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不歸,為何你寧愿相信他,卻不肯聽我解釋半分?”周少銘精致薄唇下抿著,才不過七八個月的時間,原本堅毅的下巴便冒出來一片兒青茬,看上去儼然滄桑了幾歲光陰。 倘若不是附近忽然多出來的一眾天青門暗衛,天知道他剛才在阿珂摔倒的瞬間,差點兒便要沖過去將她扶起……然而卻不能,因他如今依然不夠資本去見她。 “將軍,那個妖女慣是個禍害,如今既已做了簫無絕的女人,還他媽懷了他的孩子!將軍切不可再為她兒女情長、功虧一簣!”張葛凝著阿珂的背影,咬牙切齒地壓低嗓門提醒。 “……住口?!敝苌巽懪暣驍?,垂下的五指狠狠攥緊掌心,兀自忍下心中滴血的痛,末了只是沉著嗓子淡淡道:“那個孩子,姓周?!?/br> “啊……是、是將軍的……”張葛驚愕地瞪大眼睛,然而看著將軍眉間的怒容,只得閉上嘴巴低下頭。 “她自小秉性乖僻,又受了周家諸多的冤仇,不怪她恨?!币魂囀捝镲L吹來,將周少銘左臂吹得陣陣隱痛……這亦是阿珂的“杰作”。也不知她隨身攜帶的匕首,怎的那一夜忽然偏偏染了毒,兩下扎在他的左肩之上,一路奪命逃亡、誤了時辰,末了只得剜去一塊血rou,才算堪堪保全了性命。如今但凡天氣變化,便要隱痛發作。 ……不歸,她真是害得他傾家蕩產性命不保啊。那么此刻他與她亦公平了對么? “那也不能原諒!”張葛氣得再不說話——這真是天底下最惡毒的女人了,都已經懷了將軍的孩子,竟然還和別的男人謀殺親夫,呸! …… “啊,”前方的長街上,阿珂的心便突突地跳了一跳??傆X得背后好似多出一雙眼睛,看得她心里頭莫名慌亂,走了幾步忍不住便又回頭打量了一圈——然而長街上行人攘攘,并無異常,真是奇怪…… 李燕何心中藏了事,自是不愿意阿珂多停留,便將她的下巴輕扳過來:“找什么呢?不好好走路,小心摔跤~” 嘴角掛著一貫的似笑非笑,戲謔中又含著幾許寵溺。 那眼神卻看得阿珂莫名不安,抿了抿唇,情急之下慌忙措辭道:“……哦,還忘了賠大嬸銀子吶,我說怎么老是心里不踏實?!闭f著斂下目光,自從李燕何腰上解了荷包,掏出碎銀一路走回來。 她的動作再自然不過,然而看在旁人的眼里卻好生親密。那大嬸子瞇著眼睛笑:“姑娘日后再不要隨便亂跑了,讓老大夫上山去就是。倘若是動了胎氣,看燕相公不心疼?” “謝大娘,銀子您拿好啦?!卑㈢嬷蛔髀牭冒虢?,訕訕的陪著笑臉。才要站起身來,肩上卻忽然多出一掌冰涼。 “讓大娘見笑了,她慣是不聽話,總要尋一些麻煩讓我替她cao心?!?/br> 是李燕何亦跟了過來。小心攬過阿珂的肩膀,又當著眾人的面吻了吻阿珂白皙的臉頰,這才攬著她豐盈的腰身告辭離開。 “好一對恩愛小夫妻?!北娙思娂娦χ{侃。 …… 那孕中少婦的步子芊芊綿綿,早已不同于往日的清逸靈俏,卻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濃韻。周少銘默默看著阿珂消失在街的拐角,緊攥的手掌這才逐漸松開…… 好一對恩愛小夫妻…… 不歸,我不信你真的這樣快就將我忘記! 當日花船爆炸之前,李燕何說過的話至今尤在耳畔。那少年狐眸上挑,眼里頭含著森冷幽光,他說:“呵,終于讓我等來了這一日~~你可知道我等了多久么?……我與她四歲相依為命,卻讓你白白插了一杠。怪我當年幼小卑微,一身衣裳襤褸,比不過你世家富貴,眼巴巴看著你將她帶走!……你不知珍惜,棄她于不顧,可惡她卻依然還是愛上了你;而我不知為她吃過多少苦頭,方才能有了今日的榮華,她卻看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天知道我有多恨?如今我便要讓她一樣把你恨透!……不止是你,所有她在乎的,我都要讓他們全部消失,呵哈哈……” 之后便是擎天的火焰,爾后周少銘便帶著重傷的趙洪德跳下滾滾江水。 張葛入城試探,掛著一身箭傷回來,只說皇城緊閉,進宮不得,幾人不得已便一路往西南小國逃去。 四王爺司馬恒定了心將皇上堵在城外,對內卻只說皇上在宮中養??;太皇太后并不知皇上當夜出宮,早先還相信,等到起了疑心,卻已經被軟禁。 司馬恒自此獨擋一面,強霸朝前宮后。 天青門亦浮出水面,成了朝廷殺人的利器。文武朝臣倘若誰敢多言半句,不幾日便要面臨滿門抄斬,朝廷上下無不忐忑戰兢。步長青為了保住性命,竟將自己的親生閨女堪堪奉送,公然成了司馬恒權下的一條走狗。 只怕是等天青門將道路鋪平,宮中便要傳出皇上駕崩的消息,屆時便是司馬恒篡權登基之日。 “將軍,趁司馬恒那個老賊無暇分心之際,我等應盡快出關搬救兵,切不可再耽誤時機?!睆埜鸢欀碱^焦急催促道。 “走!”周少銘默默看了一眼空卻的街口,女人的身影已經不在,那健朗英姿便往馬上一躍,拐進暗巷深處,頭也不回的出了寨子。 天知道他這半年多來每日每夜只要一閉上眼睛,滿腦子便全是阿珂的身影,她對他笑,她皺著眉頭對他兇,她與他抵死纏綿,攀著他說還要……彼時他就是她的天。如今他們有了維系的骨rou,讓他如何再舍得將她放下? 他不忍心他們的孩子再像小不歸一樣,有個殘缺的童年。他要彌補阿珂,所有她未曾得到過的,他都要補償給她! ……不歸,你要等我,我定盡快回來! —————— 山中的夜,入了深秋便凄涼涼的,連蛙叫鳥鳴都好似一瞬間消失了。清簡的小屋內置著兩張并排的木床,女人已經睡得深沉,李燕何卻兀自睜著眼睛在等待。 “悉索——”耳畔忽傳來一聲輕微的動靜,好似有長物從窗隙游來。 李燕何微抬起眼簾,看到阿珂的床尾忽然爬上來一條金燦燦的小蛇。那蛇吐著猩紅的信子只是要往阿珂的被下鉆去,他便一把掀開被子,清逸身型如鬼魅般一晃,金蛇瞬間從窗隙飛出。 “唔?!贝巴夤粋鱽砼说妮p聲痛呼。 他的眼中頓時浮上一抹殺氣,二指點了阿珂的xue,轉身晃出了門外。 空曠的院子內月光清幽打照,月光下一白一紅站著小遠與阿菊,見著李燕何出來,慌忙恭敬跪下:“屬下見過無絕少主!” 李燕何掃了眼阿菊被煽腫的臉頰,勾唇冷冽一笑:“哼,竟然想要害本少主的女人,信不信我此刻便殺了你們~” 他此刻著一襲白色中衣,底下是寬松的黑色長褲,墨發在風中輕揚,看起來好似那山間的清雅居客。 看得小遠發愣,慌忙拱手磕頭道:“屬下不敢?!币蛞姲⒕罩皇俏嬷橆a不說話,趕緊暗暗拽了她一把。 阿菊這才恨恨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死蛇,不甘道:“屬下一時不慎失手,請少主寬恕?!?/br> “請少主寬??!”小遠亦跟著求情。 那十四少年看著女人的眼里光影閃爍,而不過半年多的時間,女人的身體則更加豐盈異常,兩顆翹起的豐臀竟好似能擺下兩面棋盤一般圓潤……呵,他二人倒是過得快活。 然而,當我看不穿你們暗里的勾當么? 李燕何暗自斂下眼中的殺氣,沉著聲道:“來找我何事?” “主上說他登基在即,司馬楠與周將軍卻依舊生死不明,天青門不能少了少主的cao持……主上還說,少主在外面頑皮了有一陣子,是時候該回去了,何況、何況如今少主夫人生產在即,少主難道不想要回解藥么?”小遠戰戰兢兢地重復著,眼見李燕何絕色面容上的陰鷙越甚,那后半句的聲音便越來越小。 呵,卻原來是叫爺又回去給他賣命么?這出爾反爾的司馬恒! 李燕何眉頭一挑,一把揪起小遠的衣角:“放肆!你不過是我座下的一條狗,也配用這樣的口氣和我說話么?” 竟不知日間看到的那個純良公子原來都是假象,少主依然還是一身陰煞之氣嚇人。 小遠全身都打起抖來:“屬下不敢,原、原是主上的原話,求少主饒命……” 不住的磕頭。 李燕何這才松開手,淡淡道:“給我三天時間考慮……我的女人,倘若誰敢動她半點兒主意,或者缺了她一絲頭發,我便會讓你們所有人都為她償命!” 說著拂了袖子,一道清逸身影自往房中回去。 “是”兩奴才戰戰兢兢,脊背早已經涼了個透。 …… “吱呀——”房門輕輕合上,阿珂慌忙將眼睛閉上。 耳畔襲來一只冰涼手掌,先在她的鼻翼上試了呼吸,見她酣聲淺淺如常,方才解開她的xue道。 有清淡如蘭的氣息抵在她耳畔,聽見李燕何輕聲嘆了口氣:“小不歸,這輩子你就是我的劫……然而你記住,我所有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你?!?/br> 默了在阿珂臉頰上輕輕一吻,那一夜竟未回自己的床上,只是攬著她睡了一晚。 阿珂僵了半宿的身子總算松弛開來,卻不敢動彈半分,手心里亦呈了滿滿的一剖汗,末了也不知道何時便睡了過去。夢中一忽而是草叢里奔跑的青衣少年,一忽而是周少銘沉痛的雙眸,一忽而又是被扔下城墻的孩子……一宿的噩夢。 三天后李燕何便消失了,走之前他對阿珂說:“我去山外給你尋治心病的草藥,五日內必然會來?!?/br> 然而阿珂坐在門檻上從天亮等到了天黑,等了整整五日都不見他回來。 等到第七日的時候,黎姑卻出現了。阿珂沒有問黎姑為什么出現,黎姑只說:“李公子讓我來照顧大小姐?!?/br> 彼時阿珂已經快要分娩了。 作者有話要說:撓頭~周末兩個表妹從廈門過來,陪了兩天,遂更新得晚了~(@^_^@)~ 看到小球球扔的地雷了,謝謝親愛滴~~祝親們下周工作開心,學習愉快,晚安么么噠(^o^)/~ ☆、第62章 遁入惡道( 500) 暗道內燈火通明,一路沿著石階往下,很快便到得地下的正廳。兩側燃著紅艷的明火,進去便是一股撲面的yin糜熏香,依舊是一群失了人倫的rou臠們抵著墻柱男女混雜交合,耳畔盡是那綿延的浪呻哦吟,喘喘不息。 李燕何微皺了眉頭,才不過幾月的功夫,明明是自小熟悉到骨髓深處的味道,此刻卻生出無名的反感。 正中央金光閃閃的寶座上,一襲黃袍加身的司馬恒正慵懶而坐,蝴蝶面具下的薄唇噙著一絲玩味,好似并不曾見到李燕何進來,只是將一盞酒樽在手心摩挲。 幾名妖冶女奴半0裸著身體跪在他跟前伺候,見李燕何走近,紛紛冷眼上挑,代替主人將心思傳達。 看得李燕何心中一凜,忙單膝跪下:“屬下叩見主上!” 司馬恒卻不說話,狹長眸子從李燕何垂下的發梢掃過,轉而卻看向右側的一根鐵柱。 那柱子內正燒著滾滾沸水,一名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暗衛被牢牢捆于其上。青仆們早已去掉他所有的衣裳,此刻那精悍誘人的身體灼烤于柱上,皮膚與鐵柱接觸間蒸起裊裊云煙,痛得他原本俊秀非常的面容抽搐成一團,好生猙獰。 卻還不夠。 因著疼痛非常,那雙腿間的大物昂=揚起來。周遭的刑官見已然到得火候,便拿著焦紅的尖刀向他走了過去。 “住、住手——!”暗衛原本緊咬的牙關瞬間松開,凄厲哀求道:“主上饒命!求主上饒、饒卑職賤命一條!卑職今生愿給主上做牛做馬,萬死不辭惜!” 尖刀已然接近那碩0大的龍0根,才一靠近,便一股白煙升起……好=燙的溫度! 那暗衛越發叫得嘶聲竭力,就連一眾癡狂的rou0臠們也紛紛止了動作。 司馬恒伸出小指將杯中一縷香沫挑開,眼角余光掠過李燕何微凝的眉頭,意味深長道:“天青門內所有門徒,除非朕親自放了他自由之身,否則都不許妄動兒女情思……你竟然和一個民間女子私奔~,朕饒了你,日后對其他的兄弟們又做如何交代?” 言畢,將酒水往女奴的胸乳上輕輕一潑。 “啊——”那燒紅的尖刀便在龍根上一起一落。只聽“滋”一聲悶響,偌大的地廳內只剩下年輕暗衛慘絕人寰的痛叱——“司馬恒你這個狗賊,你做盡畜生之事!你…不得好死!老子做了鬼、做了鬼也不會饒你好過!……” “把這叛徒拉下去,給寶寶們嘗嘗鮮~”司馬恒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所謂的寶寶不過是一群喂了藥的饑渴黑猩猩。幾名女奴紛紛煞白了臉頰,趕緊越發殷勤地撲倒在主上跟前捏腿揉肩伺候。 被切斷的長物咕嚕嚕滾落到李燕何跟前,那刀過之處血淋淋的,將青磚地面染得一片刺眼鮮紅,猙獰可怖。 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癲魔,李燕何愣是再好的定力,臉色亦終于開始泛白,忙將另一膝也放下,雙手拱拳道:“無絕叩見義父!” 司馬楠這才滿意了,好似忽然才發現李燕何回來一般,面具下的薄唇勾起一抹笑:“哦呵呵~,原來是朕的無絕回來了~!你莫怕,你是朕一手帶大的義子,朕亦視你如親生,斷不會將你與他們一般對待~” “謝義父鴻恩!”李燕何卻不敢抬頭,只又道:“恭喜義父榮登寶座,無絕這廂按著約定,特來求義父將解藥賞賜?!?/br> “傻孩子,你既是將那斷情盅給女人吃了,還要解藥做什么?你出走這些日子,朕心中甚是掛念,見你在山中過得艱辛,這才特特招了你回來。如今天下的榮華富貴盡隨你享受,那個將死的女人你又要她何用?來啊,還不快給朕的少主賜座?!?/br> 司馬恒說著,一雙狹長眉眼只是打量著坐下的少年……哦不,他此刻已經不能再被叫做少年了。他的身形已經長開,依舊是一身的陰冷,可惜卻無了少年的婉秀。除了殺人他已經沒有別的用處了……不過,如今正需要的是他殺人不是么? 掌心一拍,周遭的鼓樂絲琴頓時又響了起來。 女奴們蠕著豐潤嬌0軀匍匐到李燕何跟前,口中香氣氤氳,蛇一般纏綿挑逗,好似方才的一場酷刑根本就不曾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