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石桂看他只知道傻樂,承了他這樣的情,倒要替他打算一回,問他要去哪兒買屋買田,要不要打水井,真個問了才知道他對這些著實一竅不通的。 明月原來沒想過,現在想一想覺得那真是不錯,想上一回,心緒倒平復了,不必再拿籃子擋著,一只手撐在頭后,慢悠悠邁著步子,經過松樹林還上樹摸了幾個松果松仁下來。 掏松鼠洞的本事還沒落下,剝開兩個吹一吹自家嚼一個給石桂嚼一個,樹蔭里涼快得多,她也不出那么多汗了:“你別中午來了,大日頭,你又不似咱們能曬,你晚上來,帶些燉湯,那小子愛喝湯?!?/br> 石桂想一回,點了頭:“那你回去告訴喜子,我打明兒起,傍晚去看他,你們散了cao也不必著急,能多說兩句話了?!?/br> 明月一路送她,從營門邊一直送到山上,又從山上一直送到宋家門口,石桂言笑晏晏,臉上泛著光,喜子肯給她一只雞翅膀,慢慢就能認下jiejie,到時候她也放了良,姐弟兩個一道過活,再找到秋娘石頭,一家人就齊全了。 心里寬慰自個兒等日子長了再問,可怎么能不心焦,眼下卻不能張口,喜子好容易肯讓她碰了,再觸著他的傷心事,又縮回去該怎辦。 “喜子一直麻煩著你,我心里很過意不去,你若是平日要洗要補要做鞋子衣裳千萬別跟我客氣?!泵髟率谴掖姨琢思律殉鰜淼?,石桂還想替他量一量身,才剛做的看著有些緊巴巴,倒不知道他身上這樣壯,想好了下回帶量尺出來,就在山上給他量身。 明月半句也不推辭,樂呵呵應得一聲,她都管了帳了,全身上下當然都要管的,兩個一路走到門邊,就在門前遇上了高甲,他按著日子送十月里的精米細面來。 高甲等了許久沒看見石桂在,一袋袋的搬了白面進去,又慢慢吃了一杯茶,眼見著都正午了,石桂還不回來,他眼兒不住往外瞥,倒是劉婆子瞧見笑了一聲,同他嚼起舌頭來,還是那一套菩薩保佑的說辭,卻把高甲聽住了:“真是天大的幸事,石桂姑娘找著她親弟弟啦,這世上的事兒就是這樣巧,怪道別個說有事無事多燒香,自有菩薩保佑的?!?/br> 不必高甲細問,劉婆子便一句一句全說了,說石桂家里遭了災,弟弟跟娘出來找爹竟受了惡人騙,把母子都賣掉了,喜子高運,跟著駐軍來了這地兒,偏巧又偷了她的瓜,這才遇上了。 “高家小哥你說可是,這都是菩薩指點的,要不然怎么能兜上那么大的一個圈兒,竟還能碰上呢,菩薩自有論道的?!币幻嬲f一面念了一聲佛,劉婆子深信不疑,還供了觀音菩薩像,天天清香不斷。 高甲知道石桂這是去軍營里看弟弟去了,他嘴笨問不出甚來,只得干等著,久等不來,正預備要走了,手里捏著東西還不愿意給菱角,石桂院里的姐妹相托,讓他一定要交給石桂的,思量一回正要去,眼見得小道上走過來一男一女。 男的褐色軍衣,女的一件白衫兒,底下一條紫綾裙兒,腰掐得細細的,頭發挽起來,隔得這樣遠,他就知道那人是石桂。 伸頭看見了,干脆坐著等一等,眼睛看見明月立在石桂身邊,不住說笑,石桂臉上的笑意就沒斷過,走到門邊了,劉婆子歡歡喜喜迎出來,遠遠看見明月,拿小碟兒挾了醬菜出來,遞給明月嘗一嘗:“煩軍爺動動舌頭,這味兒可淡了?” 當兵的俱都吃得咸,就怕腌的菜味兒淡了,下回可沒這門生意好做,明月應一聲,筷子上還挾著菜,轉頭就問石桂:“你嘗過沒有?你嘗過了,我就不必嘗了?!?/br> 劉婆子眼兒來回一梭,掖了手兒笑,一邊一個還真是奇聞,心里覺著明月生得好,又想著高管事的兒子怎么是尋常軍戶可比,再往明月緊巴巴的上身一看,又想著還是有力氣的男人好些,花花心思翻了一肚皮,高甲當著明月的面越發說不出話來,把包襖往石桂手上一塞:“給你?!?/br> 說完轉身上了身,駕了馬上還回去,明月眼睛尖,一看包袱就是女人用的,看看石桂還跟上去謝一聲,嘴里叫那人高家大哥,心里不得勁兒,品咂一回,高家大哥跟吳大哥,還是吳大哥更親近些。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漏了個關鍵字 可憐的萌月被冤枉了 他還是清白的,原因比較可笑,多虧了孫師兄的話本子 上章到現在還沒審核通過不能改,晉江就是這么神奇,懷總是個不寫rou,但章章都被高審的人…… 于是加更一章 啦啦啦 救了秋娘的人,我早就已經寫過了,看你們能不能猜出來 那個啥黑羽莊主中了微博抽獎,明天發快遞(一只拖延癥的懷總) 謝謝地雷票么么噠~~~ ☆、第241章 清理 這頭石桂送高甲,問他院子里頭姐妹過得如何,那頭明月三兩句話就已經把高甲的來路給套明白了,他生著一張討人喜歡的俊臉,兼之嘴巴又甜,對著劉婆子笑一笑,口里叫兩聲mama,劉婆子眉開眼笑把話全說了。 “那高家小哥是專程送米送面來的,石桂姑娘管著事兒,得交待給他呢?!毙睦镉X著明月對比高甲,那還真只有這臉這身子能看,高甲那可是高管事的獨生子,人老實不說,還是良籍,石桂要是真個聰明,趁著這會兒扒住了他,還有甚個好愁的,往后高甲接了高管事的活兒,一家子出脫置宅置田,端的就是個管家娘子了。 劉婆子一面說一面打量明月,心里又可惜,要說襯頭,還是這個襯頭,這身板兒,真個結了夫妻過起日子來,還不蜜里調油一刻都離不得,得是三年抱倆才足性。 明月由著劉婆子打量,這樣的打量他可沒少見,還挺了挺身,眼睛直往尋布包兒上掃,劉婆子不必他問,自家便說了:“這是石桂姑娘園里那些相好的jiejiemeimei送來的,可憐見的,分有干娘,她干娘倒自來問她一聲?!?/br> 明月心里轉了彎兒,這話便有些前后不搭,進城的時候倒得細細問上一聲,劉婆子一時又她是來侍候外地來的堂姑娘的,一時又說干娘不理會她,她可是受人擠兌,這才把她趕了出來? 有個明月在后頭mama長mama短的說甜話,高甲越發低了頭不肯開口了,石桂只當他今兒心緒不佳,問他葡萄淡竹好不好,高甲半日才道:“過兩日春燕出嫁?!?/br> 一句話費了老大的勁,耷拉著眼兒不去看她,石桂的心思不在這上頭,聽了蹙蹙眉頭,春燕怎么肯這時候出嫁,依著她的懷子,怎么也得等到宋蔭堂回來,她才能放得下心,這時節離了葉氏身邊,葉文心也得跟著一并擔憂了。 高甲看她一回,石桂正要說話,明月從后頭過來:“我先回去啦,你明天可記著要來?!彼雮€字也沒提喜子,倒似石桂是專程去看他的,石桂應了聲兒,他便得寸進尺,咂咂嘴兒:“明兒想吃鴨子?!?/br> 石桂籃子里頭還放著他那一袋錢呢,還有什么不答應的:“知道了?!眱蓚€說話一聽便知親近,看著明月走遠了,她這才又道:“多謝高家大哥,我這些日子不得閑,等春燕jiejie嫁過來,再把賀禮給她送去?!?/br> 便她不去,春燕也要來的,性子改不脫,都十九了,若不是葉氏必要她嫁,只怕她還不肯離開葉氏身邊。 高甲聽見她說這些日子不得閑,越發沉默,悶著臉駕車回去,到了門邊,就看見守在門前等著的石菊,她既是要接手春燕的,春燕便把這些事情交待給了她,她嘴巴嚴實辦事細致,春燕很是放心的,石菊等了好一會兒,還預備下了茶。 見著高甲眼睛一亮:“高家大哥?!闭f著把茶遞上去,看他掀開茶蓋兒喝了,這才細聲問他:“石桂過得怎么樣?” 高甲想一回,倒不知道從何說起,自家心里那點兒小心思也不好意思說,只道:“她找著弟弟了?!?/br> 石菊自來沉穩,這會兒也跟著激動起來,滿面笑意,歡叫一聲:“當真?”才要伸手,被錦荔推了一把,搶過高甲的茶盅兒往石菊腳面上砸。 她歡喜之意未去,就“哎喲”一聲痛叫起來,錦荔卻不依不饒:“差事是差事,你又是笑又是茶作這下賤模樣又是作甚!” 這茶還是燙的,一直在耳房的小爐子上燒著熱水,淺淺泡了個底兒,等看見人來了,石菊才端出來,余下的全是滾水,吃這一砸,半幅杏黃柿子紋的羅裙兒遭了殃,這會兒天還暑熱,也就是石菊身上寒,才穿著兩層裙子,全叫澆濕了,燙得她人都立不住,拎起裙子來,又怕叫人看見。 一時痛楚難當,人都立不穩了,高甲也不急同錦荔爭辯,眼看人要倒,趕緊一把拉了她的手腕,扶著她坐到欄桿上去,知道燙了皮子,唇色都泛白,里頭裙子褲子好幾層,燙傷了可怎么好,快步把耳房里的人都趕出來,架著石菊往里去:“你,你解了裙子,我守著門,已經叫人端涼水去了?!?/br> 那茶沾唇還是guntang的,她這么嫩生生的姑娘家,燙壞了皮子怎么好,錦荔還要歪纏,高甲瞪她一眼隔著薄門板兒問里頭的石菊如何了,只聽見抽氣聲兒,腿上一片全紅了。 小廝送了涼水來,高甲扣了門,不敢讓錦荔送進去,推開門板把水沿著地面往里推,嘴上還怕驚擾著她,眼睛不敢抬,水進去了,門又闔上了。 錦荔還不覺得闖了禍,坐在欄桿上哭得一聲接著一聲,她知道家里爹娘已經跟姑姑開了口的,求著太太放她出來結親,表哥跟個八桿子的不著的都這樣親近,獨獨對著她,半句多話也沒有,石菊才跟他見過幾回,兩人就能熱絡成這個樣子。 她坐著抹眼淚,尋常這招最管用,不論之前干了什么,高甲總要來問問她,他是男人,哪里真個會跟meimei計較,豈知這一回卻是怎么也不理會她了,還請人去院里找石菊相熟的淡竹。 淡竹一陣風似的跑出來,眼看著錦荔在哭,高甲守著耳房的門,臉都唬白了,來的人說的不明不白的,她趕過來又是這么個情態,叩了屋門抖了聲兒:“是我,我進來了?!?/br> 石菊眼圈兒都紅了,倒不是因為疼,只是太過窘迫,耳房里是小廝呆的地方,她在這兒解了裙子察看傷口,心里覺著委屈,淡竹一來反撐不住了,靠在她身上,眼淚是忍不住了,傷勢也并不重,拿濕巾子敷一敷,紅還消下去些,只她皮子嫩,這紅塊看得駭人。 淡竹“呀”的一聲驚叫,高甲在外頭聽得真真的,卻不好問燙傷了哪兒,石菊在里頭一聲都不出,竟不知道燙得這樣厲害,他急得渾身冒汗,張不開嘴問,趕緊拉了個小廝去買仁濟堂的燙傷藥,把兜里的銀子都摸了出來。 淡竹進進出出,急著去拿了干凈的裙子來,給石菊換上鞋子,扶了她回院里去,高甲還想問話,就見石菊把臉挨在淡竹身上,眼睛里分明有淚光,只是沒哭,越是急就越是說不出話來,反是石菊謝他一聲:“多謝你了?!?/br> 這事兒自有春燕作主,不同高甲相干,錦荔斜眼兒看著,還有恃無恐,半天沒等到高甲同她說話,還兀自去扯他的袖子,他們倆離得這樣近,人都要湊到一處了,要不是她伸手,還不定鬧出什么事來。 越是想越是罵石菊下賤,院里哪個不知道她跟表哥要定親,偏這時節又是笑又是俏,九條尾巴的狐貍精托世都沒她這么下作的。 石菊傷了腳,拿薄被蓋著,露出腳背跟燙紅的那一片來,淡竹回了院子就折騰著去找藥,又把事兒回給春燕,春燕繁杏兩個來看,腳背上起了水泡,又紅又紫,果是燙得狠了,春燕繁杏兩個對看一眼,原就預備著出嫁之前把錦荔這個愛嚼舌的尋個由頭發落出去,既有這樁事,倒更便宜了。 外頭小丫頭子受托送了一籃子燙傷藥膏來,淡竹問了卻是高甲送的,春燕拉了石菊的手:“你這些日子便歇著罷,總還你一個公道就是?!?/br> 也不把這事兒去煩葉氏,叫了婆子進來,把錦荔帶到屋里,讓她理了東西回家,錦荔白了一張臉,她知道這事報上來,卻沒想著會攆她走,到多罵上幾句,罰上幾個月的月錢,就跟上回同石桂打架一樣,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春燕冷笑一聲:“我已經著人來把你領回去了,想來你爹娘也不管用,非得是你姑姑你才死心,你且等著罷?!?/br> 高升家的不碰著兒子的事,自然是要保了錦荔的,可這事兒沾著高甲,她一聽就氣得頭頂冒煙,上回跟石桂打架,也確是錦荔挑的事兒,傷人父母就是罪過,可石桂暴起打了她,她的慘像也抵掉一半罪過,兩個都有錯,各打五十大板,這事兒就算混過去了。 如今又不一樣,不說高升家的已經沒打算讓兒子結這門親,便是要結親,哪有她自家這樣嚷出來的,里里外外的管事娘子見著她都要笑一聲,笑得她臉臊得沒處擱,再是得臉的,上頭也還有主家,求娶是一回事,自家定下又是另一回事。 石菊身上當著差事,差事還是春燕給的,這可不是打了春燕的臉,新官上任三把火,臨到要走了,這火還燒得旺,高升家的暗暗叫苦,兒子眼看往后就要接丈夫的班,當真討這么個媳婦,往后內宅里還有誰替他走動。 何況這事兒還沾著兒子呢,說錦荔砸得有理,那就是說兒子跟丫頭有私情,那可是葉氏院里的丫頭,往后就要升一等的,這罪責推不掉,只能讓錦荔認下來,高升家的把事情打聽清楚了過來,春燕見了她依舊站一站,彼此都無話說,一口認下來:“是她犯了事,不勞動太太,我把她帶出去就是了?!?/br> 錦荔抱了高升家的腿兒:“姑姑,姑姑我沒錯,分明就是她勾引了表哥?!备呱业暮薏坏脫v了她的嘴兒,讓她不再說,腆了一臉笑看向春燕,春燕臉上似笑非笑:“我給mama面子,這話只當不曾聽過,外頭怎么傳的,mama自家料理罷?!?/br> 高升家的為著侄女兒折了兩回腰,一聲聲的就著,連拖帶拉把錦荔帶走,春燕立在門邊,眼看著錦荔要嚎啕,被高升家的拿帕子塞了嘴兒,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在她走之前,總算替葉氏肅清門戶,留下老實可靠的,也不枉兩人主仆一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木有人猜對 救了秋娘的不是大人物,只是小人物~~ 嚕嚕嚕 我本來想說到六月底就能完結了 算一算還有好多事沒寫 還是慢慢來吧…… ☆、第242章 求娶 春燕打發了錦荔,高升家的領著侄女兒回去送給哥哥,錦荔哭天搶地的出去,高升家的一把捏住她:“你這樣兒生怕別個不知道你是叫攆出去的不成?連體面也不你爹娘留了?” 錦荔哪里忍得住,她傷心的倒不是被趕出來,這會兒春燕有火氣,替石菊出了頭,隔得幾日姑姑再去求一求太太,她就又體體面面的進了院子,還當二等丫頭,且讓石菊這小蹄子得意。 她傷心的是她表哥對著石菊這樣體貼,表哥對著她連句親熱的話都沒有,家里分明早就論起親事來了,見著她還是直躲,她做的衣裳鞋子送過去,就從沒見他穿過。 可他又扶著石菊進耳房,又守著門替她要涼水,還掏出這許多錢去給她買藥膏,叫她恨不得撓花石菊的臉,錦荔哭得頭都疼了,高升家的哪里架得住她,一路哭回去,甚個臉面都沒了,想著嫂嫂的性子同錦荔差不了許多,差了小丫頭子把哥哥叫來,讓哥哥把人先領回去再說。 高升家的想得好,可她哥哥但凡能立得起,也不會叫嫂嫂壓過一頭,還得靠著meimei厲害,才能在老婆那兒得幾天好日子過,嫂嫂一并跟了來,錦荔見了親娘還能有不哭的,哭得更厲害了,扒著她娘又哭又叫。 錦荔是獨生女兒,夫妻兩個好容易有這么個女兒,掌上明珠一樣的嬌養著,進了院子做活就已經千般萬般不舍得了,上回受了委屈,心肝rou的叫個不停,高升家的嫂子不敢進院子尋人晦氣,同鄭婆子吵了幾日,鄭婆子哪里輸人,她便只能拿丈夫撒氣。 這會兒眼見的竟被攆出來,扯了小姑子的袖子吵開來,高升家的甩都甩不開,想著這回要是不斷,當真要為著個侄女兒把自家兒子耽誤了,這么個蠢笨的,往后能幫襯著什么? 一甩手便道:“你自家問問她,她那腦仁可有針尖大?我可再不敢管她了,今兒敢打人,明兒后兒她還有甚上不敢的,那一個還躺在床上呢,要是傷勢不好,太太不定怎么發落?!?/br> 錦荔嘴里扯出高甲來,說他跟石菊勾勾搭搭,這句不出口不要緊,一出口高升家的沒跳,她嫂子先跳起來,高甲這個女婿她是千萬般滿意的,哪能放跑了,擼了袖子就要進去鬧,叫高升家的一把攔住了。 “太太交待的事他總要辦,為著多說兩句交待的話就是有了首尾,那一家子人也不必干活了,這會兒是春燕給我臉面,這才請出來了事,等真個鬧出來,太太得發落?”高升家的看著嫂嫂這混不吝的樣子就頭疼,偏偏哥哥又沒用場,趕緊使眼色給婆子,連推帶拉把錦荔一家推出院子去了。 自家兒子自家知道,就高甲挨打都不會叫“哎喲”的性子,再加上石菊這么個一句不多說的性子,兩個要能有首尾,到是奇聞了,這么被侄女叫嚷出來,不是也成了是,石菊的爹娘也是府里當差的老人了,無端端女兒受了這番變故,怎么肯干休。 想著就是一腦門官司,各處安慰打點,就怕說出不好聽的話來,此時悔青了腸子也是無用,早知道是這么個扶不起的,就不該送到太太院里頭來,又怕這燙手的山芋還是落到自個兒家里,真成了兒媳婦,往后可怎么好。 石菊腿上那一塊燙得厲害,起了好大的水泡,腳趾頭上砸的那一樣更是厲害,杯子彈起來磕到墻上砸了個粉碎,得虧著沒傷了骨頭,腫雖腫了一塊,骨頭還能動,春燕放了她假,甚時候好了,甚時候再當差。 春燕找了藥送來,那頭高甲買的也托人送進來,淡竹看著頭貼了仁濟堂的簽兒才敢用:“倒算他知禮數了?!甭冻鐾葋硖嫠?,清涼涼一片,倒好受得多。 藥雖管用,可也太多了些,點一點買了十來瓶,別個還當是燒傷了,千叮萬囑得來看,架在藤椅上也得送了來,光敷藥可不能活。 “這個消腫倒快,也就是春燕jiejie趕人趕得及,看我撕不撕了她,了不起我也去門外頭跪著去!”淡竹這時候才懊悔,該先跟錦荔打一架的。 石菊敷了藥好上許多,傷處也不能那么疼了,勉強笑出一聲來:“你打了架,她便有由頭不走了?!?/br> 淡竹扁扁嘴兒:“這會兒是出去了,只怕還有得好鬧呢?!边@事兒瞞不住,石菊還想晚兩天,等傷好上些再告訴她娘,可一天里上上下下全知道了,她燙傷了腿,又不能請大夫進來看,她娘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進來了,看見女兒躺在床上,傷處還沒看,就先落起眼淚來。 石菊趕緊把娘勸住,讓她回去告訴哥哥無事:“我雖吃了虧,可春燕jiejie都記著,娘要是鬧起來,咱們反沒理了?!?/br> 淡竹跟著石菊的娘絮絮叨叨,兩個一程罵,罵完了再告訴她要忌口吃些什么,好容易把人都送走了,淡竹累得直捶腰:“春燕jiejie只給你放假,也該給我放個假才是,你還躺著呢,我腿兒都要斷了?!?/br> 夜里高升家的來了,帶了許多補身子的藥,這事兒已經止不住了,吹風似的在后院里傳遍了,這時節再去埋怨嫂嫂沒教好侄女也無用,就想把事兒平息下去,倒跟石菊賠禮,把她打量一回,想起兒子再沒這樣急過,一時吃不準是真個喜歡她了呢,還是看她受了傷這才多問上兩句的。 石菊忍了疼謝過她,又說謝謝高甲,濕裙子貼得久了更不好,也不給高升家的看傷勢,讓淡竹把人送出去。 高甲心里掛著事兒,石菊這樣纖細,挨了那一下,連路都走不得,還不知傷得怎樣,在燈下等著娘回來,高升家的嘆口氣:“你那個表妹,但凡有人家半分好,我也不至于難辦成這樣,明兒還得上石菊家去,把這事兒圓了?!?/br> 高升家的還有一句不曾說,若是真個傷好不了留下疤來,石菊家里起意賴上了兒子可怎辦,錦荔又沒個哥哥,只有把高甲填進去了,她急得嘴里都生了泡,偏偏不能跟兒子說,知道他這個性子,認準了說不得就真個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