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說來話長,坊間是這樣形容這位長樂侯的:“風神秀異,朗朗如朝霞映日,頹唐如玉山將崩?!?/br> 長樂侯湛秀的父親原是割據永安城的一方霸主,自立漢王,漢王膝下多年無子,五十五雖那年才生了長樂侯,據聞長樂侯的娘懷著他時,他老爹就滿心期盼這次是個兒子,長樂侯呱呱墜地那日,漢王就在殿外等著,聽得寢殿里一聲嘹亮的啼哭聲,不顧阻攔地沖了進去,穩婆正細心地將嬰兒裹了,漢王大步上前,只見初生的長樂侯被錦紅緞子裹著,露出小小的雪白的臉,眉眼鼻子嘴唇竟無一不秀致,頓時笑意一凝,無力地嘆息:“又是個女娃……”雖嘆息,但娃娃生得玉雪可愛,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穩婆行了禮,滿心歡喜道:“娘娘不負眾望,給王上生下龍子?!?/br> 漢王猶不信,穩婆一時激動,僭越上前將襁褓掀開:“大王不信,您瞧瞧啊?!?/br> 剛出生的嬰兒都有一個共同點——丑,區別是有的丑得一般,有的丑得慘絕人寰。長樂侯生下來時不僅不丑,還比女子漂亮。 通過這件小事足見長樂侯生得有多好看了。漢王自是如獲至寶,取名為秀,乃是秀于天下人之意。漢王對這個唯一的兒子寵愛到極致。出生三天便立他為太子。后來漢王兵敗,魏軍十萬兵馬陳列在永安城下,雖是一座孤城,但要攻破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魏帝為了減少傷亡,將一封勸降書遞到了漢王的御案上,可亡國的君王又有哪個能得善終呢?漢王思慮了三天三夜,翌日便宣布投降,不過唯一的條件是要魏帝保他的兒子一世安康如意。 以一座城換一個人,有詩說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長樂侯美貌傾城,只不過傾的不是好色的君王,而是他老爹。 能兵不血刃拿下一座城,魏帝自是滿口答應。 受降的第二日,漢王便在寢宮里引鴆自殺了。魏帝為履行諾言,便封湛秀為長樂侯,無需上朝,也無需勞心勞力,只要安心地享樂就行。 還聽說,魏帝初初占據永安,永安的新貴們見到長樂侯后,都對他的身份深表懷疑,畢竟漢王天命之年仍無子嗣,朝臣們都建議漢王從宗室里挑選一個既賢且能的人立為太子,漢王為了安撫朝臣,硬是將女兒當成男孩養也是有可能的。 抱著這份懷疑,夜間便有登徒子爬上長樂侯府的墻頭偷窺“佳人”沐浴,奈何隔著悠悠月色以及朦朧的窗紗都能看到“佳人”的胸膛,平坦得一馬平川,確實是男子無疑,這消息第二日便傳播了大街小巷,再無人懷疑湛秀的性別。 因為有了珠玉在前,商遙頓時放心多了。 ☆、二姑娘 如此悠閑度日,不知不覺一個月過去。隔壁吳氏的兒子是孝廉出身,在宮中擔任郎官,家中也頗有些藏書,商遙便時不時地前去吳家借書看,因她將書愛護得好,還書又很及時,吳氏見她好學,也樂意借給她看。 這日商遙又去還書,吳氏同她道:“最近我聽說永安城有位女博士在自家設立學堂,隔著紗帳開課授業,少年郎你如此好學,可以去那里啊。自學怎么也比不上名師教導啊?!?/br> 商遙頗為驚訝:“還有女博士?女子還可以教書?” 吳氏說:“雖然驚世駭俗了些,但人家確實有這本事?!?/br> 商遙摸下巴,也許她可以多學習學習,然后跑到鄉下開個私塾女扮男裝當教書先生。這個主意倒不錯。 吳氏嘴中的女博士出身于簪纓世家,太原王家的二姑娘,自幼便博覽群書,辨才無礙,通曉儒學,曾在宮中任女官教授宮人,很得當今皇后欣賞,被魏帝任命為博士。一言以蔽之——古代的女學霸。后來不知何故,王二姑娘返回家中,在自家設堂講課。亂世里,正是因為官學時興時廢,導致了私學的興盛。王二姑娘出身名門,家底頗厚,錢財名利對她來說如浮云,她開課授業的宗旨在于授業解惑,傳播儒家經典。 真是奇女子。 商遙一時間也無事可做,出于好奇便去看了看。 王家在見賢坊,位于永安的東北方向,而商遙住在西北角,總之離得很遠。不過再遠也要去。 商遙覺著不了解這個時代的文化,就無法融入這個時代。她一路打聽來到了傳說中的王家,得到的答案是“對不起,學員已滿”。 來都來了,總不能白白離去。得先聽聽那位女博士講得如何,如果名副其實,她就再想辦法,如果只是徒具虛名,她也就不留遺憾了。而且古代的女博士,她實在好奇得很,遂誠誠懇懇地對門房道:“我不會打擾到別人,就站在門口聽一小會兒,行嗎?” 行嗎? 輕柔一句的懇求令人不忍心拒絕。商遙不是刻意,而是黛妃這天生的嗓音自有其動人之處,語氣只要稍微放柔殺傷力便是驚人,否則也不會迷倒燕王禍倒燕國了。 門房是位慈眉善目的老者,面對眼前玉貌翩翩,謙遜有禮的少年郎,面上露出和煦的笑:“那你隨老夫來吧?!币活D,又警告道,“隨我進去之后切記不可亂跑?!?/br> 商遙誠懇地點了點頭。 王家是正經八百的名門望族,宅邸占地頗大,白石鋪就的小路整潔平坦,路旁碧柳垂絲,掩映著紅樓碧瓦,往綠柳深處走去,漸漸聽得朗朗讀書聲,那讀書聲正是從前方講堂里傳出來。這個時令天氣炎熱,講堂四扇門全敞開著,入目盡是一片片的寬衣大袖。講堂上早已坐滿了學生,巨大的紗帳降下,紗帳后端坐著王二姑娘。 怕驚擾了大家,商遙繞到回廊里放輕腳步走過去,讀書聲漸漸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不疾不徐的女聲,想來是王二姑娘無疑,她敘述清晰,娓娓道來,雖透著幾分清冷,但聽著令人十分舒坦。商遙坐在窗下聽了一會兒,頗有感觸,想來中華文化雖博大精深,但萬變不離其宗,她竟然能聽懂不少。不過她曲解的地方也不少就是了,追究起來,還有一絲好笑。 看門的老者本打算讓商遙聽一會就帶她出去的,可瞧她專注沉思的模樣,不忍心打擾她,便默默等待著。這時,講堂里忽然有個青衣侍婢走出來,望向商遙的目光呆了一呆,旋即問老者:“這是怎么回事?” 商遙忙站了起來。只聽老者呵呵笑道:“這不,這個少年郎慕咱家二姑娘的大名,非要進來聽一聽,我不忍拒絕,就帶他進來了?!?/br> 那青衣婢女低聲輕笑:“原來是這樣。二姑娘耳朵靈著呢,聽到外面有動靜就派我出來查看,我這就回稟去?!迸R走前,又忍不住覷了商遙一眼。 商遙一時只是笑。都被人發現了,她也不好再呆下去,辭別了老者便往外走。剛走到拱門處,突聽身后有人叫她:“少年郎!先別走!” 商遙回頭一看,卻還是那位青衣婢女,她趨步走過來,眼里滿是笑意:“你進來吧。我給你加張席位?!?/br> 商遙一頭霧水地望著她,她噗嗤笑了:“王博士說像公子長得這么俊又好學的實在少見,以后你就直接過來聽吧?!?/br> 商遙一愣,這張臉雖然給她帶來麻煩,但也帶來不少方便呢,忍不住笑了下,彎下腰,深深地鞠了個躬:“既然這樣,那就麻煩這位漂亮jiejie給我加張席位了?!?/br> 青衣侍女虛扶了下,夸贊道:“人也懂事?!币活D,又道,“在你面前,我哪敢自認漂亮??爝M去吧?!?/br> 商遙便這樣順理成章地留在了王二姑娘講堂。 商遙根基差,學起來自然慢一些。遇到不懂的地方百思也不得其解,她又是好面子的,怕當眾問顯得自己笨,常常忍著不問,待到下學大家都離開后,再私下請教王二姑娘。 好在商遙算得上聰明學習也快,還能舉一反三,唯一的弱點就是字寫得太丑,偏偏想練出一手好字非一朝一夕可成。遂向王二姑娘請教速成之法,王二姑娘只有兩個字:“多練?!边€專門拿了一副字帖供她臨摹。 不僅如此,王家還有專門的藏書閣,陳書數萬冊,興許是投緣吧,王二姑娘對商遙格外的照顧,還特許她可以去王家的藏書閣借書——這正中商遙的下懷,古代的娛樂單調得很,她唯一排憂解悶的方式就是讀書,吳家的藏書大多數都是儒學相關的,看多了枯燥得很。王家的藏書閣分門別類,除了經史子集那些,還有雜聞奇談鬼怪之類的,她權當小說和鬼故事看了。 因為是將書當做消遣,商遙看得也快,一目十行的,所以往王家藏書閣跑得分外勤快。 這日下了課,商遙本打算早些回家的。不料王二姑娘卻派人傳喚,請她去藏書閣。 商遙狐疑地去了。 王家藏書閣是一棟獨立的兩層小樓,白墻黑瓦,非常古樸簡約的樓房,矗立在幽靜處,三面臨湖,頗有遺世而獨立的味道。一座白玉橋橫貫湖面,過了橋就是藏書閣的正門。商遙穿梭在書架間,忽聽附近有輕巧的足音,她一扭頭,便見一位姑娘從巨大的書架后面轉出來,姑娘玉釵素衣,眉目只是清秀,唯一的亮點在那頭三千青絲,烏黑濃密柔軟,垂至臀部,發尾處用一根朱紅錦帶松松綁著,儀態端莊,容貌并不出挑,但優雅的儀態以及從容的氣質是旁人所沒有的。 商遙脫口道:“你是二姑娘?” 姑娘輕撫了下鬢發,清冷的面容泛起一絲淺笑:“是我?!?/br> 一個多月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二姑娘,原來是這個模樣,漆黑的瞳仁,燦若寒星。年紀是極輕的,卻有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穩重和淡然。商遙來到這里已有一個多月,每日都能聽到王二姑娘的聲音,見到她的身影,卻從未見過她的樣貌,甚至揣測這樣的才情與涵養該是何等的樣貌才配得上。 揣測了一個多月,突然毫無征兆地見到真容,一時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盯著她直看。 王徽容見商遙直盯著自己看,也不惱,神情淡然道:“我的容貌還及不上你的十分之一?!毖酝庵?,有什么好看的? 商遙失笑道:“二姑娘比我想象中年輕多了?!币活D,又道,“容顏終會老去,學問卻像醇酒,經久彌香?!?/br> 兩人雖是第一次碰面,但畢竟先前有過不少的接觸,閑聊起來也不覺得生份。 王徽容漫不經心地問道:“你的字練得怎么樣了?” 商遙嘿嘿直笑。她看書容易上癮,最近練字倒真是少了。 王徽容了然道:“學習書法貴在堅持,可不能懈怠?!彼毖?,“你的字太丑了?!?/br> 說丑都是客氣,其實是不忍直視。商遙倒不感到羞憤,畢竟她不是古人,字難看也可以難看得理直氣壯。 王徽容頓了下,轉回正題:“我找你來是有事要說。我精力有限,打算下個月停止授課,不過身邊缺個能識文斷句的助手,你愿意留下來嗎?不會有太繁重的工作,就是我有需要的時候幫我找些書籍。在我身邊,你學到的會更多。而且我會給你薪資,怎么樣?” 商遙被她這一連串的消息砸得暈了暈,“為什么要停止授課?” 王徽容輕描淡寫:“開館授課只是一時興起,現在我有更喜歡的事要做?!?/br> 商遙自然愿意,只是——“為什么是我?” 王徽容回了她七個字:“貧而無諂,思無邪?!?/br> 這七個字出自論語,簡單翻譯下就是,雖貧窮卻不諂媚,心思純凈,沒有雜念。 商遙就當王徽容夸她了。每天下了課,商遙就會去藏書閣,藏書閣后面有一間書齋,是供人讀書和休息的場所。齋堂內陳設非常簡單,一張綠漆案,一張錦席,一張供人倚靠的憑幾,一個五層書架,一張七弦琴,一架屏風,屏風后是一張軟榻。 王徽容白天大都呆在這個房間里,干什么呢?著書立說,甚至……寫史。就在這間與前院華麗屋宇相比可以說是簡陋的書齋里,手握一筆,怡然自得得很。商遙看得出來,她并不是志向遠大想名流千古,純粹是興趣。真是不服不行。 而商遙的工作就是要在浩瀚的書海里準確地找出王徽容想要的書籍供她翻閱,甚至精確到書里的某一句某一段落。 這差事聽著枯燥得很,不過王徽容很懂得勞逸結合,眼睛累了就帶商遙去外面轉轉,有山有水有園林,環境清幽。餓了就命人呈上豐富的佳肴,她半點也不會虧待自己的肚子。 和王徽容朝夕相處久了,商遙才發現她身邊竟然沒有侍女,供她傳喚吩咐的都男仆,莫非對女子有什么偏見?那他可要小心了,不能讓她識破自己的女兒身。 日子還算愜意。唯一一點不好的就是男女有別,商遙覺得這樣成日和王徽容出雙入對的,有時甚至呆在屋子里半天不出來,實在有失體統,加之現在風氣開放,女子蓄養面首的事不是沒有先例。落在有心人眼里,難免要說閑話。 商遙曾委婉地同王徽容提過,她輕描淡寫地:“那有什么?讓他們說去。況且我有資財,亦有宅院,怎么就不能養面首了?” 商遙被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砸得昏昏然,到底王徽容是古人還是她是古人???人姑娘都不在意,她也就無所謂了。 王徽容又瞟了商遙一眼:“而且面首指美男子,你是美男子嗎?” 商遙一怔,就知道瞞不過王徽容的眼睛,她忍住笑,坦然道:“我不是美男子,我是美女?!?/br>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冤家路窄 日薄西山,商遙出了王家,這個時辰,走到家天也差不多黑了,古代沒有燈泡,富貴人家用蠟燭照明,窮人則點油燈,那點微弱的亮光對商遙來說可有可無,除了早早睡覺還真不知道干點什么,所以她并不急著回家,反而很享受永安城的夜景。 王家是簪纓世家,住在見賢坊的九成以上都是權貴,放眼望去高樓重宇,琉璃碧瓦,燈火連綴,映著晚霞,一派輝煌之色。 其實走小路更近些的,但小路偏僻,商遙擔心被劫財劫色,是以每次都走大路,眾目睽睽之下總不會有人來搶劫吧?可天子腳下從來不乏膽大包天的豪族,她正低頭想著,身后傳來叮叮當當的車馬聲,她往旁邊挪了挪給對方讓路,可那叮叮當當聲仍緊隨其后。 商遙轉過頭,就見一輛輕便的牛車停在自己身后,四周微風,一雙養尊處優的手挑開簾子,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散漫的笑意里隱隱含著一絲熟稔的輕佻:“小公子看著有幾分眼熟啊,你這是要去哪?我送你一程吧?!?/br> 商遙傻了。 搜刮了腦海中所有可以用來形容男子相貌出色的詞語都無法無法描述他的俊美——甚至俊美這個詞用在他身上都有些褻瀆,更甚至他言語間頗為輕佻,商遙也不覺得被冒犯了——因為人家長得確實好看。 但他說看著她面熟。 商遙第一反應是這人極可能同黛妃相識,但礙于黛妃敏感的身份又不便宣之于口,所以才假借搭訕的名義邀她上車。 她心里起了警戒之心,不動聲色道:“我們認識嗎?” 長腿輕松一躍,男子跳下馬車,他身量頎長,足足比她高了大半個頭,容顏勝雪,紫衣玉帶,清貴得仿佛一尊臨風玉樹。近看五官線條極為柔和,桃花眼,翹鼻子,微笑唇。 商遙嚇了一跳,忙往后退了兩步,他挑眉,驚訝極了:“你不認識我?”身子一傾,微微靠近她,“你確定?” 商遙心神頗有些不穩,一來不知男子的底細,二來被這樣出色的男子靠近,任她心如止水也不由得微微蕩漾了一下,他同黛妃有什么淵源嗎?商遙腦子有些亂,倉皇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闭f完便急匆匆走開,耳朵仍是仔細聽著身后的動靜,她方走了十幾步遠,對方隨即駕車跟了過來,無論她走快走慢,對方始終不緊不慢地,好像以逸待勞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 更令人懊惱的是見賢坊里的建筑皆是高宅深院,單是繞著外墻走完一圈也得二十分鐘,兩面都是清一色的白墻黑瓦,連躲的地方都沒有,商遙急得出了一身冷汗,生怕黛妃的身份被拆穿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便決定返回王家先躲一下,東拐西拐了好幾圈,十分曲折地繞到了王家后門的那條小街,整潔平坦的街道上空無一人,赫然可見前方開著一扇小門,剛巧那車還未跟上來,她沒有多猶豫地便走了進去。 權貴世族們的宅邸占地都很大,正門側門后門少則五六個,多則十幾個,商遙并不確定這扇門是不是王家的后門,但后面有狼,不管是不是,先進去再說。 甫踏進去,商遙就意識到自己走錯了,王家的后園以奢華綺麗見長,匠氣十足。而此處園林碧水,嘉木被庭,廊廡連綿,雕梁粉壁,十分的幽靜宜人,處在其中,頓覺心曠神怡。 這樣的人家,后門怎么會沒有人把守呢?商遙摸摸鼻子,嘿嘿,莫不是她運氣好,剛巧鉆了空子?她剛想著找棵高大茂密的樹藏起來,后來一想這么做一旦被主人家發現了偷偷摸摸的反而落了下乘。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往里走,被人撞見了就說要找王家二姑娘,糊里糊涂走錯了門。 于是信步沿著曲折小徑往里走,陸陸續續碰到了幾個侍女仆人,商遙雖沒有華服在身,但勝在容貌出色,舉止從容——表面上的從容。仆人也就只當她是客人,并未多加懷疑,商遙向婢女問了路,打算從另一個門出去,可到底心虛,她專找僻靜的小路走,途經一片梧桐林時,身后冷不丁傳來一聲質問:“什么人?” 四周瞬間靜下來,商遙甚至恍惚聽到對方衣襟被風拂動的聲音,想來就在她身后不遠處。商遙鎮定道:“是二姑娘邀我來的?!?/br> “哪位二姑娘?”略帶疑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