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第91章 秦王問夢 后來又落一場雨,天色迅速昏暗下來,迷去東南失西北。今日恐怕回不去了,幸而她已跟紅袖說過,若是晚間未歸就讓她提前去跟袁夫人報備。不過夫人還忙著在忠義伯府盡最后一場孝心,只怕也顧不上管她。 書衡就在著廣濟寺些微用了些點心,隨后親親熱熱的和衛玉琴爬上了同一張床。靛藍色暗卍子紋的緞被,書衡往下縮的很了點,只露出半張芙蓉般臉面。衛玉琴穿姜黃色中衣,散了一窩青絲,伸出手來把身子往上拽:“你冷嗎?冷的話可以抱住我?!?/br> 書衡昂昂頭把嘴巴露出來:“我習慣了這樣子睡,我睡相不大好,有時候早上醒來枕頭就在地上。一開始蜜糖她們還惦記著半夜起來給我撿,我后來就讓她們不必撿了,改不了。你當心,要是我半夜擠著你了,你就叫醒我,或者把我往里面推一推?!?/br> 衛玉琴嗤的笑了:“瞧你說的可憐的?!?/br> 然后,她就迅速發現書衡沒有謙虛。這天晚上,書衡不是把胳膊撩出來抱住了她脖子就是把腿放到了她身上,再不然就蠶寶寶一樣往下鉆,撲到了她懷里,弄的她直癢癢。而且越睡越往人身上擠,伸出手來把你抱得緊緊的,仿佛抱著一只大布偶。衛玉琴哭笑不得,一大早就戳書衡的額頭:“等你以后嫁了人,看你夫婿怎么管教你!” 書衡有些不好意思,敞著衣領,伸出白藕般一段手臂無可奈何的摸摸鼻子:“哎,我提醒了你的。表姐太仁慈,舍不得叫醒我。不過嘛,這叫提前鍛煉,你以后有了兒子還不是要夜里cao心照顧?又要喂奶又要換尿布,一夜里不知道要醒來多少回,那個時候才辛苦呢。你現在這點煩惱完全不算啥?!?/br> “好啊你,小丫頭,我好心疼你,你還編派我?!闭f著便撲過來撓她的癢。 書衡被折騰的笑岔了氣,直躲到被子里:“好jiejie,求放過,我去菩薩前祈禱,請他保佑你生一對雙胞胎大胖小子出來?!?/br> 昨夜兩人在這里睡得迷迷糊糊,廣濟寺的明修主持卻高燒紅燭,連夜招待另一位客人。 大夏秦王劉旸就在方丈室閑坐,飄逸出塵看不出年齡的明修大師依然慈眉善目,微微笑著眼睛帶著堪破塵世謎題的睿智。 一身暗金色織錦長袍,華貴非凡,眉宇間的張揚和凌厲卻淡化了雍容的貴族氣質,彰顯出不同一般的威勢。不管怎么看這都是龍章鳳姿闊達雄烈的一個偉丈夫。明修輕輕撩起僧袍的袖子,在裊裊茶香里捧出一個玉貔貅。 劉旸看了看,眼睛微微一翻,一歪身在蒲團上坐下,曲著左腿,右腿卻隨意的伸了出去,身子微微前傾,顛倒形狀,迸出了背部流暢健美的線條,方才威嚴的氣質卻一掃而空反而有些潑賴相。 “我說和尚,我從十年前來問你事情,你就喜歡拿東西搪塞我?!眲D拿過那只貔貅,隨意在手里拋擲:“我只是做夢,奇怪的亂夢,又不是撞了鬼,遇了邪?!彼弥К撎尥傅陌子聃黜數矫餍扪燮は拢骸扳初?,金犼,鯤鵬,乃至天竺圣象,惡獸窮奇,你再給下去,我就能開個珍禽異獸坑了?;蛘?,你給我個夢魔?直接吃了我的夢?!?/br> 明修笑的很好脾氣:“殿下莫惱,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七歲那年,你就是這么講的?!眲D雙眼超上一翻,似乎對他的敷衍十分不滿:“但我從未想過那人那物。那些東西從未有過記載,我又何處得來入夢?” “殿下總是會做這樣奇怪的夢,那這些怪異的夢有沒有什么相似之處或者規律呢?”在這個尊貴老練而性情闊達的皇子面前,明修還是一如既往地的鎮定,他的臉上也依舊是寬容慈悲的笑容。這笑容似乎有著奇特的安定人心的效果,劉旸便積聚了諸多不耐也沒有當面傾泄出來。 劉旸凝眸想了一想:“這有什么關系嗎?” 明修笑道:“殿下垂髫之前并無此異狀,那可以回憶一下七歲那年發生了什么,是什么東西或者人誘發了這一系列夢境?!?/br> 劉旸霍地站起身來,來回走動幾步,像頭被蜜蜂蟄了鼻子的獅子。半晌又回身,直起腰背慨然凝視明修:“你曉得本王為何來找你這個和尚嗎?” “貧僧不知?!?/br> “我感受到了輪回?!闭咀巳鐦藰?,氣勢如寶劍,他又變回了那副威嚴冷肅的模樣,前后差異之大,從痞氣到正氣的切換,讓人幾乎難以相信是同一個人?!澳切粢婚_始只有零星的點,后來是斷續的章節,再后來就像一部戲劇。戲劇的內容,卻是一個人的一生。很有趣吧?黃粱米熟,車旅蟻xue。往日看當是傳奇,如今卻發生在自個兒身上?!?/br> “那是個我看不懂的世界?!彼斐鍪謥?,微微探向虛空:“此中必有個緣故?!?/br> 明修慢慢轉動著手指中的佛珠,佛目微閉,仿佛參禪沉思,半晌輕輕笑道:“八部天龍,六道輪回,前世今生,水月鏡花。殿下大可把這當成常人難得一見的機緣,既然冥冥安排了這際遇,那自然會有一個果?!?/br> 劉旸嗤的笑了:“你倒是會安慰人。你的意思是那是本王的上輩子?” “一葉障目,無來去處?!?/br> “哈哈哈,本王上輩子被人從樓上推下去了?!眲D大袖一揮負手身后:“這輩子倒要看看哪個來推我?!彼樕嫌謳狭似ζΦ男θ?,湊近了明修:“你現在不安撫我一句冤冤相報何時了?更別說是前世恩怨?!?/br> 明修颯然一笑:“老衲堅信天命不可違?!?/br> 劉旸又回身在蒲團上坐下,只是這次盤膝而坐,腰板挺直,身姿端莊,一本正經:“父皇又提了選妃一事?!?/br> “殿下可是要算吉兇姻緣?” “不,輪不到我說話。自古以來便是皇帝安排個女子給皇子娶。依著父皇的眼光,他大約會選個采茶女或者漁婆給我?!眲D笑道:“不過也難說,他當日忽然贊嘆沒見過哪個女子竟然關心國計民生的。你曉得不,袁國公在江南帶著一幫勞工搞出了一個叫龍尾車的提水機器,大大節省人力。據說,是她那寶貝女兒冒出來的念頭?!?/br> 他伸手指指身后莊嚴慈悲的佛陀:“依著大師的了解,女子在佛前祈愿為著什么?” “世間熙熙皆為利來,世間攘攘皆為利往。無論男女,大抵如此,只是女子除此之外還格外看重姻緣罷了?!?/br> “我那父皇既怕了心機深沉的內宅女子,又不滿格局狹小見識短淺的拙婦。我已經放棄了掙扎看他挑出個什么花來?!眲D故作懊喪的往后一靠,仰面望著鎏金穹頂:“我該慶幸”,他眼中有神往和贊嘆:“亭亭一朵美人花?!?/br> 明修用他那洞察世事的眼睛微微看了劉旸一眼:“殿下紅鸞星亮,不暗不晦,自有天賜佳緣。旁人嘵擾,反受其害,只如螳臂當車?!?/br> 劉旸滿意的笑了:“好的很。既然大師已有此明見,那永安宮的老太太便請佛老開解了?!?/br> 他最后才用了尊稱,明修卻也不介意,只是雙掌合十,笑唱一句阿彌陀佛。 今天注定難得輕松,書衡早上剛剛洗漱完畢,還未及用早膳,鐘磐院便傳來消息,董音竟然發起了高燒。書衡急了,再顧不得許多,立即請了沙彌到董府報信。她急匆匆趕到董音的客房,有濃郁藥香迎面撲來。卻是靈知執了扇子親自守在那里。書衡看了一眼,略作停頓,還是奔向了董音。 窩在被褥間的二八少女還未清醒,發絲凌亂的纏繞在脖子上,面頰上燒的紅撲撲的,書衡一摸火燙火燙。她用毛巾蘸了熱水給她凈面,又用杯子倒熱白水喂她喝。董音悠悠撞醒,見到書衡又要下淚,書衡忙止了她:“發燒呢,體內本就郁燥,省著點水吧?!?/br> 董音又默默看向靈知,書衡看看那背影又看看董音:“你想讓他來照顧嗎?我已經請人去告訴董夫人了?!?/br> 董音詫異的看向書衡,目光中露出懼怕之意,書衡堅決搖頭:“小命最重要?!倍裟徽Z,書衡湊近了她悄聲問:“如何?” 董音靠在書衡身上,羞赧而慚愧:“阿衡,我覺得我好自私?!彼穆曇舾蓾硢?,迥異往日,但更令書衡驚訝的是內容,難道這丫頭自己開悟了?還是反悔了?“你不知道他是多好的一個人。我昨夜就開始發高燒了,迷迷糊糊聽他頌了一夜的經?!?/br> 我爹給我頌過七日經呢。書衡默默吐槽。 “但是我竟然要毀他梵行,咳咳咳”董音咳得面紅氣喘,書衡又急忙喂她喝水,董音勉強咽了兩口,喘息著道:“我為了自己的情丨欲,硬要將他拉入紅塵,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與他相比,我覺得自己好羞恥?!?/br> 你的愛有這么多? 書衡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你若是忽然明白了,那再好不過,你的家人不會害你,無論父兄都會盡力保你一世榮華,你大可富貴清閑的過一生。路,都是自己走的,你只消管住自己的心。 董音喝了藥,又昏睡過去。書衡對靈知施禮,感謝他對董音的照顧。靈知似乎略顯尷尬,但依舊從容,書衡無法從他神態間推斷出什么。想了一想,書衡問道:“佛教有則故事,觀音曾以身度人,身許名嫁,度化東海漁村村民,可有此事?” 靈知點頭,并不發一語。書衡沉默片刻,又問:“我佛慈悲,浪子放下屠刀即可成佛,那禍國如妲己,亂政如呂后,是否也可得庇佑寬恕呢?” “明滅皆在一線間?!膘`知低眉頷首,謙恭而仁慈。書衡咬咬牙,索性問道:“我這姐妹可得度化?可得塵世幸福?” 靈知沉默半晌,忽而開口卻道:“芳駕以為何為幸福?” 書衡一時倒愣住了。而且她沒有時間思考了。蜜桃一盆火似的從國公府趕過來,扯了書衡回去。就在今日,忠義伯府的老太太下世了。 ☆、第92章 反水 按照規矩,書衡要服五個月的小功。不得衣著華麗,宴飲歌舞,郊游玩樂。穿粗麻布的情況沒有出現,袁夫人既擔心落人口實,又怕書衡受了委屈,變著法精細調理。素水色壓暗花束腰長裙,暗銀色枯荷落葉褙子,裙邊袖口鑲著一指寬白絨邊。頭上只束簡單的彎月髻,插一只素梅寒雪細細長長的銀簪,偶爾也會扎上兩股乳白絲帶或者雪絨花。 書衡不怎么出門,便在家里寫寫字擺擺棋子,實在無聊,也會拿針線捧個繡花繃子打發時間。那一日繡一朵玫瑰,從吃罷早餐一直熬到點燈,她自我感覺良好,揉揉干澀的眼睛自夸:“雖未算得十分精巧,但也有幾分神韻了?!比堑们诳炷芨傻拿蹢椥λ骸靶〗闶∈“?,這活計若是做繡娘,會被雇主罵糟蹋東西呢?!睍庠俅胃锌约汗徊痪邆溥@個技能,怏怏的罷了手。 “董府有消息送過來嗎?”書衡停了筆揉手,蜜糖忙用薄薄的青瓷蓮花盆端水進來,溫度剛剛好,里頭還撒了點花瓣,夫人交待她拿了針線或寫了字之后,一定要用溫水泡一泡,并搓上香露和花粉,免得手指變糙。以前書衡的食指上指尖端是有繭的,中國許多中學生這個部位都略微有點變形,寫作業寫的。這輩子能嬌貴起來,書衡樂得講究。 她一邊泡手一邊看著今日的點心:盛在碧玉楊柳青小碗子里的西瓜荔枝湯,竹藤草盤子里微微散發著熱氣的白薯片,紫薯糕,黃金棗泥酥。書衡愣了一愣,抬頭笑看蜜桔:“夫人不給我吃rou了?!?/br> “咱們府里的孝守的嚴,姑娘忍忍吧?!泵劢垡贿呅χ参恳贿叞寻肱f紅羅大方巾鋪到她腿上:“當初錦鄉侯府守孝守的小妾肚子都大了,南安郡王還不是為著喪禮不規矩受的申斥?不敬禮法,是禍亂開始?!?/br> “你這人,講話也開始像個先生了?!睍獍渍f一句罷,自然不會當真計較,她喝了一口甜甜的果湯,閉目品味一番,甘美可口,一點都沒感覺到生活質量有下降的跡象?!懊蹢椷@丫頭,又把書信亂放了?還找不出來?!?/br> 蜜棗聽聞忙忙打起串珠簾子從寶瓶門里把腦袋探出來:“小姐別急,我整理您寫的那些字呢,沒聽到?!?/br> “那有什么好整理的,折一折,該燒就燒了吧?!?/br> “那怎么成,說不定小姐哪天也火了呢?跟咱家國公爺一樣,那一張字值好些銀子呢?!惫苠X柜的蜜桃被書衡的大手大腳弄怕了,什么事情都能想到撈錢上。把好好一個副小姐整的滿身銅臭,書衡在其他三個蜜謔笑的表情下,無奈攤手。 “董府的大公子董懷玉當天就到廣濟寺了,董夫人也一道去了。不過董大小姐發熱的厲害,不好挪移,所以一家三口在廣濟寺延擱了足足五天?!泵蹢椕^:“可是后來董公子和董夫人回了府,董大小姐卻沒回府,不曉得去了哪里?!?/br> 噗書衡一口茶噴了出來!死丫頭,你作??!說好的若是不成那是天意,以后好好過日子呢 “這消息是真的?還是燕泥自己推測的?”書衡一邊拿了手帕抹嘴,一邊咳嗽著發問,眼淚都快嗆出來了。蜜桃一邊給她拍背一邊瞪蜜棗:“話別亂說。董大小姐可能就是要清清心。董大公子親自與meimei安排的地方,可能就是散散心吧。你不曉得嗎?董大人和董夫人最近總生氣,兒女在中間不好做,董懷玉還能避到書院去,董小姐卻沒法子?!?/br> 書衡也不聽她們念叨了,當即放下筷子,命人把食案扯下,鋪紙研磨修書一封,祝福蜜桃親自送出去,無論如何一定要親自送到董音手上! 信一送出,她就坐臥不安的等回音,結果董音的回信沒收到,一個意外的客人忽然上門了。一個落日已死,紅血漫天的傍晚,銀蝶忽然出現在了她的清風小院。 書衡自從知道自己不太擅長觀察人心,與險惡陰私上的考慮欠缺太多,便安分守己起來,原意要說身子不舒服不見,可偏偏她就坐在窗口,手里的琴弦還在顫動。 銀蝶那么堅定的站在門口,頗有你不見我,我就不走的意思,書衡也是無奈。她一邊叫蜜糖請人進來,一邊使個眼色予蜜桃,讓她去榮華堂報備。銀蝶姑娘穿一身家常衣衫,玫紅緞子繡折枝蓮小襖,暗黃色印染百花馬面裙,頭上兩股霜花銀如意紋大釵子。袁夫人不會用拙劣的手段克扣她生活,銀蝶看上去臉上瘦了些,眉間有股落落寡歡的跡象,但其他的一切都還好。書衡道聲姑娘坐,便讓蜜糖倒茶過來。 蜜糖不服氣的瞟了銀蝶一眼,不拿平日書衡待客的五彩泥金小蓋盅,而是捧了個暗粉彩薄胎白瓷杯過來。茶,倒還是極好的劉安瓜片。她來不及去拿姨娘喝的茶葉了。 銀蝶對蜜糖的冷遇視而不見,甫一進門便給書衡問好,見到茶又特意站起身來道謝接了,略抿了一口,便又道謝。她的禮數這么周到,書衡更無法開口驅逐了。 茶略半盞,銀蝶小心翼翼的看書衡,書衡回身一瞅,表情嚴肅的蜜棗故作兇狠的蜜糖都在自己背后站著,仿佛一個不小心那嬌弱的銀蝶姑娘便會撲上來,把書衡給撕了。書衡微不可查的抿了抿嘴角:“你有話就說吧,她們原是我的心腹,不當緊?!?/br> 銀蝶似乎掙扎了片刻,最終還是咬咬牙開了口。她以前也試過從定國公府這個備受嬌寵的小姑娘身上下手,不料連著碰了幾次壁,這才發現這個小女孩沒有想象中好接近。如果今日不說出些什么來,只怕以后更沒有機會了。 “大約上個月十五,太后說是想念我們這幾個親手調理大的女兒,便讓我們進了宮。大約就是聊聊天說說閑話。也,也讓我們見見自個兒的家人,一解思念?!?/br> 書衡的嘴角彎出一個諷刺的弧度:“太后禮佛,最是憐貧惜弱,心腸仁慈?!?/br> 銀蝶搓著手絹,似乎又陷入了掙扎中,書衡輕輕吹開水面上的乳沫很有耐心的等著她。 “縣主,太后似乎有意將你定入向華伯府?!?/br> 書衡一驚,猛然抬頭。銀蝶快速的說道:“一開始有袁妃娘娘擋駕,但惹了太后不喜,我上次進宮聽說貴妃娘娘在禮佛堂跪著抄了一夜的經?!?/br> 看到書衡眼中質疑的神色,銀蝶急切的舉起手:“縣主,我若撒謊,讓我嘴上長個疔,拔牙爛舌頭。那天昭仁宮的宮女恰好來送抄寫好的經文,我親眼所見,太后親口說的‘袁妃的字還是這么秀麗,禮佛堂晚上冷,讓她注意墊毯子別凍著’。我后來打探出來,明面上似乎是說袁妃進的酥皮點心里有梨子汁,而太后自從某次腹瀉之后就不碰梨子了,李妃趁機又說袁妃居心不良,所以才受罰?!?/br> 書衡心中驚駭,一時無法平復,銀蝶只當她還是不信,撲通一聲跪下來:“縣主,我一家老小的命都在太后手里,我是眼看著要被她治一輩子。您不知道,我上次進宮去,我那小弟弟,可憐見的,手臂上腿上一塊青一塊紫,是被那些小中人掐的擰的欺負的。夫人不苛待我,但我的月錢卻從來沒存下來過,每次都要打點孝敬那些人,那群狼!”銀蝶滿臉都是淚:“我當初存了孬心,我該罰,是打是賣都無怨言??晌沂軌蛄?,縣主,您是最慈悲的,您求求國公爺,求求袁妃娘娘,讓他們給皇帝說一聲,好歹還了我娘親弟弟,我給你們一輩子當牛做馬?!?/br> 書衡怔仲良久,輕輕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銀蝶眼看她沒有反應,額頭上黃汗都滾落了下來,正惶悚,書衡終于開了口:“你這份心意我記下了。你的請求我也記下了。我且試試說一說吧?!?/br> 銀蝶忙忙要叩頭,書衡忙命蜜糖攔下:“你不必如此。也不用抱太大希望,畢竟那人是太后,是皇帝都得讓著的人。對了,當初跟你一道的,那輔國公府的蘭澤被輔國公夫人親自抬了妾你知道嗎?” 銀蝶點點頭:“她生了個兒子,我當初見她還送一支金簪子給她?!?/br> 書衡又問:“那太后對蘭澤態度如何呢?” 銀蝶霎時白了臉:“蘭澤每次見太后都膽顫心驚的。有次太后說她的哥兒長得挺可愛,她嚇得當場就跪了叩頭?!?/br> “她就不擔心她的那握在太后手里的家人嗎?” “她娘親罵她,罵她自己翅膀硬了不管家人,無情無義白眼狼。只曉得自己享福去,不管父母兄弟死活。罵來罵去,蘭澤自己寒了心,就真不大管了?!?/br> 書衡又問:“那你不覺得她的日子挺自在嗎,兒子有了名分也有了?!?/br> 銀蝶一聽,嘴唇險些咬破,又跪在了地上:“縣主不知道,我們當初都是喝了藥的,根本無法生育。蘭澤是聰明,我事后才知道當初監督著喝藥的宮女走了以后,她就立即摳喉嚨把藥全吐出來了。我萬萬不敢起別的心思,不然,叫我天打五雷轟?!?/br> 書衡又點點頭,且讓蜜糖送客。瞧那銀蝶擦著淚飛快離去,書衡忍不住扭頭去看羽人雙護手如意玻璃珠大圓鏡,這張臉是不是長得太吉祥了?連太后都想拿去擺擺?五個月孝期,書衡板著指頭算,時間過得真快,只怕以后的日子不會太平靜了。 ☆、第93章 董懷玉 董府的書房近百年下來,都是一副正氣浩然,氣調莊肅的樣子,簡約卻厚重。清晨的日光下,微微有書本的墨香味溢出,飄散在空氣里。董閣老不喜香,也不花。他自認墨香是天底下第一妙物,其他的,管它龍髓鳳腦奇花異草無一例外會玷污那質樸醇厚的香味。 所以董府里,凡是老爺子出現的地方,方圓五丈,絕對沒有一絲脂粉味。便是兒媳婦請安,也會脂粉淺淡,行過禮回了自己房間再添香。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他的嫡長孫帶著一點淡淡的蘭香出現在他面前,他從來不介意,備受看重的長孫總是有那么點特權。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棋局,對弈的人卻由董侍郎換成了董懷玉。 “殿試準備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