去看他怎么歡快地戴著綠帽子就足夠了、、、、 第168章 (大修) 那夜之后,墨紫幽再未見過蕭朔之, 他就如同他悄無聲息地回到金陵城一般, 又悄無聲息地銷聲匿跡。他未回西南, 寧國公府的人在發覺他的詭異失蹤之后也曾派出大批的人四處尋找過, 但始終未有他的下落。 無人知他去了何處, 亦鮮有人知他為何而走。 此后許多年里, 墨紫幽偶會憶起開平二十一年十月十六那夜,蕭朔之最后的背影。那背影善良而懦弱,就那般在她眼中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他是善良的, 是以他無法讓英國公世子蕭決和西南十萬將士的英魂永遠背負著失利戰敗的恥辱,更無法看著蘇家的冤案沉埋在那寂寂寥寥的蘇宅中。 他也是懦弱的,是以他承受不起自己年少陰錯陽差造成的一場悲劇,更承受不起親眼看著生他養他的寧國公府被毀滅。 他只能逃跑,再不回頭。 *** 十月二十一日,秦王大婚后第五日,北上擊戎二十萬大軍的監軍許瑞竟是獨自帶著五千將士一路自北疆逃回金陵城。 那日,他獨自一人御馬沿著金陵城的長街穿市而過, 匆匆往禁中去,急急向皇上奏報因成王對燕州城圍而不攻,拖延至戎狄援軍開到而導致燕州城一役失利之事。 且,為了能讓自己的倉皇南逃站得住腳,他刻意夸大了北疆情形的嚴重性。先是將戎狄援軍胡謅了一個驚人之數,又將魏軍的傷亡往狠了說,更言戎狄大軍在燕州城下擊敗了成王的七萬人馬之后, 便直取另四座已被魏軍奪回的重鎮,不日就可能南下。 皇上當下驚問,成王如何? 許瑞回答,中敵軍一箭,生死不知。又強調就因成王生死不明,才導致魏軍軍心渙散,節節潰敗。 本已是大捷之事,突然卻被戎狄如此全盤翻轉,皇上自是又驚又怒,當即著令兵部派人北上打探軍情。 兵部派出的探子還未傳回消息,北疆失利之事已朝野皆知,竟連民間都聞得風聲一二。燕州城北枕燕山,西倚祁山,面南卻是開闊平原。若是戎狄有心,完全可以以輕騎千里直取金陵。且,戎狄以往侵擾大魏邊境必是沿途燒殺搶掠,每攻占一座城池往往便會屠城,倘若他們當真南下,沿途必是生靈涂炭。 消息不過傳開一兩日,金陵城中已是人人自危,談戎色變。朝野間更是鎮日為退戎之事吵個不停。 拱衛金陵的中軍有四分之一兵力隨云王楚卓然去了東北支援附屬小國。四分之二則成為成王楚玄北上大軍的主力前往北疆。剩下四分之一當中老弱病殘極多,再加上軍中吃空餉之事,實際人數怕是不足兩萬,倘若戎狄當真來襲,金陵城未必能守得住。 大臣間或有提出從西南和南境緊急調兵北上抗敵,但未免遠水難救近火?;蛴刑岢雠墒钩记巴h和的,可此等情勢下議和于大魏極為不利。甚至還有奏請皇上棄都東逃,不過此奏請方才提出,未及皇上表態,就被文武百官一齊將之罵了回去。 朝廷應對之策未出,金陵城已然戒嚴,中軍精兵皆屯營于城外,城防巡邏較往常多了三五倍,一則防備外敵來襲,二則防范內中生變。故而竟連內城外城之間往來進出皆要詳查,除兵部與幽司探子之外,無消息可進出都城。城中百官皆也安分守己,不在此時對外傳遞消息,以免落個異心通敵之嫌。 幸而兵部的探子很快傳回消息,稱北疆情勢并無眾人猜測的那般嚴重,北疆防線還未全線崩潰,北上擊戎的魏軍傷亡皆在燕州城一役,余者仍有十萬之數。成王楚玄雖是受傷卻是性命無憂。 常朝時,兵部尚書方奏稟至此處,百官已然稍稍松了口氣,只要成王無恙,有十萬雄兵在,無論如何戎狄也無法南下。 豈知,兵部尚書又奏言,不知為何,成王未率十萬大軍在北疆抗擊戎狄,阻止戎狄南下。反將全軍撤出北疆,卻也未立即回護金陵城,竟是一路慢悠悠地四處停留。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燕州城一役既敗,成王便該立即反擊戎狄立功以抵過,如此意欲何為?莫不是想擁兵自重? 原在楚玄率領大軍北上擊虜這數月里,朝野之間就不斷有不利于他的言論傳出。時而抨擊他強搶北疆糧食與武備之事,時而抨擊他對燕州城圍而不攻。更有那等誅心之言將九年前蘇家一案舊事重提,稱成王對皇上懷抱異心,讓成王領兵是為皇上不智,如今成王雄兵在手,指不定哪朝便會揮師劍指國都報當年之仇。 皇上本就是多疑的性子,此等非議聽多了自是煩躁不安,然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且北疆捷報連連,大勝在望,故而對此言論,皇上從不表態。 可觀楚玄當下異舉,豈非坐實了那些言論? 皇上頓感憤恨,憤楚玄之狼子野心,恨自己將重器輕付。又因消息皆為兵部探回,便當廷責問韓忠為何幽司派出去的探子至今皆無消息。韓忠滿頭冷汗只答說不知,皇上大發雷霆,再次當眾杖責韓忠三十,險些要趕他去守皇陵。 韓忠自潛邸跟隨皇上入宮,威風了二十多年,縱然偶被責罰,也從未當眾被皇上如此下臉,更何況數月之內接連兩次。當真是新傷疊著舊痕,舊恨未平,新仇又生。 當日,兵部一道調令急出金陵城北往,命楚玄解除三軍統帥之職,將十萬大軍交由他人接管,立即返回金陵城。這一道命令就是一個試探,試探楚玄的態度。然而,楚玄卻以大軍突然加快行軍直逼金陵城,且每行三十里便命將士公然跳刀舞示威來回應朝廷的調令。 天顏震怒之下,素日楚玄一派的官員盡皆惶然,生怕受到皇上遷怒。滿朝之上盡是對楚玄的恨罵之聲,無一人敢在皇上面前為楚玄說話。 不過數日,楚玄挾十萬雄兵以自重之事在金陵城中盡人皆知。無數不利于楚玄的流言蜚語在街頭巷尾流傳,或說他通敵叛國,引戎狄人入關,或說他叛亂戕民,沿路燒殺搶掠。一時間,金陵城中人人皆痛罵成王為亂臣賊子,恨之入骨,日日盼望著朝廷早日將其除之而后快。楚玄監國半年悉心經營,北疆數捷積累之盛名,盡毀于此。 這日,墨紫幽帶著飛螢從金陵城南十三巷百年老店紅豆齋中為墨云飛買了幾盒他喜歡吃的紅豆酥出來,迎面就見一隊巡防禁衛穿街而過,駭得路上行人皆行色匆匆,不敢久留,往日鬧市大街竟現蕭索之象。她正欲走向街邊停著的馬車,卻聽身后鈴響,有一人笑問道,“近來可好?” 她回首一望,卻見楚烈一身朱紅蟠龍服,金冠攏發,乘一騎玄色駿馬,俯首笑看著她,又問了一遍,“近來可好?” “比不得秦王得意?!蹦嫌牡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