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包恩慢慢走近，看著自己的學生撐著地面直起身。力氣還有些缺失，她便坐在自己的腿上，一邊拭去臉上的污漬，一邊抬起頭。

    看得出她的眼圈周圍還有些紅，但作為身旁最近的人，他也看清了，那雙褐色的眼睛里重新亮起的光芒。那是她一直以來，最耀眼的覺悟。

    這才是……真正的綱吉啊。小嬰兒輕微地嘆息，又是莞爾一笑。

    “你回來了?！?/br>
    “嗯，是我，”綱吉的笑容變得自然而柔軟起來，重新望向對面之時，語氣雖然褪去了幾分鐘前的強硬和冷漠，卻變得無比堅定。

    “任何時候，我都絕不可能，也絕不會——拋下我的同伴?！?/br>
    這就是，我的榮耀。

    第135章 .一巴掌拍醒就好

    “對你們的無禮冒犯，我已經不敢奢求你的原諒……但是，拜托你了，救救炎真吧！能救他的人，只有你了！”

    ……

    透過篝火升起的裊裊輕煙，綱吉還能依稀看到那個高傲的肅清委員長被復仇者帶走時的場景，心情再次變得沉重。

    “怎么了？”里包恩敏銳地察覺出她的神情變化。

    “我在想，”她垂下頭看著腳邊的石塊，“如果，那個時候——繼承式的時候是我的話，炎真他們會不會……到現在為止發生的這些事情會不會有所改變？”

    他搖搖頭：“誰知道呢?！?/br>
    “不過，”他話鋒一轉，“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有所不同?！?/br>
    綱吉抬起頭，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微微發亮。

    “鈴木她沒說錯，我也感覺到了，”里包恩微哂，“在最后一刻之前，炎真或許都還在期待你能夠阻止他……跟科扎特一樣，都是天真的家伙呢?！?/br>
    “但是，誰也不知道西蒙科扎特最后到底——”她欲言又止。

    “被掩蓋的歷史大概就在剩下的鑰匙之中，”他說，“但是，剩下來的戰斗可沒有那么容易，如果他還和原來那樣軟弱倒不算什么，但被仇恨和覺醒的力量徹底攻陷之后，那家伙，在斯佩多的攛掇下，恐怕已經變成了沒有意識的殺人機器了吧?！?/br>
    綱吉沒說話，神色暗淡下來。

    “而且，現在我們的戰力也是個問題，”里包恩說著，朝另一邊其他人休息處投去一瞥，“山本在和斯佩多的較量中占了上風，但畢竟是重傷初愈，全力用vg戰斗實在太勉強了。云雀倒是不錯的幫手，不過對付完鈴木后火炎也消耗了很多，一個晚上的休息未必能讓他恢復完全?！?/br>
    話音剛落，那邊就傳來獄寺的驚呼：“什么？你說白蘭？！”

    “對啊，大概就是利用平行世界的知識吧，”黑發少年毫無自覺地咧嘴笑笑，掀起衣角給他們看綁著繃帶的傷口，“‘噗’地，就這樣很神奇地一下子就愈合了呢！”

    獄寺在發現綱吉也跟著望過來之后，當機立斷地把他的衣服扯下去，臉色不太好：“這不是重點好嗎！問題是，那家伙怎么會——”

    “這個時代的白蘭，確實還活著，”里包恩冷靜地打斷他的話，“只不過是處于彭格列的嚴密監控之下?！?/br>
    “那，那么，”獄寺的舌頭有點打結，“如果他又打算征服世界什么的話？”

    里包恩低笑一聲，轉頭看向綱吉：“那就再打敗他一次不就好了？”

    “不……會折壽的?！彼龜嗳痪芙^。

    “況且，你好像并不驚訝他的出現呢，”里包恩慢吞吞地說。

    “呃，”綱吉一時語塞，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說，“我只是……之前好像，一不小心接到他打來的電話?！?/br>
    獄寺頓時瞪大了眼睛。

    盡管詳情被她含含糊糊地掩蓋過去，不過同伴們微妙的視線還是看得她一陣頭皮發麻。

    “早有預謀……嗎？”獄寺沉下臉色。

    “不，其實是——”但綱吉半天都沒說出其實是什么所以然來。

    “那個，我倒是覺得不用那么擔心啦，”山本清了清嗓子說道，“雖然隔著一段距離看得不太清楚，但我總有一種感覺……他跟我們所認識的那個白蘭很不一樣?！?/br>
    “什么不一樣？”獄寺追問。

    “嗯……怎么說呢？”他努力回想，“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就像換了個內芯？”

    此話一出，他們都不出聲了，表情也變得有些怪異。

    “……愛情的力量啊，”沉默半晌，里包恩嘆道。

    “……”

    “……”

    綱吉沒有看身旁兩個人的表情，只能猜測自己的表情一定十分僵硬，還好里包恩明智地轉移了話題。

    “白蘭的事暫且不提，還是說說明天的戰斗吧?！彼旅弊?，靠近火堆拍去灰塵，有重新戴好，“我剛才也在說，情況不容樂觀?！?/br>
    “嗯……”

    “所以，身為首領的你，是怎么想的呢？”里包恩重新對上綱吉的視線，不帶任何意味地微微一笑。

    她沒有回答，低下頭看著被火燒得發出噼啪噼啪的枯葉。

    “老實說，”過了一會兒，她才說，“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復仇者說出規則之后，我也一直沒搞清楚……”

    里包恩也好，西蒙家族也好，他們都沒說錯，她確實是一個沒用又軟弱的人，遇到任何問題從來不會積極地去想怎么解決，反而是第一時間想要盡可能地回避。

    但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真相擺在那里，不是她想要忽視就能辦到的。正因為她的這種態度，才會讓她的守護者和西蒙的大家走到這一地步。

    如果，如果在一開始的時候，她就能勇敢地去面對自己的話，或許就不會讓斯佩多傷害到他們了。意識到這一點，心里就涌出了滿滿的羞愧。

    ……這樣子的她，始終想不出有什么東西是值得自己引以為榮的。

    然而，云雀的出現將落入谷底的她喚醒了。

    絕對不能讓出來的事物，那就是他的榮耀。這句話讓她動搖了。隨后，山本也說了那樣的話——“因為是同伴，所以無論何時都要站在一起，無論怎樣都要保護到底”。

    終于，豁然開朗。

    “不過，不管怎么說，我現在已經明白了，”綱吉抬起左手碰了碰右手上的彭格列齒輪，“我已經，不再感到困惑了……”

    帶著火炎的小獅子落在地上，揚頭發出嗷嗚的叫喚，她忍不住笑起來，動作輕巧地揉了揉它的鬃毛。

    她抬起頭，看著映在火光中友人們的臉龐。

    “那么，炎真那天說的，關于家光殺害了他家人的事情呢？”里包恩靜靜地問。

    “我不知道，”綱吉坦誠地答道，合上眼睛，“我并不相信那是真的，可是……”

    猶豫了一下，她松開皺起的眉毛，“我總覺得，那家伙是知道實情的……”

    “不知道也沒有關系嗎？”

    綱吉思索了一會兒，鄭重而確定地點點頭：“我不會再搖擺不定的?，F在要做的事情已經很明確了?！?/br>
    “我會竭盡全力，打敗d·斯佩多。而在那之前……”

    xxx

    在那之前，先救炎真。

    然后，

    毫不猶豫地，

    ——揍他！

    ……

    “完、完全沒有留情呢?！钡谝粋€解除石化狀態的山本不太流利地發出聲音。

    隨后，獄寺緩慢而沉重地點頭：“而且，沒有用火炎就……”

    “哦，是這樣的，”綱吉一邊摘下手套，一邊解釋，“我對于愚蠢的戰斗，一向都是堅持‘一巴掌把他拍醒再說’原則的?！?/br>
    “……”

    她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發現了還躲在山本身后緊緊閉著眼睛，捂住耳朵的藍波。他的身體還在不斷顫抖，顯然是還未從剛才被黑洞吞噬的嚇人畫面中恢復過來。

    綱吉便彎下腰，揉揉他的頭，愈發柔和地放輕聲音，“已經沒事了，睜開眼睛看看吧？”

    “……唔？真的？”

    藍波這才小心翼翼地睜眼，眼珠骨碌碌地轉了一圈，望望這邊，又望望那邊，似乎沒明白原本好好的一座宮殿怎么就變成了廢墟。

    但當他收回視線，看到灰頭土臉的炎真時，立馬把其他東西都忘在了腦后，指著他捧腹大笑：“噗哈哈哈——鳥窩頭！”

    “嗚……”

    “喂！你這個從來弄不清狀況的蠢?！豹z寺咬牙切齒地走上前去握起拳頭，被山本攔下，笑著搖頭。

    “這不是很好嗎？”

    “哪里好了！”他有些暴躁地甩開他的手，“從頭到尾我們都幫不上十代目的忙！”

    “因為這種事她一個人就可以解決啦，”山本笑容燦爛。

    “痛嗎？”綱吉問。

    “……沒，沒事，”炎真按著臉頰，倉促地扭開，然后又搖搖頭，眼神閃爍著躲避她的探尋。

    “這是我應得的……對不起，之前、對綱君做出了那樣的事情……”

    “那就再給我來一下吧，”她真誠地說，轉了轉手腕，一手干脆利落地合成拳頭敲在另一手手心里。

    “哇？！”

    綱吉放下手，臉色慢慢地緩和下來：“開玩笑的，我剛才就已經用盡全力了?！?/br>
    驚嚇逐漸從炎真的臉上溜走。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眼中流露出幾分茫然和無措。

    半晌，他猛地閉緊眼睛，低下了頭。

    “對不起?！?/br>
    “沒關系?！本V吉說。

    “我是說……”他磕磕巴巴地說下去，“目前為止，發生的所有事情，我都……”

    “沒關系?！彼D了頓，又說：“我是指——包括，繼承式前一個晚上趁我睡覺的時候夜襲也好，被斯佩多欺騙說黑化的類型比較有人氣也好?！?/br>
    炎真愈發地僵硬，整個人都仿佛要埋進地磚底下去了。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