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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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落氣得胸口起伏,聽見黎妃這樣問,她別開眼睛,平息了一下心底的怒氣,道:“沒什么……” 等黎妃也下了溫泉池,百里落望著跪在那的大宮女道:“你起來吧,當真瞧見婧公主的守宮砂?” 那大宮女仍舊跪著道:“奴婢不曾瞧見,是聽幾個小宮女在嚼舌根子,胡亂傳的,但是奴婢覺得她們應該不敢胡說?!?/br> “好了,你們去外面候著吧?!卑倮锫洳荒蜔┑匕櫭?。 等宮女都走了,黎妃看著百里落道:“落兒,你心情似乎不大好,是不是跟駙馬吵架了?還是前段日子小產帶來的病癥,心有郁結?若是這樣,讓太醫給你開個方子調養調養?!?/br> “不用了,母妃,我很好?!卑倮锫渎曇舻统?,用手捧起池中的溫泉水潑在臉上,熱氣騰騰中,她才略略平復了一些。 然而,等她的手臂露出水面,黎妃卻驚訝不已道:“落兒,你這胳膊上幾時紋了朵花兒?” 這么說著,黎妃已經從池水中朝她走來,百里落忙縮起手臂,強笑道:“有些日子了,上次認識了一個刺身師傅,手藝很精湛,所以就讓他替我刺了一朵花?!?/br> 水汽中,黎妃瞧不見百里落的神色,靠在她身邊的池壁上,笑道:“來,讓母妃瞧瞧,是朵什么花兒?” 百里落無法抗拒,只得任黎妃扶起手臂,是朵小小的紅色的牡丹花,可花蕊卻偏是黑色的,看起來有幾分妖冶,黎妃的手在那點點的花蕊上摩挲著,笑道:“手藝是還不錯,就是這花蕊有點奇怪,為什么偏偏是黑色,若是黑色的花瓣正中央點上一點朱砂紅,倒也別致?!?/br> “母妃……”聽到這朱砂紅,百里落再也忍不了,猛地抽回了手臂,人也朝一旁的青石浮去,“擠在一起太熱了,我去那邊靠會兒,母妃要是需要人捏背,讓宮女們進來吧?!?/br> 黎妃有點摸不透百里落的心思,她們母女倆倒是頭一回如此生疏,不過她這個女兒從小就倔,受了委屈來找她訴苦時,她又半分都不能替她討回,還得時時處處看司徒珊母女的臉色,因此久而久之,她有什么心事都藏在心底,也不大肯對她這個母妃說了。 所以,黎妃也只當她又在鬧什么別扭,倒沒往別處想,自顧自笑道:“落兒,母妃不是很久沒有同你一處好好說話了么?正好趁此機會咱們母女好好聊聊,讓那些小蹄子們進來倒煩得很?!?/br> 百里落靠在溫泉中的一塊大石頭上,石頭擋住了她半個身子,也完全遮住了她左邊的那條胳膊,她的右手使勁地搓著那朵黑蕊的牡丹,又聽黎妃笑道:“如果真的像宮女們說的那樣,小潑婦出嫁了半年也沒破身,那病秧子駙馬肯定有問題,要是這樣下去,那老潑婦一輩子也別想有外孫了,她的女兒比她還不如,連個丫頭也生不出來!呵呵……” 百里落氣不打一處來:“母妃,你就不能說點別的么?除了生兒育女你還知道什么?” 她吼完這一句,陡然站起身來,上岸去披了一件外袍就出去了,倒將黎妃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此次來圣泉的都是女眷,因此這里連半個宦官也不見,百里落大膽地走出浴池,往露天的小庭院里走去,準備坐下來歇歇腳。哪知剛走過假山,就碰到迎面走來的百里婧。 百里婧自胸口處往下裹著一條白色的絹巾,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背后,一張臉即便粉黛不施稍呈麥色,也絲毫掩蓋不了她絕美的容顏,脖頸以下膚如凝脂,泛著雪一般的光澤……真是天生的尤物。 百里落雖然在韓曄面前那般嘲諷,可是真的碰見了百里婧,且以半**素顏相見,她在百里婧的美貌面前討不到任何便宜,蠟炬之光與日爭輝,無端端自慚形穢。百里落竟一時忘了要說什么。 百里婧是一句話都不想對她說的,尤其是在這種無人的場合,更是連禮貌都可以省了,所以她只是掃了百里落一眼,以極其無視的姿態從她身邊走過,往正宮的溫泉池走去,一個宮女跟在她后面為她披上了一件外袍,但是經過百里落身邊時,外袍翻起,百里婧左臂上那顆鮮亮的守宮砂還是刺傷了百里落的眼—— 同樣是新婚半年,同樣是大興公主,為什么百里婧就可以坦然地暴露她處子之身的證據,而她卻偏要遮遮掩掩,不惜以細針刺入手臂內側最嬌嫩的皮rou,以莫大的痛楚來換得一朵黑蕊的牡丹花? 百里婧冰清玉潔,出身高貴,所以她有恃無恐是么?百里落自輕自賤,不僅已為人婦,還小產過一次,所以,哪怕再嫁,百里婧也會比百里落嫁得更好,她還可以有無數選擇是么? 韓曄還在期待什么?百里婧還在做著什么美夢?想要從頭與韓曄再續前緣,只要留著那個守宮砂的證據,就能永遠在韓曄的心底占據最高貴最干凈的位置,韓曄到死都還愛著她念著她…… 呵,想得可真美!韓曄,百里婧,你們想得可真美!你們加諸在我身上的痛楚,我會千倍百倍地還給你們! 百里落在原地佇立良久,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她笑得有點陰森可怖——很快就有好戲看了,百里婧,我要讓你知道什么叫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為什么成親這么久,還沒有圓房?” 正宮的浴池里,司徒皇后問自己的女兒道。 百里婧靠在浴池壁上,未經人事的身子連與母親在一起泡澡,都會覺得有幾分羞赧,她微微地縮著兩臂,但也不好瞞著母親,尷尬地答道:“還……還沒準備好?!?/br> 司徒皇后的臉色仍舊冷漠,又問道:“是墨問的身子不行?” “不、不是……”百里婧忙搖頭,為墨問辯解完又覺尷尬不已,支吾道:“就是……我不愿意,所以,他沒敢硬來?!?/br> “硬來?”司徒皇后竟一笑,“就憑他?” 百里婧不敢說話了,她的夫君只有她才知道,他在閨房里那不知饜足的無賴勁兒,說出去怕是誰都不會相信,而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即便是對著自己的母后。 司徒皇后見她低下頭去,嘆了口氣道:“婧兒,若真的像你說的,墨問不是不行,他想要卻還是愿意等你答應,那他不是柳下惠就是個聰明的男人。你的身上必定有他想要得到的東西,所以他才遲遲沒有動手?!?/br> “想要的東西?”百里婧微微蹙眉,想著墨問那張平淡無奇的面容和他對她“說”過的所有的話,搖頭道:“我不知他想要什么?!彼龓е恢虢鈫査就交屎蟮溃骸澳负?,是不是男人都想要更多女人的身體?父皇有那么多嬪妃,封了一個又一個,永無止境似的。如果父皇最愛的那個人不是母后,即便父皇對我再疼愛,我的心里終究還是不大敢相信似的?!?/br> “呵呵,最愛?”司徒皇后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似的,頭一次笑得這么不顧形象,與她平日里完全不同,她在百里婧疑惑的目光里繼續笑著:“婧兒,如果一個人真的愛你,你肯定會感覺到的。即便是爭吵,他再生氣,再惱怒,恨不得掐死你,恨不得鬧個天翻地覆至死方休,他還是會留下來陪你繼續吵,爭得臉紅脖子粗,吵到你有氣無力再不能爭執勝負輸贏,也一早忘了爭吵是為了什么,彼此偃旗息鼓,繼續過瑣碎的日子……” 百里婧聽罷似懂非懂,卻看到水汽氤氳中母后的笑容漸漸淡去,變得有幾分陌生的苦澀,她笑著靠在池壁上朝自己看過來:“兩個人相愛,還顧及什么顏面輸贏呢?若不是為了迫不得已的政治利益納了一個又一個的侍妾,兒子、女兒一個個地生,家里日日都有喜事,他身邊總是歡笑聲不斷……這種男人,他若是還敢開口說愛你,定是因為你不愛他,所以他不甘心罷了?!?/br> “母后說的是……父皇?”百里婧第一次聽母后吐露這種心事,不確定地問道。 司徒皇后不答,忽然撐起身子來到百里婧身邊,坐下來,溫柔地為她梳著濕漉漉的烏發。 感覺到母后柔情的百里婧一動都不敢動,聽母后一邊為她梳頭一邊在她背后道:“見過戰場的殺戮、晝夜不息的血腥和殘忍,害怕了么?” 百里婧頓了頓,卻搖搖頭:“對百姓來說,失去家園和親人才更為可怕。在戰后看著滿目瘡痍的村莊城鎮,許多的流民,我就在想,若是我失去了親人,肯定會痛不欲生。那些殘忍殺戮若是為了保護最重要的人,那就是值得的?!?/br> 司徒皇后用絹巾沉默地為她擦拭著身體,似乎是要洗去女兒身上的污濁之氣,她擦拭得很認真,像對待二十多年前的自己,浴室里熱氣過重,一滴水珠劃過她起了皺紋的眼角,看起來像淚,她緩緩地說:“婧兒,很抱歉讓你在這宮里長大,有那樣一位多情的父親,他愛不愛你,母后不知道,但是,母后真的不相信他會全心全意愛著你這一個女兒,所以,你要原諒母后一直以來的自私與冷漠……” ------題外話------ 唔,火候差不多了,下章開吃,但不一定是明天更,烏龜要醞釀醞釀,一次更完噻。 所以,親們先去群里排排坐啦,群號:七九三八一一九四(進群請不要害羞地撲倒群管理……) ☆、第208章 (坑慶,萬更奉上) 司徒皇后的話里夾雜了難得的軟弱,這是百里婧長久以來甚少見到的,她笑道:“母后,一直以來都是我在闖禍,以后我會好好地反省,聽母后的話,不會再隨隨便便任性了。不論父皇是不是真的愛著我,至少母后都是為了我好,是不是?” 她轉過身來,水汽彌漫中,卻看不清母后的眼睛,隨后有宮人進來說晚膳已經備好了,是不是立刻傳膳,這種嘈雜聲里,百里婧也不知道母后是否應了她剛才那句話,她雖覺得有點奇怪,卻并沒有往心里去。母女之間哪里有芥蒂可言,即便她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世上所有人,也不應該包括她的至親。 溫泉沐浴過后,百里婧便去未央宮中齋戒,司徒皇后在宮中這些年,不喜歡參與是非,只要那些嬪妃沒有爬到她的頭上去,她從不會為了爭奪景元帝的恩寵而捻酸吃醋,閑來無事便去禮佛,常常在未央宮的佛堂里一呆就是半日。也怪不得那些妃嬪私下里嚼舌根子說,皇后娘娘念了這些年的佛,抄寫了無數的佛經,可到底還是沒能改了一點就著的脾性。人人都道黎妃是個心善的,連踩死一只螞蟻也不忍心,卻從不說皇后也是,因為她從來只擔了惡人的角色,對宮里的嬪妃皇子從沒有半點好顏色,她無意也無須討好任何人。 百里婧在佛堂里的這七日,朝廷又發生了不少事,除卻景元帝的壽宴和秋獵,朝廷又將分撥一批年輕的官員去各個地方上,其中就有墨譽。 當日墨譽正在七皇子處教他讀書,卻見七皇子漫不經心地打開書頁,看著他的眼神很有點偷著樂的意思,墨譽教他念,他便跟著念:“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墨譽現在已經很好地把握住了七皇子的脾性,笑道:“七殿下可知這句話的意思?” 百里明煦從椅子上站起來,笑嘻嘻道:“我知道!等一樣東西用不著了就要丟開,就像我和小泉子斗蛐蛐兒,我的大將軍贏了他的二狗子,他的二狗子就要被丟了喂斗雞了?!?/br> 墨譽啞然,卻耐心十足地解釋道:“殿下這種解釋也對,但是太粗俗了,若是在陛下的面前,萬萬不可這樣說?!?/br> “哎呀,你煩不煩???”百里明煦忽然離了坐席,一把將案上的書給扔了老遠,沖墨譽做鬼臉道:“馬上你就做不了我的老師了,從此以后再也管不著我了,誰還愿意聽你說什么大道理之乎者也的!煩死了!” 墨譽很是不解,以為他是小孩子脾氣罷了,脾性很好地笑道:“這話是誰說的,若沒有圣上的旨意,這書墨譽還會繼續教七殿下讀下去?!?/br> “哼!就是父皇的意思!”百里明煦挺直了胸膛道:“昨天我聽舅舅和母妃說,要重新為我選一位先生,你馬上就要被調去那些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了!” 墨譽一聽這話,如同晴天霹靂,他知道七皇子雖然頑劣,卻不會胡說八道,他說這些話不會毫無緣由。當下,他就丟下七皇子匆匆出宮去了,他第一個去找的是他的父親左相墨嵩。 去往議事處卻沒見到左相,一打聽說是左相回府了,墨譽又追回相府,匆匆進了前院,撞上來請安的老二老三。雖然被管教了好幾個月,老二老三在府里仍舊不改跋扈的性子,尤其是面對墨譽——這個家中的老幺,即便高中了狀元,可他卻永遠不會像墨問那般走了狗屎運娶了位公主而飛黃騰達,所以,見墨譽如此怠慢,他們便不依不饒地扯住了他,哼道:“四弟,你近日是越發沒規矩了!怎的見了二哥三哥卻像見了個下人似的不理不睬?” 這深秋的天,墨譽卻跑得滿頭大汗,見他們二人擋在他面前,他便俯首作揖喚道:“二哥,三哥?!?/br> 禮數周全了,二人還是不肯放了他,似乎他們得不到好處,也絕不會讓他的日子過得舒服似的,老三墨洵上上下下打量著墨譽道:“喲,二哥,你還別說,自從四弟成了親,娶了婧公主身邊的侍女木蓮,他倒傲起來了!聽說過狗仗人勢,還沒聽說過狗仗著兒子的勢,不就是婧公主認了木蓮肚子里的孩子作干親么?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堂堂狀元郎,淪落到仗著一個小婢女生的孩子作威作福,全然不將哥哥們放在眼里,你也就這么點出息了老四!” 老二墨覺更是猖狂,痞里痞氣地撣了撣袖子,斜眼看著墨譽道:“老四,二哥告訴你,你就算再怎么有能耐,才高八斗滿腹詩書,你也不過就是個賤妾所生的賤命,當真以為父親對你抱有什么期望?未成婚先納妾,你這破敗的名聲在外,哪個大門大戶的還敢將女兒嫁給你?你這輩子也就這個命了!以后對哥哥們恭敬著點兒,否則,叫你在這府里也呆不下去!有本事你就靠著你那賤妾肚子里的賤種過一輩子,或者去向大哥搖尾乞憐,看看他還顧不顧得上你!” 墨譽的手在袖中握得緊緊的,渾身止不住地顫抖,這些莫大的羞辱經由親兄弟的口中說出來,句句打在他的心上,讓他無法喘息。偏偏他還不能發泄,還得像小時候一樣對兄長的打罵感激不盡,他像只最可憐的畜生似的擠出一絲懦弱的笑來,把所有氣血吞進肚子里:“多謝二哥、三哥教誨,墨譽謹記在心?!?/br> 有人就是喜歡看到旁人毫無招架之力,待看到他服了軟毫不爭辯的慫樣,老二老三頓時覺得暢快,又覺得挺沒意思,趾高氣昂地走遠了。 待他們走后,墨譽站在原地久久未動,直到管家走過來,問道:“四少爺,您怎么來了?院子里穿堂風大,怪冷的?!?/br> 墨譽回神,斂去眼中的痛楚,擠出一絲笑意來道:“我來找父親?!?/br> “相爺剛與駙馬爺一同回來的?!惫芗医o他引路。 “駙馬?”墨譽不自覺念出聲,“與大哥一同回來的么?” “是啊,如今駙馬爺是陛下面前的紅人,又是輔政大臣,無論官位爵位相爺都得聽駙馬爺的吩咐,咱們相府還真是沾了駙馬爺的光啊?!惫芗艺~媚地笑,為墨譽推開了門。 左相正坐在書桌前寫著什么,見有人進來,他抬眼看了看,看到墨譽,又垂眸繼續寫著,口中道:“哦,是譽兒啊。坐?!?/br> 管家帶上門出去了,墨譽一步一步走到椅子上坐下,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忽然聽左相道:“譽兒,你得做好心理準備,突厥之禍發生后,朝廷查出了許多疏漏。陛下為了安撫百姓,整頓吏治,決定派遣年輕的官員下去各個州縣歷練,你是墨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年紀又小,恐怕這次也得往地方上去才行啊?!?/br> 墨譽沒想到父親會如此直接地把一切都告訴了他,京官之子有諸多好處,一般可以不必去窮鄉僻壤的地方受罪,因為他們的父親和家族十分強大,有了這種庇護,他可以安然無憂??墒?,誰能想到,堂堂左相府的四公子,卻淪為了那些地方小吏一般的角色,由皇子侍讀遷為州縣官員,無論品級是否高于六品翰林院編修,這根本就是貶謫。 墨譽呆了呆,忽然問道:“父親,大哥是輔政大臣,這事他知道么?去地方歷練的有幾人與我一樣?” 左相墨嵩放下手中的筆,道:“是陛下的旨意,但這件事我和你大哥都知曉,畢竟他如今位高權重?!?/br> “那父親有沒有同大哥說,在陛下面前為我求求情,一去到地方上,父親應該知道即便是丞相之子,也不知多少年才能回來?!蹦u陪著笑臉,充滿期待地討好著他的父親。 左相墨嵩嘆了口氣:“譽兒,不是父親不想為你求情,實在是不能求情,陛下的意思太堅決,而我與你大哥同為朝廷重臣,絕對不能徇私舞弊,若惹惱了陛下,整個墨家都會不保。放心吧譽兒,父親會為你安排一個好去處……” 這是再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墨譽在心底苦笑,為了墨家的利益,他的父親和大哥聯手將他這個墨家微不足道的末子推入了火坑,他們明知下放有什么風險,也明知他要受很多苦楚,可他們不肯救他,不肯幫他,看著他一人無助凄惶,他們無動于衷。他從來不是墨家的人,他從來沒有在這個家里受過感受過一絲絲的溫暖。 徹底心灰意冷,墨譽從左相處退出來,也不見他的父親有半句挽留,所有事情都已下了定論,只在這最后時刻通知他一聲。他是那棋盤上最無力的卒子,只能認命地被推著往前走,前方是滾滾的波濤,而他沒有后退的權力。 回到西廂時,木蓮正在亭中曬太陽,她已有五個月的身孕,也比前些日子胖了不少,見他回來,她笑道:“墨譽,今日你怎的回來得這么早?” 墨譽聽到她的聲音,嚇了一跳,面上仍舊一絲笑容也無。 在百里婧去往戰場的幾個月里,墨譽對木蓮的照料也算無微不至,而對于木蓮肚子里的孩子,對于他來說,也是完全新奇的事務,有一日他趁木蓮睡著,手掌不知覺地撫上她隆起的小腹,微微地笑了,木蓮恰好在這時醒了過來,見墨譽要抽手,她笑道:“摸一摸又有什么關系?何必偷偷的?”墨譽當下便紅了臉。 因為朝夕相處,墨譽與木蓮之間也漸漸日久生情,何況還有著一層無法割斷的血脈關系。似乎在百里婧未回來之前,一切都很和睦。 然而,現在一看到木蓮,墨譽就想起墨洵和墨覺的那番羞辱的話來,他之所以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多半是因為木蓮和她腹中的孩子,若非他的名聲如此破敗,即便大哥和父親要將他作為魚rou放在案板上,他也可以向陛下求情,斷不會活成如今如此狼狽不堪的境地!他堂堂文狀元,數月來只擔著翰林院編修一職,而他的大哥不過是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卻在短短的幾月間就一躍而成為大興國最初風頭的輔政大臣一品駙馬! 原本,他是個連出偏院都需要人攙扶的病秧子!這其中的差距,不過是因為他娶了婧公主!而他墨譽與婧公主的侍女茍合! 真是羞恥! 真是天道不公! 他隱忍了這些年,討好父親,用功讀書,從不與府中任何人交惡,眼見著二哥三哥粗鄙不堪難登大雅之堂,大哥體弱十年不曾拋頭露面,為了家族的利益,為了墨家的復興,父親必定只能抬舉他這個最有出息的老幺! 一切都該如他所想才對,為什么半道上他的大哥卻偏偏出來攪局!奪去了所有的風頭不說,還將他逼入如此絕境,他到底是何居心!他們是兄弟,為何要對他斬盡殺絕! 墨譽的心里完全地變了樣,然而,即便是去死,他也絕對不會去求他的大哥,絕對不會!在他的面前低下了頭,他就再也沒有任何尊嚴可言了。如今還有什么地方容得下一個墨譽? 就在墨譽走投無路時,宮里來人將他請了去,太監引著他往熟悉的未央宮方向,等在深秋的蕭瑟花園里見到司徒皇后,墨譽的眼眶忽然紅了,司徒皇后微微皺眉,拉著他的手道:“好孩子,你受苦了?!?/br> 聽了這句話,墨譽本來已克制住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他從小就沒有娘,天下間對他最好的女人就是司徒皇后。他曾無數次想過,如果他也有娘,哪怕不比司徒皇后位高權重,他到底也還有所安慰,不至于孤零零任人欺負。表面上他是相府的四少爺,人人都捧著他,可其實在相府,他受盡了委屈和欺辱,因此,在過去的那些年里,他才會真正地憐憫著他的大哥,在他門庭冷落時,帶著同病相憐的心態偶爾去瞧一瞧他??上?,不是每個人都是墨譽,在他的大哥攀上如此高枝之后,竟連自己的兄弟也不肯拉扯一把,真叫他徹底灰了心。 讓一個京官之子出入后宮,傳出去到底名聲不好,司徒皇后便長話短說道:“墨譽,你不用擔心,本宮已向陛下求了情,你年紀還小,妾室又有了身孕,委實不該讓你去那些窮鄉僻壤?!?/br> 墨譽驚訝地看著司徒皇后:“娘娘,這……” 沒想到最后一個愿意幫助他的人居然是司徒皇后。 一瞬間云消霧散,墨譽感激地跪下道:“多謝娘娘恩典!” 司徒皇后看著他的種種神色變化和言談舉止,不動聲色道:“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年紀雖小,卻萬不可學那些沒用的女人,只顧著抹淚,任何時候都該有不卑不亢的態度,即便你只是個庶出不受寵的公子,明白么?” 墨譽俯身再拜,字面上的意思他懂了,可言外之意他卻一點都沒明白,他只是個京官的庶子,對他的管束本不該是司徒皇后的事,皇后娘娘何其尊貴的身份,卻對他如此教誨,墨譽既覺得受寵若驚又覺得不大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