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程青越奇怪道:“咦,弟妹,你怎么這么了解他?” 商遙打哈哈:“我瞎猜的?!?/br> 程青越道:“他也曾提過自己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做官太牽絆他了?!?/br> 商遙笑笑沒再說話。 程青越笑了一聲:“真是奇怪。同樣的一張臉,我面對黛妃時,只覺得天下間沒有比她毒辣的女人,面對弟妹時卻完全沒有那種感覺。相由心生,果然不假?!闭f完這句話還十分得意地認為自己說得很有道理。 對此,商遙只想說:那真的只是你的錯覺啊程將軍。 裴楷之若無其事地拍開第二壇酒的封泥放到程青越面前,笑吟吟的:“說吧,你面對商商時是什么感覺?” 商遙一愣,忍不住竊笑。 程青越嗆了嗆,裴楷之明明打開的是一個酒壇子,他卻覺得他打開的是醋壇子,皺著臉解釋道:“我的側重點在于弟妹跟黛妃完全不一樣。而不是對商遙有什么感覺?!?/br> 裴楷挑眉:“嗯?哪里不一樣?” 程青越被逼急了道:“黛妃妖冶 ,弟妹他沉吟半天,用了一個比較安全的詞語,弟妹比較溫順?!?/br> 裴楷之默然片刻說:“徐靖之醫術不錯,改天我請他過來給你看看眼睛?!?/br> 程青越:“什么意思?” 裴楷之將他的酒杯斟滿,臉上露出謎之微笑:喝酒。溫順?她哪里溫順了?惱怒起來小爪子跟貍奴的一樣鋒利,就算坐在那里一言不發也跟溫順毫不沾邊好嗎?還有,同樣的一張臉程青越也能認錯。他十分懷疑他是怎么打贏仗的。 九月九重陽,京中仕女紛紛結伴出游賞景登高遠眺。古代的娛樂休閑活動其實還蠻豐富的,但博弈之類的游戲占據了一大半,而商遙基本不會玩。難得碰到自己可以的,她基本上不會放過。清晨起床后在衣柜里挑挑揀揀了半天,她偏愛雪青色,常服里至少有一半是這種顏色的衣服,不同的是花紋和樣式。因為多,被挑中的機率自然較大。最后果然還是挑了件雪青色的襦裙,用了早膳,拉著裴楷之一塊去了千峰翠苑。 千峰翠苑有山有水,環境怡人,是個登高望遠的好去處?;始覉@林內衣香鬢影,環佩叮當。千朵萬簇的菊花盛開如林,滿園余香繞之不絕。年輕一輩中太子喜靜,并不熱衷太過熱鬧的活動,所以這當中身份最尊貴的當屬趙王,只是趙王身側并不見燕妃,而是另一個女子,小鳥依人般伴在趙王身旁,模樣純真而溫馴,那是趙王的愛妾廖氏。 裴楷之和程青越在談天。商遙被夾雜在□□中的淡紫色菊花吸引,腳步不由自主地走過去,裴楷之分神叮囑她:別走遠了。 商遙擺擺手表示知道了,貓著腰看紫菊,紫菊雖不如□□明艷,不過端莊典雅,倒別有一番清新韻味。低頭欣賞間,余光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身旁停駐下來。 商遙一抬眼,是燕妃。她身后尾隨了六個侍女。這六個侍女各個眉清目秀,姿態端莊,被簇擁在中間的燕妃未見一絲遜色。 燕妃身上的某些特質是商遙望塵莫及的,比如渾然自若的公主派頭,頤指氣使的姿態。這兩種特質是自小在宮廷里熏陶出來的,一般人還真學不來。 商遙本來以為燕妃也是來賞花的,不過在看清她身后六位侍女均是清一色的雪青色襦裙后瞬間明白燕妃是來給自己添堵的。 商遙今天穿的也是雪青襦裙,不同的是侍女們的衣服毫無紋繡,她的衣襟,領口和袖口處都有精致的暗紋,自然不可同日耳語??蛇h看的話其實差別不大,而且她頭飾又很素凈。如果不看臉的話,真的泯然于侍女群里了。打旁邊經過的人乍一看還以為是燕妃在賞花,七個侍女前呼后擁地圍著她。 商遙低頭瞟了眼自己的衣服,不由失笑,燕妃的小心思真是幼稚到極點。 不過話說回來,連撞色這樣的小事燕妃都耿耿于懷,非要找個機會羞辱回去??梢娛琼{必報啊。 商遙若無其事地將目光投到涼亭里,涼亭里趙王正折了朵菊花低頭插入廖氏發鬢里。 燕妃也看見了,無動于衷地走開。 眾人賞了會兒菊花,又相攜去登山,山有些高,這些貴族們又十分的養尊處優,一路走走停停待爬到山頂時已經是晌午時分。雖然已入秋,但今日并不秋高氣爽,反而有些炎熱。 裴楷之和商遙是最先爬到山頂的,兩人偎在涼亭里俯瞰了會兒腳下景色,才看見蜿蜒的山道上姍姍而來的眾人 山頂除了怡人的景色并沒有什么可玩的,眾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亭子里玩吟詩作對。商遙完全不會,有些意興闌珊。眼風在場上溜了一圈,欣慰地發現她不是一個人。比她更加無聊的還有燕妃。 燕妃是鮮卑人,雖說鮮卑正在逐漸被漢人同化,學習漢人的禮儀,穿漢人的服飾,叫漢人的名字,這些外在容易改變,吟詩作對需要文化熏陶的內在可不是一朝一夕可改。商遙好歹還能聽懂這些詩背后的典故與含義,燕妃就完全是在聽天書了。 一圈詩文下來,眾人便覺索然無趣。商遙提議道:不如我們來玩個新鮮的游戲。游戲名就叫誰是殺手。 裴楷之在家中和商遙玩過幾次,可人少的話玩起來沒什么意思,若是叫上仆人一起玩,他們多又拘束得很,不管他和商遙是布衣還是殺手,他們到最后總能贏,玩起來自然不能盡興。 這個游戲讓他既驚奇又充滿了興趣,看起來如此簡單的游戲卻蘊含著豐富的哲理,不僅可以體現人的潛意識,還可以考驗一個人的心理素質和口才,懸念與邏輯并存,在他看來,這個游戲可簡單可復雜,關鍵是看同什么人玩。 今時今地再適合不過。 商遙條理清晰地將玩法說了一遍,在場都是聰明人,一聽便懂。不過這里沒有紙筆,更沒有牌,缺乏道具。 商遙讓眾人把佩在身上的茱萸袋取下來,其中兩個袋子里放了菊花,剩下的八個袋子里還是茱萸。抽到菊花的就是殺手,抽到茱萸的就是布衣。 第一局時,商遙做廷尉(也就是法官)主持,一輪玩下來,大家已經基本弄懂了游戲規則。 第二局換成燕妃的侍女做廷尉。商遙在裴楷之旁邊坐下來,打開香袋一看是布衣,不開心,她想做殺手。幽怨地暼了裴楷之一眼,又環視場上一圈,參與者一共十位,按座次依次是趙王、廖氏、燕妃、溫硯、溫硯的弟弟溫原、程青越、崔敬林、顧七姑娘顧妙容、商遙、裴楷之。 七姑娘攥著香袋深吸了口氣:“我好緊張?!?/br> 崔敬林眉頭挑得高高的:“緊張什么?難道你是殺手?” 七姑娘嗔道:“你才是殺手?!毖壑橐晦D,“我覺得殺手會故作鎮定來掩飾自己的身份,但往往容易鎮定過頭,我瞧瞧誰最鎮定目光在場上溜了一圈,嗯,王妃,我看你氣色不太好呦?!?/br> 崔敬林:“我看話最多的人才可疑?!?/br> 七姑娘氣不過:“我又沒指你,這么慌張干什么?” 兩人你來我往地斗嘴。然后游戲開始了。 第一個被殺死的人是趙王的寵妾廖氏。廖氏怯怯地看了燕妃一眼,留下遺言:“我懷疑兇手是王妃。 眾人幾乎都將懷疑的目光投向燕妃。雖說是游戲,但游戲某方面也可以折射人的真實內心。就像商遙喜歡裴楷之,她就算是殺手也不會殺他。當然也不排除是殺手故意禍水東引。 接下來是挨個陳述。 趙王嘴角噙著笑:“我就算是兇手也不會殺自己的愛妾。不過王妃會不會殺我就不知道了?!?/br> 商遙悶笑,這么黑自家王妃真的好嗎? 燕妃眄了趙王一眼,抬手撫了撫鬢發,輕描淡寫:“男子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的事,我有什么可醋的?大家都知道我恨極了黛妃,一直想親手殺了她,可惜她已經死了?!闭f到這里似笑非笑地看了商遙一眼,“而長安侯夫人跟黛妃十分的像,如果我是兇手我一定會先殺長安侯夫人,最起碼能在游戲中滿足一下自己?!?/br> 商遙半開玩笑:“哦,那我但凡出了意外肯定和燕妃脫不了關系了?” 燕妃笑道:“說不定想殺你的不只我一個呢,我可不替人背黑鍋?!毖劾飬s沒有一點笑意。 ☆、韓明姬 燕妃侃侃而談,幾句話成功打消了他人的疑慮,不過她的解釋令人不太舒服就是了。但畢竟是游戲,太較真反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商遙習慣性地視若無睹,裴楷之淡笑了一下,握了握商遙的手。 接下來是溫硯發言,他笑瞇瞇的:“我剛從廷尉大獄里出來沒多久,你們不會又冤枉我吧?”先前拓跋囂一案,他因為射殺了薛芍藥而被懷疑。在場女子本來就少,死了一個,再投出去一個,玩起來就沒意思了,程青越就坐在他旁邊,他順手一指,“我投他?!?/br> 這真是世界上最重色輕友的毫無邏輯的推理。 程青越的反擊十分有力:“那我覺得殺手是溫硯?!?/br> 崔敬林:“我這么憐香惜玉的人,要殺也是先殺男人啊。我看七姑娘話最多,八成是用來掩飾緊張?!?/br> 七姑娘表示不服:“你不是說你是憐香惜玉嗎,為什么要指認我?” 崔敬林:“我是憐香惜玉啊,但你是嗎?” 七姑娘快被氣哭了。 商遙忙摟過她的肩一邊安慰一邊說:“照我的分析,男子或多或少都有憐香惜玉之心,不太可能上來就對女人動手,那么兇手應該是女子,我知道自己不是殺手,七姑娘看起來不太像兇手。剩下的就只有王妃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把自己陷入所有人懷疑的境地也不失為一種排除自己嫌疑的辦法啊。所以,我投王妃?!?/br> 商遙自認分析得還是有理有據的,然后轉向裴楷之,明顯是尋求認同。 裴楷之沉吟了下說:“我贊同敬林的話,七姑娘話太多了。 七姑娘心靈脆弱,徹底被氣哭了:“你們都欺負我!我不是殺手?!?/br> 最后毫無意外七姑娘被投了出去,冤死。 第二輪被殺死的是溫硯。溫硯死死地指著程青越,對弟弟溫原說:“你要給我報仇?!?/br> 溫原點點頭,卻沒有把票投給程青越,他心中自有算計。 商遙依舊堅持投燕妃一票。不為什么,就是直覺。 燕妃笑笑:“又指我?長安侯夫人是故意針對我嗎?” 商遙:“當然是故意針對你,因為你是殺手?!?/br> 燕妃:“我認為真正的殺手才會咬住別人不放,進而達到轉移目標嫁禍他人的目的?!边b手一指商遙,“就是你了?!?/br> 她們兩個互相攻伐,另一頭崔敬林把票投給了燕妃,還攛掇著程青越也把票投給燕妃。 趙王看在眼里,護著自家王妃說:“敬林,本來我很相信你,不過你這行為明顯是跟風投票啊,還拉著程兄陪你一起投,你是想把別人投出去保全自己吧?” 崔敬林忙辯解道:“我真的不是兇手啊?!?/br> 趙王看著他:“哦?是嗎?顯然是不相信?!?/br> 崔敬林為了表示自己不是跟風,指著商遙:“我覺得王妃說得有道理,真正的殺手才會咬住別人不放,你看我如此善變,怎么可能是殺手?我投給長安侯夫人?!?/br> 商遙被氣樂了:“我看你是墻頭草,隨風倒?!?/br> 裴楷之說:“第一輪時敬林說自己憐香惜玉,不會殺女人,可他第一輪就把七姑娘投了出去,我們姑且七姑娘不是他憐惜的對象,可第二輪他先是投給王妃,又改變主意投給長安侯夫人,如此反復不定,前言不搭后語,我看十有八九是兇手。我投給敬林?!?/br> 最后程青越也投給了崔敬林。 商遙和崔敬林都得了兩票,剩下趙王還未投票,崔敬林十分聰明地舉手投降:“為了表示我真的是憐香惜玉之人,我決定把活著的機會留給長安侯夫人。我棄權?!闭f完一巴掌按在裴楷之肩頭,“景言,我這可是給你面子?!?/br> 裴楷之嫌棄地撥開他的手:“那你指認遙遙的時候就沒想著給我面子?如此反復不定,我看你就是兇手,別給自己找借口了,最后一點,我的夫人用得著你憐惜嗎?” 崔敬林被噎得夠嗆,摸摸鼻子訕訕地笑了。 第三輪開始,當大家睜開眼睛,趙王被告知自己被殺手殺死時,著實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敢置信,也對,當中就屬他身份最尊貴,雖然大家玩得都很開,但對趙王還是有幾分忌諱的。他抱臂往后一靠,覷了燕妃一眼,那眼神似乎有些嘲弄。 裴楷之看在眼里,看來趙王知道燕妃是殺手。 趙王打量了下存活下來的五人道:“你們五人當中就只有溫原和景言沒有被懷疑過,景言你能把殺拓跋囂的兇手給揪出來,為什么揪不出來一個小游戲中的殺手?而且還是兩個殺手。這顯然不正常,除非你是殺手或者殺手是你想保護的人,也可能你和你想保護的人都是殺手。而溫原從頭到尾話都很少,也可能是怕露出馬腳?!?/br> 裴楷之淡笑,趙王明知道燕妃是兇手,偏要把矛頭指向他,是誰說人家夫妻不合的?明明袒護起自家王妃來毫無原則。趙王想袒護他卻偏要與他作對。裴楷之笑道:“死了還要挖坑給我跳啊。我又不是神,你們一個個掩飾得天衣無縫,我哪看得出來誰是兇手。不過剛才趙王留遺言前曾看了王妃一眼,因為我離得近,我看得清楚,王妃的眼神明顯有躲閃,第一輪她殺死廖氏,讓所有人來懷疑她進而排除自己的嫌疑,第二輪她殺死敬林是為了掩人耳目,打亂我們的思維,但因為遙遙一直懷疑她,她覺得不安,第三輪又殺了趙王,因為沒有人會認為妻子會殺死丈夫,她用大家潛意識的想法來為自己排除嫌疑。我投給王妃?!?/br> 商遙陷入沉思,場上只剩三個布衣,兩個殺手,如果這一輪再找不出殺手的話那么就輸定了。商遙想了想,還是把票投給了燕妃。 程青越是裴楷之最堅定的擁護者,自然跟著裴楷之把票投給了燕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