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娘子下意識回想, “先腌排骨, 然后裹上糯米放鍋里蒸, 出鍋后淋上欠汁？”

    “對的?！倍湃o微微頷首, “小趙子，去幫錢娘子燒火。排骨還有剩余的話, 叫錢娘子做給你們吃。對了，還有那燉雞的雞湯, 留你們煮面條?！?/br>
    “謝謝少夫人?！毙≮w子一喜, 三兩步跳到錢娘子身邊，錢娘子瞥他一眼, 跳脫的少年下意識雙腿并攏, 抬頭站直。

    “噗……小趙子真慫?！贝貉嗟热祟D時笑噴。杜三鈕也忍不住笑了笑, 隨后派人去喊錢明。

    自從杜三鈕的作坊里開始做香菇rou醬，衛家就多養兩頭驢，錢明的爹每天要做的事便是喂飽馬和驢之后, 架著驢車往雜貨鋪子里送貨。

    錢明體諒他爹辛苦，早上割草喂牲口，下午去送貨。這不，隨衛若懷從縣里回來就去后院幫他爹拌草料。

    一聽杜三鈕找錢明，錢父埋怨道：“都說了不用你做，非得沾一手草料，趕緊洗洗，去看看少夫人找你有什么事?！?/br>
    “天快黑了，有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急?！卞X明拍拍身上的草屑，“聽娘說老二和老三的房子和地整好了，什么時候搬出去？”

    錢老漢道：“上午搬出去了。本來你娘想喊你回來，我沒讓。少爺身邊離不開人，何況他們離這邊又不遠?！?/br>
    錢明眼中的黯然一閃而過，“嗯”一聲，“我去前院了?！?/br>
    錢家是家生子兒，錢明的兩個弟弟想脫去奴籍可不是只給贖身銀子就行。主人家如果不同意，即便知府大人出面也沒什么卵用。

    杜三鈕清楚存了這個心思的奴才強留下來日后也沒法用，看在錢娘子的面子上沒要贖身銀子，就叫衛若懷給錢家老二和老三辦戶口。

    杜三鈕松口的時候，錢娘子就想在村里買兩塊地，怎奈杜家村的村民富裕。有那急著用錢的，找四喜，找杜發財或者村長，都能解決燃眉之急。田地又是老百姓的根，自然沒有人賣。

    不得已，錢娘子只能去別處瞅瞅。最后在縣南十五里，離杜家村將近二十里地的一個村里買到十畝地。隨后又買兩塊地基，等房子建好，錢娘子和她老伴兒存了一輩子的錢也用去七七八八。

    錢明的媳婦知道后，笑了笑，什么也沒說。等錢明隨衛若懷去縣衙，關上門就對兒女說：“你們二叔和三叔就是倆大傻逼，還有你們嬸子，往后見著她們給我繞道走?！?/br>
    兩個孩子一個三歲一個兩歲，聽得一臉懵逼?？墒且娔镆桓薄案也宦犜捑筒灰麄z”的樣子，還是乖巧的點點頭。等錢明回來，倆小孩趁著他們娘去做飯，拽著他爹問為什么。

    錢明哪知道。

    爹娘的錢用在二弟和三弟身上，身為兒子沒法說，她那個作為兒媳婦的也裝不知道，不該裝賢惠的時候裝賢惠，才是真傻好不好。居然好意思嫌棄別人。

    話說回來，杜三鈕見錢明過來，就說：“從明天開始你去作坊里跟鄧管事做事，鄧管事的年齡大管不了幾年，以后作坊交給你管?！?/br>
    錢明愣了愣，偷偷朝自己大腿上掐一下，娘啊，真疼，不是做夢，“小的嗎？”指著自己，還是不敢相信他聽到的。

    杜三鈕點點頭，“是的。你識字不多，好好跟鄧管事學，可別叫我失望啊?！?/br>
    “不不……”錢明張口結舌，想說自己不行，對上少夫人那雙信任的眼睛，腦袋一熱，“小的一定不會讓少夫人失望?！?/br>
    “回去準備準備吧?！倍湃o揮揮手。錢明回到他那個小家里，整個人還暈乎乎的。

    “壞啦，爹也變成傻逼啦?！敝赡鄣耐趔@呼一聲，“妹，快去喊娘，爹被二叔和三叔傳染啦。傻逼真是病，比疫病還厲害欸?！?/br>
    錢明猛地驚醒，“爹沒事?！泵r住一兒一女。因兒子的童言童語，也想到兩個弟弟要想生活過得去，務必得出去找事做，。即便有幸做到掌柜，到頭來還是得看別人臉色。而作坊里的管事和鋪子里的掌柜差不多，他那倆弟弟卻不可能一上來就是管事的。最聰明的人居然是他媳婦？！

    “鄧乙和鄧丙被你要去，錢明你又要走，媳婦兒，你那小作坊用得著這么多人嗎？算上春燕、小趙子他們六個，和作坊里的女工，快趕上縣衙里的人了?！背酝盹埖臅r候，衛若懷揮退丫鬟婆子就問杜三鈕。

    團團和圓圓坐在屬于他倆的兒童椅上，順著衛若懷的扭頭看向杜三鈕，母親，快說，我們也好想知道呢。

    杜三鈕眨了眨眼睛，“我沒告訴過你嗎？我把作坊旁邊的十畝山地也買下來了?！?/br>
    “什么？”衛老一驚，手里的勺子啪塔掉在碗里，“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也沒聽你爹娘說起?！?/br>
    “我爹娘又不知道?！倍湃o仿佛沒發現她的話多么驚人，“這個月月初。等到十月份，晚稻收上來，大家都閑了就動工建房?！?/br>
    此話一出，堂屋里忽然寂靜。好半晌，衛若愉豎起大拇指，“你可真厲害。古有花木蘭，今有我嫂子。我算見識到了什么叫巾幗不讓須眉。大哥，你前世做了多少好事??？”

    “別貧?！毙l若懷想了一下，“除了做香菇rou醬，你還準備做什么？”

    杜三鈕微微一笑：“果然什么都瞞不過你。不過呢，我試著做的東西還沒成，能成了之后再告訴你?！?/br>
    “沒成你就買地建房？”衛若懷不禁瞪大雙目，“萬一不成呢？”

    杜三鈕渾不在意，“不成就留著養豬、養羊、養牛、養雞好了。反正房子建好，不會閑置著，你們放心吧?！?/br>
    “我們就是對你太放心了?！毙l若懷深深看她一眼。

    杜三鈕沖他抬了抬下巴，無聲地問：“所以呢？把我休了？”衛若懷看懂她的意思，狠狠瞪她一眼，吃過飯再說。

    晚飯過后，杜三鈕吩咐奶娘把團團和圓圓放她房里。團團和圓圓倆小子最近戀上晃晃悠悠的吊床，就算跟著奶娘一屋，他們也是自己睡。

    奶娘聽到杜三鈕的話沒廢話，也不擔心，反正有了吊床對兩個小孩來說就有了一切。然而衛若懷進屋一看床邊多出的兩張小床，瞬間不淡定：“他們怎么在這兒？”

    “團團和圓圓說他們來保護我?！倍湃o抬手一指，衛若懷這才發現兩個兒子在床上，吊床上空空如也。

    衛若懷眉頭一皺，“別鬧了，把他們送回去?！?/br>
    “誰鬧了?！倍湃o故意說：“你嫌棄我們就去客房睡，反正今天晚上團團和圓圓跟著我睡?！?/br>
    衛若懷可不想去冷冷清清的客房，無力地坐在床邊，“你就不怕半夜睡著了壓到他倆？”

    “不怕?！倍湃o打定主意，“還有啊，你別想趁著我睡著，把他倆抱回吊床上?！?/br>
    衛若懷一聽這話，頓時歇了和妻子深入交流的心思，“行，你想怎樣就怎樣吧。但是有一句話我還是得說，下次買地買什么的必須先告訴我再行動?！?/br>
    “當然，您是一家之主，我哪能越過你啊?！倍湃o見她暫時安全，躺下來摟著兩個兒子討好地笑道。

    衛若懷白她一眼，“這會兒知道我是主了？”

    “一直都知道啊?！倍湃o道：“你天天忙著民生大事，我這一點小事不好意思耽誤你寶貴的時間啊?！?/br>
    “你可別貧了?！毙l若懷多年以前就見識過杜三鈕的嘴皮子多么利索，“這里沒外人，說說，你那還沒做成的東西是什么?！?/br>
    “變蛋?！倍湃o說。

    “變蛋？”衛若懷重復道：“變了色的雞蛋嗎？不就是咸雞蛋么？還搞得這么神秘?！?/br>
    “當然不是?！倍湃o不悅的瞥他一眼，“反正我一兩句解釋不清楚，下個月八月十五你就知道了?！?/br>
    “還要這么久？”衛若懷說著一頓，“春燕那丫頭說你些天沒閑著，就在弄那個變了色的雞蛋？”

    杜三鈕點了點下巴，不好意思跟他說，自己上個月就開始做，第一次做了五十個，每種配方十個，但是都沒做成，這個月不得不繼續做。

    “我跟你說啊，等那個變蛋做好，和嫩豆腐一塊涼調著吃，可好吃了?！逼鋵嵍湃o只吃過松花蛋拌豆腐，但是她不會做松花蛋。而雞蛋做皮蛋的方法簡單，杜三鈕前世聽說，隱隱還有點印象。這次還不行，再試一次估計就差不多了，所以杜三鈕才敢把她的小工廠擴大兩輩。

    第120章 皮蛋粥

    衛若懷低頭盯著她看，試圖看出她話里的真假。杜三鈕無語：“還能騙你不成？就算我騙你, 有在吃食方面騙過你嗎？”

    “這倒沒有?！毙l若懷想一下說。

    “那不就得了?！倍湃o拉下他, “睡覺, 睡覺, 難得今天天氣不燥熱。最近我都沒怎么睡好, 這個夏天什么時候才能過去啊?！?/br>
    衛若懷在她身邊躺下，帶著笑意說：“你就知足吧，這里比京城好多了。無論白天多熱, 臨到晚上熱氣都會散去, 也不需要大量冰塊降熱?！?/br>
    “也是?！倍湃o的頭靠著衛若懷的肩膀, 胳膊護著兩個孩子, 想著她和衛若懷成親的那一年夏天, 杜三鈕竟然想不出當時怎么熬過去的，“明年什么時候回京述職？”

    “四月份?！毙l若懷沉思片刻, “我和祖父聊過明年的事，祖父的意思但憑皇上做主。我想求皇上容我再在這邊呆三年?！?/br>
    “為什么??？”杜三鈕不懂, “自從碼頭修好, 外來客商一天比一天多，鄉民們攢的東西都能賣出去一些, 日子遠比一年前好了不知道多少。憑這一點皇上也該嘉獎你？”

    衛若懷“嗯”一聲, 表示知道：“祖父和你爹娘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 說句你或許不愛聽的話，我們把他們帶在身邊也照顧不了幾年。我想咱們盡可能多陪陪他們，等日后去別的地方就送祖父回京, 岳父岳母由大姐和二姐照顧?！?/br>
    杜三鈕大囧，虧得她還以為京城又出什么事了，“……你想的忒遠了。我爹五十來歲，祖父才六十出頭，他們又沒生過大病，說不定還能看到團團和圓圓娶妻生子呢?！?/br>
    “我也想啊?！毙l若懷說：“但是常人道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們總得做最壞打算?！?/br>
    杜三鈕心中一驚，猛地想到古代人壽命不長，她爺爺奶奶沒活過六十歲，而她姥姥和姥爺也是六十出頭去的，村里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屈指可數，“你說得對，我聽你的。不過，如果皇上不同意——”

    “我自然不會違背圣意?！毙l若懷摟著她的肩膀，“這些事你就別cao心啦。母親希望你帶著團團、圓圓和我一起回京，明年開春你就得把鋪子和作坊里的事情安排好。咱們一去快則月余，慢則仨月。萬一皇上不許，我們就得直接從京城轉去別的地方?！?/br>
    杜三鈕說：“鋪子交給鄧乙，作坊里有錢明，沒什么問題?！焙螞r她爹娘在這邊，一早一晚還能看著點，“若愉呢？他是隨我們回去還是在這邊參加鄉試？”

    “若愉性子跳脫，到京城有若恒、若忱和他一起玩，估計就沒心思做文章。祖父的意思和我當初一樣?！毙l若懷說著，打個哈欠，“睡吧，時辰不早了?！?/br>
    一夜無話。

    翌日一早，杜三鈕去隔壁找她爹商量擴建作坊的事。丁春花一聽她又買十畝地，抬手就要揍她，然而沒等丁春花碰到人，杜三鈕身邊跳出倆丫鬟來。登時把丁春花氣得牙癢癢，也只能罷手。

    話說回來，杜三鈕原本打算十月動土，然而衛若懷的一番話讓杜三鈕意識到她極有可能等不到新作坊投入使用，走上正軌就得去京城。

    在杜三鈕同杜發財說起她的擔憂后，杜發財點了點頭，“你想的對，十月份的確有些晚。不下雪還好說，進了十一月一旦下起雪，明年開春能建好就不錯了，別說用了?！?/br>
    “那么，爹，作坊的事就交給你了。材料和上次一樣，這是錢，你拿著，不夠再找我要?！眻F團和圓圓太小，杜三鈕可不敢帶他倆去工地。

    兩小孩離不開娘，這一點杜發財也知道。而杜發財如今就在家看著幾畝地，每天閑得到處找人侃大山，這不，連想都沒想就應下，可算有點事做了。

    杜三鈕一回隔壁，杜發財就挨家挨戶找人手。杜家村里十個漢子有七個會蓋房，他轉一圈就把人找好了。下午，駕著驢車帶著兩個侄子去買建房用的材料。

    木材、青磚等物買齊時，杜三鈕做的十小壇變蛋也開封了。她怕這次又不行，特意趁著衛老和衛若愉以及衛若懷都不在家的時候拆封。

    壇子上面有編號，杜三鈕用的是阿拉伯數字，配方是純漢字，丫鬟小廝看不懂阿拉伯數字，就算把方子給他們，他們也不知道哪個配方對應的是哪個。所以，杜三鈕也不擔心有那二心的下人趁著她不在家的時候，提前配方偷走賣給別人。

    拆到最后，萬幸有兩壇是好的，杜三鈕不用再試驗一次。小趙子等人把壞的雞蛋扔到糞坑里，回來就問：“夫人，接下來呢？”

    杜三鈕說：“春燕，你們去村里買雞蛋，能買多少買多少，小趙子，你們去幫春燕拎雞蛋。喊上錢娘子跟你們一塊，別買能孵小雞的那種蛋?！?/br>
    “是，奴婢這就去?！贝貉嗖坏吧襄X娘子，還把錢明的媳婦喊上。

    衛老傍晚回到家就看到，繼滿院子椅子、吊床和小推車之后，他們家的院子里又堆滿雞蛋。不過，這次衛老卻問：“什么時候吃飯？”

    “錢娘子剛做，得等一會兒?！贝貉嗟热巳ベI雞蛋的時候，杜三鈕又派人把錢明找來，買做變蛋需要的堿、石灰等物。

    杜三鈕繞著雞蛋堆看了兩圈，見什么都不缺，便喊人過來把東西搬到空房間里，明天做變蛋。

    隨后杜三鈕去廚房洗十個變蛋，四個變蛋煮粥，六個變蛋切開擺成一碟，淋上醬汁和切碎的嫩豆腐，一碟皮蛋拌豆腐就成了。

    待錢娘子炒好菜，粥煮粘稠，皮蛋拌豆腐就放到衛老和杜發財中間，“您們不是好奇我又瞎折騰什么么，諾，就是那個?！?/br>
    “嫂子腌的雞蛋？”衛若愉很好奇，礙于衛老和杜發財都沒伸筷子，他就算急的心里癢癢，也不敢先嘗。

    杜三鈕說：“對的。但是比鹽腌的雞蛋好吃，而且不咸還沒有腥味。祖父，您嘗嘗看，放時間長就不好吃了?！?/br>
    “我咬得動嗎？”衛老用筷子戳一下，發現有些硬，很是懷疑。

    杜三鈕笑道：“這只有你吃過才知道?！?/br>
    衛老見她又賣關子，嗤一聲，夾一塊最小的，“咦，外面這個透明的有點硬，里面這個黃色的好吃，好像還有汁?！?/br>
    “那不是汁，是蛋液。透明的其實就是荷包蛋的蛋白，比荷包蛋好吃吧？祖父，我若是做這個賣，成嗎？”杜三鈕問。

    衛若愉搶答：“成！絕對成。嫂子，我覺得比你的香菇rou醬和調料粉好買?！?/br>
    “我也是這么覺得?！倍湃o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又說：“廚房里還有十個，下次吃至少得等到半個月以后?！?/br>
    “這么久？”衛若懷夾變蛋的手一頓。

    杜三鈕點點頭，“腌咸雞蛋也得這么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