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方志遠擦著鼻涕,甕聲甕氣地道:“要你管,我就哭!”方采菱氣道:“你看看你,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丑死了。還把鼻涕弄在衣袖上,那可是新衣裳,一點都不知道愛惜!” 方志遠梗著脖子抽泣著大喊:“愛惜什……么,端午節連……連個龍船都不讓……看,倒不如不穿這新衣裳!”他這樣又是哭又是喊地,陸家其他人照舊是目不斜視絲毫不感興趣的模樣,陸騏卻嚇了一跳,驚訝地直盯著方志遠瞧。 胡氏額頭青筋直跳,這小兔崽子,沒完沒了他!自從得知自己不讓他去看龍船之后,這孩子這兩天就跟蒼蠅一般不停地在自己耳邊嗡嗡嗡,任憑你怎么勸說解釋都不聽。明明平日里乖巧聽話的兒子,怎么在這件事上就這般牛心左性呢? 在家里頭發發脾氣也就算了,在人前尤其是對面人家幾母子跟前這般跟自己鬧,不是存心讓人家看笑話嗎?胡氏的怒火再也壓不住了,抓過兒子照屁股上啪啪啪就是幾巴掌。 胡氏極少責罰孩子,像這種當眾動手的情況更是從來沒有過,聽到弟弟嚎啕大哭,方家姐妹都驚呆了。愣了片刻后才一個將方志遠搶過來,一個去拉胡氏。 陸家人已經走過一段距離了,不過后頭方家母子幾個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他們不可能聽不到。陸騏同情地道:“方志遠哭得好厲害,他娘可真兇??!” 陸驍道:“胡寡婦自來將兒子看得眼珠子一般,這回居然舍得下手開打了,還真是稀奇啊。端午節不是該高高興興地嘛,我還真是不明白那一家子?!?/br> 于寡婦道:“你沒聽到那小崽子原先嚷嚷著什么‘不讓看龍船’的,肯定是賊婆娘不準她那幾個崽子去江邊看船,小崽子在跟她慪氣唄?!?/br> “難怪了?!标戲敾腥淮笪?,“這三年才得一次龍船看,小孩子誰不想,胡寡婦竟然不讓他們去看,難怪方志遠那小子又是哭又是喊的!這個胡寡婦,還真是……” 于寡婦淡淡地道:“你當她不想啊,可她敢嗎?看船的人那么多,她那幾個崽子要么模樣太招人,要么年歲太小,帶去人堆里不是存心招禍嘛?!倍际亲瞿锏?,于寡婦倒是挺理解胡氏的擔憂。 陸驍嘿嘿地笑:“也是,方采蘩確實長得太好看,那些個登徒子即便不敢對她動手動腳,可就這么不眨眼地給人瞅著也瘆人。就是方二,雖然性子不討喜,可小小年紀模樣也不賴,她家唯一的男丁遠哥兒偏還那么點大。嘿,這模樣長得太出眾也煩惱啊,你看我大哥身為男子,被那些花癡們擾得一天到晚板著一張臉,長此以往我都擔心他不會笑了?!?/br> 于寡婦笑罵道:“小兔崽子,說對面人家就說對面人家,拿你大哥尋什么開心!” 陸騏回頭同情地看著方家人,然后拍了拍陸驥的肩膀道:“采蘩jiejie她們不能去看龍船,真可惜。方志遠還挨了打,可憐啊?!薄笆前?,可是這事兒咱們幫不上忙?!标戵K重重嘆了口氣。 方志遠雖然在方采蘩的勸說下止住了哭聲,可這孩子死倔著蹲在地上不肯動了,胡氏氣得揚手欲再打,卻被兩個閨女及時拉開。娘兒幾個一時間僵在了路上。幸好這條路就方陸兩家走,陸家人走了之后,方家母子幾個杵在路上倒不存在擋路的問題。 眼看著日頭就要升起,胡氏又氣又急,和顧客約好今日一早開鋪門人家來取貨的,為此一家子特地趕個早,沒想到卻被小兔崽子給白白耽擱了。 方采蘩知道老娘的心思,忙道:“娘,不如你和菱姐兒先走,我哄好了遠哥兒后頭來?” 胡氏搖頭,今日路上也好街上也好人都多,她可不放心如花似玉的閨女離開自己的視線。若不是家里房子偏了些不放心,她都想讓閨女留在家里別進城。 胡氏咬牙對兒子道:“遠哥兒,你那么想看龍船,可娘沒本事不敢帶你去看,是娘對不住你!你爹爹和祖母不是很稀罕你嘛?下次你爹爹還會派人來接你們,到時候你就跟著她們走吧!你爹爹是堂堂知府老爺,身邊仆從多,看船的時候不用擔心你給擠丟了或者被拐子拐去了!” 胡氏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眶都紅了,方采菱看得心頭酸澀,不滿地對弟弟道:“是啊,讓你一個人去潭陽府爹爹那里去,反正祖母也只稀罕你,我和jiejie就陪著娘在和錦好了?!?/br> “我不去!”方志遠一下就急了。方采蘩在一旁哼了一聲:“那可由不得你!誰叫你這么不聽話,娘管不了你,我和你二姐也勸不了你!” “你們,你們都不要我了?”連大姐都這么說,方志遠傷心得嘴巴立馬扁了起來。 “不是我們不要你,是你不想跟我一道過了。娘沒本事在人多的地方護住你,只好拘著你不讓你去看龍船,可你不理解娘的苦心只管瞎胡鬧?!狈讲赊篮菪牡叵旅退?。 方志遠看著胡氏,遲疑了片刻后慢慢過去,拽住胡氏的衣袖低聲道:“娘,我錯了,您別生氣。我再不嚷著看龍船了,咱們快走吧?!?/br> 胡氏嘆了口氣,擦了擦濕潤的眼角,拉著兒子的手道:“知道自己錯了就好,其實你這個年紀正是好熱鬧的時候,娘不叫你去看船,委實不近人情,誰叫娘膽小怕事沒本事呢。我兒還小,龍船比賽往后還會有好多次,等你長大了自己看個夠吧?!?/br> “娘,您別說了,兒子以后再不說看龍船的事了?!狈街具h哭久了,說話猶自一抽一抽地,胡氏看著又是心痛又是后悔。兒子自來懂事,這回實在是太想看龍船了才這樣犯倔,自己不該打他的。這孩子長這么大,連親老子的面都沒見過,一直跟著自己過著清貧的日子。握著兒子稚嫩的手,胡氏不由開始怨恨起前夫來。 理智上她知道前夫身為一州的最高官員,為了私事離開衙門一二十日是絕對不允許的??煞叫尬淖焐险f自己如何如何思念孩子,得知自己母子的下落后卻至今未露面,叫人在感情上如何能接受! 哼,老虔婆和方修文以為派幾個下人來自己就乖乖地讓孩子回方家了,想得美!自己母子在這里受苦,他們和明氏錦衣玉食地過著,自己憑什么要輕易滿足他們的心愿! 陸家人進了城之后,不過在鐵鋪稍稍呆了一會兒,陸驍和陸騏就被江邊的龍船鼓聲給勾走了魂,嚷嚷著比賽開始了趕緊去看。明知道時間還早,比賽應該沒正式開始,可于寡婦還是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陸驥卻道:“今日進城看龍船的鄉下人很多,肯定有趁機取鐵器的或者買鐵器的,不如你們先去我守在鋪子等等看,回頭等沒人了我再去尋你們?!?/br> 陸驍笑道:“大哥你鉆錢眼里去了,今日還管什么鋪子啊,看龍船是正經?!庇诠褘D也嗔道:“是啊,說好了今日咱們娘幾個安心看船,大郎,什么都別管了,關鋪門?!?/br> 陸驥卻堅持要留下,于寡婦沒法只好由他,和陸驥約好到時候去哪一帶匯合后牽著陸騏就走。 陸驥卻皺眉道:“到時候人多我萬一找不到我們就不找了,你們只管安心看你們的別管我,我這么大個人不會丟的。倒是娘和驍哥兒要牽好騏姐兒,她人小別給擠散了?!?/br> 于寡婦笑道:“放心,你娘可不是胡氏那賊婆娘瘦猴一般的身板,就算真要擠起來,吃虧的也是別人?!?/br> 送走了老娘和弟弟meimei,陸驥在鋪子里端坐著,一雙眼睛卻一直盯著外面看,看到方家母子四人的身影后不久他就關了鐵鋪大門。 然而他并沒有按照之前和老娘的約定去江邊匯合,而是在街上晃悠,視線卻一直鎖定通往胡記綢緞鋪的兩個路口,他不知道自己昨日去菜市場割rou時候無意中聽到的那輛馬車上的對話,是不是說的方采蘩,反正這半日只要方家母子不離開鋪子回家,他就要守在這里。 少年握了握潮濕的手,心里有些緊張。他擔心那人真的想打方采蘩的主意的話,自己一個人護不護得住。 ☆、第29章 翻車 陸驥昨日早上采摘粽葉的時候聽方采蘩說到什么京里來的梅少詹事府上的三爺,此后去市場割rou的時候就決定打聽一下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是和錦哪個大戶家的親戚。 結果他根本就不需要打聽,市場上就有好幾撥人議論起那姓梅的。原來這梅三爺是柳知府夫人的外甥,其父是詹事府的少詹事。詹事府的少詹事不過正四品的官,在京官當中品級算不得多大,可梅家整個家族做官的頗有幾個,在京中也算是有聲望的人家。 柳知府的娘纏綿病榻差不多兩年了,柳知府的夫人帶著孩子回鄉侍疾,姓梅的受自家老娘指派,特特出京來探望姨媽,正趕上端午和錦龍船比賽。柳家雖然祖宅在下頭板栗鎮,但像他家這樣的大戶人家,縣城自然也有房產,端午臨近,這幾日梅三爺和柳家的人就都住在縣城。 姓梅的今年二十八歲,家中有一妻一妾,據說都很美貌。他到和錦縣城后聽人說起“和錦四美之首”的方采蘩,不免就有些輕視,嗤笑鄉下小地方的人沒見過世面,大概模樣稍微齊整一些的在他們眼里都是美人了。 他心里輕視,便派了自己帶來的兩個婆子去綢緞鋪瞧瞧那叫方采蘩的姑娘究竟長得如何。不想兩個婆子去胡記看過之后回來告訴他,“和四美錦”之首的方采蘩確實名不虛傳,整個京中梅氏一族公認最美的,嫡長房二老爺的香姨娘,跟她比起來約莫都要遜色兩分。 梅三爺自詡自己是京中來的貴公子,而柳家的人都是土包子,相處之中言行難免有些輕鄙之態。柳家的兒郎們對此很是不忿,鑒于對方是貴客不好得罪只好強忍著不發作。這次“比美”,柳家人借助方采蘩成功打臉姓梅的,上下都覺著解氣,柳家采購的下人到了市場就忍不住說起了這事。 和錦的美人這般長臉,身為和錦人都深感自豪,市場上自然議論紛紛。聽到方采蘩的名字被人這般掛在嘴上議論,陸驥的面癱臉直接成了冰霜臉,對那姓梅的也就暗自咬牙。 陸驥心頭郁憤,胡亂割了兩斤rou悶頭往回走,結果剛出市場門口,就聽到路人指著迎面而來的馬車道:“喲,那不是柳家的馬車嘛,我認得那車夫?!绷硪蝗瞬[眼瞧了瞧道:“嗯,是的,不過最前頭那輛車的車夫瞧著有些陌生?!薄澳鞘蔷├锩犯能嚪虬?,車里坐的應該是梅三爺?!庇钟幸蝗搜a充道。 柳家在和錦大名鼎鼎,有關他家的事情人們都感興趣,何況梅三爺是京都來的貴公子,自然更加引起人們的關注了,一時間周圍七嘴八舌地。 市場這一帶人流量大,馬車只能慢慢地走。陸驥在馬車經過的時候,聽到里頭說話的不是本地口音,確定是那姓梅的坐在里頭,便下意識地跟在后面。 “三爺,柳家幾位爺可是再三說過,和錦民風淳樸,極少有強逼民女之事發生。柳家對子弟約束很嚴,在和錦聲望極好,希望您不要對那方采蘩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免得帶累了柳家的名聲,您還是歇了那份心思吧。生得好看的姑娘京里多得是,您又何必非要這么一個鄉下丫頭?!?/br> “什么叫生出不該有的心思?爺可是京里來的官宦子弟,看上一個鄉下丫頭,想正經納了她,那是給她天大的面子,怎么會帶累他柳家的名聲了?!?/br> “可婆子們都說那方姑娘的娘聽到她們拿方姑娘和香姨娘作比都不高興,人家又怎么會同意自家閨女給人做妾。咱們暗自打聽,也聽說那胡寡婦心氣很高,之前有人玩笑中說到她閨女這般顏色,若是送去給達官貴人做小,保證她一家子都衣食無憂,胡寡婦就當場翻臉,生生將人家給罵跑了?!?/br> “哼,達官貴人,和錦這地方有什么達官貴人?柳家這樣的人家在他們眼里都了不得了。爺可是京里來的,我梅家又豈是他柳家能比得的。姐兒愛俏,憑三爺我這氣派風度往那一站,說不定不用我提,那丫頭自己先就對三爺動了心?!?/br> “那萬一人家不動心,愣是不答應呢?三爺不是白白失了面子?” “不答應,怎么會呢?不答應爺自有法子叫她答應。不過一個偏僻小縣城的鄉下丫頭,爺瞧上了她是她的造化?!?/br> “三爺您三思啊,咱們出京的時候老爺可是再三交代過。老爺說和錦這位任縣令雖然只是小小七品官,可他的岳父卻是英王爺的心腹,英王爺深得皇上信任,太子爺對他也很敬重,所以這位姓任的咱們輕易得罪不得。讓您到了和錦規規矩矩地,千萬不要惹事?!?/br> “狗奴才,動不動就搬出老爺來嚇唬人。爺是想正正經經地納她,又不是強逼。不過,若是她家不識好歹,爺少不得要用些手段,既要將人弄到手又不會落下話柄,這樣老爺那里也交代得過去,你又有什么好擔心的呢?況且方家寡母幼弟地,那方采蘩若是跟了爺,爺不光能保她一家衣食無憂,還能給她弟弟延請名師,這于她一家來說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怎么你們一個二個地都跳出來反對!” “我的爺,這事換戶人家興許會覺得是好事,可柳家的人都說胡寡婦不是那種賣女求榮的人,您又何必強人所難!” “可惡的奴才,你究竟是誰家的下人,該聽誰的話?”“這個,小人自然是梅家的下人,凡事得聽三爺您的?!?/br> “哼,你知道就好。柳家那幾個厭物怕爺去方家的綢緞鋪,隨時跟著爺,你給爺想想法子看看怎么能甩開他們?!?/br> “這個,今日肯定不行,只有等明日柳家的人都一門心思地看龍船的時候才能找著機會?!?/br> “蠢貨,明日看船,方家母子自然也關鋪子去看船了?!薄澳强刹灰欢?,回頭等小的悄悄去打聽打聽?” 車內姓梅的和自家的下人在低聲商談,他們自認為話音壓得很低,旁人不會聽見,卻不知道陸驥常年習武聽力遠勝于常人,加之有心相聽,卻是將他主仆二人的話聽了個*不離十。 陸驥憂心忡忡,有心向方采蘩示警,可偏偏昨晚方采蘩在家包粽子,趕鴨子的是方采菱。次日早上自家這邊陸驍因為想早點出門,悶聲不響地就將鴨子趕下了溪,弄得他愣是找不到機會和方采蘩單獨見面。 而且他想了又想,覺得這幾日讓方采蘩躲在家里不進城也不行,姓梅的已然對她動了心思,興許他會尋到郭家洼來也不是不可能。 江面上鑼鼓喧天,龍船比賽已然進行了一陣子,絕大部分人都被那三年才得一見的熱鬧吸引,紛紛趕赴江邊,和錦縣城大街上空蕩蕩地,偶爾才見一兩個人影晃過。陸驥一個人在固定區域晃悠倒也沒引起人的注意。 方家這邊,繡品已然被取走,娘兒幾個本來可以跟著就回家的;可是又新接了兩單繡活,然后接下來的兩日不開鋪子,東西就得好生歸置一下。 本來方志遠年小,這些事自來是不喊他幫忙的,可今日龍船鼓太響,方采蘩怕好不容易做通思想工作的弟弟再多想,便暗示老娘給這孩子派活,期望忙碌能分散一下方志遠的注意力。 路口一直沒見什么動靜,陸驥正懷疑是不是姓梅的被柳家的人絆住不來了,卻聽到遠處傳來馬車跑動的聲音。他趕緊躲到墻角,悄悄探頭偷看。果然是姓梅的馬車往這邊來了,目標嘛不用說自然是方家綢緞鋪了。 眼看著馬車慢慢靠近,陸驥深吸一口氣,靜靜等著馬車駛過之后,摸出袖中三塊石頭,依次打了出去。梅家的馬車立馬失控,那馬發瘋一般狂奔起來,任憑車夫怎么控韁繩都沒用。 “咣當”“嘩啦”,即便看不到,可老遠聽著這聲音就知道梅家的馬車翻了?!鞍选薄翱?,快救三爺!”“不好了,三爺給壓在車下了!血,啊……”“嗚嗚,三爺……”“嚎什么……喪!爺……死不了,趕緊去尋郎中……”“三爺,您的臉……”“蠢奴才,輕點……爺的腿……斷了!” 聽著遠處殺豬般的嚎叫聲,陸驥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彼時江邊龍船劃得正酣,這一片街面上一個人都沒有,陸驥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姓梅的這下不死也脫層皮,哪里還有精神去打方采蘩的主意,陸驥放心地去了江邊和自家老娘他們匯合去了。 對于這些事兒方家母子一無所知,她們收撿好東西,再三囑咐完老張頭之后就立馬出城回家,在門上掛了菖蒲艾葉之后,胡氏又用雄黃在方志遠的額頭畫了個“王”字。方采菱今年滿了十歲得以幸免,于是不厚道地在一旁笑話方志遠,惹得方志遠又跟她拌起了嘴。 做完這些之后,方家母子就著手準備晚飯,端午節嘛,菜色自然比較豐盛。因為準備得早,方家的晚飯很早就吃了。陸家母子因為看龍船,端午節的晚飯倒是跟平日差不多。不過大家趕鴨子回家的時間是固定的,于是方采蘩和陸驥又在溪邊碰面了。 這次陸驥倒不是慣常的面癱臉,而是笑著喊了方采蘩。方采蘩少不得問起龍船比賽的盛況,陸驥道:“龍船比賽自然是熱鬧,不過今日縣城發生了一件大事,人們議論紛紛,似乎都蓋過龍船比賽的風頭了?!?/br> 方采蘩一驚,道:“什么大事,我怎么沒聽說過?”陸驥道:“說是那位京里來的梅三爺的馬車翻了,差點沒將他壓死?!?/br> ☆、第30章 后怕 京里來的梅三爺,那不是到自家鋪子胡亂說話叫老娘趕出去的婆子的主子嗎?方采蘩一下被勾起不愉快的回憶,不由皺眉道:“是那人啊,好好地看龍船,他的馬車怎么會翻呢?莫非是看完了回家途中出的事?” 陸驥搖頭:“不是,是龍船正劃得熱鬧的時候,誰知道這人看著看著竟然就不看了,柳家的人都沒察覺他就帶著自己的下人回了城。興許是覺著大街上空蕩蕩地沒人吧,他那馬車就放肆狂奔,結果就翻倒將他壓在了底下?!?/br> 方采蘩道:“那他傷得如何有沒有性命之憂?聽說這人是柳知府夫人jiejie的兒子,說是都二十八歲了,孩子肯定都有好幾個了,大老遠地來和錦探望柳夫人這個姨媽,若是將命送在這里,柳家怎么跟跟梅家交代?!?/br> 狗東西,都那么大歲數了,居然也好意思納蘩姐兒為妾!難道京里的紈绔都是這樣厚顏無恥嗎?陸驥一想到姓梅的說什么姐兒愛俏,他只要往蘩姐兒跟前一站,蘩姐兒自會對他動心的話就恨得咬牙。當然這樣的話他當然不會告訴方采蘩,沒得誤了方采蘩的耳朵。 陸驥心頭憤怒,臉上卻半分不顯,淡然道:“傷得比較重吧,性命倒是無礙。柳家的人嚇得要命,想著和錦沒有高明的郎中,怕耽擱治療,已經走水路將他往州府送了?!?/br> 一個不相干且有些叫人不舒服的人而已,方采蘩并沒有對梅三爺翻車之事投入過多的關注,轉而又問起龍舟賽的輸贏情況,今日首輪比賽哪個地方的龍船表現最佳之類的問題。 陸驥一一作答之后,忸怩著道:“那個,蘩姐兒,我昨晚將之前先生教的東西撿起來看了一遍,發現自己都忘了一半多了,只好從頭背起?!?/br> “慢慢來,不急,只要你肯用心學,肯定能學好的?!狈讲赊佬χ膭?。陸驥摸了摸后腦勺:“不然我將《三字經》背給你聽聽?” 《三字經》是六七歲孩童發蒙時候的讀物,陸驥十六歲了還從這里開始撿起,還真是難為他了。方采蘩壓下心頭怪異之感,點頭道:“好,你背,我聽著?!?/br> 陸驥立馬開始背誦起來,其實他自己私下里默背的時候明明是比較熟練的,可是這會子面對方采蘩卻因為緊張,開頭還算流利,背著背著就變得磕磕巴巴地了。 陸驥身形高大,自己連他的肩膀都不到,可此時這家伙在自己跟前卻挺胸背手,一副典型前世小學一年級乖乖學生面對老師的模樣,哪里有平日半分高冷面癱的架勢,方采蘩看著這反差極大的陸驥,不由噗嗤笑了起來。 陸驥正好想不起下一句,卡住了,以為方采蘩是在笑話自己,立時臉賽紅綢,羞臊道:“呃,那個蘩姐兒,我這么笨,你是不是很嫌棄啊?!?/br> 方采蘩趕緊搖頭:“不是,我是見你這般認真拘謹的架勢覺著好笑,我又不是夫子,你背不出來我不會打你的手心,所以你犯不上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br> 陸驥松了口氣,不好意思地道:“你雖然不是夫子,可讓我在你跟前背書我還是緊張,明明這個我是能背的,可這會子愣是記不得了?!?/br> 方采蘩前世從小學念到大學,對這種緊張心理很是理解,于是道:“你閉著眼睛,我也不看你,你再從頭背起?!薄斑?,好?!标戵K依言再背,這次果然一氣呵成地背完了。 方采蘩立馬鼓勵道:“陸驥你好厲害,放下那么多年的東西,不過昨晚撿起來看了看就能背下?!?/br> 得到表揚,陸驥的眼神立馬晶亮,欣喜不已地道:“蘩姐兒你不覺著我笨,認為我能念好書?哦,我不是說想參加科舉那種念書,我就是想多多地識些字讀些書?!?/br> “當然,你天分不錯的,又肯學,堅持下去識好多字能念許多書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狈讲赊乐刂攸c頭,下意識地揚手握拳道,“加油,努力,我看好你!” 陸驥愣了一下,跟著揚手握拳,學著方采蘩大聲道:“加油,努力!”兩個人相視而笑。方采蘩道:“好了,咱們該趕鴨子回去了,不然家里人要起疑心了?!?/br> 陸驥點頭:“好的,你就站在這里別動,我下水先給你將鴨子趕過來。今晚我再看《千字文》,回頭再背給你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