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看了這情形,孫氏心中一急,下意識的瞅了顧三娘一眼,只不過顧三娘面無表情,看不出她在想些甚么。 沈拙接了戲單,蔣安兩派的人都沉思不語,獨有安妃,她臉頰帶著輕笑,下巴微微上抬,似乎滿是得意。 沈拙翻著戲單,他頭也不抬的說道:“承蒙公主抬舉,微臣就點一出《醉打金枝》罷?!?/br> 他這話一出,總管戲班的公公后背冷汗直冒,但凡是個有眼色的,誰敢在宮里唱醉打金枝?這個沈拙當著河陽公主的面點了這出戲,豈不是故意打安妃和公主的臉?總管公公叫苦不跌,又自覺好日子到了頭兒,也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開了這份戲單,竟把這出戲排上去了。 被當眾打臉的河陽公主半邊身子都麻了,若非這非常時刻,她早就逃走了,哪知沈拙還不罷休,竟又說道:“再點一出《鴻門宴》,一出《霸王別姬》?!?/br> 說罷,他就將手里的戲單遞還給管事公公,那管事公公臉色發白雙腿打顫,幾乎恨不得立時昏死過去,舉凡壽宴上,排得都是一些喜慶熱鬧的戲,沈拙偏點這兩出戲,他哪里敢接這戲單呀。 若說先前一出《醉打金枝》是羞辱安妃和河陽公主,沈拙后點的這兩出殺機四伏的戲,頓時使得全場鴉雀無聲,《鴻門宴》上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霸王別姬》里項羽困死垓下,正好印證蔣安兩派博弈的情形,然而,誰是項莊,誰是沛公,誰又是慘敗的楚霸王呢? 此時,諾大一個鏡花臺,就好像掉一根針都能聽到似,安妃臉色陰晴不定,她直直的看著遠處的沈拙,一語不發。 沈拙見那管事公公不接,抬頭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怎么,莫不是這幾出戲不會唱?” 管事公公‘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整個人唬得瑟瑟發抖。 這時,安妃開口了,她對身邊的嬤嬤說道:“傳我的話下去,命管事公公接下沈大人的戲單,他點的戲,就是不會唱也要變個人出來唱給他聽?!?/br> 她倒要看看,到底誰是劉邦,誰是項羽。 王嬤嬤小跑著到對面傳話,管事公公得了令,這才敢接過沈拙的戲單,直待他們退下,鑼鼓一響,戲臺上首先演的第一出戲是《麻姑獻壽》,九天玄女婉轉清亮的嗓音合著樂聲傳來,剛剛緊繃的氣氛似乎也消弭不見。 眾人點的戲一出接著一出,顧三娘本來最愛聽戲,只是夜深露重,兩個孩子不停的揉著眼睛,鑼鼓絲竹的喧囂聲也吵得她腹中胎兒焦躁不堪,她有些支撐不住,便帶著兩個孩子借口更衣來到不遠處的宮殿歇息。 這處偏殿是專供女眷們更衣的地方,她去的時候,有兩三個婦人正在閑聊,其中有個婦人她上回在宮里見過,顧三娘隱約記得這人好像是安妃娘家的親戚,余下的人她就不認得了,那些人看到她,嘴里嗤笑一聲,輕蔑的看了她幾眼,顧三娘想著既是安黨一派的人,自然對自己沒有好臉色,于是理也不理,帶著小葉子徑直進了偏殿。 這大殿里有專門伺候的宮女太監,御哥兒雖說尚且年幼,到底已是六七歲的哥兒,不便跟著顧三娘進到里面,故此被嬤嬤留在外殿,那嬤嬤心知他是安妃的親生兒子,絲毫不敢怠慢,特意招來兩個小太監陪他一道說話。 再說偏殿的顧三娘,心中惦記著外間的御哥兒,她和小葉子要來一盆熱水擦了擦臉,又重新整理衣衫,母女倆這才拉著手步出偏殿,哪知剛走幾步,就見吉昌公主帶著嬤嬤迎面走來,那吉昌公主見了她,笑道:“大伯見你這大半日的沒有回去,特意請我過來找你?!?/br> 顧三娘心頭泛起一絲甜蜜,她知道沈拙是擔心她在宮中人生地不熟,這才請吉昌公主找過來的,想到他的體貼,顧三娘不禁笑了笑,她上前挽著吉昌公主的手,說道:“前面鬧哄哄,咱們在外面走走罷?!?/br> 吉昌公主點頭,兩人帶著孩子們相攜走出宮門,不想剛拐了一個彎,就見沈拙立在柳樹下遙望著她們,他專程等在這里,顯見為了顧三娘來的。 “爹爹!”御哥兒看到沈拙,他松開顧三娘的手,歡歡喜喜的朝著沈拙跑去,沈拙揉了揉他的發頂,又朝著顧三娘看了一眼,問道:“累了反?” 顧三娘紅著臉點頭,她看著沈拙,說道:“早知道聽你的話就好了,坐了這大半日,身子都僵了?!?/br> “你再耐著性子等侯片刻,想來過不了多久就會散席的?!鄙蜃救崧暫逯?。 這二人甜言蜜語的,吉昌公主早就看不下去了,她嘴里嗔道:“你們兩個要說貼已話,自背著大家去說,我帶著哥兒姐兒先走了?!?/br> 說罷,她抿嘴笑著,領著御哥兒和小葉子離開。 沈拙把伺候的嬤嬤打發走了,微暗的燈火下只剩他和顧三娘,沈拙將她的披風系好,又捂著她冰涼的雙手,語氣不滿的說道:“不聽好人言,現在可凍著了罷?!?/br> 顧三娘沖著他一笑,說道:“我不冷,你就這么離席,那邊該不會派人四處找你罷?!?/br> “不礙事,今夜宮中守衛森嚴,我不放心你,怕你走錯了地方,便跟過來瞧一瞧?!?/br> 他們所處的位置空曠,倒是不怕被人聽壁角,前面戲臺鑼鼓聲混著唱腔吵得人腦仁兒疼,沈拙索性拉著顧三娘坐下來歇息。 顧三娘看到附近無人,悄聲在沈拙耳邊說道,“你今日當眾讓安妃和河陽公主下不了臺,皇上不會怪罪你罷?” 她尚且不知靖文皇帝早已暴斃,只憂心皇上借口發落沈拙,沈拙卻是知道其中內情,他暗自冷笑一聲,嘴上卻安慰顧三娘:“無事,我自有打算?!?/br> 沈拙平素是個有主見的,顧三娘也便沒有多問,他倆挨坐在一起,半晌,沈拙摩挲著她的手掌,說道:“過幾日,我送你們母子幾人出京避些時日,等到京里的局勢安穩了,我再接你們回來?!?/br> 顧三娘是個識大體的,她對沈拙說:“出京也罷,我知道我留在京里幫不上你甚么忙,說不定還會拖累你,這樣你還能安心做事,省得你走上步看下步——瞻前顧后的?!?/br> 沈拙一笑,他情不自禁的伸手將顧三娘摟在懷里,低聲自語:“再等等,這樣的日子很快就會過去的?!?/br> 顧三娘靠著沈拙的胸膛,她耳邊傳來他砰砰有力的心跳聲,緩緩說道:“只要有你在身邊守著,我甚么也不怕?!?/br> 這夫妻二人靜靜的互相依靠,也不知過了多久,顧三娘側耳聽著戲臺那里飄來的樂聲,她道:“你聽,你點的醉打金枝開演了?!?/br> 這出戲是沈拙點的,他不好不在場,沈拙便扶著顧三娘,陪著她一起朝著鏡花臺走去,他們攜手回來時,臺上正唱到熱鬧之處,那青衣身段唱腔俱是一絕,反倒無人留意離席的沈拙和顧三娘。 “去罷,等散了,我在宮門口等你?!鄙蜃緦λf道。 顧三娘回頭望了他一眼,轉身朝著女眷聚集的地方去了,沈拙站在原地目送她坐下,這才回到對面。 兩人只當無人看到他們,誰曾想安妃的目光一直冷冷的盯著他二人。 沈拙總共點了三出戲,唱到《霸王別姬》時,只聽四面楚歌,楚霸王節節敗退面,周圍殺聲陣陣,臺上臺下的賓客好似身臨其境,項羽剛剛唱出‘力撥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忽然,遠方的宮殿紅光沖天,隨后就聽到驚慌失措的聲音喊道:“不好了,萬福宮走水了——” ☆、第114章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全場震驚,萬福宮乃是靖文皇帝煉丹求道的宮殿,那是何等要緊的地方,怎會在這時失火? “父皇危險——”最先喊出來的是太子,只聽他大喊一聲,便要帶人沖出鏡花臺,卻不想就在此時,安妃用力將手中茶碗重重的摔在地上,她嘴里大喝一聲:“誰敢多走半步,視為逆謀造反!” 太子指著安妃罵道:“jian妃,父皇正身陷險境,你卻阻止我等救火,試問你究竟是何居心?” 氣氛驟然變得劍拔弩張,看了眼前這情形,有那敏感的朝中大臣心知只怕要壞事,然而究竟是誰暗中cao作,蔣安兩黨不禁都將狐疑的目光看向對方。 眾人有些慌亂,沈拙牽掛顧三娘,他向她看去,只見顧三娘臉色發白,一雙手臂死死摟著兩個孩子,也正向他這邊看來。 沈拙朝她微微頷首,示意她不必著急,顧三娘看到他關切的目光,不禁安心了一些。 遠處的救火聲還在呼喊,那火光越燒越旺,不知不覺,鏡花臺已被悄然趕來的御林軍團團圍住,太子見此,氣急敗壞的怒罵道:“安氏,你不顧父皇安危,敢膽武力威嚇滿朝文武百官,莫不是要謀權篡位?” “太子嚴重了!”安妃神情肅然的盯著太子,她道:“這場大火來的蹊蹺,為免有人趁亂對皇上不利,所有人都不得離開鏡花臺?!?/br> 說到這里,安妃的語氣又緩和幾分,她看了一眼群臣,說道:“如今宮人正在撲滅大火,各位大人們身份尊貴,就算趕過去也幫不上忙,倒不如安心等侯!” 太子和安妃本就心懷鬼胎,他二人都想趁著此次靖文皇帝的壽宴逼宮,安氏偽造的那封廢儲詔書就藏在御書房之內,只待子夜一過,安妃就會搬出詔書廢掉太子,再隔幾日放出皇帝駕崩的消息,四皇子即可名正言順的登位。 而靖文皇帝中毒身亡本就是太子背后暗中下手,奈何皇宮被安氏把控,他多方試探,連萬福宮都靠近不了,沈拙勸他靜待蟄伏,只不過眼見形勢越來越險峻,太子不愿苦等下去,故此鋌而走險,索性放火燒宮,意圖在眾目睽睽之下揭穿安妃的陰謀。 沖突已到了如此境地,誰也不能再退讓半步,但凡一方敗下陣來,必將引來一場腥風血雨,有那些膽小的婦人,早就唬得瑟瑟發抖。 沈拙冷眼看著太子,今夜太子起事,就連他也被蒙在鼓中,如此鼠目寸光之人,就算將他送上皇位,難保不是又一個靖文皇帝,想到這里,他又看了一眼混跡在人群之中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二人,一個身有殘疾,一個母妃身份寒微,平日在宮中為人低調謹慎,從來不曾摻和蔣安兩家的紛爭。 二皇子注意到沈拙投來的目光,他回看了他一眼,又轉向別處。 萬福宮方向的火勢似乎小了一些,太子臉上露出一絲欣喜,只要宮人沖進去,就會發覺皇帝駕崩多日,那安妃縱是再狡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前,她也只能束手就擒。 安妃自然也發覺火勢變小,站在暗處的安如海局促不安,不停的朝著她使眼色,安妃卻像是沒看到似的,她臉色微沉,直直的遙望著萬福宮。 整個鏡花臺沒有一絲聲響,眾人都緊緊盯著萬福宮,有幾位夫人雙手合十,嘴里佛號念個不停,不知是在替皇帝還是在給自己祈福。 不多時,安妃招來心腹王嬤嬤,跟她低聲耳語幾句,那嬤嬤便走到四皇子生母麗嬪身邊跟她回話,隨后就見王嬤嬤扶著麗嬪將要起身離去,誰知卻被嘉元郡主看到,嘉元郡主朗聲質問道:“安貴妃既是下令任何人不得走出鏡花臺,麗嬪何以抗命?” 麗妃停下腳步,不知所措的望著安妃,安妃頓了一頓,她道:“郡主多慮了,本宮不過是請麗嬪前去祭拜火神,祈求這火勢早些滅下來罷了!” 她的話倒也合情合意,一時,嘉元郡主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王嬤嬤扶著麗嬪去了,獨留下疑慮不安的眾人。 這場大火燒得人心惶惶,小葉子和御哥兒都被唬到了,顧三娘摟著兩個孩子,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寧,她躲在人群后面,不時朝著沈拙看上幾眼,小葉子悄聲問道:“娘,咱們甚么時候能回家?” “別作聲,有你爹在這兒,不會有事的!”顧三娘寬慰著自家閨女,其實她自己心口砰砰跳個不停,這場大火來得稀奇,又是在這特殊的日子,只望著到時不要牽連無辜就好! 眾人焦急等侯了半日,只聽御哥兒驚呼一聲:“娘,你看,火又燒大了!” 身旁的幾位夫人見此紛紛惦腳看去,果真看到快要熄滅的大火又熊熊燃燒起來,對面的太子等人見此,臉色一片驚愕,眼見他們的期望打空,安妃譏笑一聲,扭頭看向沈拙。 于安妃而言,這場大火雖說打亂了她先前的盤算,倒也不是沒有益處,她正愁沒有時機昭告靖文皇帝駕崩之事,今夜萬福宮意外失火,她索性就讓這場大火燒得再旺一些,到時靖文皇帝不幸燒死宮中,還省了她日后再想借口。 安妃自以為穩cao勝券,沈拙卻滿臉淡然,他對旁邊的國子監政司鄭耳低聲耳語幾句,那鄭耳點頭,不一時,他悄悄來到太子身旁,把沈拙的話傳達給太子等人,那太子起先皺著眉頭,想了片刻,隨際安靜下來。 大火燒得很快,哭喊呼救聲不絕于耳,宮中大半的宮女和太監都在萬福宮救火,鏡花臺被御林軍包圍的人群還在心急如焚的等待,過了半個時辰,一個灰頭土臉的太監帶著幾個小太監慌亂的跑過來,他見了安妃,跪爬在地上,哀嚎著喊道:“皇上駕崩了!” 全場大驚,安妃分明早已知情,這時卻‘騰’的一聲站起來,怒瞪那領頭的太監,喝道:“皇上福壽無疆,你敢胡言亂語,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總管太監抹著眼淚,哭道:“奴才不敢,這場火實在太大了,萬福宮后面的十幾間后罩房被燒了個干干凈凈,奴才們冒死進到內殿去救圣上,進去的人無一回還,那宮里的真人和伺候的太監也沒一個能跑出來的!” 立時,就見安妃雙膝跪地,朝著萬福宮方向哭喊道:“皇上——” 鏡花臺的眾人驚聞靖文皇帝駕崩,齊齊下跪痛哭,顧三娘一語不發,帶著兩個孩子跪在各家夫人身后,這品行不端的皇帝死得突然,她哭是哭不出來的,不過為免被人挑刺,顧三娘拿著手帕揉紅了眼睛,裝作一副哀痛的模樣兒。 不久,鏡花臺哭聲連成一片,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在此關頭,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哭了半日,又有一個被煙火熏得看不清眉眼的管事哭著跑來報信,他喊道:“皇上的龍體已找到了!” 太子再也待不住,他哭著說道:“父皇,你怎么就走了,兒子恨不能代你去死——” 他一邊哭,一邊朝著萬福宮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跑去,這回安妃沒有攔他。 轉眼間,皇室的諸位皇子和公主并各位嬪妃們,以及今晚列席的文武百官都趕往萬福,鏡花臺只剩下各府的女眷們。 鬧騰了大半日,顧三娘早已疲憊不堪,只是宮門在起火后就落了匙,她只得耐心等侯,沒過多久,吉昌公主悄悄過來了,她摸著顧三娘冰涼的手,問道:“你身子還撐得住嗎?” 顧三娘搖了搖頭,她道:“我沒事,只不知幾時才能回府?” 嘉元郡主適才也往萬福宮去了,四周的夫人們尚且不知那邊是個甚么狀況,因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吉昌公主低聲說道:“萬福宮究竟怎么了,也沒有消息傳來,只怕不大好呢?!?/br> 顧三娘心中一凜,不再說話。 且說另一邊,皇室的皇子和公主,京城的王侯將相全都守在萬福宮外面,一把大火將諾大的宮殿燒得精光,空氣里彌漫著燒焦的氣味,一具一具焦黑的尸首被抬了出來,有些嬌弱的女眷們唬得面如土色,足足過了半日,只見十幾個太監抬著一張龍榻出來,那龍榻上躺著一具燒得發黑的尸首,唯一不同的是蓋著一身黃色龍袍,打頭兒的太監高喊一聲:“皇上龍體駕到!” 在場的人都跪下來大聲慟哭,安妃扶著龍榻,悲痛欲絕的哭道:“皇上,皇上,你好狠的心,為何撇下臣妾和四皇子獨自去了——” 原本哭得不能自己的太子聞言,站起身來指著安妃怒罵:“jian妃,都是你害得父皇慘死,當日若不是你將妖道薦進宮里,父皇何以沉迷于此?今日我要殺了你替父皇殉葬!” “太子休要血口噴人,你身為太子平庸無能,皇上早就斷言你不堪大用,萬福宮的這場大火疑點重重,事件沒有查清太子就妄想罩我于死地,莫不是意圖掩蓋真相?” 太子大驚失色,尤其是聽到那句‘不堪大用’,更是怒不可遏,喝道:“安氏你妖言惑眾,留你在人世,我朝江山社稷不穩!” 沈拙站在遠處,他滿臉冷漠的看著他們,甚么話也沒說出口。 ☆、第115章 顧三娘她們這些女眷們直到天色蒙蒙發亮時,才被告知可以出宮回府,這一整夜眾人都是精疲力竭,萬福宮那邊的情形還不得而知,好在臨走前,有個小太監悄悄來找顧三娘,說是沈拙給她帶話,叫她不必牽扯,他諸事都好,等到公務打理好了,自會回去。 顧三娘心知沈拙向來是報喜不報憂,不過有他這話,好歹也能略微放一些心,于是她帶著孩子隨著吉昌公主等人出宮。 進宮前蔣府幾位女眷乘著各自的車馬,浩浩蕩蕩的很是氣派,回府時三個妯娌沒有分開,而是都擠在同一個車里,由蔣錦言護送她們,嘉元郡主和沈拙則是仍舊留在宮中。 蔣家的人走得最早,馬蹄清脆的聲音敲打在青石板路面,顧三娘她們一路沉默,直到出了朱雀大街,孫氏低聲問了一句:“你們說皇上是不是真的駕崩了?” 起了這么大的火,她們隔著重重宮殿都能聞到燒焦的味道,宮里數不清的宮女太監,大概又有許多人要死于非命,想到這里,孫氏雙手合十,默默念了幾聲佛號。 吉昌公主懷里抱著熟睡的小葉子,她正色說道:“這些都不是咱們婦道人家該管的,到時朝廷自會發放公告的!” 顧三娘摟著御哥兒,她輕輕拍著孩子的后背,始終沒有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