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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寡夫從良記在線閱讀 - 第64節

第64節

    這百般念頭在她腦海里轉了轉,也只消了一瞬的時間,下一刻她就命自個手下的姐妹把這人扶起來。被她點到名字的兩個人把刀插入腰側的刀鞘,一個人扶了她起了,另一個人則在郝澄的后腦勺摸了兩把。

    手上有灰塵,但未曾摸到血:“這人運氣還不錯,人磕到臺階上沒有流血,就是后腦勺起了個大包?!?/br>
    侍衛官便沉聲問先前圍著這人的百姓:“這女子可是城中人,又誰識得她是哪家的?”

    眾人搖頭:“我們不認得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袁州的?!痹莩沁@么大,郝澄又沒有特別的名氣,怎么可能人人都認得她。

    正巧給郝澄府上送貨回去的糧店幫工看到了郝澄那張臉,聽到侍衛官在問,便出聲道:“這人是我們糧店的客人,方才是來買糧的?!?/br>
    侍衛官便向前一步,鋒利的刀劍從刀鞘露出小半截,晃花了人眼:“既然是你店里的客人,你可知她住哪?”

    糧店老板本來是不想添麻煩的,看著陣仗也躲不過去,便瞪了那多嘴的伙計一眼,只陪著笑臉道:“回大人的話,這人是客人,地址我們也是有的,只是她也是頭一回到我們這店里來,我們和她沒什么干系?!?/br>
    侍衛官將刀收回刀鞘,吩咐扶著郝澄的兩個人道:“把這人按地址送回她府上去?!?/br>
    這兩個都是機靈人,話肯定不會亂說。若這被砸混了的女人身世平凡,她也沒有必要再關注這件事。

    興許是被摔得狠了,郝澄一路被人這么架著,也沒見她醒過來。架著這倒霉女人的大丁和小張一邊抱怨,一邊在那糧店伙計的指引下來到郝澄府上。

    還是糧店伙計去敲的房門,厚重的朱門開了一條縫,露出管家那張拉長的馬臉。見是糧店伙計,府上管家有些不耐煩:“你不是先前那伙計嗎,我們都錢貨兩清了?!?/br>
    那伙計道:“我不是為了糧來的,是為了你家主人?!?/br>
    那管家細長的眼睛一轉,果然瞧見伙計身后郝澄那張臉,忙打開門來,呼天搶地道:“家主,家主您這身怎么了?”

    見兩個人以一種十分不讓郝澄舒適的姿勢這么架著她,管家呵斥道:“你們兩個是什么人,怎么敢這樣對我家家主?!”

    她細長眼充斥著怒意,發起威來,竟是把架著郝澄的那兩個官兵唬住了。

    但小張和大丁也不是被人嚇大的,片刻之后便反應過來,對這管家十分不滿,小張道:“這人自個被賊人砸到摔在地上,我們好心將人送來,你這人卻這般態度?!?/br>
    這語氣委屈,大丁卻手一松,盯著管家似笑非笑道:“我覺得這人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怕是這袁州城混來的jian細?!?/br>
    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把邊上的糧店伙計唬得一愣一愣的。

    一個清朗的男聲卻從府中傳出來:“是誰說我這管家是混進來的jian細?”

    大門里走出個容貌極盛的男人來,對方身上披了件孔雀羽的大氅,纖纖素手撐了一把青竹傘骨,水墨傘面的油紙傘。玉冠束發、墨發黑眸,睫若鴉羽。一個貴不可言的年輕公子,不,看他的發髻,應當是已經出閣的男子,想來是這府上的正君。

    那男人的眸光掃到了郝澄的臉,如深海的眼眸便浮現了波瀾,一時間小張覺得自己撐著這倒霉女人的手猶如針尖刺背,只瞬間的功夫,她的手上就空了,郝澄也被男人身邊的仆婦小心地攙扶了起來。

    對方道了聲送客,管家便重新抖擻起來,陰陽怪氣地道了聲謝,送了兩個人出去。

    看著那扇關上的們,小張還有些發愣,以至于根本沒有計較管家的態度。直到大丁拍了她的肩膀,她才晃過神來一般地問:“大丁,咱們方才莫不是遇到了雪中的仙子?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么好看的男人,比那些青樓里的花魁都好看!”

    大丁啐了她一口:“也虧你敢比,這話也能胡亂說,那男人一看就是世家出來的,氣勢極盛。那些一點朱唇萬人嘗的青樓小倌怎么能夠和他比?!?/br>
    小張毫不猶豫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笑道:“是我一時嘴賤?!彼蠖‰x開,但腦海中還是回味著先前見到的美人,這亂世,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個什么身份,若是對方落難了,說不定她還能真的擁有這樣的美人呢。

    江孟真自然不知道這一面之緣的兩個士官的想法,他也不需要知道。郝澄被一路抬進來放在床上,一直緊緊閉著眼沒有醒。

    在摸到郝澄被磕到的那個大包的時候,他免不了一陣心疼??珊鲁尾恍?,他又心急起來。直接將給郝澄診了脈,對方性命無憂,從脈相來看,只像是睡著了一般。

    他狠心下來搖了她一陣,又在耳邊連聲喚郝澄妻主,結果等了好一會,郝澄毫無反應,呼吸也很輕緩。

    睡飽了的郝敏從她自己的小床上爬下來,看到爹親守在娘親的身邊,她也湊了過來,對著郝澄沉靜的側臉道:“阿娘她這是怎么了,淼淼都起來了,她還在睡覺,羞羞羞?!?/br>
    小孩奶聲奶氣的,聽起來十分的稚氣可愛。若是在平日,江孟真還會笑笑,逗一逗女兒。但江孟真這個時候完全是顧不得她,只讓下人抱了郝敏出去,臉貼在了郝澄的微涼的臉頰上。她說了要陪他一輩子的,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第124章

    江孟真自認自己醫術已然不錯,但他一時間竟找不出郝澄昏迷不醒的緣由來。醫者難自醫,由于太在乎的緣故,有的時候也并不適合診治自己血親或是枕邊人。

    他緊緊握著郝澄的手,又用羅帕沾了干凈的水潤澤郝澄有些干裂的的嘴唇。然后命人請了這城中的大夫過來,又令護衛拿了令牌,一路出城為他尋得圣醫妙手過來,當然還有當年言明郝澄是異世之魂的徐大師,他也差人一同尋來。

    望著自家妻主沉睡的面龐,江孟真的眼神陰郁了下來。不管砸了郝澄的到底是誰,把他家妻主變成這樣的,他絕對一個也不放過。

    大丁和小張把人送到之后就回了城門處,小張還惦記著美人呢,神色便有些恍惚。先前那侍衛官問她們兩個:“你們兩個送過去,可知道那個被砸的是什么人?”

    大丁道:“看宅院應當是家境殷實的人家,那家管家是條惡狗,那把女子的正君倒像是個世家出生的,聽口音,應是京都那邊的人?!?/br>
    侍衛官腦海里轉了一圈,應當沒有什么帝卿郡主的住在這袁州城,當下擺了擺手,把這個小插曲拋在了腦后。

    結果兩日之后,她們先前追的那賊人被捆得嚴嚴實實地扔到了袁州城衙門的大堂之上,把人扔過來的女子懷中抱著一把長刀,容顏肅殺,整個人都散發著寒氣,想來是個手上沾染了不少人命的高手。

    侍衛官杜元眼睛一轉,倒也客客氣氣地問:“這地上的是誰?”

    后者冷冰冰地道:“她前日砸傷了我家主人,你們既然要她,就好好招待一番便是?!?/br>
    跟在杜元后頭的大丁和小張又是好奇,又覺得有些郁悶。她們沒捉著這人,還讓她傷了人,可這把人抓來的女子雖說有幾分本事,架子也擺得太高了些。

    剛腹誹完,袁州城的現任當家便迎了出來,對那女子還客客氣氣地,倒是后者愛答不理的樣子,差點沒看得其他人眼睛脫框。

    等到那女子送走了,袁州城的城主又恢復成在屬下面前那種威嚴高冷的態度,斜睨了被打混了丟在地上的賊人,吩咐了一句:“好好照顧地上那個?!北闼π涠?。

    瞧她對那女子的態度,這好好照顧,自然是要讓這賊人在牢中過得生不如死了。牢里的牢頭對刑罰之事鉆研了十幾年,落到這牢里,又被叮囑過,那日子肯定不會好過到那里去。

    不過小張卻沒有心思去同情這賊人了,她只想著那個驚鴻一瞥瞧見的美人,便低聲問了句:“那天的那家人到底是什么來頭啊?!?/br>
    做下人都這么厲害的樣子,做主子的想來身份是無比尊貴。她只得了一個警告:“反正是你招惹不起的人,有些事情,還是少知道的為好?!?/br>
    杜元只知道一點,淮安王的軍隊根本不會經過袁州城,這袁州城的謠言是有人刻意為之,但她還是按照上頭吩咐每日盡心盡責的檢查,配合著不知情的手下姐妹作戲給旁人看。

    至于為什么要做這場戲,上頭那位和淮安王又是什么關系,她不敢去猜,也不想去猜。無知者最幸福,有些東西知道多了,只會死得越快。

    小張得了這么個警告,應了一聲,應卯之后便特地往郝澄家的宅院前奔,原本十分清冷的朱門前頭守了一大幫人,手中武器各異,看上去各個都是武藝高強的練家子。

    小張心中便唏噓,站了許久之后,便滿心失落地拖著沉重步伐離開了這么片地方。人家是天上的云,她是地上的泥。而且那日被砸混的女子不過是被砸了個大包出來,那男子就搞出這么大陣仗,向來妻夫應當相當恩愛。

    那樣高潔的人,若是沒了妻主,也不會落到她這種小人物手里。

    郝澄倒是不知道她這么一被砸一昏迷,又為自個招來了個年紀輕輕的情敵。不過她昏迷的時間著實有點長,那情敵只是頭一回春心萌動,那份戀慕沒兩日便被現實的殘酷擊碎成了渣渣。

    在小張黯然神傷的時候,她在不停地行走著。沒有人陪著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去什么地方,只是下意識覺得自己不能停下來。

    她所處的環境很安靜,聽不見任何聲音,到處都是黑色,伸手不見五指。她沒有方向,也沒有時間的概念,就這樣在一片漆黑中走了很久,頭變的昏昏沉沉的,很多東西都忘在了腦后。

    郝澄迷迷瞪瞪地往前走,時間似乎變得尤其漫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總算出現了一道亮光。

    郝澄一個激靈便精神起來,她心中有了希望,加快了步伐順著那光走了過去,走到了光源處,卻沒有瞧見人,只見一個白點,向外散發著耀眼的光。

    郝澄有些失落地觸碰了一下那光點,光源突然迅速變大,直接將她大力吸了下去,她再次失去了知覺。

    江孟真尋來的那些大夫都沒有能夠給出江孟真準確的答復,要么是一臉為難地道:“恕老婦醫術淺薄,不能瞧出令妻主的病癥?!?/br>
    要么和他診斷出來的脈相一樣,都是說郝澄睡著了。負責尋徐大師那邊的人煙火傳訊過來,表明大師尋到了,只是到袁州城來還要些功夫。

    昏迷中的郝澄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鼻翼間便嗅到久違的消毒液的味道,她的眼皮似是有千斤重,腿部似乎被人按壓著,還有人在嗚嗚地哭著,像是在叫她的名字。

    那哭聲實在煩人,郝澄想要讓對方安靜下來,可好像也說不出話來。她很努力很努力,總算是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她熟悉又陌生的臉,說熟悉,是因為對方是生養她的人,說陌生,似乎已經七八年未曾見過了。

    見她醒來,對方驚喜地大叫,邊按鈴邊喊:“醫生,醫術,我女兒醒了!”

    穿著白大褂的斯文醫生從外頭趕了進來,沉睡了兩三年的植物人蘇醒,這可是大事。他一時間也沒有計較郝母的失禮。倒是一旁的護士說了句:“醫院不可大聲喧嘩?!?/br>
    郝母從有些訕訕地閉了嘴,但是眉眼間還是抑制不住的欣喜。郝澄轉了轉眼珠,還是覺得面前的情況讓她發懵。

    她明明記得自己是被飛來盤子砸中腦袋然后一命嗚呼的,沒成想自己竟然是做了兩年的植物人。

    知女莫若母,郝澄眼珠一轉,郝母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便湊上來解釋:“兩年你被砸傷了,就昏迷不醒,出了很多血,一直昏迷不醒。醫生說你大腦活躍,有醒來的希望,就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時候醒,我就安排你住了這家醫院。那砸了你當然mama已經讓他付出代價了,你醒了就好了,做什么媽都不管你了?!?/br>
    郝澄家里條件其實很不錯,但是郝澄母親希望她能夠繼承她的事業做個出色的企業家,郝澄的父親是書香門第出來的,職業也是大學教授。偏生郝澄什么不好做,非要學她那個叛逆的舅舅,選擇做個廚子。

    國內不比國外,廚師都是??圃盒W的,是那種讀不出書的人混的職業,雖然工錢看起來還不錯,但這職業辛苦還沒有什么地位?;斓礁呒墢N師那種還好說,沒混出來之前,那名聲是不大好聽。

    男人也就算了,郝澄還是個女孩子,在臂力和體力方面天生就要弱些。加上郝澄成績好,當年考個重點大學沒什么問題,郝母當然不愿意讓自己女兒做這種讓她抬不起頭來的工作。

    偏偏郝澄性格固執得很,非要選了條難的路,和家里鬧得很僵,有段時間氣性來了,干脆說自己是個孤兒。

    沒了郝家的關系,郝澄在社會上磕磕絆絆地吃了不少苦,也不是沒有哭過,可是她也不后悔,靠著自己的努力,混到了四星級酒店的大廚。之前她始終不肯向家里低頭,連過年都沒有回去過。

    她許久沒有見到母親,一時間眼角竟沁出幾滴眼淚來。

    郝母看了更是心軟,她這兩年來一直有安排特護照顧女兒,自己也常常來給郝澄按摩四肢,免得她肌rou萎縮。

    在問過醫生郝澄身體沒什么大礙之后,她就安排了郝澄三天后出院的手續。當然不能住郝澄家里了,住回家里去。

    做了兩年植物人,郝澄肯定不能回自個那家酒店工作了。她想著要修補家人的關系,身體又虛弱,需要人照顧,對郝母的做法也沒有什么異議。

    只是從醒來到出院,她總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

    而在袁州城,江孟真守了昏迷不醒的郝澄四五日,總算是等來了云游在外的徐大師。

    對方只瞧了郝澄一眼,便讓江孟真抬起郝澄的手來:“你瞧瞧看我給你的那枚扳指?!?/br>
    江孟真忙抬起郝澄的手指仔細觀看,那扳指內側竟然裂開了一條縫,江孟真的臉色瞬間面白如紙。

    徐大師便幽幽嘆了口氣:“便是如此了,令妻主不是睡著了,而是患了離魂之癥?!?/br>
    第125章

    “離魂之癥?!”江孟真心神起伏的厲害,便是當初那月不落王子的事情也沒有教他這般心神不寧,畢竟對方的做法和事情走向都能掌控在他的手里。

    可郝澄這是鬼神之事,便是有大師在一旁,多數時候也只能看天意。若是郝澄就此一去不回,他簡直無法想象自己將來一個人要怎么把剩下的日子過下去。

    江孟真眼里多了幾分沉郁之色,眼睛也微微有些發紅,他絕不要過原先一個人那種冷冰冰孤零零的日子,便是要和老天搶人,他也一定要把人搶回來。

    攥緊了郝澄的手,他問徐大師:“這離魂之癥,具體是怎么情況,她如今生在何處,原本身體里的那個魂魄還會回來嗎?”

    他愛的是郝澄,從始至終認定的妻主也只有好處。如果原主回來的話,他也絕不能夠接受對方做自己的妻主。

    徐大師揚了揚自己手中雪白的拂塵:“二魂不能共存于一體,否則必然有一位會逐漸虛弱,那位早早就轉世投胎了,這一點還請江施主放心?!?/br>
    江孟真又道:“那莫不是我家妻主虧欠了原身,如今才,還是說我結了惡緣,才報復到我家妻主身上……”他原先做那些惡事的時候,因為無所顧忌,再心狠手辣,午夜夢回之際也不會做冤魂索命的夢。但有了郝澄和郝敏,他的性子已然收斂許多,而且廣結善緣,散了不少家財助人。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雖然說郝澄沒有做什么對不起原主的事情,但到底是占了人家身子,按照先前把郝澄送來的人所說,那個賊人身形瘦小,身體也不重,郝澄也只是腦袋上被磕了個大包,一滴血都沒有流,這么一摔便把魂魄摔沒了,不免讓他多想幾分。

    徐大師解釋:“這還請江施主放心,郝施主是福澤深厚之人,且郝家近年來廣澤布施,行善大過于行惡,自有老天庇佑,當然不會因為如此有所阻礙,至于郝施主如今所在,當是回歸了異世?!?/br>
    原主本來就沒有什么求生意識,郝澄還幫她出了口惡氣,還年年祭拜郝家給她燒紙錢,并不虧欠于她。

    若是說先前江孟真還有幾分淡定,聽了徐大師所言,他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無比蒼白,像是抹上了一層厚厚的白/粉,活脫脫一個容顏憔悴的男鬼,哪里還見那副貴公子的雍容做派。

    他抖著聲音問:“仙師可確定我家妻主的魂魄已去了異世,原以為郝澄離魂,要么是在當時被摔的地方,要么是跟著身體到了府上,結果竟然到了他毫無所知的異世。

    徐大師道:“修道之人不打誑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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