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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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司徒赫牙關緊咬,已是無法自控?;柿曛?,數千匠人監工的血染紅了皇陵御道,但凡見過那等慘烈場面,無人能做到無動于衷,不說墨家兩兄弟是否罪大惡極,那些工匠何人該死? “赫兒,不得無禮!你在同誰說話!”司徒大元帥聽罷,厲聲斥責了司徒赫,君臣有別,司徒赫剛才那幾句話已足夠治他的罪。以下犯上,目無圣主。 御書房內,當著司徒大元帥的面,司徒赫怒與正統帝對峙:“先皇、先皇后皆已安葬,為何命人殺盡工匠監工?此等泯滅人性之舉,陛下如何解釋?!” 二月末,帝后安葬之事已畢,突發皇陵之變,所有工匠、監工無一人生還。 景元帝病逝后停靈奉先殿內,正月尾,皇陵已修造完畢。二月,春動,宜安葬破土。正統帝命人挖出榮昌靖公主衣冠冢,遷入皇陵之中,與帝后一同安葬。隔日再看,昔日榮昌駙馬墨問陵墓遭劫,墳冢被盜,盜賊竊寶而逃,棺木中病駙馬尸骨被焚為灰燼。 次年正月初一,東興改年號“正統”,是為正統元年。 盛京城中雖時有亂黨暴動,但司徒家潛心護主,維持京中安穩,一場奪嫡舊案以司徒家的太子繼位而告終,司徒家為大興肱股之臣再不可撼動。 遵景元帝遺詔,太子百里御繼任皇位,大赦天下,賞有功之臣,罷免貪贓枉法之輩,大興百姓皆贊許新君仁政,社稷幸托明君。 流言四起,并非空xue來風,轉眼春去秋來,東興景元十九年十月初一,景元帝五十壽辰后第三日,病逝于皇城未央宮中。 林花謝了春紅,東興盛京的海棠花開了又謝,黎戍的戲樓子生意一日平淡似一日,人人在傳景元帝龍體抱恙恐怕時日無多,大興已在風雨飄搖之際,聲色犬馬之事不敢大肆鋪張,恐稍有不慎成為眾矢之的。 …… 癡人說夢罷了。 妻離子散,何來百歲無憂? 少年成名,君臨天下十載,那人生里死里娶回的妻、痛里怕里活下的兒子,只能隔著風雪,遙遙祝他百歲無憂。 回頭望,已望不見長安城,望不見九重龍華殿,不知那人是否還靜立不動形影相吊。 “傾兒沒事,繼續趕路吧?!卑倮镦簩⒑⒆颖Ьo了些,君傾撲在她懷里哭得委屈。 北郡藥王掀開厚重的簾子跟著望過來,眼神擔憂。 “小君傾怎么樣?不如讓藥王瞧瞧?”釋梵音擔憂地問道。 “好?!卑倮镦狐c頭。 百里婧忽然止住,沒再繼續說下去,雪紛紛,周圍安靜極了,后一輛馬車追過來,車上的釋梵音道:“少主,雪大風緊,今夜必須趕到下一個驛站,族中已經有人等候多時了?!?/br> 百里婧低頭吻了他,輕輕地晃動雙臂搖著他,笑看著窗外的雪,對君傾道:“傾兒,回頭看一眼吧,那是你出生的長安城,也是娘出生的長安城。你父皇說,他生于長安,長于長安……” 懷里的君傾忽然無緣無故哭鬧起來,哭得小臉通紅,小手胡亂抓住百里婧的衣襟。 他早知她要走,從出宮到出城并無阻擋,四下里風大雪大,連車轍馬蹄印也都淹沒。 馬車漸行漸遠,九重龍華殿漸漸模糊不清,那個人還是一動未動。 百里婧想起他在龍榻上的那個眼神,她抽出手時,他的眼里空空蕩蕩,一無所有,他從未在她面前有過那種眼神。 九五之位,至高無上,能俯瞰整個長安城的盛景??娠L雪來時,那個位置也最冷,寒風刺骨,雪似刀割。九五之尊啊,天之驕子,風雪亦不曾憐憫他半分。 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一動未動。 馬車轉了個彎往東北方向去,百里婧從梵華掀起的簾子看過去,長安城乃至這天地皆被雪覆蓋,銀裝素裹一片。冰雪天地里,唯獨九重龍華殿前的欄桿旁站著一道玄黑的身影。 等馬車駛出了長安城,車轍聲陣陣,梵華掀起厚厚的簾子朝外望了一眼,忽然驚訝地對百里婧道:“娘娘,你看,那里是不是有個人?” 一邊說,一邊摸了摸屁股,齜牙咧嘴地抱怨著。 梵華立馬搖頭:“才沒有!昨晚老薄薄帶我回去,還揍了我,他說讓我走了就別再回去了,揍我一頓算是還了這么多年的債。我到現在屁股還疼,我才不會舍不得他,我恨不得啊,從此以后都不再見他……” “你舍不得薄延?”百里婧終于應了一聲,帶著笑問梵華道。 君傾在母親懷里睡得安穩,那張小臉脆弱又純真,眉眼又像極了某個人。 百里婧懷里抱著君傾,幻蝶勉強吊著他的命,她沒有把握是否能救活他,可但凡有一線生機,哪怕走到天盡頭,她也義無反顧。鳴山之中的晏氏部族,她終究還是避無可避。 馬車顛簸,一向好動的梵華今日格外安靜,卻忽然冒出這么一句。 “娘娘,我們是不是永遠也不回來了?” 除夕前夜,四更時分,長安城北門大開,兩架馬車相繼駛出城外,無人阻攔。 歲暮風動地,夜寒雪連天。 …… 說完這句,百里婧抽回了手,轉身朝清心殿外走去,再沒回頭看他一眼。 她不祝他萬歲萬萬歲,不祝他壽與天齊,她只給他最尋常的祝愿,不似臣民,不過枕邊人。 百里婧也笑著,眉眼卻黯淡下去,她反握了握他冰涼的手,抿了抿唇,輕輕道:“陛下,愿你長命百歲,百歲無憂?!?/br> 君執兀自說了好些話,每說一句,他的笑便深一分,直視著百里婧的眼睛,望她能作回應。 “朕命人為傾兒打造了一支血珀的哨子,除夕夜……” “海棠苑里的梅花開了,今年朕預備設踏雪尋梅宴,為文武百官的兒女牽一牽姻緣,但似乎此事由婧兒來做更好?!?/br> “除夕夜宴的胡姬很美,有一種葡萄美酒口味不錯,甘甜香醇,盛在夜光杯中煞是好看,朕想在除夕夜與你共飲一杯?!?/br> “婧兒,長安城的朱雀街年年除夕夜都會放煙火,熱鬧非凡,去歲你不曾見過,今夜朕帶你去瞧瞧?!?/br> 掖好被角,百里婧直起身,手卻被君執一把握住,他握得很急,像是怕再也握不住,他的手很涼,比第一次牽她的手時還要冷得多。 她穿的是西北小國進貢的貂裘大氅,風雪再大,這宮里何曾用得如此厚重衣物?不過是去看看孩子,不必出清心殿。 百里婧折回來,上前替他將被角掖好,柔柔笑道:“今日大雪,陛下多添衣?!?/br> 君執一人躺在偌大的龍榻上,側身面朝她,雙人枕、龍鳳被皆空了一半,怎么看都不會暖。他的眼神,始終望著她。 她說著,沒再拖泥帶水,男人再狠的力道,終究不愿弄傷她。她走得輕而易舉,離了龍榻,穿戴整齊,一面系著披風,回頭望了君執一眼。 百里婧沉默,唇角彎起一絲弧度,輕輕吻了君執的眼睛:“不用了。陛下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我會照顧好傾兒?!?/br> 半昏半暗中,君執的眼神格外清醒,外頭雪光大盛,似乎天早已亮了,他又追了一句:“朕同你一起去看傾兒……” 他的手陡然握得那么緊,幾乎將她的腰掐斷,百里婧不動聲色,只抬手摸了摸他的臉,笑道:“只能我去,傾兒鬧起來只認我,陛下累壞了,睡吧,天快亮了?!?/br> 百里婧要起身,君執沒松手:“婧兒,你睡著,朕去瞧瞧?!?/br> 四更時分,宮人進來稟報,道君傾哭鬧,乳娘哄不好,來請皇后。 百里婧迎著他的吻,輕車熟路地撩撥,今夜風緊雪大,只適合抵死纏綿。 “朕盼你夜夜都似今夜才好……”他不再多言,只吻她的唇,又惹起火來。 “陛下不喜歡?”她輕笑,反問。 將懷中人擁得更緊了些,與她呼吸相聞:“今夜怎的如此黏著朕?” 她太久沒在他懷里,越是親密,君執反而越發笑不出來,去歲冬月攜她入長安,也是這般大雪紛紛,轉眼人事已變,他們已有了孩子,是否算得老夫老妻? 百里婧搖搖頭,抱著他未動。 “婧兒,抱你去沐???”君執低頭吻她的耳側,用略帶不穩的嗓音哄。 等到君執盡興,他的妻縮在他懷里已奄奄一息,她連呼吸都帶著喘,輕輕淺淺地吹拂著他的脖頸。 情事最無道理,能讓心存芥蒂的夫妻無間到好似融為一體,不分你我。也只在這時,君執才能繼續發狠,咬著他的妻瑩白的耳垂,逼她說著愛他想他的軟話,逼她屈從于他的力道,逼她在愛護孩子之余,分他一點點親密。 窗外下著雪,龍榻上guntang,燙得彼此呼吸不暢,云端漂浮時,必得攀附著另一人才得以求生。 此夜漫漫無際,最親密的時刻,她吻過他身中九箭時留下的傷疤,他的唇流連她后背那朵亦疤痕、亦胎記的鹿?;ā?/br> ☆、第329章 終章(上) 什么話自這位少年皇帝口中說出,似乎便全是道理,他大權在握高高在上,無人能反駁半句。 誰對誰的出身和恩怨都心知肚明,可心知肚明又如何? 該念的念著,該執拗的記著,有恩怨的報復到底?;钪哪宜环胚^,死了的人也要挫骨揚灰,十年太晚,三年便是一個輪回。 司徒赫忽然冷笑了一聲,鳳目隨即斂了下來,臉上那道長長的傷疤已經長進rou里,有了歲月的痕跡,只是再沒了疼痛的知覺。 “原來如此,陛下可真是為榮昌靖公主著想?!彼就胶盏?。 “赫兒!住口!休得再胡言亂語!”司徒大元帥喝了一聲,阻止司徒赫再說出什么無法挽回的話來。 家族利益重于一切,如今大興已換了皇帝,皇帝的話從來都是圣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是講道理? “司徒赫冒犯了陛下,司徒赫罪該萬死?!彼就胶漳救恍Φ?。死生都好,婧小白的墓被遷走,葬入皇陵,無論她愿意與否,可到底還有容身之處,他該爭的爭了,爭不了的便放棄,世事從來不由他。 被如此大不敬地對待,百里御卻很大度,少年稚氣的臉上都是寬容,他笑開,上前拍了拍司徒赫的肩膀:“赫表兄千萬別這么說,倒顯得自家兄弟生分了。舅舅,朕最愛的就是赫表兄這直來直往的性子,自朕登基以來,便鮮少有人敢說真話了。赫表兄敢怒敢言,朕很喜歡。朕從未懷疑過司徒家的忠心,年年歲歲,有司徒家在,朕便安心?!?/br> 王政的刀有太多把,折的折,叛的叛,司徒家始終鋒利且忠于職守,如此,龍座才能坐得安穩。 “時間太快,又是一年科舉了。文舉三月會試,四月張榜,武舉五月比試,期間有各州府舉子進京,京中治安還望赫表兄嚴加排查,再不能出景元十七年武舉時的亂子了?!卑倮镉Φ?,科考大事皆在他心中,每件事布局謀劃不亂分寸,實乃明君之舉。 司徒大元帥道:“不消陛下吩咐,此乃司徒赫分內之事,定當不負皇恩?!?/br> 司徒赫低眉斂目,應道:“是。臣遵旨?!?/br> 百里御卻不管他們叔侄的回答有多言不由衷或是忠心不二,他施施然走上高臺御座,繼續低頭欣賞著自己的那副字,問高賢道:“高公公,你是父皇身邊的老人了,三年一科舉,父皇都要親自去判殿試舉子的文章,你覺得今年的舉子中是否有驚采絕艷之輩?” 高賢深宮里呆了幾十載,說話做事從來滴水不漏,聽罷這問,不慌不忙地笑答:“大興人才濟濟,舉子們無不想為陛下鞠躬盡瘁,以陛下您的文韜武略定能擇出未來的國之棟梁,此乃大興百姓之福?!?/br> “哈哈哈哈,”百里御笑起來,眼里都是得意,“的確,朕能明辨是非好壞,那些舉子們的文章朕一瞧便能分出優劣,朕可不好糊弄啊,他們得拿出真本事才行。哈哈,如此說來,朕倒是格外期待今年的舉子們是何種表現??!” 正統元年,三月春暮,科舉殿試。 百里御高坐龍臺之上,望著殿下那些一臉恭敬與小心翼翼的舉子們,連抬頭瞧一眼御座也不敢的誠惶誠恐。 何等熟悉的場面啊。只不過三年前,他是他們當中的一人,而如今他俯視眾生,他的視線一一地落在每個人的臉上,唇角微微地勾起一絲古怪的笑意。 多卑微渺小的可憐人啊,盼著一舉奪魁,盼著一朝青云直上,可憑他們這等螻蟻姿態,以為會寫些做作草莽文章,便能議論朝廷大事? 可笑。 上屆科考榜眼探花等人皆在翰林院修史,雖為他同窗,仕途也不過止步于此,何人能似他,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圣上? 批閱考卷時,正統皇帝親自監督,瞧著那些舉子們的考卷,皇帝惱怒地摔了朱筆:“狗屁文章!這些人比上屆差得遠了!” 閱卷官頓時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連朕的文章也不如!這里面隨便挑出個人來都是庸碌之輩!這等廢物也敢來迷惑朕的眼?!”正統皇帝將考卷扔了出去,灑了滿地的狼藉。 無人敢說話,只高賢還能勉強勸著,小心翼翼開口道:“陛下息怒,舉子們自當是不如陛下的,臣子們自當有臣子們的本分,怎敢與陛下您相提并論?陛下是天子,自當高過他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