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我的丫環都是深明是非之人,這世上有些事終不可為!”墨紫幽被他拖得半跪在地上,她仰起臉,冷冷與他對視,道,“但是秦王你聽好了,只要你敢動她們一根這毫毛,我一定會咬死了你不放!就算沒辦法讓秦王你給我們主仆三人陪葬,我也會咬下你一塊rou來!” 她這一次幫著楚玄解圍,又死撐著不肯如楚烈之意將楚玄拉下水,自然是被視作楚玄之人。墨越青身為楚烈一黨,得知自己家的侄女這般背叛,想必一定很惱怒。只是她還真沒想到他們會惡心到去動飛螢和侍劍這么兩個小小的丫環。 “你這性子還真是又臭又硬!”楚烈恨恨地逼視著墨紫幽道。 “可你偏就愛死了這般性情的女子不是么?”墨紫幽目光中的諷刺越發的濃,她笑,“秦王怎么就是學不乖,已經在蘇雪君身上碰得滿頭包,偏還要到我這里再來碰一次?!?/br> “你——”楚烈英俊的面孔瞬間扭曲,他最恨墨紫幽每一次都用這種神情,這種語氣,拿蘇雪君來嘲諷他。她那神情語氣就仿佛在說,她看穿了他的一切一般,看穿了他曾經是怎樣一個懦弱的失敗者,看穿了他的求而不得,看穿了他心底深處最可笑的地方。 偏偏她每一次說的都對,她每一次都狠狠地擊中他的軟肋,讓他又痛又恨,可又無力反駁。 就在這時,牢房外有一名小內侍匆匆進來向全祖清稟報,“大人,韓總管派了人來說貴妃娘娘今日精神好多了要見墨四小姐,他馬上就過來提人。讓大人你把人好好收拾一下,別像上次一樣惹得貴妃娘娘不喜?!?/br> 牢房里,楚烈一怔,墨紫幽卻是瞇起眼睛高笑了起來,“哈哈哈……還真是說什么就來什么。怎么辦呢,秦王殿下,貴妃娘娘如今就在皇上的永華宮偏殿里養傷。想來,我這一次是一定可以見到皇上的?!?/br> 楚烈陰沉著臉,緊抿著雙唇不說話。 “怎么他韓忠這么閑?每次提人都要他親自來?”全祖清皺起了眉頭問那小內侍道,韓忠身為內廷總管,這種跑腿之事一次也就罷了,怎會次次都親自來做。 “這個——”那小內侍稟報道,“韓總管是送姬班主過來,再順便提人的?!?/br> “姬淵?”全祖清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怎會被送到司正司?你給我把話一次性說完!” “是,”那小內侍連忙道,“今日姬班主為皇上撫琴時,不小心碰倒了碳爐燒了皇上寢殿的波斯地毯。偏偏他不幫忙救火就只顧著護著自己的琴,皇上怒問他怎么一點都不擔心火燒起來會傷著皇上。結果他還振振有詞地回答說皇上寢殿里那么多人,一點小火苗很快就撲滅了?;噬鲜钦纨執熳?,天威赫赫,祝融之焰如何能傷得了皇上?;噬弦慌旅n總管打他板子。韓總管估計是怕現在打了,日后皇上又惦記起姬淵來,姬淵會記恨他,于是就提議將他送到司正司里來反省?!?/br> “他韓中想得倒好,自己不愿沾事兒,就把這個燙手山芋往我這里塞!”全祖清頓時氣得腦仁疼,誰不知道姬淵是皇上的心頭好。雖是一時犯了錯受了罰,指不定哪天就又被皇上召回身邊去了。他若是伺候得不好,把人給得罪了,可比得罪韓忠還麻煩。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嘆息道,“這幾天皇宮里是怎么了?動不動就有人犯錯,一連送進司正司十幾個人來?!?/br> 這三日來,皇宮里失竊,斗毆,疑似謀害皇上之類的事情屢屢發生,已經接連送進十幾個疑犯讓司正司審問。三天時間,人都認不全,更別提把人都審完了。全祖清本就為這里煩悶,結果現在又送進來姬淵這么一個只能被供起來伺候的祖宗。 “秦王動作可要快一點,從司正司走到永華宮雖遠,也不過兩刻鐘的時間?!崩畏坷?,墨紫幽看著楚烈輕輕笑道,“在我離開永華宮之前,若是元兇還不出來自首認罪的話。秦王可別怪我在皇上面前胡言亂語了?!?/br> “墨紫幽!”楚烈伸手一下掐住墨紫幽的脖子,聲音幾乎是從唇齒間擠出來的一般,“你為何一定要跟我做對!我到底哪里不如成王,為何你偏偏選他不選我!” “為何要跟你做對?因為你太讓我惡心,我也忍不住要惡心你一次!”墨紫幽被他掐得蒼白的臉色都泛起了潮紅,她艱難地笑道,“你哪里不如成王?這還真是一時半刻說不完,因為你哪里都不如他!” 楚烈的目光一瞬間由憤怒變得成了陰毒,他面目扭曲,神情怨恨,掐著墨紫幽的雙手越來越用力。墨紫幽難受地拼命用雙手去抓他的手,她許久未修剪的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道道血痕—— “秦王殿下——” 一把冷酷的聲音傳入牢房中,一瞬間喚回楚烈的理智。楚烈怔怔看著自己手下就快被他掐斷氣的墨紫幽,他臉上的憤怒和怨毒漸漸收了起來。他緩緩松開了掐著墨紫幽脖子的手,看著墨紫幽跌坐在地上拼命咳嗽起來,他看見她纖細蒼白的脖頸上清晰地浮起幾道青紫的指印。。。 “就算她要死,也不能是被你掐死?!币坏廊擞白哌M牢房,他俯身撿起地上那張墨紫幽方才所寫了供狀,邊看邊緩緩笑了起來,卻是蕭鏡之。只見他拿著那張供狀抬眼對楚烈道,“借一步說話?!?/br> 楚烈深深看了坐在地上的墨紫幽一眼,她也正捂著自己的脖子,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她的目光太冷,就與她那冰冷的肌膚一般,冷得傷人。他撇開眼,跟著蕭鏡之走了出去,蕭鏡之又向全祖清招了招手,示意他也跟上。 待三人到了無人處,楚烈沉聲問蕭鏡之,“你要說什么?” “現在已經有一個很好對付成王的機會擺在眼前么?!笔掔R之淡淡道,“難道秦王看不見?” 楚烈沉著臉不說話。 “殺了她,假裝成自盡,再把這張供狀留在她尸體旁,讓人指證成王?!笔掔R之將墨紫幽親手所寫的那張供狀舉在楚烈面前抖了抖,“讓皇上認為是成王為了用這張假供狀誣陷于你,才殺了她假裝成畏罪自盡?!?/br> 楚烈依舊沉著臉不說話。 “秦王這樣聰明,我能想的的你應該也想的到吧?!笔掔R之冷笑一聲,道,“這么多天的酷刑換成尋常男子都未必受得住,她卻生生受了。她是不會如我們所愿咬出成王的?!?/br> 楚烈繼續沉默。 “韓忠馬上就要來提人了?!笔掔R之又冷聲道,“難道你真想讓她到皇上面前胡說八道?” “父皇不會相信她的?!背业穆曇衾锒际请y舍的掙扎。 “這可難說,皇上向來是極多疑的性子?!笔掔R之冷眼看著楚烈,舉著那張供狀又道,“況且,一旦真讓她把那些話在皇上面前說了,這一計可就用不了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br> 一旦墨紫幽真的在皇上面前胡亂攀咬楚烈,到時候她再來一個“畏罪自盡”,留下這么一張供狀的話,皇上先入為主只怕就會覺得供狀上面的內容確有其事。最后沒把楚玄拉下水,反倒把自己兜進去才是麻煩。 楚烈再度沉默下來,蕭鏡之能想到的計謀他自然早就想到了,他只是做不下這個決斷。 蕭鏡之卻是伸出手按在他的肩上,有幾分陰冷地笑起來,道,“我知道秦王你極喜歡我這個表妹,可成大業者,該舍得時當舍得?!?/br> 楚烈心中一震,他回想起墨紫幽看著他那冰冷的目光。那目光讓他在一瞬間忍不住承認,他是馴服不了她的。一時間,他心灰意冷地閉上眼。成大業者,該舍得時當舍得。 蕭鏡之緩緩笑了起來,愛情在他們這樣的男人眼中終究是不能與野心和欲望相提并論。 他不再看楚烈,轉身將那張墨紫幽所寫的指證楚烈的供狀交到全祖清手上,道,“你知道該如何做吧?” “下官明白?!比媲褰舆^那張供狀,低頭笑道。 “挑幾個可靠的人,動作利落點。記住,用最烈的毒、藥?!笔掔R之冷冷道,“你想法子拖住韓忠,事未成之前別讓他進牢房?!?/br> “是?!比媲辶⒖剔D身去吩咐手下。 一直到全祖清的身影消失在牢房甬道的轉角,楚烈都沒有出言阻止。他只是抬起自己的右手,垂眸看著手背上那道道墨紫幽留下的血痕,莫名感覺到一種痛意。但他又覺得奇怪,那疼痛似乎不是來自于他手背上的這些傷口,卻是來自于他心底。 那種痛意是一種不曾得到的失去。而這種失去,代表著他永遠都不可能再有機會得到。 “秦王,走吧?!笔掔R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面無表情道,“可別讓韓忠在這里撞見我們?!?/br> 楚烈沒有回答,也沒有看他,只是沉著臉大步急急向牢房外走,像是想要急于逃脫什么一般。蕭鏡之似譏似嘲地笑了一聲,跟在楚烈身后,與他一同出了司正司牢房。 在離開司正司往皇宮正南門方向去時,楚烈和蕭鏡之遠遠看見了韓忠正押送姬淵往司正司方向去。 凜冬刺骨的風穿梭在皇宮的高墻錦瓦間,姬淵穿了一件玉色銀紋鑲灰鼠領大氅,風姿卓然地抱著一把琴走在這凜凜寒風中。他玉顏若雪,笑容肆意,面上絲毫未有擔憂自己安危之色,仿佛進司正司牢房于他而言只是出門溜個彎一般輕松簡單。 “這個人,真是讓人看不透呢?!笔掔R之忍不住駐足望著姬淵對楚烈道。 楚烈也向著姬淵遠遠望過去,目光在姬淵唇邊的笑容上停留,他道,“的確看不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