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見大當家不懂,蘇朗便親身上陣給他爹演示起來:“很簡單的,爹你看,腳站在這上面,手還是握住犁梢這兒,馬兒在前面一拉,人和犁就會一起動了,想要停下來時,你把一只腳放下來就成……” 整體的感覺像是在玩單腳的滑滑車,只不過滑滑車靠輪子滑動,而蘇朗的這個曲轅犁,靠馬兒拉著走。 他自己cao作過,上手之后,不需要怎么費力。 蘇大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么一來,倒也方便?!?/br> 他倒不起疑兒子是如何想出這玩意兒的,這幾年他都已經習慣了小祖宗時不時的奇思妙想,比如說他們此時腳下穿的木屐,便是蘇朗一次和羅湛泡完溫泉后突發奇想用木頭和麻布做出來的;還有他兩年前交給自己的用特殊手法繪制的地圖,對他們開墾山地可是幫了大忙。 蘇朗催促道:“趕緊去試一下,爹?!?/br> 說實話,蘇朗并不在意是不是會輸給蘇二,即便是輸給二叔幾壇子酒,也沒什么大不了。他想要的就是看到大家伙兒熱衷于這種平凡的耕種日子,而不再醉心于去打家劫舍。 這幾年青山寨的日子相對比較太平。 蘇大也的確做到了如他承諾的那樣,沒有再出過手。不過蘇朗心里清楚,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他爹口中的“必要情況”沒有出現。 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這種情況最好可以一輩子不出現。 —— “想什么?” 察覺到了少年的走神,羅湛走至他身旁,低頭看著他,黑色的眸子極為專注。 十六歲的少年身高仍然直到羅湛的下巴,這讓蘇朗內心很是不忿,四年前美人兒只比他高半個頭,沒想到四年過去了,他反倒比自己高了一個頭! 雖說美人兒也是越長越出眾,但美色再怎么養眼那也是身外之物,身高是他自己的,越長越回去的感覺實在令人憋屈。 蘇朗只好安慰自己,這只是暫時的,他才十六歲,還可以再長高。 “沒想什么?!彼麤_對方搖了搖頭,很快轉移話題,“阿湛你說,今年的收成能不能好一些?” 雖然梯田是成功開出來了,但是不知道是氣候的原因還是土質,稻子前兩年的收成并不理想,加上番薯玉米那些,也只是剛剛夠寨子里的幾十口人混個溫飽,余糧那是根本沒有。 蘇朗不是專家,他知道的也就是這點皮毛,如何使稻子增產,這個他還真沒轍,畢竟他不是袁爺爺,研究不出雜交水稻。 因為這個原因,他一度非常擔心他爹他們放棄。 還好大家沒怎么氣餒,反而漸漸種出了興趣,一致投入了進去。 聽出少年的回避,羅湛瞳眸瞬間轉深,他移開視線,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們盡了一切能盡之人事,剩下來的,便只能聽天命了?!?/br> 倒也是這個理,古代的農民可不就是靠天吃飯么。 蘇朗嘆氣,眉目間的煩惱很快散去:“走快點,爹都不見影了?!?/br> 陽春三月,天氣漸漸變暖,又因為要下田干活,寨子里的人為圖省事,都換上了木屐,脫時方便,穿時也方便。讓蘇朗哭笑不得的人,這些人適應之后穿著木屐也能走的飛快。不像他自己,稍微走快點,鞋子就會飛出去。 這要是讓二十一世紀的廣大同胞知道了,鐵定都以為他才是那個古代人,而不是穿越者。 #我一定是遇見了一群假的古代人# 最初他造木屐的時候,只是為了浴后穿,選用的也是竹子這等輕便的材料做鞋底,然后為了舒適度用綿布編織成三股辮做成夾趾的鞋面,只他和羅湛還有他爹一人一雙。 后來蘇七見了,覺得十分驚奇,纏著蘇朗給他和蘇三也做了一雙。 再慢慢的,寨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想要卻不明說,只一天到晚有事沒事都在蘇朗面前轉悠個不停,蘇朗被他們轉的頭大,便干脆每人都做了一雙。 到了夏季,眾人無論是白日還是夜里,干活或者是休息,腳上一律都穿著木屐,再沒試過別的鞋。 可憐蘇朗有一段時間做木屐做到手指起泡,為了解救自個兒,他暗搓搓地把做木屐的法子教給了大家,并且手把手教學,直到對方學會。 如此一來,他才終于解脫了。 眼下,穿著木屐的他速度也就比蝸牛好上那么一點兒,羅湛卻是兩袖清風,走得頗為雅致,配上他清風朗月的一張臉,硬生生走出了幾分風流的韻味。 美人兒斜眼一掃,波光流轉,似笑非笑,勾人的很,蘇朗看的兩眼發楞,之后才聽對方慢吞吞道:“急什么?你爹丟不了?!?/br> 蘇朗抽了抽嘴角,回過神來,實在不知這話該如何接,不由得沉默下來。 他不說話,羅湛反而又不樂意了,寬大的衣袖一掃,直接拉住了少年垂在身側的手。 蘇朗微愣:“阿湛?” 在這幾年的相處時間里,這美人兒偶爾會在不經意間做一些親昵的小動作,比如拉手或者摸頭,蘇朗自己是沒有這個狗膽的,他撩歸撩,但大多時候都只是動動嘴皮子,很少會動手。 不過能撩到對方反客為主,這應該也算是一種成功了。 這么久以來,他做的最不要臉的事情,大概就是天冷以后去爬美人兒的床,美其名曰暖被窩。只是如今天色越漸暖和,他已經開始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得滾回自己屋里睡了。 羅湛并不知道少年的想法,不過知道了估計也不會高興。 他捏了捏少年沒有以往柔軟的手指,淡聲道:“不是想走快點?抓緊我?!?/br> 話音落,他果然開始加快步伐。 沒錯,作為一個古代人,美人兒對木屐的駕馭能力也能甩蘇朗一條街。 被他拉著,蘇朗不得不努力拽著他的手跟上。 二人走到水田邊,蘇大已經趕著馬兒犁起了地。蘇朗定睛一瞧,頓時樂了。 仿佛是找到了訣竅,挽起了褲腿站在犁底上的蘇大將馬兒趕得飛起,如同駕駛馬車一般速度很快的在水田里來來往往,而他所過之處,只見泥水翻滾。 他瞇起眼睛笑地得意:“看來這犁,我又改對了?!?/br> 羅湛“嗯”了一聲,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蘇大當家。 見到他們二人,蘇大當家還揚手對蘇朗揮了揮:“朗兒,這犁太好用了,不用擔心,這回咱們鐵定能贏你二叔!” 蘇朗毫不吝嗇地給了他爹一個大拇指:“爹,你太棒了!” 如有神助的蘇大,輕而易舉地趕在蘇二前,把他名下的所有地都給翻完了,而他的那架犁也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大哥,你這犁……好像和我們的有哪里不一樣???”蹲在犁前的蘇九用手指了指多出來的那一塊木頭。 蘇大也不隱瞞,得意道:“這是朗兒想出來的,用起來果然比之前那一架省力很多?!?/br> “難怪……” 一聽是小朗兒的杰作,大家頓時也就見怪不怪了。 輸了的蘇二很不服氣,瞪著地上的犁沖蘇大脫口而出:“大哥,你這是邪門歪道!”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噴笑出聲。 ……邪門歪道,虧這二哥想得出來。 蘇大不掩同情地拍了拍蘇二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老二,愿賭服輸,是漢子就別找其他理由?!?/br> 蘇二:“……” 蘇二倒也磊落,獨自生了會兒悶氣之后,便來到了蘇朗二人跟前:“說吧,大侄兒,要二叔幫你們做什么?” 打賭時他說任蘇朗和羅湛隨叫隨到,自然不會是嘴上說說這么簡單,而是無論少年要他做什么,他都不可以拒絕。 是爺們兒就說到做到,他不打算賴賬。 蘇朗摸了摸下巴,正想要開口時,忽然又閉上了,只轉過頭,眼睛晶亮地望著羅湛:“阿湛,你來說?!?/br> 二當家瞬間心里一沉。 羅湛心領神會,小混蛋那張嘴時好時壞,壞的還都應在人身上,不禁挑眉,思索片刻后,對蘇二道:“二叔,我今晚想吃全豬rou宴,你去打一頭野豬回來吧?!?/br> 農忙時節,就當給大家伙兒加加餐好了。 這對蘇二來講,是沒有難度的事情,他心里一高興,大聲地應承下來:“包在二叔身上,大侄兒你們等著,二叔去去就回!” 講真的,有蘇四歪風在前,蘇二還真擔心朗兒身旁那小子給他出一些歪主意,如今著實松了一口氣。 飯后,蘇朗和羅湛在院子里散步。 飯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自從蘇朗把這句話念給羅湛聽過,飯后散步便成了他們二人雷打不動的活動之一。 泡溫泉是第二個。 只是由于溫泉離寨子有些距離,他們二人大多是在下午時過去泡上一會兒,天黑以后路不好走,便沒過去過。 夜色漸濃。 月光把蘇朗家的院子照的很亮,這里此時也有別于四年前,經過蘇朗的手改造,這座竹屋現在很有一番農家小院的風味。 籬笆圈起的院落,里面栽種了好一些果樹。爬滿葡萄藤和獼猴桃藤的木架,桃子樹、柿子樹各占一隅,里面靠近角落的那一塊地被蘇大翻了出來,被蘇朗給種上了人參——沒錯,就是他第一次和羅湛進山時,發現然后移植回來的那一株。 在蘇朗的悉心念刀下,如今都已成活,且還活得非常健康。 走了幾圈后,蘇朗打了個呵欠,含糊道:“阿湛,我明日想進城一趟?!?/br> 羅湛抬手撫過少年眼角沁出的生理性淚水,漫不經心地問道:“何事?” 眼睛被他摸的有點癢,少年眨了眨,咕噥著說:“悶了,想去逛逛?!?/br> 羅湛頓了片刻:“……我陪你同去?!?/br> 他知道少年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城一次的習慣,也不去別的地方,通常在茶樓里一坐便是一兩個時辰。羅湛起初沒反應過來,后來去的次數多了,便明白這小混蛋是在不動聲色地從別人口中探聽消息。 他有問過小混蛋想知道什么,卻被對方模糊地推辭過去了。 ——少年有很多事情瞞著自己。 最初意識到這一點時,羅湛心里是不怎么舒服的。 他反省過,可能是小混蛋一直以來都對他太過寵溺,而他也已經習慣這種全心全意的好,所以才不能忍受他對自己有一絲絲的回避。 羅湛很清楚這樣不對,只是他卻不想糾正。 人生短暫,于他來說可能只是彈指一瞬間,自然是怎么舒心怎么來。 第25章 帶你飛 聊城還是四年前的樣子, 只是往來的行人商戶變多了些。 蘇朗幾人進城后,照舊直奔泰福酒樓, 據說這是城內開的最久的一家酒樓, 東家好像跟此地的太守大人有沾親帶故的關系,是以酒樓也一直順順利利地開了下來。 這次陪蘇朗二人進城的依舊是蘇四,給酒樓送完貨物,蘇四依著少年的要求點了幾盤小吃和一壺茶水, 送他們在二樓的窗口位置落座后,交代道: “朗兒,你和阿湛在這兒等著, 四叔買完東西再回來找你們?!?/br> 他得去集市那邊買點東西, 還要幫其他兄弟帶點種子回去。 蘇朗腦子還暈乎著呢,一挨著窗戶坐下便閉上了眼睛,有氣無力地沖蘇四道:“知道了, 四叔,你慢慢來,不用急,你回來前我們哪也不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