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武楊笑著躲:“我是怕你買了真砸在手里!怎么說也兩百多萬,不值當?!?/br> 沈斯亮背著手,吊兒郎當:“爺樂意?!?/br> 武楊懶得再勸:“成,回頭送不出去,我就看你把它往哪兒放,整個一燙手山芋?!?/br> 沈斯亮朝著款臺一歪頭:“全款,提車?!?/br> 導購屁顛屁顛去屋里那合同,腳下生風:“得嘞??!” 最后簽合同,沈斯亮還特仗義的把武楊修車的錢也給一塊兒刷了。 武楊了解沈斯亮,其實他是個攢不下錢來的人,又硬氣,從來不跟家里張嘴,以前有個弟弟,小航喜歡車,喜歡玩模型,尤其是航模,那東西燒錢,沈斯亮寵他,有時候小航把生活費敗沒了,不敢跟他爹要,沈斯亮就私下里給補上。后來有了霍皙,他寵的更甚,要星星不給月亮,往往自己一個月花不了多少,全貼在這倆人身上了。 也就這幾年,小航沒了,霍皙走了,他一個人,跟小誠在外頭鼓搗風險證券賺了些,而且不貪心,從不多拿,才攢下些家底兒。 這下倒好,人才剛回來,緊著就破財。 武楊呸他,這廝,也是個賤脾氣! 等著提車的功夫,武楊和沈斯亮蹲在人家門口抽煙閑聊。 武楊問他:“二朵兒那事,有眉目了嗎?” 沈斯亮盯著遠處發怔:”有了?!?/br> 武楊好奇:“真是蕭駿?” “不是?!?/br> 沈斯亮叼著煙,中午太陽大,曬的人犯懶:“她前一陣子捅出個新聞,說人家在郊外違法排污,那廠子當初是招商給請來的,這么一鬧名聲給鬧完了,他們打擊報復?!?/br> 千算萬算也沒想到是因為這個。 沈斯亮辦事效率快,第二天他就給南京的勞顯打了電話,勞顯跟他是感情最好的同學,沈斯亮不瞞他,把霍皙挨打的事兒跟他說了,勞顯知道消息以后很意外,連夜讓人打聽,問了幾個可靠的朋友,才知道南京最近陰雨不斷,蕭駿腿疾嚴重,讓人給送到深圳休養去了。 放下手機,靜了幾秒,沈斯亮又上網去她報社的網站找聯系方式,在首頁停了一會兒,然后抄起桌上電話就打。 報社首頁的新聞沒撤,因為大量轉載和具體處理決定沒下來,老杜特地囑咐先不要動。 接電話的是一個男聲:“您好,京聯報社生活組?!?/br> 沈斯亮手里滾著鼠標,盯著屏幕說:“我找霍皙?!?/br> 對方愣了幾秒:“您是哪位?” 沈斯亮不疾不徐:“我是她之前采訪過的當事人,有信息想跟她反饋?!?/br> 對方哦了一聲,緩緩道:“她不在,您可以留下您的姓名和聯系方式,我會轉告?!?/br> 沈斯亮說:“我這事兒著急,她什么時候回來?!?/br> 對方稍有停頓:“她去外地出差了,最近不接采訪,我是她的組長,您什么事兒可以跟我說,我一樣可以處理?!?/br> 沈斯亮沉默幾秒,扣上電話。 電話這端,倆人都用了個心眼兒。 沈斯亮想用這通電話證實自己的猜測,嚴靳怕是外人來找霍皙的麻煩。 誰都沒說實話。 沈斯亮把拷過來的監控放在電腦上,讓技術處的同事幫忙放大車牌號,查清了車主。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郊區牌照,應該是本地人。 牌照登記地址,就是她采訪那家工廠附近的一個鄉鎮。 找著車主抓了人,一審,對方哪兒見過這陣勢,趕緊嚇得吐了口,周邊鄉鎮的混混頭子,干些偷雞摸狗的缺德事兒,以前冬天供暖的時候給金能下屬燒煤的廠子拉過幾車煤,賺了點回扣,結果讓人家找上,說要收拾一個記者,起初干這事兒他們也害怕,但是對方開價高,也沒說把人弄死,就說打狠點,而且干好了,今年冬天那幾十車煤還給他們拉。 要是不打,這記者把事兒捅出去,回頭工廠整改,大家都沒錢賺。 聽完,武楊說:“那她單位也沒給什么說法?出了事兒也不管?” 沈斯亮扯了下嘴角:“躲事兒都來不及呢,她挨打那天,都已經讓人停職兩天了?!?/br> 武楊失笑:“二朵兒這脾氣啊,忒愣……” 說話間,沈斯亮手機響,寧小誠打來的:“人我幫你約完了,去哪兒吃???” 沈斯亮隨手撿起個石頭子兒在地上畫畫:“別的地方都膩了,他們最近不是喜歡在艷勢窩著嗎,就那兒吧?!?/br> 寧小誠低低笑,笑他的鬼心眼兒:“成,那就艷勢,你說了算?!?/br> 那地方是他們的地盤,鬧起來,方便。 掛了電話,沈斯亮跟武楊說:“明兒晚上一起吃個飯?” 武楊瞅他,瞇眼,倆人心照不宣一樂:“你想干啥?” 沈斯亮隨手扔了石頭子兒,跟嘮家常似的:“去報個仇?!?/br> 后頭有人把車提了出來,正往大門口這邊開,沈斯亮站起來拍拍褲子,迎上去。 臨走的時候,店里有贈品,沈斯亮瞧了瞧那堆導航儀和坐墊都不太感興趣,在屋里尋摸一圈,一個大男人,童心未泯,指著櫥窗里的展示品非得訛人家。 “這些我都不要,你把里頭那小熊送我成嗎?” ………… 第二天晚上沈斯亮開著車,威風凜凜去了好長時間不去的艷勢,以前年輕的時候覺著這地方有調調,混了幾年,去的人一茬又一茬,早就不是原來的意思了。 他一進屋,烏泱泱一幫人圍上來。 寧小誠,武楊,陳泓他們站在最前頭,身后跟著幾張年輕面孔:“快進來,就等你一個了?!?/br> 倆人視線一對,寧小誠指著程聰旁邊的人給他介紹:“這就是金小柯,金能的大公子?!?/br> 沈斯亮今天穿的挺休閑,沒了平常那股嚴肅勁兒,讓人覺著很好打交道。程聰睨了金小柯一眼:“快點啊,斯亮哥都來了,還不表示表示?!?/br> 聞言,金小柯趕緊笑著伸手過去:“哥,早聽程聰說他認識您,一直想找個機會請您吃頓飯,沒想到今天讓您先開口了,實在沒想到,這樣,以后有什么事兒您說話,千萬別跟我客氣?!?/br> 其實這頓飯金小柯吃的也犯含糊,他跟沈斯亮不認不識,好端端的讓程聰約他,怎么也摸不著頭腦,但是能接觸上這么號人物對自己來說沒壞處,金小柯高興都來不及呢,一溜煙就來了。 沈斯亮看了他一眼,沒伸手:“等半天了吧?” 金小柯訕訕收回手,依然笑的熱絡:“沒有沒有,剛坐下沒一會兒?!?/br> 沈斯亮慢悠悠晃到主位,眾人繞著他也坐下,寧小誠拎著兩瓶白酒過來,順手把屋里的門插上。 “這是程聰拿過來的,說是他們家酒廠陳釀,十幾年出一瓶,好東西?!?/br> 程聰也沒想到沈斯亮今天能來這么一出,金小柯為人圈子里一直口碑不好,他能主動找他,程聰心里覺著不太舒服。 “哥,你今天是不是找小柯有什么事兒???” 沈斯亮打開程聰那瓶白酒,瓶子倒是挺瓷實,酒也香。他給自己倒了半杯,又給金小柯的倒了半杯:“沒什么大事兒?!?/br> 他閑聊天兒:“我聽說前一陣子,你們家郊外那廠子出麻煩了?” 金小柯一聽這個,唉了一聲:“連您都知道了?” 沈斯亮笑笑:“網上鬧得挺大的,我隨口問問?!?/br> 金小柯往椅子后面一靠,大倒苦水:“別提了,為了這個我爹快罵死我了,人家下來調查,勒令馬上整改,整不好,不讓開工,耽誤一天就是幾百萬的流水,還得給周圍那些窮人一個安置,前天股價跌停,媒體是天天上門采訪,我哪有閑錢安置他們?!?/br> 說完,金小柯拿起酒杯一仰頭就干了,跟沈斯亮示意空杯底兒:“哥,不說糟心的了,這杯算我敬你,第一次見面?!?/br> 沈斯亮不應,蠻有興致的接著問:“那這事兒就這么算了?誰膽兒這么大?” 金小柯見沈斯亮對這個還挺有興趣,便給他接著講:“開頭的是個報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記者,還是個女的,要我說這女人真就不能干這個,舌頭太長,不懂事兒?!?/br> “我找人給他們報社集團施了壓,人是停職處理了,但是我影響壞了啊,我損失有了啊,找公關刪也刪不干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人把那女的修理了一頓,才算解氣?!?/br> “怎么修理的?”沈斯亮手搭在桌上,仰頭也干了一杯酒,喝完,他皺了下眉:“這要不狠揍一頓可真便宜她了?!?/br> “打的狠著呢!本來讓手底下人找了倆混混,附近村里的,沒什么文化,不知道厲害,尋思給她個教訓,但是這女的命大,給跑了,也有兩下子,是個烈貨?!?/br> 說完金小柯還自言自語:“叫什么來著……名兒還挺好聽?!?/br> 寧小誠閉上眼,這人要是沒腦子,還真救不回來了。 沈斯亮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叫霍皙?!?/br> “對,叫霍皙?!?/br> 話音剛落,沈斯亮一把掀了桌子,抄起個瓷瓶兒就往金小柯腦袋上招呼:“你他媽還敢說?!?/br> 酒瓶爆裂。 程聰一個猛子上去撲沈斯亮。 嘩啦啦—— 寧小誠嘖嘖看著,白酒混著一桌子的珍饈佳肴碎在地上,青瓷碎花的小碗兒,楠木的筷子,烙銀的勺子,真是可惜了了那些好東西。 完嘍。 ………… 從艷勢出來,小誠和沈斯亮并排坐在臺階上,武楊拎著瓶礦泉水站在后頭:“給他沖沖,別感染了?!?/br> 也不知道剛才是在哪兒蹭的,沈斯亮眉毛破了個小口,手也腫了。他這回倒是沒剛才囂張,任小誠給他沖著傷口,嘴里叼著煙。 武楊說:“程聰把人送回去了,打的夠嗆?!?/br> 小誠懶懶的:“人渣留著也是禍害,也算咱幫他爹教育教育?!?/br> 武楊跟他抬杠:“那你最后攔著斯亮干啥?” “我是怕他給人打死自己也搭進去!” 斯亮沒媽,從小跟爹長大,很多世故道理自他幼時起該由母親溫柔教誨的東西他都沒有,沈鐘岐作為父親,雖教他正直做人,坦蕩行事,可沈斯亮身上總是有一股戾氣。 今天這口氣不出,他心里難受。比讓他背個處分關個禁閉都難受。 小誠嘆氣:“哎,二朵兒今天出院了?!?/br> “嗯?!?/br> “你不去看看?” “我看她干什么?” 沈斯亮從臺階上站起來,慢悠悠往車上走,吊兒郎當。好像這事兒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走了一半兒,他跟小誠和武楊吹了聲口哨:“哎,你倆?!?/br> 沈斯亮背對著他們,訕訕的:“這事兒寒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