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綱吉趕緊搖搖頭,糊弄過去:“嗯,也沒什么?!?/br> 里包恩在門那邊已經等候他們多時,給草壁帶路到醫務室里,讓獄寺和山本兩人接受緊急治療。等到拉爾把京子接回來之后,綱吉帶著兩枚戒指再去看他們的情況,里包恩告訴她已經穩定下來了。 病房里十分安靜,能清晰地聽見指針走動的聲響。吊瓶里的葡萄糖液還在順著管子緩慢流入,銀發少年躺在病床上,眼睛緊閉,臉色也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十分蒼白。 “還沒醒嗎?” “應該快了,別太擔心,他們的生命力可是很頑強的?!崩锇靼察o地答道。 正如他所說的,獄寺不久之后就醒過來了。他似乎十分內疚,一直在向綱吉道歉,因為各種各樣的緣故,沖山本發脾氣,沒有履行好左右手的職責……諸如此類。 綱吉當然不會想到去責怪他,對他的心情也完全能夠理解,因此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沒關系的,獄寺君,不用那么自責,”她說,“來到這里令人不安……我也是一樣的。所以沒關系,會好起來的?!?/br> 他黯然垂下眼睫,咬住下唇:“十代目——” 這個時候,里包恩從門外走進來,告訴他們說山本也醒了。 “當然,也說了一大通廢話,跟你一樣,”他朝獄寺瞥去一眼,略帶促狹,“都沒什么事,安心點吧?!?/br> 獄寺啞然了,閉上眼睛扭開頭,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綱吉看了看他,又看看里包恩,站起來和他一同走出病房。 “如果這次的受傷能讓他重新意識到自己作為嵐之守護者與‘左右手’的職責的話,倒可以說是好事了,山本那家伙雖然看著天真,但該認真的時候也還是很有用的。不過,不管怎么樣,戰斗都能使你們迅速地成長起來,這一點毋庸置疑?!?/br> 她瞪他一眼,有點受不了家庭教師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用受傷換來成長的代價?這怎么算得上是好事??!” “總比死掉好,對吧?” 這句話完全戳中了綱吉,還因為這過于直接直白的話語,腦海中快速閃過一些可怕的畫面,令人眩暈。她微微一抖,說不出話來。 “你也是一樣的,阿綱,沒有痛苦就沒有成長……反過來,這也是你們最大的優點?!?/br> 綱吉已經不知道他是在安慰還是趁機奚落她了,索性垂下頭不吭聲。 打破沉默的,是強尼二的聲音。 “好消息,出去收集情報的碧洋琪小姐和風太先生回來了!” 外表沒什么變化的碧洋琪,以及在這十年中迅速長高的風太,在獄寺的病房里和聞訊帶著孩子們趕過來的京子和小春重逢,大家都十分喜悅。 等安靜下來,坐到各自的位置上之后,拉爾環視一周,皺起眉頭問:“沢田呢?” 碧洋琪一邊將里包恩擁進懷里,笑吟吟地答道:“小綱啊,剛才還在這里,我看到了唷?!?/br> “沒錯,然后被那個家伙帶走了?!崩锇靼捕ǖ仄穱L著茶水,慢吞吞地說,“畢竟,是那個始終無法忍受群聚的人嘛?!?/br> “呃,所以,我代替恭先生在這里為大家解釋一些情況,”坐在對面沙發上的草壁微微冒著冷汗說,“有關于我們的集團……” xxx 『以并盛中學的風紀委員會為基礎的秘密地下財團?!』 …… 啊啊,真是一群無情的家伙,居然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扛走,毫無表態。沒發現就算了,風太明明看到,還對她揮手微笑,碧洋琪抱著里包恩但笑不語——連里包恩都不出來阻止!還有沒有友愛了?! 于是,綱吉就這樣半是被強迫半是不敢反抗地被帶到云雀的地盤上,一路上,對方沒有說一句話,只是不緊不慢地走著,直到一個房間才停下,然后拉開門把人丟了進去。 見對方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她便小心翼翼地坐起來,向左右兩旁張望。 和彭格列的基地不一樣,這里完全是和式風格的布置,只能說不愧是云雀學長吧,在這種事情上意外得執著呢。 “那個——”綱吉看著面前投下的陰影,咽下口水,盡力避免自己的聲音不要發顫,“有、有什么事嗎,云雀先生?” 雖然覺得不會是她(不,應該說讀者)想象的那樣,但據她所知,云雀只是正好出現在那里,幫助他們不被敵人殺掉而已,聯絡感情什么的對他而言是不可能的。 她也想不出云雀會有什么事找她。 云雀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從這個角度,那散亂的頭發和發旋正是他所熟悉的,不管隔了多久,都不會變法。 他自然察覺到了她的不安,沉默良久,才說:“你在這里等一下,有東西拿給你?!?/br> “欸?” 但他說完那句話就轉身走開了。門沒有被拉上,她可以清楚地聽見他的腳步聲沿著走廊漸漸遠去。綱吉眨了一下眼睛,過一會兒,又眨了一下。 “給我的?” 沒多久之后,她拿到了一封信。 信紙上有對云雀這個時候出現的原因的簡單解釋,綱吉也因此發出了在本段落開頭的驚呼。為此,她不僅被水嗆到,還差點因為手抖把整個茶杯掀出去。 還好它只是從手里滑下去而已,然后被桌角一碰,滾到了地上,灑出半杯水。 還沒再繼續看下去,綱吉已經倍感無力了。她慢慢地彎下腰去,將額頭貼在地面上,低低地呻吟起來。 好吧,其實嚴格來說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畢竟這家伙十年前就已經大有統治整個并盛的帝王風范了,現在就算成為真正的總裁先生,似乎也能·夠·接·受……個鬼?。?! 正是這樣子才變得更加可怕了好嗎!本來就是那么可怕的惡魔了,十年后又會變成什么樣子???!讓這樣的人當云之守護者真的不要緊嗎!那個我到底在想什么呀?! 隔著一張矮桌,已經換上家居和服的大人云雀正慢慢端起茶杯,微抿一口,十分有閑情雅致。無疑,在這十年里頭,美色更加登峰造極了。換在平時,綱吉可能還會有心情去欣賞,但現在她只覺得胃疼,不……肚子疼。 過了半天,她覺得好一些了,便慢慢坐起身。云雀依然十分有耐心地等待著:“看完了嗎?” 她頭冒冷汗,搖搖頭,忍不住按住了腹部,細聲抽了口冷氣。 不,真的好難受…… “糟了?!?/br> 腦海一片空白之后,這是綱吉的第一反應。然后,悲傷涌上心頭。 還喝什么茶啊,她簡直倒霉透頂了。 不過,至少不用擔心什么奇怪的小言狗血劇的限制級別走向了吧。大概。 第84章 .這是報應 對于生理期的突然提前,綱吉猝不及防。更手足無措的是—— “為什么我覺得我要死了?” 明明之前都沒有過的,為什么這次會…… 她謹慎地抽一口冷氣,以抵御毫無征兆出現的抽痛,低下頭搭在左手臂彎上,右手按著腹部,像是質問一樣對自己說。 起先,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還以為自己的身體出了什么問題。實在太可怕了。這一定是人的生命中最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的時候。 同時,綱吉也相當佩服大人云雀這種遇事不驚,處事不亂的定力——雖然她不太清楚他的基地里為什么會有女性生理用品這類東西,但這種事還是要不多想了罷,唉。 眼下,綱吉手邊上就擺著一杯紅糖水,但她不知道適不適合自己的情況,也因此,只喝了一半就再也不想去動它。對此,即便是行事風格一向果斷強勢的云雀也沒有說什么,任由她去。 她緩和了一會兒,以為已經好一些,想挪動身體換個姿勢,結果很快又抽著氣趴下去,在不定時的刺痛感之下,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要死要死要死……” 在這連續半個小時后左右的時間里,整個房間都被她在意志力與自然力抗爭時發出的求救聲所充滿——不知道的人肯定會以為遇上難產了呢——心情差到極點,用“跌入谷底”來形容應該恰到好處。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用漠不關心的口吻勸她說“哎呀忍一會兒就好”“快,多喝熱水就沒事的”之類的話,她想自己不一定會不管三七二十一,撲過去往死里揍一頓再說,用上火焰都沒關系。 不過還好,沒有出現這么沒眼色又礙事的人。 綱吉本來以為云雀是絕對看不下去的,不是嫌她煩就是嫌她太嬌氣,就算不是這樣,就算他能夠理解,也絕對不會有耐心。 可是事實上,從一開始到現在,他一直在她的旁邊,將她的右手覆蓋在自己的手心下。他的手臂環住她的肩膀,甚至愿意借用自己的肩膀給她靠——等等,她真的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嗎?——在她喃喃自語說“救命我覺得我要死了”的時候,也只是平靜地嘆氣。 “……只是生理痛而已?!?/br> “只、是?!本V吉干巴巴地說。 她有些搞不懂現在的情況。如果不是因為注意力沒辦法集中,她肯定會嚴重懷疑眼前這個人的身份的——也許被外星人抓去改造了,也許被哪個重生者占去了身體,甚至也許有人用復方湯劑……諸如此類——至少,先把他推開再說。 但可能是因為太虛弱了,她沒有想下去?!疤撊酢?,這倒不算很夸張的說法,嚴格來說是指精神上的狀態,但身體上也接近了,手腳無力發冷,額頭冒汗,腹部難受得好想要翻騰起來。 所以,綱吉決定把大人云雀這種可怕得親近的行為歸納為“同情”,強者對弱者的同情,rou食動物對草食動物的憐憫,男性同胞對女性同胞生理上的感慨……這就合情合理多了。 “只是,”云雀重復道。 這話就顯得有點壓迫感了,綱吉不由得屏住呼吸。過了一會兒,她又聽到他慢條斯理地說下去:“被打斷過肋骨,要害處中過槍,穿透性傷害,被刀劃破動脈……” 他好像在列舉什么可怕的事情,聽得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可很快又被接下來的話所轉移了注意:“比起這些,當然不算什么?!?/br> “……聽上去很有道理?!?/br> 綱吉慢慢地點點頭說,語氣變得更加干澀了:“所以我簡直無法想象十年后的我是怎么活到這個時候的。啊,雖然說她現在很可能已經……” 后面那句話她幾乎沒有用什么聲音,因為在說出口之前,直覺的作用讓她突然感到有些害怕。 短暫的幾秒鐘后,云雀毫無反應,綱吉便暗暗松了口氣,知道他沒有聽到。但就在她放下心來的時候,她突然發現對方改變了姿勢,握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拉起她轉了個方向,好看清她的表情。 綱吉嚇了一跳,大腦幾近死機,身體完全無法作出反應。 太可怕了,這種親密度……我覺得這下真的是要死掉了。不是因為過度妄想癥,就是因為過度受驚。 “還痛么?” 過了好一會兒,綱吉才消化了這句話的意思,一邊驚奇于這種像是關心的問話,一邊揉揉眼睛,努力讓自己顯得振作一些。 “嗯……應該?!?/br> 但她自己也不太清楚這個回答的真實性。眼角還殘留著一點眼淚——本能反應造成的——她猜測自己眼睛肯定紅了,趕緊抬起手背抹了一把,以免自己太難看。 綱吉在那之后,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云雀的反應為什么這么溫和——如果非要用自己覺得合理的理由來解釋的話,那一定是,習慣了:十年后的自己被生理痛所困擾,周邊人盡所知。這可能有點丟臉,但似乎說得過去。 不過,她現在還沒有那么充足的腦容量和反應能力讓她考慮這些事情。她只是一邊揉眼睛,一邊感覺自己無緣無故地更加想哭了。 綱吉低下頭,用手擋住眼睛,抽了抽鼻子。 絕不是因為難受才會想哭,只是因為,來到這個時代之后,一直以來積累下太多的不安與恐懼,壓抑的情緒無法釋放或轉化,才會被身體的自然反應引導出來。 漸漸地,她有一種錯覺——云雀好像摸了摸她的頭發,力道控制得很輕。被這么溫柔的對待,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就在這時,許久未有動靜的拉門被人從外面直接拉開了。 嘩—— 里邊的人和外邊的人望見彼此,詭異的沉默在空氣中緩慢地蔓延。 草壁急促地轉身走開,腳步雜亂,但快得驚人。而剩下的人還在僵持。 “咳,”里包恩的聲音聽上去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