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枕在他厚實的臂彎,被他一搖晃,她靠在他胸前動了下,伸臂抱住他的脖子,也只裝作熟睡。 卻說周阮二人那日得入宮的玉鸞指點后,舞藝突飛猛進,有一日夜晚,明月高懸,二人在六尺余高的蓮花臺上舞蹈時,突然起了風,袖帶翻卷,飄飄欲仙。恰被經過的皇帝看見,當晚遂招幸,且自那以后,又頻頻一同招幸二人,所予的圣眷遠遠超出了風頭正盛時的貴妃。據皇帝身邊窺見的人道:那晚,阮貴嬪與周淑媛在蓮花臺上舞蹈,遠遠望去,還以為是偷吃了靈藥要奔月的嫦娥,讓三千佳麗都黯然失色,遂給她二人當了個名頭:“奔月雙姝”。 阮周二人的盛寵不但經久不衰,反而與日俱增。宮中很快流言四起。阮周二人與長公主府的玉鸞關系密切,且深諳那玉鸞懂得媚術,遂千方百計地巴結賄賂玉鸞使得那玉鸞將渾身解數都傳給了自身,將那玉鸞的本事學了些再拿來媚惑陛下才得了盛寵。而且,長公主府進獻的美人據說都是經過玉鸞親手調|教的,大多得了公孫戾的招幸,陸續得到晉封。 短短的時日內,為爭寵,后宮便分為兩派:一派是以周氏為首的長公主府進獻的美人加上阮繡蕓;另一派便是以馮氏為首的出身高貴的官女。后者顯然占據著下風,從前貴妃也沒有這般專寵,細究了原因,以為自身缺乏的還是吸引男人的本事。這派人常常聚在一起,明里數落和不齒那些狐媚惑人的本事,暗里卻決定效仿,便通過家族、四處托關系,想方設法買通長公主府的婢女,再由那些婢女搭上長公主府的玉鸞,希望能從那里得到一些良藥和良策....... 這一切都是長公主曾經預料到的,長公主明里裝作不知,吩咐鄭媱和府中的婢女們好生與前來求藥的人接洽,務必讓她們拿到想要的“良藥?!?/br> 又讓鄭媱和翠茵負責調制“香藥”,“香藥”里頭加了大量能致不孕的藥物....... 長公主府進獻的這些伶人出身低賤,卻一直承寵,讓出身良好的官女受冷落,將來孕育的子嗣血統自然要低賤,此時,恰有朝臣因此向公孫戾進言當雨露均沾,公孫戾深以為然,遂雨露均沾。那些官女偶爾得到一些寵幸,以為是玉鸞的良藥起了作用,更加頻繁地通過各種渠途弄來藥物,更發現那藥物神奇無比,使用后不但沒有任何不適,短短時日內便能改善容顏,色斑隱去,皮膚瑩白如玉,通透無瑕,吹彈可破....... 后宮兩派漸能分庭抗禮...... 疏疏幾場雨過后,天氣漸漸轉涼,快至晌午,撲面的風還帶了些涼颼颼的濕氣。秋祭在即,城東的鴻安寺,禮部尚書李叢鶴、兵部尚書王臻正與右相曲伯堯一同視察寺內的部署。 李叢鶴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對曲伯堯道:“此前聽說陛下有意要將顧相那才貌雙全的侄女配給右相大人,微臣一直等待著陛下下旨預備跟右相大人道喜來著,誰知........趙王那日御花園竟輕薄了那顧家娘子.......微臣聽說,事后,顧家不依不饒,陛下改主意了,要把那顧家娘子賜給趙王為側妃,估摸著過兩日就會下旨了.......” “哦......”曲伯堯道,“有勞李大人相告,李大人消息可真靈通,本相倒還不知?!?/br> “趙王為人也不似那種輕浮的,卻不知怎的會犯這種糊涂?!?/br> 曲伯堯道:“興許趙王就是對那顧娘子一見傾心,嫁給趙王為側妃倒比給本相做妾風光了去,顧娘子的伯父顧相一直與本相有嫌隙,顧家應該更樂意女兒為趙王側妃的?!?/br> 李叢鶴點點頭,呵呵笑了兩聲,又道:“曲相身邊伺候的人太少了,微臣倒樂意為曲相牽線做媒,就是不知曲相有沒有收人的念頭.......” 曲伯堯的腳步忽然定住,眼光已投去佛堂外的石階,顧了一眼又快速移開了,話題一轉與身旁的王臻聊起了其他事情。李叢鶴機敏地察覺到了,往佛堂外一覷,頓覺雙目一亮。寺外的梧桐秋葉開始泛黃,旋轉著鋪落在石階上,刮出瀝瀝的聲響,石階上佇立的二人正在談話,一個容光照人的年輕女姝,一個年過不惑的中年官夫人。 巧的是,這兩人,李叢鶴都認識,揚長了聲音自言自語:“咦?長公主府的玉鸞怎么和秦大人的夫人在一起?還出現在這里?” 秦夫人道了一身謝,咔嚓咔嚓地踩著鋪階的梧桐落葉步下臺階,從側門轉出去了。 李叢鶴又以袖掩面,訕訕地笑著,悄聲對身旁二人道:“不知曲相和王大人有沒有聽說,那玉鸞極其得長公主的寵愛,據說長公主經常留宿在她房中........還不斷傳出靡靡的聲音,往往至中宵不絕.......” 王臻也轉過視線,那廂亭亭玉立的女子正是玉鸞,悄悄瞥了身旁的曲伯堯一眼,曲伯堯低聲咳了咳,神色如常地張了張口:“哦?是嗎?想不到貴主一把年紀了還如此有精力......”王臻暗暗在心底偷笑。 目送秦夫人走遠,鄭媱提了提身后的裙擺,卻感覺有雙眼睛一直在暗暗盯著自己,掩上面紗,快速低頭下階。 “那玉鸞走那么快做什么呢?”李叢鶴疑惑道。 曲伯堯一腳踏上一截梧桐斷枝。咔嚓—— 鄭媱循音去看,眼睛一瞪,登時僵住。 “崔婉侍——”王臻先開口喊了她。 鄭媱只好硬著頭皮朝那三人走過去見禮。 “崔婉侍怎么會與秦夫人在這里?” 鄭媱鎮靜回答李叢鶴:“奴婢來為貴主祈福,偶遇了秦夫人,奴婢不識得秦夫人,但秦夫人認出了奴婢,遂與奴婢說了幾句話?!?/br> “來為貴主祈福,貴主近來可是身體不好?” 鄭媱抬眸瞥了曲伯堯,對上他的眼神:“不是,貴主最近只是有些心神不寧?!?/br> 他笑:“崔婉侍要適當勸解下貴主,不要讓她縱欲過度?!?/br> 64、求凰 鄭媱胸口一燙,沖他重重點了下頭,亦微微笑道:“奴婢謹遵右相大人的吩咐?!?/br> 李叢鶴與王臻面面相覷,又各自移開目光去看他二人。 傳聞不是說右相對這玉鸞有意思么?可瞧右相見了玉鸞的的反應也很尋常,像是生分的人打了個照面,難道右相那日在宴飲上的沖動不是為了這玉鸞?李叢鶴心底里暗暗思忖,倒是那玉鸞看右相的眼神,小情人兒般如水如火。李叢鶴轉念一想,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右相大人年紀輕輕,招女人喜歡。這玉鸞可不要仗著幾分姿色賣力勾搭么? “請恕奴婢斗膽一問,右相大人和兩位尚書大人怎么也到這里來了?” “秋祭在即,本相與兩位尚書大人先來看看?!鼻畧蛘f著,視線從她濃妝艷抹的面部移開,逡巡在她脖頸的一處淤痧,不由彎唇,反正會被人以為那印記是貴主留下的。 鄭媱微微屈膝一福,道了聲告退,便轉身珊珊走開了。她外頭披了件淺紫色的對襟罩紗衣,里頭穿了件深紫色的抹胸曳地長裙,胸脯被束得飽滿,雪白的鎖骨連成彎彎的弧,配上額心的梅花妝和深絳色的唇脂,整個人看上去冶艷無匹,風韻十足。頻頻引來路人的眼光。 “陛下當初怎么沒讓玉鸞入宮呢?不會是瞧不上她的姿色吧,”李叢鶴看愣了,喃喃自語道,“真奇怪,我總覺得這玉鸞似是在哪兒見過呢......” 曲伯堯笑道:“世間若真有非常相似的,也不稀奇.......” 出了寺院的正門,山風迎面涌來,鬢上一支金釵被風吹得泠泠鼓瑟,青絲飄飄拂拂,沙沙地拈來面上。鄭媱低頭快速緊了緊面紗,疾步走下成疊的石階,只顧著看腳下的路,走得又極快,下到半山腰時,不小心與人撞了下,低聲道了歉,鄭媱依舊埋頭提著裙裾,腳步輕飄如風。 待她飄出了數步臺階的距離,那擦身而過的男人猛然回頭,望著她的背影,揚聲喊了句:“崔婉侍!” 鄭媱腳步不停,只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快步下石階。 身后那人似乎轉身,也跟著下了石階,聲音和腳步漸漸急促?!按尥袷?!請留步!” 鄭媱愈發加快了腳步,正想著如何應對時,一個身影及時闖入眼簾,來人是鐘桓,鐘桓此前侯在山腳下,遠遠瞧見有人在身后追她,狼奔豹走地躍上前來,一看追她那人,立馬越過去擋在了前面。 習武的身子堅硬得似一堵墻壁,那人只顧著看腳下的石階,一頭撞了上來,吃痛地低呼。 鐘桓忙伸手將他扶?。骸巴鯛?,你沒事吧?” 西平郡王往左走欲繞過他去追鄭媱,卻被他堵?。骸鞍パ?,王爺你頭上起了個疙瘩?!?/br> “沒事?!蔽髌娇ね跬易?,他又堵在右邊。 眼見那玉鸞要下山了,西平郡王一急,喝道:“給本王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