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周老二好生丟人,悶下一口老酒:“女人,這世間的女人都他媽是累贅……還是小倌兒自在,怎么玩都不cao心種子?!闭f著,那白長的指頭在一旁清倌兒臉蛋上捏了捏,痛得那孩子眉頭直皺,卻又不敢哭。 那矮胖男人便拱手嬉笑:“恭喜恭喜,看來咱二爺威風一如當年啊哈哈~!” “好個屁!還不是拜您老那幾瓶寶貝所賜?”周文謹推了他一把,命小清倌給他倒了杯水酒。又道:“……該她生的,她不生;不該她生的,頻頻給老子懷??蓢@二爺我如今已近四十,膝下連一個帶把兒的都沒有,你說這孩子倒是讓我留與不留?” 那人凝眉思想,也覺得有些難辦,便皺眉試探:“不是給了二爺兩瓶熏的么?讓翠柳那丫頭喂周將軍吸上兩口,等事兒成了再往他身上一栽,將來孩子雖不跟你叫‘爹’,終歸他姓周,二爺想他時亦還能看上幾眼,也不用擔心你屋里那毒婦看出端倪;何況周將軍時常不著家,美人還不是依然由你伺候。如此三全齊美,多好的招兒?” 嘖嘖,果然山外青山樓外樓,這樣的方法真真是聰明絕頂啊呸。 阿珂不由將那半老頭兒細細打量,只見他面無白須,嗓子嘎嘎啞啞,看樣子怎么像是話本里頭的宮中太監? 難道那‘紅顏’竟是從宮里頭傳出來的么?這樣說來,二十一名堂主被殺卻與朝廷離不開干系了……心中不由起了疑惑。 正思想著,周老二又嘆了口氣:“我那侄子真真不像是個凡人,翠柳那般一個蕩婦整個兒貼上去了,末了還被他半夜里趕了出來!怕不是還要麻煩您老給弄點兒藥來,將那胎兒化去,不然過上些月肚子大了,林惠茹那女人鬧將起來,老子也不要活命了?!?/br> “唉,藥我這里倒是也有,這玩意就和白糖一般,參在水里喝上兩次,那珠胎就化成月事沒有了?!蹦悄腥四┝藝@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兒來。 想了想,又好似十分替周文謹惋惜,便又勸慰道:“只是這孩子打了終究可惜……這世上哪有男兒不吃葷的?一次不行,你再試探他個兩次,早晚他就破了戒。怕只怕是翠柳心中戀著二爺,不愿拉下臉皮去勾引周將軍才是?!?/br> “唉,但得如此自是最好……回頭我再嚇嚇那個sao婦!”周老二將那紙包接過來往袖子里頭一藏,唉聲嘆氣地站起來告辭。 阿珂便向杜鵑遞了眼色,杜鵑大吃吃上前將他一撞,一紙包藥粉便悄悄換成了廚房里弄來的白糖。 …… 黑暗處一間小閣內,有青衣公子正端著酒杯淺酌,恰好將這一幕看去,精致唇角勾起來:“呵,一看便是個打小的偷兒出身~~去年來怎么不見有他?” 他的嗓音清清雅雅,舉止間動作不急不緩,周身都泛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冷清氣兒,就仿佛是那活在半空中的神仙,不沾染一絲兒人世間的塵火。 跟班小遠連忙應道:“回少主……是個女人。時常扮作男兒前來喝酒,因口袋里沒有多少銀子,麗爺都懶得搭理她?!?/br> 那青衣公子眉頭便是一皺:呵,丟失了一個男生女相,上天便又送來個女生男相??? 便幽幽問道:“哪里來的女子?叫甚么名字?” “原是那成衣鋪老板娘的干女兒,才從荊州過來?!毙∵h答道。 “荊州?那不是天和會早先的總壇么?”青衣公子便肅了臉色,昏暗光影下,只見他生著瓜子臉兒,面容清致白皙,才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年紀,舉止間卻很是陰森老練。 因見阿珂似要尾隨那老太監離開,便沖外頭招了招手:“……哪有尋常女子頻頻來渾館兒里戲耍,派幾個哥兒過去,探探她到底是甚么底細?” 小遠只道是少主看上了女人,言語間很是為難:“這…怕是不太好。那女子聽說是驍騎將軍看上的,少主還是莫要與朝廷生出瓜葛為好……你看,那驍騎將軍果然尋了她來?!闭f著掂起蘭花指往一樓回廊上指去。 青衣公子尋聲望去,只見樓下正走來一道墨衣身影,那武將英姿颯颯,五官好似精雕玉琢,只清雋眉峰深凝著,一身的冷傲不容人親近——這樣的表情,亦如十年前的初見。 呵,真巧啊,怎么次次都撞在一塊兒? 青衣公子的嘴角便浮上一抹森冷戲謔:“又如何?既是他喜歡的,我便愈發要破壞她……” …… 阿珂才要尾隨太監下樓,七八名俊俏小哥兒便將將攏了過來,個個又是攬腰又是揉肩,分明將她團團圍住。她心中著急,又不好打草驚蛇,只得心不在焉與他們周旋,暗暗尋著縫隙想要脫身而出。 然而那小哥口里頭的氣息好似香粉裊裊,聞得她一陣眩暈,等到回神過來,人卻已經被軋在了廂房內的紅木小床之上。 一雙雙青秀大手往她胸前襲來,小扣兒輕解,不稍片刻里頭層層纏裹的白布條兒便露了出來,隱約可見一抹豐盈的雪白。驚得她神思頓醒,拼命掙扎。 那小哥兒們見她厲害,猶豫著不知如何下手,便向簾后探來征詢眼神。 暗簾后青衣公子彈開一把折扇,只是笑而不理。 那小哥們便再不手軟,大力將阿珂層層裹胸條兒扯下,頓時,里頭便只剩下一抹白色小衣,依稀可見少女婀娜。 “該死,竟然給老子下藥……今夜誰敢動我……明日老子便放一把大火燒了這座秦楚閣!”阿珂拼命掙扎著,怎奈何身上一絲兒力氣也使不出來,便咬著嘴唇氣洶洶的喘息著。 “哼,倒也是個不服軟的?!鼻嘁鹿游⒁汇墩?,少頃,沖眾人揮了揮手:“左右是個不相干的……要了她吧?!?/br> “砰——”廂房門卻被大力一撞,一道墨色身影席卷冷風將將闖了進來。 阿珂只覺得衣襟被人重重一提,驚魂未定間,整個兒便栽進了一道寬闊的胸膛。 “女兒家家,如何這般禮儀全失!”頭頂上方一雙眸子燃著灼灼怒火,一如少年時生氣的模樣,怒氣只藏在眼睛里,看得人心慌。 …… 該死,怎生得如此倒霉,竟然這樣場景下撞上他? 阿珂哪里知道周少銘乃是一層層一間間尋了上來,她最是要面子的,倉皇間胡亂尋了理由:“原來是你隨來了,我說今日如何這般倒霉?” 可惡的女人,說一句軟話會死??? 看得周少銘心中又氣又惱,分明方才還見她不要命的掙扎,這會兒看到自己來了,卻又復了一貫的頑劣不羈,真是個天生的冤家! 然而瞅著阿珂一身襤褸衣衫,女兒家的嬌羞在小衫內半遮半隱,一股陌生的獨占之欲卻又從心底生出,想要將她盡快藏起,不想被旁人看去哪怕一絲一毫。只得強捺著怒氣道:“莫要再與我狡辯……只當是我欠了那人,如今一報還了一報?!闭f著,大手攬緊阿珂,一道墨衣翩翩,如風般走下樓去。 ……哼,他倒是忘得很快,一忽而便尋了個替代。 瞅著二人離去的背影,青衣公子面上浮起一抹陰厲,十年前在老樹林里看到的一幕又將將現于眼前—— 那個叫小不歸的笨和尚,矮矮的站在一襲月白綢裳的冷傲少年跟前,滿眼欣羨的將他打量。連一貫刁鉆的嘴兒都好似變得笨拙,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個……周少銘,方才好像被你看到我的小雀雀了?!?/br> 分明是一句孩童拙劣的借口,那少年眼里頭卻都是嫌惡。 如今呢?遇到個相似的,那女子一樣的泯頑不羈,更甚至對他出言不耐,他卻將她抱在懷里,不責不怪,末了只是對她說:“罷,只當是我欠了那人,如今一報還了一報……” 這話聽得青衣公子想殺人。 既是不喜歡,當年為何要將那小不歸遠遠帶走?帶走了卻不知珍惜,等到丟掉了,良心不安了,末了卻又尋來個相似的女人,想要在她身上將舊債償還…… ……呵,世家的子弟都是這樣自以為是么? 只怪自己那時年幼又卑微,穿一身破衣舊裳,沒有一點兒能比得過那貴氣少年,沒亦有能力將那貪戀紅塵的臭小子留下。 “然而這次,我不需要再仰望你了,周公子……”李燕何咬緊嘴唇,遠遠地凝了阿珂一眼,拂袖站起身來。 ☆、第21章 春浮夜廂 正是秦楚閣里生意最熱鬧的時候,周少銘抱著阿珂從回廊上走下來,穿一身白色斜襟中衣,下著天青色寬松長褲,卻褪下一襲墨色長袍將懷中之人緊緊裹藏。那情形,自是引來上下之人紛紛好奇相看,不知袍子底下到底藏著誰人,竟能得驍騎將軍如此小心掩護。 周少銘卻只是冷眉向前走路,精致薄唇緊抿著,健步如飛。 懷中女人的身體綿軟無力,見他走得快了,害怕掉下地去,趕緊一手扶著他的腰,一手攀住他前胸的衣襟。這貓兒一般的感覺,讓他心中忽又生出一股微妙的觸動,仿佛此刻這個女人只在自己掌控之下,他若丟下她,她便孤立無援了……他便又想,臭丫頭,吃一次教訓也好。 張葛從回廊上走過來:“將軍!那沒節cao的惡女怕是早已聽到風聲逃跑了……”話才說到一半呢,抬頭卻看到周少銘懷中之物如蟲兒一般蠕了蠕。 “去叫一輛馬車?!敝苌巽懗林ぷ诱f。 張葛的表情便有些潸潸然……該死,竟然還是被這女人先纏上了將軍。 他這些天日日盯梢阿珂,心里頭對她的惡劣行徑咬牙切齒,卻又忍不住一天天對她生出收服的欲望,然而此刻瞅著周少銘清雋容顏上的一抹不自然,他便知道自己無望了。 果然好男人都愛壞女人??? 張葛默默和長袍下的阿珂告別了一眼,抱著長劍出門叫車去了。 …… 馬車搖搖晃晃,很快便出了蓮花巷子。聽見周遭傳來小販們高低起伏的叫喊聲,阿珂終于從袍子中探出頭來:“周少銘,你竟然又跟蹤我!” 周少銘只覺得胸前一陣綿癢,看到女人粉撲撲的臉兒露了出來,柔軟長發在胸前蜿蜒散亂,眼睛卻清明透亮、滿帶質問,竟一滴兒眼淚也沒有,更絲毫全無尋常女兒家該有的愧羞。 該死,她可知自己今夜做了什么嗎? 周少銘的眉峰不由微微一斂,心中才生出的柔軟立刻便又被一股說不出的氣惱掩埋了。好個狡猾做作的女人,方才一路安靜,卻原來是為了醞釀到此刻無人時發飆。 “是又如何?”周少銘冷冰冰的凝了阿珂一眼,抿著薄唇再不說話。 好個少爺脾性,多少年了,生氣的時候還是這個樣子。 阿珂才不理會呢,她早就發現他近日時?!扒『谩背霈F在她眼前了,不是早朝回來、就是放馬巡城,不是店里取衣裳、就是餛飩攤上夜宵,然而她就是不理他。她亦不可能向從前一樣犯了錯便軟綿綿地逗他、氣他說話。 阿珂費力坐起身子:“告訴我跟蹤的理由?” “今夜若非我及時,你此刻會是如何?”周少銘卻不回答,只用雙眸定定凝著阿珂反問。 阿珂被他盯得難受,又想起方才在廂房內被眾哥兒圍戲的不堪一幕,當下撂開袍子就要下地:“那亦與你無關,只怪我自己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