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你說你說?!绷闷陂L舒一口氣。 “我媽要到c市來,做一個小手術。因為她身體不好,我們離婚的事情我還沒和她說,你能配合我一陣子嗎?”陳西洲的姿態有些躊躇。 ☆、chapter .12紅衣少女 柳久期幾乎是毫無壓力就立刻答應了,他們之間的婚姻,雖然維持了七年,卻一直是隱婚,除了一紙婚書,柳久期從來沒有給過陳西洲任何形式的承認,沒有婚禮,沒有婚戒,甚至面對任何人的追問,柳久期在媒體面前,永遠是“目前單身”。 陳西洲為他付出了整整七年,如今要求的不過是一個完全合乎情理的配合,她怎么能拒絕? 事實上,在她成為她前婆婆的兒媳婦之前,她的前婆婆一直是很喜歡她的。 “婆婆,額,阿姨到底身體出了什么問題?有我能幫忙的嗎?”柳久期問道,身份的轉換,她一時間不太適應。 “小手術,問題不大,不過上了年紀?!标愇髦薜谋砬槠届o,柳久期才能聽出他克制的悲戚。 她想了想,走過去抱住陳西洲的頭,撫摸他的頭發:“沒事的,都會過去的?!?/br> 陳西洲一愣,然后就任由柳久期和他之間保持著這種安靜而雋永的姿勢,沒有拒絕。 這個時刻,他們忘記了眼前的風起云涌,被黑也好,撕逼也罷,能不能拿到角色……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問題,最重要的是,他和她之間眼下的安靜。 就像多年之前,他們決定走入婚姻的時刻,除了沖動,還有真情。 直到“叩叩叩”的敲門聲打破他們之間的平靜。 “久期!”寧欣克制地敲著門,“這個電話,我覺得你應該接一下!” 柳久期迅速推開了懷里的陳西洲,寧欣是很有分寸的人,如果這個時候她敢來找她,一定是有特殊的消息。 果然,她接到的電話,是藍澤的。 “柳久期,真不好意思,我沒算時差,希望沒有打擾你休息?!彼{澤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輕快,雖然是道歉,也得體而愉悅。 “是這樣的,我在m國的朋友把你今天試鏡《謎》的錄影發給我看了,我很期待你明天試鏡的表現?!彼{澤顯然很興奮,“要知道你演出了《謎》里那個角色的靈魂,我希望你能為我的劇帶來一些新的東西,當然,這一切都要等待你明天試鏡過后的表現,我打這個電話來,只是想說我很期待?!?/br> 正如柳久期所預料到的那樣,藍澤是一個很隨性也很敏感的人,這才能讓他的作品充滿讓人著迷的氣質。 只有為了作品如此沉溺的人,才能讓自己的作品那么引人入勝。 藍澤可以為了自己的作品忍受在m國的無數冷遇和碰壁,也可以為了發現一個能激發他的演員,不管時間到底是幾點,遠隔重洋打電話給她,只是為了告訴柳久期他有多么期待她的試鏡表現。 柳久期笑著告訴他:“我把劇本做了整整五頁的筆記,就算我沒能得到這個角色,我覺得我也可以借著試鏡的機會,向您請教一下有關這部劇的理解?!?/br> 藍澤很高興:“我很期待,那么,明天見?!?/br> “明天見?!绷闷谘a了一句,“謝謝您,藍導?!?/br> 一個電話之后,氣氛陡然不同,陳西洲克制地向她道了一聲:“晚安?!?/br> 柳久期回答:“晚安?!贝蠹叶伎酥朴卸Y,都是彼此的中國好前任。 寧欣的眼神忐忑地在柳久期和陳西洲之間游移,他們都如此冷靜,倒讓寧欣覺得自己想多了。 如果不是知道柳久期對于藍澤的格外傾慕,寧欣應該不會選擇打斷他們之間的對話,就算理智明明知道陳西洲才是那個付她薪水的人,寧欣卻選擇了成全柳久期的夢想,也許是因為朝夕相處,柳久期的親和可愛,讓她無法拒絕。 不是每個人都能拖著失戀的她到酒吧喝個酩酊大醉,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把她又完好無損從酒吧拖回來,她最失意最脆弱的瞬間,是柳久期在陪伴她。人是情感的動物,她所做的也不過是順從自己的心意。 這個夜晚,柳久期本以為自己不會睡好,她吐槽自己,看吧,和前夫黏黏糊糊,當斷不斷,自受其亂。沒想到也是她心大,居然很快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所以她根本沒有聽到隔壁陳西洲打越洋電話的低語,陳西洲聲音溫柔:“媽,我算著你這會兒才會起床,不如這兩天你就過來,把你那個小手術做了?!?/br> “我知道你在家做也可以,但是你到這邊來,我和久期陪著你,我們也更放心,你做了手術身邊總要有人照顧?!?/br> “我和久期挺好的,真的?!标愇髦拚Z氣堅定。 ** 柳久期一邊練功,一邊吃蘋果,咬得嘎嘣脆,像一只小倉鼠。 三線程,練功,吃水果,刷八卦,一個也不能誤!她在把桿上壓著腿,同時一手拿著蘋果,一手拿著手機,目光緊緊粘在手機上面,挪也挪不開。 柳久期剛剛從十四個小時航程的飛機上下來,回家不是休息,而是洗澡換衣服,抓緊最后半小時的時間,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等會兒就是藍澤的話劇試鏡。 時間表如此緊湊,柳久期還是看了看八卦。 “柳久期蹭熱度”這個話題早就已經是明日黃花?,F在八卦的熱點是謝然樺成為某位著名導演婚內出軌的小三。這個消息鋪天蓋地,幾乎所有的頭條都在討論。 柳久期在心底默默想著,陳西洲真是太狠了,這種猛料都有,也不知道怎么捅給媒體的,謝然樺最近的日子一定不會很好過。 孔子曰:“不要當小三!”謝然樺簡直踩中了全民道德觀的底線,被口誅筆伐的不要太難過。 前兩天還在深八柳久期的內容,現在已經在深八謝然樺的歷任男友和出軌導演的歷任女友。 前兩天還在嘲諷柳久期蹭熱度姿勢太難看的媒體,現在已經是婚姻衛道士,代表全人類質疑謝然樺到底還剩不剩道德。 …… 風水輪流轉,柳久期翻了幾頁,無趣地把手機丟到一邊,開始狠狠地壓自己的韌帶。這就是娛樂圈,在你如日中天的時候,不知道什么新聞會把你毀于無形,柳久期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變化。她能做的,只有專注,專注在自己應該努力的事情上,比如,即將面對的試鏡。 令柳久期意外的是,她居然在試鏡現場見到了那個現在正處于風口浪尖上的謝然樺。 謝然樺戴著巨大的黑色墨鏡,即便在室內也并沒有取下來,粉白的一張臉,藏在遮瑕膏bb霜粉底的完美掩護下,沒有人看得出她到底心情如何。 謝然樺先去試鏡,來去匆匆,時間表緊湊。謝然樺的經紀人就在外面的走廊上,一直在打電話,柳久期沒興趣偷聽,她甚至不用聽,就知道現在謝然樺和她的經紀人在經歷什么。媒體的轟炸,巨大的壓力,道歉和聲明,合作方的終止合作,后續演藝事業的停頓…… “專注!”柳久期低語了一聲,深吸一口氣,拋開謝然樺的任何信息,開始進入到這個角色當中。 俗世的少女,誤入她完全不理解的世界,從驚訝,好奇,困惑到領悟,少女是一個從話劇的開始到結束一直在變化的角色,柳久期要找到那個變化的節奏,把自己融進去。 她繼續認真看著自己的劇本,把自己的筆記要點在心里再過了一遍。 然后就輪到柳久期試鏡了。 很簡單的一個take,她自己帶妝上場,與劇本中所寫的白衣少女不同,她穿了一條飄逸的紅色長裙。 這是她初遇獨角獸的一場戲,雨季的城市,少女垂著頭,灰心失望走在街頭,突然一抬頭,一頭獨角獸在街角和她對望。人群匆匆忙忙來回,所有人都低垂著臉躲在黑色的傘下,沒有人看到獨角獸,也沒有人看到少女。 現場是沒有其他演員的,也就是說,她要憑借一個人的力量演出周圍熙來攘往的人群,以及那種行走在人群中的孤寂感。 柳久期瑟縮著雙肩,她的表情空洞而悲傷,就像青春期里,和父母大吵了一架,離家出走的孩子,或是與閨蜜鬧了別扭,一時間在街頭茫然的姑娘。 她透著一股悲傷的氣息,但是卻是一種鮮嫩的悲傷,不是被歲月磨折過后的痛苦和掙扎,而是生活中偶然遇到的那么一點小挫折。 似乎有人在她的周圍走來走去,雖然舞臺上只有柳久期一個人撐著傘前行,但是她的傘被周圍的人碰撞,輕輕彈開,她偶爾側身,似乎是在避讓擦肩而過的路人,那些小細節仿佛正說明她在人群中穿行。柳久期用一個人,演出了一舞臺人的感覺。 藍澤看得眼睛發亮!沒錯,柳久期的確是一個能力強大的演員,她對于這個少女角色的理解是到位的,代表著青春期的困惑,跌跌撞撞,卻又未失童心,充滿勇敢。 柳久期就那樣茫然地前行著,直到虛空里那匹獨角獸將她的目光點亮。 盡管沒有獨角獸,柳久期的目光卻灼灼燃燒著,從訝然到困惑,然后是驚喜。獨角獸就像是生活中綻放的一次勇敢突破與犯錯的機會,她驚詫,卻理解獨角獸的存在。 她抬起頭走向獨角獸,一陣小跑,雀躍地丟開自己的雨傘,走到獨角獸的身邊,她撫摸獨角獸的鬃毛,眼睛帶著燃燒一般的神采,望向獨角獸,這意味著她人生中的改變。 這個場景已經結束,但是藍澤沒有喊停,柳久期依然認真地帶著興奮的神情,撫摸著虛空里那頭看不見的獨角獸,柔美而歡喜。 “cut!”藍澤終于興奮地大喊出聲,然后問了一個他很好奇的問題:“劇本里,你這個角色是白衣,你為什么穿著一條紅裙子來參加試鏡?” ☆、chapter .13擦肩而過 柳久期意識到,這個問題,是一個機會,也是挑戰。 在此之前,她沒有和藍澤面對面溝通過對于這個少女角色的理解,如果她的演繹能得到藍澤的認可,她有信心把這個角色帶向一個新的高度,如果藍澤不認可,她將會得到一次失敗的試鏡。 柳久期走回舞臺中間,輕輕地回答:“因為這個角色給我的感覺不是白色的,她雖然是一個線索人物,卻有著隱喻的含義,我理解,她代表著人性中青春活潑勇于嘗試的一部分??粗@個角色,我好像看到了《辛德勒的名單》里面那個紅衣小女孩,她象征著人性中最純真美好的部分?!彼齼刃碾m然有些忐忑,但是她仍然繼續說下去,“她是熱情洋溢而富有活力的,所以我試著穿一條紅色的裙子來增強這個角色的情感色彩?!?/br> 藍澤沒有回答,若有所思,他垂下頭去,柳久期看不清他的表情,藍澤甚至還側過頭去和周圍的幾位同事低語了幾句,良久才轉頭對著她微笑:“謝謝你前來試鏡?!?/br> 柳久期心頭“咯噔”一聲,心頭低語一聲,這試鏡,多半是砸了!就像面試之后,面試官總是說:“請回家等電話?!痹囩R之后的情況也差不多。柳久期早就在無盡的試鏡生涯中,學會了一種特殊的技能,能準確把握這個角色到底屬不屬于她。 她回以一個坦然的微笑,走出了劇場。寧欣正在外面等她,低聲問她:“你覺得怎么樣?” 柳久期看著寧欣,蕩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搖搖頭:“多半沒戲!” 寧欣心頭一驚,她原本以為藍澤親自打電話給柳久期,至少代表著某種形式的期待與肯定,如今這角色怎么說沒就沒?她急急追問柳久期:“為什么這么說?” 柳久期搖搖頭:“我說不上來,但是以我的經驗,藍澤這么純真率性的人,沒有在我的表演之后立刻想和我拍板簽合同,那么這個角色多半就不是我的了?!?/br> 兩人低著頭竊竊私語,就在這片刻之間,柳久期眼睜睜看著兩個她熟悉又陌生的組合,朝著她和寧欣,相偕走了過來。 熟悉的那個人,是陳西洲,陌生的那個人,是左桐。 左桐沒有停留,與她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只是微笑著擠了擠眼睛。 陳西洲頓了頓腳步,停在她們倆的面前,側頭睨了柳久期一眼:“在這里等我,左桐試鏡完,我有話和你說?!?/br> “試……試鏡?”柳久期有點結巴,似乎是腦回路不足以處理這個狀況。 在她夢想了多年的試鏡上,陳西洲親手為她安排了一個競爭對手。左桐也要來試鏡?陳西洲從頭到尾,一個字也沒有和她提過。 柳久期有點難受,就像胸腹之間塞滿了棉花,堵得她心慌。 柳久期強迫自己把那點難受咽下去,理智告訴她,作為一個演員,就是要習慣在試鏡的時候遇到形形□□的對手,無論這個對手是誰,和她有沒有關系,今天就算她要和她老爸競爭同一個角色,一樣得擺平了心態上。 但是情感卻讓她有種被陳西洲背叛的感覺。不就是離了個婚嗎,這么多年來,他們之間一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為什么不告訴她? 柳久期逼著自己點了點頭,笑容有點僵。陳西洲轉身匆匆跟著左桐的步伐走進了小劇場。 寧欣說不出話來,定定看著柳久期,她的表情里,甚至藏著一絲憐憫。寧欣不笨,要是還看不出柳久期與陳西洲之間的默契與互動,她就該自插雙目了。 這是陳西洲為柳久期安排的角色試鏡,最后,陳西洲卻帶著一個“其他人”堂然皇之走了過去。 柳久期輕聲說:“我要看一看左桐的表現?!?/br> 她和寧欣縮在劇場的最后一排,偷偷看著左桐的表演。柳久期的眼里看不到其他的東西,只看到陳西洲低下頭同左桐低聲交談了兩句,然后左桐就走上了舞臺。 左桐穿著一條白色的裙子,演繹的是和柳久期一模一樣的情節。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她們剛剛競爭過同一個角色,現在,是另一個角色。 她留意到陳西洲走到藍澤的身后,似乎是低聲和藍澤還有他身邊的同事說著什么,他和她隔得太遠,她聽不清楚。 柳久期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她之前和陳西洲結婚這么多年,陳西洲幾乎從來沒有探過她的班,更別說陪她參加試鏡了。當然,公平的說,也不全是陳西洲的錯,她那個時候處于隱婚的狀態,明星的另一半都不易當,陳西洲幾乎從未與她在一起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 不過離婚沒多久,陳西洲就一聲招呼不和她打,陪著左桐試鏡。要知道前兩天,他們還……!不不不!這個不算,大家都不太清醒。柳久期強迫自己停下腦海里的念頭。嫖過就算,這事兒得翻篇兒。 最后,試鏡的結果真沒什么懸念,那角色是左桐的。柳久期在這場試鏡上真是一敗涂地。 陳西洲讓司機用自己的車送左桐回去,態度溫和呵護,柳久期強迫自己不去想,以前陳西洲有沒有這樣溫柔對待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