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而那時韓霽風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薄唇緊緊抿成一道線,俊顏亦痛苦的扭曲。只是天生麗質的人再怎么面目猙獰,也不至于不堪入目,眉頭緊鎖的樣子,情緒隱忍,不似平時不落凡塵,方覺得這是一個有血有rou的人。 夏明月語氣強硬:“疼的厲害不要跟著我跑來跑去的,你坐到椅子上去,我去叫醫生?!?/br> 暗淡的燈光里,韓霽風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而夏明月做起事來雷厲風行,已經一股煙似的跑走了。 很快醫生連帶兩個護士走過來。推著韓霽風去做檢查,結果出來前,先被安置到病房里打點滴。 韓霽風躺在床上將手縮在被子里。 下一秒被夏明月抓出來,握在手里。臉上有笑,近似哄騙:“聽話,打完針阿姨給你買糖吃?!?/br> 韓霽風繃著臉。 “噗嗤”,一旁的小護士笑起來。 “這么大的人還害怕打針么?” 韓霽風銳利如鋒的眼風一掃,嘴唇抿得更緊了。 夏明月看也不看他,忍俊不禁的對醫生說:“快點兒打吧?!备杏X到掌心里的掙扎,提醒他:“亂動會滾針的,再扎一次更疼?!?/br> 說完這句話果然安份下來。 夏明月不可思議,又忍著笑意不敢笑出來。 醫生打上針就出去了,囑咐明天去拿結果。 時間已經不早了,窗外一輪明月照下來,窗棱上一團朦朧柔軟的光。 夏明月轉首看向床上,這個時候的韓霽風已經十分困倦了,疼意使然,只是蜷在被子里不說話。映著天花板的燈光,消瘦的五官輪廓分明。 每個人都有柔軟無助的時候,這時的韓霽風也不例外。一米八二的個子微一蜷縮,便沒了往日的高大挺拔。而且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他突起的鎖骨,才發現原來這個男人這樣瘦。 也是,胃不好的人,很難胖得起來。 “難受就睡吧,睡醒了就好了?!?/br> 以前許曼麗最常說的話,不論她是肚子疼,還是頭疼,亦或心情不好,感覺心臟疼痛的時候,她都會這樣催眠她。她也真的會睡,無計可銷,眼睜睜的承受只會倍加痛苦,不如逼迫自己睡去,一覺醒來就真的不那么疼了。 韓霽風沒有睜開眼睛,長睫卻微微動了一下。 夏明月過來幫他掖好被角,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等藥水打完。 整個病房安靜極了,仿佛只有藥水落下時的“嘀嗒”聲。就那樣一滴一滴沿著透明的管子一直流淌進他的血液里,遍布四肢百駭。 韓霽風本來睡覺極輕,不知不覺睡著之后,醫生何時來拔的針都不知道。 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一縷陽光灑進來,薄如蟬翼,卻耀眼異常。 疼痛得到緩解,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023)暗香襲袖 病房門被敲響,接著付謠提著保溫桶走進來,看到病美人韓霽風一臉抱歉的說:“學長,實在對不住,要不是昨晚帶你吃了辛辣的東西,你的胃病也不會發作?!?/br> 韓霽風一身條紋狀的病服,硬生生的穿出了玉樹臨風的視覺效果。笑了聲,淡淡說:“我這是老毛病了,時不時就會發作,跟你沒有關系?!?/br> 付謠還是免不了的愧疚。 “不管怎么說,是我執招待不周。今天早上夏總跟我說你吃出了問題,真是把我嚇了一跳?!彼龀鲶@忪的表情,接著說:“這個時候你一定不能再吃刺激性的食物了,醫生說不好消化的也不行。吃粥吧,皮蛋瘦rou粥,我們夏總一大早去砸我的門,著實花了些工夫熬制出來的。至于味道怎么樣,我也不知道,你試試看吧?!?/br> 說著給他盛了一碗。 韓霽風本來沒胃口,聞到這個味道忽然有了食欲,況且昨晚沒怎么吃東西,這會兒胃里空得厲害。 米粥入口即化,那種軟香幾乎是瞬間融化于唇齒間,說明熬得很到火候,不花費些工夫肯定是不行的。而且幾種食材的味道充分融合,在他看來真是恰到好處。 韓霽風償了兩口,真心夸贊:“你們夏總的手藝還真是不一般?!弊屗鴮崨]想到。 付謠笑笑:“我們夏總無所不能?!?/br> 在她看來就是這樣。 其實夏明月比她入公司要晚,早在夏明月進銷售部前,她就已經跑了兩年市場了。跟著其他的區域經理干,業績一直平平,兩年來不見什么起色。直至遇到夏明月,算是遇上了伯樂,從此她的才能得以發揮,很快業績攀升,一路坐到了區域經理的位置上。 所以在她看來,一個真正的好領導,不僅自己表現優秀,同時還要能激發手下人的才能。能同時做到這兩點很難,但是夏明月卻做到了。所以整個銷售部沒有哪個人敢不服她的。 韓霽風若有所思的笑笑,問她:“你們夏總呢?” 付謠向外一指:“本來一起上來的,說是取結果去了。我去看看她?!?/br> 嘴上這樣說,實際上出去了就沒打算再回來。走廊上碰到夏明月,壓低聲音說:“機會好好把握,我為夏總肝腦涂地去了?!?/br> 夏明月換了一身輕便的運動服,一走一過仿有暗香襲袖。 她揮了揮手:“再見?!?/br> 進來后,一臉沉重,望著正在吃粥的韓霽風只是不說話。 韓霽風問她:“付謠出去找你了,沒看到?” 夏明月微微皺眉:“我讓她先回去了?!?/br> 韓霽風點點頭,看她一臉不高興似的,又問:“聽說你去替我拿結果了?” 夏明月點頭又搖頭的,神情里透露出惋惜,是那種欲語還休的無耐。 韓霽風俊眉微蹙,倒是還能維系一臉平靜:“是結果不好?” 夏明月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韓霽風放下手里的勺子,起身朝她走過去:“拿來我看看?!倍菢幼铀埔炎龊昧巳f全的心理準備。 夏明月微一遲疑,那手也頓了下,勸他說:“算了,也沒什么大病,醫生說打兩天針就好了?!?/br> 此地無銀三百兩,她那表情無疑是讓他堅信自己定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 從她手里拿過單子,一眼掃過去,桃花眸子微微瞇起來看著她。 夏明月終于忍不住那笑意:“不是告訴你了,沒什么大病,醫生說輕度的胃炎,吃了刺激性的東西才發作的,住兩天院就沒事了?!?/br> 韓霽風板起臉來,樣子嚴肅,又分明不是在發誰的脾氣,只看她看得很認真?;蛟S是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女人竟然會開玩笑,笑起來還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虛驚一場,不過她一時玩心大起的惡作劇。 韓霽風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將化驗單微微卷起,抬手在她的頭上敲了下。當然不疼,然而這個動作一結束自己都免不了怔愣,神色很快恢復如初。轉過身去,繼續吃碗里的粥。 空氣里泛著怡人的香,在她走進來的一剎韓霽風就聞到了,是那種淡淡的薰衣草香,他最喜歡的味道。在這個晨光四溢的早晨聞到,不由得讓他想到普羅旺斯薰衣草莊園,幕天席地的片片花海,一眼望不到頭。 韓霽風同時吞咽著碗里的粥,從未覺得生場胃病如此愜意。 按著醫生的囑咐是要住院,這兩天的工作注定沒辦法進行了,時間只得推后。 付謠哼哼:“依我看是命定良緣,人不留人天自留?!?/br> 夏明月細細的品味著這句話,誰知道呢?! 每月中旬,是各駐辦事處的銷售員最忙的時候。付謠更是,每天早出晚歸,往返于不同的客戶之間。韓霽風這邊自然是照顧不上,所以整日就只有夏明月在醫院里陪著。 說是陪著,起初兩個人并沒什么話可說。 夏明月不是個聒噪的人,病房里淡然處之,等他打完點滴了,就去將護士叫進來。到了飯點,再準時送飯過來。有時也出去透氣,只是這里的天氣燥熱,動不動就一身的臭汗,不如呆在空調房里舒服,所以她倒是很少出去逛街。閑暇的時候就在病房的椅子上看看資料或者雜志。赤足散發,貓一樣蜷縮在椅子上,入起神來如入無人之境,困奄時眼睛一閉就那樣打起盹來。 韓霽風卻是個工作狂,即便住院,手里的工作也很難停下來。叫夏明月將他的手提電腦拿來之后,就見他有事沒事的對著電腦敲個不停,十指擊鍵如飛。 平光鏡下一雙桃花眸子像湖水一樣,溫和深沉,卻隱隱透著一種讓人無所遁形的波瀾莫測。 果然,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024)悲從中來 下午的時候下了一場雨,從病房里聽著噼里啪啦的,似下得不小。足足維持了兩個多小時才停下來。 夏明月走到窗前將窗子拉開,泥土的芬芳撲面而來,她深吸一口氣:“看來今天晚上能涼爽一些了?!?/br> 韓霽風側首看過去:“今晚付謠沒事的話,你們一起出去逛逛吧,不必要在這里照顧我了?!?/br> 已經足足兩天了,這個女人真是讓他刮目相看,鋼筋水泥鑄就的一般,即便整個晚上不睡覺,也不會吵著累,再有倦意,亦會神色自如。照顧起人來并不比專業的看護差,仿佛無所不能,一切事情都可親力親為。 夏明月看著窗外發光的葉子,微微的瞇著眼說:“算了,明天韓律師就出院了,再做什么也不遲。省著像昨天晚上疼得滿頭大汗,連叫醫生的力氣都沒有。這邊的事務還都指望韓律師,做這些都是應該的?!?/br> 韓霽風嘴角噙著一抹鉤子,若有似無。 “我這一病不要緊,不僅耽誤了夏總的行程,還得夏總這樣勞心勞力的照顧??磥砣蘸蟛幌皲N售部的其他員工一樣對夏總鞍前馬后,心理上都會過意不去?!?/br> 夏明月cao起手臂看他:“你覺我就是這樣收賣人心的?” 韓霽風沒有說話。 夏明月倚在窗棱上不痛不癢的笑著,她說:“人心不是靠收賣的?!?/br> 窗明幾凈,雨后有清澈的陽光,反射進來在她的臉上鋪了層淡淡的金粉,直耀得人睜不開眼。 韓霽風瞇著眼,忽然趣味橫生,想看清這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女人。 吃過晚飯夏明月去外面透氣了。手機就扔在病房的沙發上,忽然響個不停。沒有辦法,韓霽風拿起電話給她送出去。 醫院的vip病房,環境優雅清靜之外,這一層的盡頭還有一個可供觀景的陽臺。每當夜幕降臨,夏明月都會跑來這里吹風,今天難得空氣涼爽,這樣的好機會她怎么可能放過。 果然,韓霽風準確無誤的找到她。 手臂撐在欄桿上,呈現一個半趴的姿態,長而卷的頭發披散著,一半垂在手臂上,一半垂在欄桿上,如海藻一般蔓延開,遠遠望去生機勃勃。而她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臉埋在其中,越發顯得如白雪堆砌,仿佛輕輕呵口氣便能融化掉。 韓霽風無聲的走近。 看她一臉閑適在那里哼歌,離得這樣近,連細碎的歌詞都要聽得一清二楚。其實她的嗓音很曼妙,帶著一點兒特有的慵懶,韻味別然。 韓霽風從小到大沒有追星的習慣,卻記得上學的時候,每當暮色降臨,他從教室到宿舍穿過那條兩側長滿櫻花樹的林蔭路,花開時節,落花成陣,浩如煙海,廣播里隔三差五播放一首老歌:“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里,日子過得怎么樣,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許認識某一人,過著平凡的日子……” 即便漠然穿行,時間久了,還是耳熟能詳。 此刻那熟悉的旋律正從夏明月的嘴里冒出來,忽然想到那些被遺忘的時光,淡漠如韓霽風,還是隱隱懷念。 電話鈴聲再度響起來。 不等韓霽風開口,夏明月已然回過神來。驀然轉身,他已將電話遞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