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南珊直視她,意味深長地一笑,“小孟太妃說起這些個神鬼怪事,面色不變,如話家常,讓本宮這等深閨婦人驚嘆,心都嚇得快要跳出來,小孟太妃卻是見怪不怪的樣子,莫非小孟太妃本就是此等鬼怪,占了孟小姐的身子,所以才會覺得世間也有同類,欲找到同伴?” 孟瑾的瞳孔一縮,“野史中這樣的話本子也不是沒有,臣妾偶爾見過,臣妾自出生便聰敏過人,自小就才情遠播,何來占他人身之事,皇后娘娘就不一樣,前后變化太大,讓人不得不信,若臣妾將此事告之陛下,就不知道陛下會如何處置你這個孤魂野鬼?!?/br> “小孟太妃真會講笑話,哪里有這樣神神鬼鬼的話本子,本宮怎么從未聽說,倒是小孟太妃,總是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事情,若說可疑,太妃才可疑,就憑你作的那些詩詞,哪里是一個養在深閨中的女子所能領悟得到的,更別說詩詞的風格千奇百變,還有你閨中時住的篷萊閣,本宮從未在哪本書上看到過,世上還有叫篷萊閣的仙山,你將自己比做仙子,依本宮看,妖魔鬼怪還差不多?!蹦仙嚎粗裆蛔?,淡笑,“小孟太妃還是自求多福,世間聰明人多,疑心人也多,萬一被人發現,嘖…會被燒死的?!?/br> 孟瑾被她最后一句話怪異的話驚得色變,有心膽戰心驚,正要反駁,聽見她又道, “至于本宮,小孟太妃大可以到陛下面前一試,看陛下是相信你,還是當場將你當成妖言惑眾的小人處死,本宮奉勸太妃,人要惜福,不要總妄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否則貪欲未得逞,反倒丟了卿卿性命?!?/br> 她轉過身,素色的月白交襟齊胸長裙的裙擺在下面甩出花朵狀,款款地離開,留下一孟瑾呆在原地,臉色變了又變,隨手又摘下一朵花兒,捏在手中,揉得稀爛,扔到地上,再用腳碾幾下。 孟瑾雙目怨毒地盯著走遠的月白色身影,南珊走著,背后若鋒芒直射,心中了然,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直到看不到,孟瑾才不甘心地離開。 不遠處的花叢中,站起一個人,她雙腿抖如篩糠,臉色古怪,又喜又怕,最后將頭上的落葉扯下,朝著孟瑾消失的方向,高深莫測地一笑。 回到側殿中的南珊,對杜嬤嬤耳語幾句,派人死盯孟瑾,若有異動,立即來報,然后將剛才的事情放置腦后,夜間輾轉反側,寬大的塌上只有她一人,顯得空蕩,幾番思量,越發難以入眠,幾日不見夫君,甚是想念,起身上塌,磨墨提筆。 在印花信箋上寫下幾個字。 凌郎吾夫。 轉念一想,將信箋丟入紙簍,重又寫下,親親吾夫。 再三細讀,抿唇偷笑,不知那人見到這個稱呼是何反應。 一日不見,如三秋之久,現三日不見君顏,深感時光緩慢如年,如十年之久,孤枕涼席,玉臂清寒,望見外面皎月如銀,灑入屋內,白茫一片。 思君尤甚,恨不能身披彩霞,踏風破云,與君共眠。 寫到這,她停筆吹干信箋,腦中浮現自己男人的清姿逸貌,還有那些個恩愛交頸的畫片,想了想,臉紅了又紅,終是提起筆,又寫道, 佳麗三千,曠空已多日,盼君垂愛,心甚切之! 你的小心肝,楠楠上。 將寫好的信箋筆墨吹開,折成方勝,裝入信封,用火漆將口封往,再將自己的唇涂上口脂,對著封口處印一個大大的唇印。 她一邊做著,一邊偷笑,幻想著他讀過信后的表情,是羞赧還是驚喜,會不會給她回信,做好后,叫杜嬤嬤進來,將信交給她,杜嬤嬤會意,出門后對著空中招下手,一位黑金甲衣的影龍衛 悄無聲息地立在面前,她將信交給他,“皇后娘娘親筆信,務必盡快送到陛下手中?!?/br> 黑影接過信,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第68章 雨露 隔日, 誠王和誠王妃抱著兒子來到行宮,孟寶曇尚在月子中,臉色虛白,神色擔憂, 懷中的孩子被裹得嚴嚴實實的,似乎著得很香。 他們先去探望太上皇,誠王痛哭流涕,“父皇, 自聽到您遇刺的消息,兒臣日夜憂心, 寢食難安,您是太上皇, 究竟是什么歹人,竟敢朝您下手,兒臣惶恐不安, 膽戰心驚, 不敢細想?!?/br> 誠王妃抱著孩子, 也用帕子抹眼淚。 誠王的話, 讓太上皇本來就不好的心情,越發的憤怒,臉陰得滴水,“曄兒還小,怎么受得住如此奔波?” 孟寶曇將孩子抱近前來,誠王接過, “父皇,兒臣怕…曄兒雖小,卻知道是來看皇祖父的,一路上不哭不鬧,甚是乖巧?!?/br> “好,”太上皇見到孫兒,臉色緩和一些,“你們有心了,父皇甚慰?!?/br> “父皇,兒臣聽說那刺客居然能突破行宮的守衛,是否…本就有內應,否則以行宮這層層關卡守著的御林軍,怎么可能讓人近到跟前,還傷到父皇?!?/br> 太上皇看一眼他,又抬頭看向殿外,唇緊抿。 孟寶曇有眼色地抱過兒子,“太上皇,兒臣告退?!?/br> 她抱著兒子在宮人的引導下,來到南珊的側殿,側殿就在主院的東南邊,隔得不遠,走幾步就到,殿外守著金甲影龍衛,個個冷面鐵衣,長劍在側,將側殿護得密不透風。 正殿的西北角,是小孟太妃和兩位太嬪的住處,孟瑾從窗戶看過去,就能看到東側殿的門口,門口守著的龍衛讓她臉白了又白。 南珊看著她,心道這兩口子可真夠拼的,孟寶曇還未出月子,額間還有虛汗,加上天又熱,必然十分難受。 “臣妾見過皇后娘娘?!?/br> “快快平身,誠王妃月子未出,就如此奔波,本宮于心不忍,太上皇未傷及要害,行宮中有本宮在,你們夫婦二人趕緊回去,莫要驚了孩子?!?/br> 孟寶曇低著頭,“臣妾謝娘娘關心,皇孫也牽掛他的皇祖父,我們就在此住下,等太上皇傷勢好轉,再回去?!?/br> 南珊看著襁褓中還有些紅皮膚的嬰兒,一個未滿月的孩子,也知道什么叫牽掛,這孟寶曇可真會說鬼話。 既然她自己都不在意身體,別人再勸說也沒用,索性由著他們,讓人給他們安排寢殿,一家三口住下來。 夜間,許是前兩夜里失了覺,這日倒是早早入睡,睡夢中,似聞到熟悉的冷香,又被人摟在懷中,有大手探入胸間,握住一邊輕揉慢捻,大手的指肚上有薄繭,是常年練武所致,薄繭粗礪,所到之處,又麻又酥,她不自覺地吟哦出聲。 男子修長的指將她寢衣掀起,露出藍底青梅的肚兜,裹著飽滿的蜜桃,隱見桃尖,大手往上一推,粉桃入目,讓人垂涎欲滴。 南珊只覺得胸口處又癢又痛,這種感覺并不陌生,她睜開眼,正好男子從她胸前抬起頭,唇上留有水光,靡靡又艷麗,襯著絕世的男色,惑人心魄。 “夫君,我是在做夢嗎,你怎么此時來了?” “后宮佳麗三千,皆久曠無潤,朕親自前來,遍施雨露,小心肝滿意嗎?” 小心肝三字從他的嘴中說出來,明明是清冷的語調,卻讓人聽得耳紅心跳,讓她雙頰染上紅暈,“京中離此有三日路程,夫君收到信,怎么今日就能到?” “聞你思夫心切,夜不能寐,為夫怎么不快馬加鞭,夜施輕功,日夜兼程,以慰相思,解小心肝這饑渴之癥?!?/br> 他的眼中幽深,情意不加掩飾,帶著灼熱,她伸出玉臂,勾住男人的脖子,“陛下來得正好,花兒欲枯,干渴難耐,臣妾渴盼雨露,心切切,如火燒般,差點燎原,徹夜難以入眠?!?/br> 她話聲一落,男子的身體就往下壓,密實的吻灑下來,帳內喘息濃重… 翌日卯時,身邊的錦被中早已空空的,她迷糊中翻過身一滾,滾到那一邊,男人身上殘留的氣味仍在,她深吸一口,想起半夜送雨露的男人,紅了耳根,將頭埋在被子里,又羞又甜。 這男人,行動力真強,她坐起身,發絲從頭上滑下,身無寸褸,玉臂抬起,低頭細看,果然是被雨露狠狠滋潤過,桃紅柳綠,嬌艷欲滴。 起身穿衣,見肚兜被揉成一團,扔在腳邊,上面的細帶子已扯斷,憶起夜里瘋狂,面紅心跳,心下甜蜜。 杜嬤嬤聽到動靜,掀簾進來,“皇后娘娘,陛下寅時動身,吩咐奴婢等不要驚動娘娘?!?/br> 她的心又甜上幾分,起身梳妝打扮。 辰時,誠王妃和兩位太嬪都來請來,孟瑾的宮中傳出話來,道太妃身子不適,南珊自然不會為難,免了她的請安,本來請安都免,不過是孟寶曇住進別院,她天天來給南珊請安,太嬪們自己不敢躲懶。 孟瑾一病,倒是安份了一些,侍候在太上皇身側的人換成柳太嬪,柳太嬪正值妙齡,又生得嬌媚,表面上看,似乎是將孟瑾給壓下去。 南珊有些略為疑惑,以孟瑾的為人,怎么可能容得下別人專美,而且還是一個比自己品階低的太嬪。 后來,見誠王不停地在行宮中走動,她漸漸醒悟過來,老相好就在跟前,她若一直往太上皇跟前湊,怕老相好心里不舒服吧。 誠王比起以前,看起來陰郁不少,倒也不失俊朗,是年過中年的太上皇所不能相比的,孟瑾最近打扮素氣,淡妝細眉,頗有些在閨中時的風采。 兩人時常遙遙對望,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之中。 如此過了幾日,杜嬤嬤道,近日柳太嬪常去小孟太妃的房中,摒退宮人,不知秘談什么,孟瑾越發不出門,柳太嬪與太上皇如膠似漆。 誠王妃倒是三不五時地來向南珊請安,那孩子也確實乖巧,不哭不鬧的,南珊偶爾瞧見他醒來時的模樣,總覺得有些不妥。 “本宮倒是沒有見過像曄兒這樣乖巧的孩子,不哭不鬧的,帶起來也省心?!?/br> 孟寶曇臉露笑意,看著兒子,“謝皇后娘娘夸獎,曄兒確實懂事,臣妾省心不少,連太上皇都稱贊,曄兒是他見過最聽話的孩子?!?/br> 南珊垂下眼眸,將那句有沒有請太醫看過的話咽下去,與她說些其它的,待提到誠王,明顯見孟寶曇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倒也是,舊情人近在咫尺,誠王肯定心猿意馬,別人或許不會注意,身為妻子的孟寶曇哪能不知道。 夜里,西側殿傳來悠揚的琴聲,琴聲如泣如訴,帶著綿綿的情意,南珊了然,必是孟瑾在撫琴,只不這次借樂表達愛意的人不知是太上皇,還是誠王。 她扶著杜嬤嬤的手,走出殿外,沿著小徑漫步到西側殿,殿外的園子中,八角亭下,正在撫琴的果然是孟瑾。 孟瑾廣袖白裙,臉上施著薄粉,頭上梳著仙女髻,垂下兩束黑絲,落在肩上,弱不禁風又可人心憐,面上眉淡眼清,一派高潔,十指纖纖,靈活地拔弄著琴弦。 從南珊的這個角落看去,可以看到對面的花叢后面,有一個人影,看身形,應是誠王無疑。 琴聲悠然入耳,正道上走來的是太上皇。 見到太上皇,孟瑾停下撫琴,盈然起身,款款行禮,太上皇眼神中略帶癡迷,“愛妃?!?/br> “陛下,臣妾打擾您了嗎?” “沒有,這琴聲讓朕想起當日與愛妃初遇時的情景,也是這樣的涼亭月夜,愛妃琴聲動人,飄逸如仙?!碧匣收f著,握住孟瑾的手,“這些日子,委屈愛妃?!?/br> 孟瑾雙目隱有水光,情意深深,“陛下,臣妾不委屈?!?/br> “愛妃?!?/br> 太上皇執起她的手,牽著她正要走入偏殿內。 樊太醫匆匆趕到,正色道,“陛下龍體要緊,劍傷剛愈合,不可動雜念,微臣憂心陛下,失禮進言,望陛下恕罪,還請孟太妃恕罪?!?/br> 太上皇面如黑鍋底,狠狠瞪一眼樊太醫,拂袖離去,亭子中只剩孟瑾一人,臉色難看,暗處的南珊差點笑出聲來,樊太醫不愧是姜妙音的相公,這兩口子,性子還真讓人喜歡。 眾人離去,看著亭中白衣孑然的心上人,誠王手中的拳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終于什么也沒做,眼睜睜地看著白色的人影,失魂落魄地獨自走進殿內。 孟瑾自這日起,又復寵,那位柳太嬪自然又被棄之一旁,南珊不止一次的瞧見,柳太嬪與孟瑾兩人眉眼間刀鋒來往,頗為怪異。 等天氣轉涼時,太上皇傷勢已大好,暑氣已沒有那么盛,眾人打點行裝,起身回京,南珊一直在行宮中呆著,親自護送太上皇,返回宮中,隨行的有誠王妃一家,還有小孟太妃和兩位太嬪。 宮中的全體宮女太監列于宮門外相迎,新帝龍袍冕冠,長身玉立地站在最前面,宮門前的御道兩邊,聚滿百姓,御林軍分站兩排,勢成隔墻。 新帝天人之姿,玉質金相,百姓們爭相一睹,涌上街頭,卻又被其凜若冰霜的氣勢所震,不敢直視。 文武百官在他的身后排開,個個莊嚴正色,等待太上皇的龍輦出現,此番舉朝出宮迎駕,給足太上皇體面,孟瑾坐在龍輦中,卻是臉色難看。 南珊一直守在行宮不走,四處都安插人手,她根本就做不了進一步的舉動,好不容易傳出去的流言,被南珊這么一鬧,消失的無影無蹤。 因為假傷一事,太上皇不滿,冷落她幾天,后來柳太嬪小人得勢,差點將她的寵愛都奪走,幸好那夜里撫琴寄思,引來太上皇,勾起兩人之間的回憶,順理成章地復寵。 只不過,冊立太后的事情再也沒有提。 那日于南珊在花園中的一番談話,她敢肯定,對方是生魂,只不過不知是現代穿越來的,還是本土重生的,既然疑是老鄉,不得不避。 她越過龍輦的圍幔,探究地看著后邊的鳳輦,南珊舉起手中的杯子,遙遙對她一笑,眼含深意。 太上皇的龍輦先行入宮門,凌重華與南珊四目相望,眼中全是思念,都清楚對方的心意,脈脈不語。 正陽宮的宮墻上,她走的時候,還是滿墻的花苞,如今凌霄花兒開得花團錦簇,艷麗動人,輕風拂過,朵朵火紅的喇叭似在奏樂般,左右搖擺。 大虎聽到動靜,看見南珊,眼睛一亮,馬上眼巴巴地湊上來,轉在她的身邊,不肯再離去,凌重華冷眼看它,它又不敢靠得太近,甚是可憐。 南珊心軟,對它一招手,它立上站到她的另一邊,虎目望著她,搖尾乞憐。 她伸出手,摸下它的背,“最近吃得怎么樣,有沒有想我???” 大虎的大眼圓晶晶的,霧朦朦地看著她,然后用它的大腦袋往她的手臂上靠,乖順地蹭了幾下,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撫摸它腦門上的毛發,柔軟亮滑,想來最近吃得不錯。 靜靜地注視著他們的男子,原本沉冷清幽的眼緩和下來,默默地看著他們互動。 這段日子,正陽宮中只有他與大虎相依為伴,仿佛又回到之前的時光,只不過不同的是,他們還有思念的人,一人一虎都掛念同一個人。 如今掛念的人回來,自是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