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柳久期任由著她端詳,緩緩說:“國內做的,要不要我介紹給你?你這玻尿酸該補了?!贬樹h相對,絲毫不讓。 空氣里似乎迸發出無聲的火花。 謝然樺還是笑:“那可感情好,讓我助理記下來,看我安排到明年的工作表里能不能擠出點時間來去,我可真羨慕你,這么有空,到處試鏡呢吧?怎么樣,這個月的生活費還有著落嗎?千萬別客氣,看在當年的情誼上,我該幫忙的一定會幫?!?/br> 柳久期笑了笑:“多謝謝姐提攜,真山窮水盡的時候,我可上趕著找你去,那時候可別把我拒之門外?!?/br> “瞧你這話說的,咱姐倆誰跟誰?”謝然樺依舊笑。 雖然她們總在笑,那笑容里,卻掠過一絲淡淡的刀光劍影,終究是柳久期懶得應戰,謝然樺覺出了幾分無趣,告辭走人。 “難得相遇,一定要一起拍張照片?!敝x然樺摸出手機,柳久期沒有拒絕。 兩張大頭,幾乎是面貼面粘在一起,笑容都完美,謝然樺甚至一派熱情,伸手幫柳久期捋了捋留海,確保柳久期臉上那道疤能被清晰地記錄在手機里,柳久期配合著照完,還轉頭嘟嘴吻上謝然樺的側臉。無論誰看起來,都是真真的“多年重逢,姐妹情深”。 謝然樺不動聲色推開了柳久期。她笑了笑,站起來:“下回見?!敝x然樺的時間表誠如柳久期所說,是真的很滿。于是她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就離開了化妝間。 一場重逢的戲碼演到此刻,終于落幕。 而柳久期也真像謝然樺所說的那樣,此刻大約唯一的優勢,就是大把的時間。 她疲憊地簡單卸了個妝,用口罩和帽子把自己包起來,在夜色中走向電視臺的停車場。 有輛黑色的suv已經停了很久,柳久期拉開車門走上去,幾乎是立刻就癱在了座椅上。 “寧欣呢?”陳西洲漫不經心瞟了一眼柳久期,繼續看手上的報表。 “我打發她早點回去了?!绷闷诨卮?。 “不要總是輕易甩開我為你安排的人,那不安全?!标愇髦蘧嫠?。 “你今晚來看我表演了對嗎?”柳久期突然響起了什么,問道,“今晚第一聲鼓掌,我聽起來像是你的聲音?!?/br> “你魔怔了?!标愇髦扌彼谎?。 “稀粥,你來了對不對?”柳久期笑瞇瞇地讓眼睛彎出一個美好的弧形,雙手托腮,盯著陳西洲的臉,一如他們相處過的每個瞬間,柳久期總能隨時隨地對陳西洲陷入花癡的狀態。 陳西洲點了點屏幕,鐵了心不回答她的問題,轉而問道:“你今天的現場怎么樣?唱了幾首?” 柳久期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還說你沒來?明明知道按照行程,我今天本來只安排了一首歌!” “你以為我連謝然樺的飛機是幾點鐘到都搞不清楚?”陳西洲無奈地反問她。 “哦?!绷闷谟行┦?,慢慢回答道,“唱了六首歌,兩首快歌,四首慢歌,兩首是我的,剩下的都是謝然樺的?!?/br> “讓你對自己今天的表演做個評價,你自己的評分是多少?”陳西洲盯著她的眼睛,無比認真。 “滿分一百的話,大概一百二?!绷闷谝埠苷J真,扳起指頭和他算,“八十分的唱功,二十分的現場發揮,二十分的情商?!?/br> 陳西洲忍了忍,沒有吐槽她。雖然不像柳久期說得這樣夸張,但是能穩住謝然樺的那批腦殘粉,的確需要幾分功底。 車子低調地駛出電視臺,前往本市的一家五星級酒店。 陳西洲遞了一個保溫杯給柳久期,柳久期打開一看,guntang的檸檬薄荷蒸梨,她又得寸進尺:“這你還記得?” 陳西洲警告地瞥她一眼:“別說一碗蒸梨,現在為了你的嗓子保持在最佳狀態,讓我做什么都可以?!?/br> 柳久期的好心情依然沒有被影響:“好好好,你說了算,但是陳西洲,不要對我這么好,我會忍不住再次愛上你呦!”她帶著好心情,用銀色的小勺切開滑潤的蒸梨,清香氤氳,一口接著一口,慢慢地吃著。 陳西洲正色:“做好準備,如果今天你的表現真如你自己所描述的那么好,那么后天《謎》的試鏡上,你將會獲得很大的優勢?!?/br> 柳久期一臉懵逼:“《謎》的試鏡就在后天?!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那個享譽全球的音樂劇導演,最頂尖的制作團隊,最奢華的音樂劇陣容,頂尖的編舞和音樂指導,以及懸而未決很久的女主角人選。 陳西洲曾經模糊地提醒過她,今天的表演,如果合適,最好能唱首英文歌,當時柳久期還沒領會到其中的含義,她后知后覺地問道:“你不會告訴你,今天臺下的觀眾里,除了謝然樺的腦殘粉,還有《謎》的導演吧?” “不是導演,是《謎》的藝術指導約翰遜,他的要求很嚴格,只看現場,在他今天給我打電話之前,我甚至不確認他是否去了現場?!标愇髦薜亟忉尩?。這位國際鼎鼎大名的藝術指導,對于《謎》的選角擁有同樣舉足輕重的地位,他不聽demo,不安排純清唱的試鏡,而是天南海北地飛,尋找那些符合他標準的singer。今晚柳久期的這場表演是這位藝術指導的最后一站,陳西洲花足了力氣,也不確定是否能真正請他到現場看看柳久期的表演。 “打電話?”柳久期敏銳地抓到了陳西洲話語里的關鍵信息。 “通知你后天去試鏡的電話,m國l市?!标愇髦撄c了點桌面,“航班我已經給你訂好了?!?/br> 這消息太好,好到柳久期難以置信,她反應了一下才開始歡呼,沒忍住一頭撲進陳西洲的懷里:“太棒了!稀粥,你怎么能永遠這么厲害?” 陳西洲僵硬了一下,最終內心深處的那點小念頭占了上風,他輕緩地縱容自己,拍了拍柳久期的頭,像安慰一條小狗。 直到最初的歡樂褪去之后,柳久期才意識到尷尬,她本來并沒有想這樣投懷送抱,只是舊日的習慣未改。陳西洲懷抱里的溫度和氣味都一如往昔,干凈清冽,讓人忍不住想要沉迷。 柳久期十分克制,緩緩從陳西洲的懷抱里退出來,不自然地轉頭去戳杯架上的蒸梨,虛弱地笑:“看不出來嘛稀粥,你身材還是和離婚前一樣好,背肌真是大寫的結實?!彼嫦胭p自己一丈紅! 陳西洲淡淡掃過柳久期的臉,一本正經和她討論著:“我最近換了一個新的健身教練?!?/br> “呦!還挺不錯的,這私教費給得值!”柳久期豎起大拇指,絲毫沒在意自己的姿態有多么狗腿。 “明天開始,他也將是你的健身教練?!标愇髦拚齼喊私浀鼗卮?,“你就不用練背肌了,胸肌和臀肌還有進步的空間?!?/br> 柳久期惱怒地回答:“我的胸肌和臀肌好得很!線條完美,肌rou和脂肪的比例合適!”我的一丈紅呢,怎么還沒殺死我?! 陳西洲的眼光在柳久期的胸前繞了兩圈,而后緩緩順著小腹滑動到臀部,再淡淡地收回來回到他的電腦屏幕上。他用手推了推屏幕,隔絕視線與柳久期的接觸,心里懊惱地暗罵了一聲。 這個小混蛋,任何時候撩他都是一把好手。 更混蛋的是,他還是有反應。 柳久期看著陳西洲冷淡地轉過頭去,長舒一口氣的同時,忍不住帶著一絲失落。她低下頭繼續戳那碗蒸梨,不由有絲難過,難得在離婚后,能這樣雙方姿態正常地和陳西洲聊聊工作,又被她的說話不經大腦毀了。 這之后的旅程中,他們之間終于只剩良久的沉默,酒店很快就到了,陳西洲盯著她戴上帽子和口罩,把房間鑰匙遞給她,輕聲道:“晚安,明早我讓寧欣來接你?!?/br> 柳久期撐起一個微笑:“晚安?!?/br> 她拉開車門,快步走下去,絲毫沒有注意到一個長焦鏡頭已經鎖住了她的身影,相機的主人辛易明用鏡頭一路追隨著柳久期的身影,直到她孤身走入酒店,陳西洲和司機驅車離去,才略帶失望地放下相機。 ☆、chapter .5防人之心 “保姆車啊?!毙烈酌鬣哉Z,“助理都沒帶,還以為會有點新聞的?!?/br> 辛易明是在今天柳久期的錄影節目現場注意到她的,而且在他發現她之前,他今晚的目標,本來是謝然樺。 作為一個娛樂記者,就是總要保持著敏銳的洞察力。謝然樺再次耍大牌,玩遲到,讓歌迷苦等這種新聞,已經沒什么看頭了,最近謝然樺的公關團隊和他們媒體的關系不錯,這種稿子交上去也是被編輯槍斃的命。 就在辛易明以為自己今天不過要發一份謝然樺團隊的無聊公關通稿的時候,他在現場發現了柳久期。 辛易明不甘心地用鏡頭繼續蹲守著,這種狗仔一樣的行為,他早就已經不做了,自然有合適的團隊從事這種蹲守,但是這次,辛易明感覺不一樣。 作為娛樂圈行業的從業人員,很清楚所謂flop的明星對于這個行業而言有多么無用,任何有關他們的報道,如果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爆點的話,可以說就是浪費紙。 但是柳久期,不一樣! 柳久期復出的態度太奇怪了!雖然排在謝然樺之后出場,勉強算是符合flop的狀態,但是現場那么久的live,背后肯定有貓膩。柳久期敢一來就唱謝然樺的歌,一點不怵之后上場的謝然樺到底怎么收場,柳久期不是有恃無恐,打死他辛易明也不信。 一種直覺告訴辛易明,深挖柳久期,說不定有意外所得。 “這位娛記,我們聊聊?”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突然在辛易明的耳邊響起,辛易明一轉頭,一個戴著眼鏡的姑娘,提著兩個打包袋,站在他背后,臉色算不上很好,不過還算禮貌。 辛易明腦子轉得飛快,是了,這是柳久期的經紀人。柳久期就算過氣復出,用這么資歷淺薄的經紀人,而且這經紀人干的都是助理的活兒,里面肯定有問題。 辛易明笑了笑:“寧欣?” 寧欣很意外,居然叫得出她的名字,她抿著嘴,微笑了一下:“敢問是哪家媒體的朋友?” 辛易明主動握手,做出一副大方磊落的姿態:“《明星周刊》的周磊,你好?!?/br> 寧欣有些拘謹,似乎是沒料到這么他能這么坦然,這才反應過來一般,也伸出自己的手同他相握:“寧欣,天華娛樂?!?/br> 辛易明默默在心底評估了一下,果然是菜鳥,他笑著:“怎么,柳久期現在才回來?今天錄影很辛苦吧?!?/br> “周磊”的姿態如此溫和,寧欣也不好立刻拉下臉趕人,客氣了一句:“還好,我們家柳久期一向很努力。你們可要多寫點好話啊,照片我能看看嗎?或者這樣,《明星周刊》是吧?要不也不用蹲了,我們公司媒體接口的同事會盡快聯系你,你想要的照片都有,高清,這一晚上也辛苦了,我送您回去休息吧?!?/br> 辛易明硬是愣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 別看小經紀人其貌不揚,還有些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勁兒,但是這專注和待人接物的能力,前途無量??! 辛易明決定把自己的錯誤扼殺在萌芽階段,他正色,從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名片,重新介紹自己:“其實我身份證上的名字是辛易明,咱們跑媒體的,你也懂的,都有那么兩三個身份,為了咱們能聯系上彼此,還是用這個名字吧?!?/br> 寧欣臉色不變,接過名片,彎腰頷首:“當然當然,這是我的名片?!?/br> 辛易明摸摸鼻子,主動把自己相機里的照片給寧欣看,同時借機觀察寧欣的臉色,想要判斷出,到底拍到什么情形下的柳久期,會讓寧欣臉色有所改變,動手刪除,那才值得他深挖下去。 然而辛易明失望了。 寧欣別說刪除照片了,連臉色都沒改變一分,匆匆瀏覽了一番之后,將相機還給辛易明:“技術不錯啊,辛記?!?/br> 辛易明壓住心頭的失望,笑著回答:“多謝夸獎?!?/br> 寧欣笑了笑:“那咱們這就走吧,我送您?!敝噶酥缸约很嚨姆较?。 辛易明再傻也明白這話的意思,他笑笑:“哪兒需要麻煩你啊,我車就在那邊,還得我自己開回去,好意多謝了?!?/br> 寧欣想了想,從打包袋里分出一袋:“也跑了一晚上,累了吧,辛記這是鼎盛豐的夜宵,別嫌棄,墊兩口,來日合作愉快?!彼肓讼?,又低聲補上一句,“大晚上的,大家誰都不容易?!?/br> 辛易明一愣,一晚上都玩的是套路,唯有最后這句,倒是不失真誠。他想了想,接過寧欣手里的袋子,低聲道謝,而后匆匆轉身離開。 辛易明走到車上,把裝備扔到副駕,這才看到自己那張“娛行天下傳媒公司”的工作牌,從包的側面落了下來,剛才角度問題,他沒注意,從他背后走過來的寧欣肯定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由低罵了一聲:“小狐貍!”目光掃向那個裝著溫熱小籠包的打包盒,不由泛起一絲微笑,這才驅車回家。 于此同時,“小狐貍”寧欣一手拎著打包盒,一手打著電話,施施然走進了酒店正門:“工作牌我都看到了,《娛行天下》的辛易明,不在之前和我們合作的媒體工作名單里,照片我也檢查過,沒什么問題?!?/br> 對面很快掛線。 寧欣這才長舒一口氣,走進了電梯。 寧欣給柳久期送宵夜的時候,柳久期正在打電話,她卸了妝,洗過澡,頭發軟軟地搭在肩膀上,除了那道微弱的疤痕,柳久期的臉真是滿滿的膠原蛋白,吹彈可破,連寧欣這個見慣柳久期素顏“美色”的人,都忍不住在心底感嘆了一句,真是絕色!天生吃這碗飯的,這樣的美色不讓大家欣賞,實在暴殄天物。 柳久期用口型對寧欣說:“謝謝,你回去休息吧?!钡玫綄幮赖狞c頭之后,毫不在意地走進套間的書房繼續電話。 柳久期很無奈:“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沒有選擇?!?/br> 她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縱然已經是深夜時分,這個城市依然沒有睡,從三十樓俯視下去,卻覺得孤寂。 “你和陳西洲離婚這事兒,把你媽氣個半死,你都不把太后大人安撫好,就跑去復出,你媽不生氣才怪?!绷_略帶責怪的聲音從電話那側傳過來。 “我媽也是這個行業摸爬滾打這么多年的人,她也清楚,早就安排好的計劃,我要是推了,那不是自找封殺?”柳久期也很無奈。 “你自己想想,到底什么才重要,反正我不能接受你和你媽之間是這個狀態?!绷_覺得一時半會兒也勸不動女兒,只能丟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柳久期放棄和父親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興致很高地說道:“爸,有個好消息,我拿到《謎》的試鏡機會了,明天就飛m國,后天面試?!?/br> “約翰遜的藝術指導?”柳達回憶了一下,“難怪他上周來找我喝酒呢,原來又跑國內來選角了?!?/br> 柳久期忍不住一頭黑線:“老爸,別告訴我,連約翰遜的單你也埋過?!?/br> 柳達在電話那頭“呵呵”兩聲:“全能埋單王的名頭你以為是白叫的?不過你試鏡這事兒我都不知道,也沒和他提過,全是姑娘你自己的本事,祝賀你!我和你說,請他喝酒那天,我們倆都喝大了,開玩笑,一天到晚喝點杜松子酒就覺得自己多么有酒量,我兩瓶五糧液就給他放翻了……” 柳達在電話的那頭,興奮地開始扯酒經,柳久期配合著補上兩句,心底默默想“不是老爸搞定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