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房間在二樓走廊的盡頭,窗子朝北,臨窗便能瞧見對面街上開的店面。一家銀樓,一家藥材鋪子,一家綢緞莊。蘇可饒有興致地打量慶兒,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你知道我來這家客棧是什么目的?” 慶兒關好門后就一直站在門口,這會兒摸了摸后腦勺,小聲說:“南市這邊多客棧,姑娘指了名要這間,我來的時候瞧見對面那間藥鋪,琢磨著姑娘可能是為了這個而來?!?/br> 蘇可點頭,她確實為這間生藥鋪子而來。 “既是知道我來這兒的目的,那這幾天我們就將它盯好??炊际鞘裁慈藖磉@里拿藥,有沒有大宗的買賣,什么人來送貨,是哪里的供應。時間不多,必須盡快探聽到?!?/br> 慶兒滿口答應下來,幫著蘇可叫了飯,眼看天色太晚,給蘇可留下一把防身的匕首,然后趕著回去了。 他一走,蘇可也沒了胃口,起身去查看那個留下來的盒子。 四四方方的普通木盒,里面整齊疊放著厚厚一沓銀票,有五十兩一百兩的面額,也有一千兩的大數額,算下來至少有萬兩之多。除此之外,有一包鼓鼓囊囊的碎銀子和兩吊銅板。一枚一寸來長的玉牌墜子,通體碧綠,水光瑩瑩。穿著一根捻金線的黑繩,無論從哪里看,這都是個貼身之物。 蘇可抿著嘴唇,將玉牌墜子套上了脖頸。 邵令航這毛病大約是改不了了,從大紅穗子到白玉的無事牌,后來是懷表,現在又是玉牌。好像她身上必須有一個他的東西才行,這樣才能套牢了拴住了。 什么邏輯。 蘇可復又低頭仔細去看那玉牌,上乘的翡翠,價值不菲。她將玉牌塞進衣領里,又去瞧盒子里的東西。 除了以上之物,在銀票下面有一個用青色綢子裹起來的小包袱。里面是八張硬板的紙卡,四張宣平侯的名帖,四張沒有抬頭的拜帖。另附著一個小小的錦盒,里面是邵令航的私印。 然后便再無其他了。 沒有書信,沒有只言片語。不做交代,因為還有來日。 …… 在陶居客棧蟄伏了十日有余,蘇可以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身份,在客棧里和掌柜賬房打聽這南市的買賣行情。賬房以為她要做些什么營生,憑著蘇可的好樣貌,天南海北地將京城里不能招惹的地痞流氓世家紈绔講了個遍,又幫著分析現在的京城時局。 蘇可問藥材生意怎么樣。賬房瞧瞧她,又瞥眼看了下對門的生藥鋪子,神色里多有譏諷,“這生意得有門路,一般人做不來。那是什么人家,有宣平侯府的后臺托著才能做這么大?!?/br> 說這話時,客棧里沒什么人,掌柜的不在,賬房三十出頭的年紀,對蘇可動了什么歪心思,蘇可看得很明白。他這架勢,蘇可在醉香閣瞧得多了,懂得三言兩語將對方高高捧著,有的沒的就都哄騙了出來。 “你初到京城,好多事都不知道吧。那宣平侯可是個厲害人物,平定北境的將軍,又是宮里貴妃娘娘的胞弟。多拔尖的人吶,可惜戰場上殺的人太多,一身的戾氣,打街上過,連惡狗都不敢朝他叫。這鐵板似的硬命,上哪說媳婦去?年前鬧出一樁丑聞,說宣平侯每到月圓之夜就雙目赤紅淌血,侯府的老夫人還巴巴上欽天監算命格去,好家伙,算回來一個天生孤寡之命……” 賬房嘖嘖兩聲,“得了,這基本就斷了門戶了??墒呛罡镞€有兩位爺呢,那三爺雖是庶出,娶的可是工部侍郎的嫡女。雖說侍郎家多的是閨女,但這個三太太也是個人物。生下的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聰明,小小年紀就送到謹才書院讀書去了。今年下場,秀才是指定沒問題的,看往后吧,估計高中也指日可待?!?/br> 蘇可佯裝不知情,哦地瞪了瞪眼,小聲問:“那侯爺若是無后,往后爵位有可能給三爺的孩子?” “這不明擺著么,侯爺隨便娶一個,死了就死了,三房倆兒子,過繼一個給侯爺為后。憑著宮里貴妃的照應,這爵位還不順理成章的就沿襲下去了?!辟~房朝對面街努了努嘴,“京中的人都這么議論的,打那之后,這三太太手底下的幾間鋪子生意都特別好。誰傻啊,買誰的不是買,跟三太太攀上交情,早晚有有用的一天?!?/br> 聽了這話,蘇可的后背暗暗生出一股涼意。 之前她只想到三房想要分家,三爺帶著老婆孩子與生母早早離了侯府,是想去過太平日子的??伤緵]有想過他們的目的可能更大,想要的可能更多。如果許mama真的和鄭太姨娘勾結在一起,那么這個預謀就四下里對上號了。 難怪許mama能將話說得那么滿,許給她前程的時候也志在必得。 隨便娶一個……不正合了她的心意么。只怕真的成為侯爺夫人,她也生不下一男半女。左不過一年兩年,她的名下就會有一個十幾歲的兒子,然后早早封為世子,這盤棋就算塵埃落定了。 “你這是怎么了?xiele氣了?”賬房撥弄著手下的算盤珠,半斜著身子倚靠在柜臺上,漫不經心卻又言有所指地說:“要我說,你一個婦道人家想什么營生啊,還是找個好人家嫁了是正經?!?/br> 蘇可回過神來,看著賬房瞇著眼瞧她,她心底里生出一股厭惡,“我家里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嗷嗷待哺的年紀。我嫁人,勢必要帶著這三個拖油瓶的。我男人生前就是販藥材的,所以我才想問問這間有名的生藥鋪子是怎么個情況。既然背后的背景這么大,那我就換一家好了?!?/br> 誰都不做虧本買賣,縱然蘇可有副好樣貌,可是家里還有三個孩子,這就不是一樁劃算的事情了。 賬房的熱情有些退減,蘇可的心卻一片寒涼。慶兒從外面風塵仆仆地回來,蘇可僵著一張臉和賬房別過,同慶兒一起回了房。 慶兒這幾日和蘇可混得熟了,進屋先給自己倒了碗水喝,然后立在一邊同蘇可匯報,“查著了,除了東北和山東兩處的藥材是單獨供給,剩下的供貨都是南邊一個販藥材的商人統一送過來的。那商人姓姜,是福廣那邊的人,南邊許多大商號的藥材鋪子都和他有合作。最近人已經北上,聽說正在滄州談生意?!?/br> “滄州?”蘇可還因為剛才賬房的話兒心緒不寧,這會兒在屋子里踱步,人顯得不冷靜,可是腦子卻飛快地盤算著。 滄州。滄州。 誰家是滄州起家的來著? 蘇可咬著嘴唇苦思冥想,那邊慶兒看蘇可這焦頭爛額的模樣,輕咳了一聲,小聲地打岔,“我還打聽回來一件事。說滄州那邊鬧了雪災,積起來的雪足有半人多高。朝廷開了糧倉救濟,但是那邊收成本就不好,所以派了人專門去協調那邊的富豪鄉紳撥糧救災?!?/br> 其實這本沒有什么聯系,慶兒說出來,只是想提醒蘇可除了藥材還可以走別的路子。比如三太太就還有兩間糧食鋪子。 但一個“富豪鄉紳”卻讓蘇可的腦子轟地一響。 沈家,是沈家,華北數一數二的商賈,本家就在滄州。除了一個長女之外,剩下的三個兒子兩個女兒皆出于繼室和妾室。而這個長女就嫁來了宣平侯府。 藥材,姓姜的商人,雪災,糧食,沈家…… 蘇可心如擂鼓。這重新開的一盤棋,每個子都有老天相助的。 ☆、83.083 貪心不足自敗 正月十五那天,從年初一就沒有正式露過面的侯爺,隔了這半個月,終于收拾利索過來給老夫人請安,然后一起進宮朝賀去。老夫人一直在擔心這件事,見侯爺終于收拾妥帖地出現,高興得不行。話也不多問,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幫人浩浩蕩蕩去了玄武門。 坐在馬車上,三太太黃芷蘭不住去打量老夫人的神色,許是看得多了,老夫人睜眼瞧她,眉目間冷冷的,低聲道:“進了宮什么都不要提,你知道分寸?!?/br> 黃芷蘭忙垂頭應是,心里卻有一股煩躁。 一個蘇可而已,若還是在宮里當著正六品的司言,眾人忌憚些,也是常理?,F在不過是侯府里一個下人,娘家里最為顯赫的,也頂多一個福瑞。要不是侯爺打眼瞧上了蘇可,福瑞現在還只是個掛名的管家,什么實權都沒有。這樣一個人死了,瞧瞧各個諱莫如深的樣子。 果然都是些不中用的。也不怪她心比天高。 黃芷蘭嘴角有一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嘲諷,一閃而過,自己可能都沒有察覺。但老夫人微閉的眼睛其實一直看著她。那挺直的脊背在老夫人看來,不過是被人硬插進骨頭里的一根木樁罷了。 元宵佳節,宮里張燈結彩,比除夕時還要熱鬧。 順貞門那里遇到幾位世家夫人,寒暄拜年,有特意的目光掃向老夫人身后,除了無雙,沒瞧見蘇可其人,別人頂多多注視兩眼,卻誰都不會去過問。 黃芷蘭挑挑眉眼,跟在老夫人身后亦步亦趨,不似以往,也開始跟別的誥命攀談起來。 元宵節不設群臣宴,眾人朝賀完,陪太后和貴妃說兩句話就可以回來。老夫人和鄭國公薛夫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邊說話邊出宮,三太太那邊卻和北寧侯史夫人聊得正歡。 薛夫人慢吞吞地走著,視線掃一眼,低聲和老夫人說道:“你家這個,是想給自己兒子開始說親了。就這么有把握今年下場準能生員?” 老夫人臉上淡淡的,“那兩個孩子倒是個聰明的,老三請回來的那個西席也確實有些本事?!?/br> 薛夫人不以為然,又問起侯爺來,“聽說過年這些日子,侯爺身上不爽快?瞧著你們一直閉門謝客,我也不好去打擾。如今瞧瞧,你要小心了?!彼戏蛉俗呓?,聲音壓得低,“咱們幾十年看過多少事了,倒退十年,那忠靖伯就是個例子。你們家家大業大,還是趕緊張羅著給侯爺娶妻要緊?!?/br>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個的脾氣?!彼坪跏钦f在了心坎上,兩人關系也非比尋常,老夫人存了多日的苦水也很想找人訴訴,遂直言道:“我家那個不爭氣的,瞧上了蘇可?!?/br> 薛夫人沒表現出太多的驚訝來,只是嘴角一瞥,“頭回見你帶著她進宮,我就瞧出來了?!?/br> 老夫人嘆了口氣算是附和。 薛夫人道:“瞧著挺可人的,就給侯爺娶了放在房里,也不為過,何必和侯爺鬧僵呢。這種事,還是多順著為好,侯爺才多大的年紀,這么些年在軍營里耽擱了,眼下正是嘴饞的時候?!?/br> 老夫人嘖了下舌,“要是只求房里人,我還用這么cao心?” 薛夫人半晌回過味兒來,張張嘴有些吃驚,但心下里一衡量,所有的話就都變成了一聲無奈地笑,“現在怎樣了?” “人讓我打發了,小五知道了跟我鬧,府里不太平,這才閉門謝客的?!?/br> 公侯世家大多都是這些問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萬變不離其宗。薛夫人能體會,這會兒生出些感慨,只是唏噓,“要說家里沒有根基,也確實。堂堂一個侯爺,總不能娶個市井里的女人。她要還是司言倒好辦了,正六品的女官,求貴妃給個恩典也就成了。你們家現在是烈火烹油,娶個尋常人家倒也說得過去。不過現在……” 薛夫人說著,身后傳來幾聲笑,她回過頭看了一眼,發現三太太正拉著史夫人的胳膊相談正歡。 “有個事兒你心里得有個數?!毖Ψ蛉艘怖鹆死戏蛉说母觳?,“年前有人上奏,說她父親貪污建造堤壩的工程款?;噬夏穷^壓下來了,但聽說也是不悅。這年眼瞅著就過完了,她父親那個工部侍郎大約要保不住。她這些日子肯定要蹦跶的,你該壓還是要壓,沒的又整出事來。我本打算趁著過年走動去你那里說的,誰知你又閉門謝客了?!?/br> 老夫人這一個月來事情不斷,外面的風聲探聽得少,聽了這事,忙著謝過。 這邊從宮里出來,上了馬車,三太太同老夫人說起剛才同史夫人說的話,“文淇這過了年就十四了,剛和北寧侯夫人閑聊,提起此事,說大理寺少卿的大女兒今年正好十二,嫻靜溫婉,倒是和文淇很配?!?/br> 一個庶出的從六品的屯田司員外郎的兒子,娶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嫡女—— 老夫人帶著一臉的困乏,歪在一邊的小迎枕上,聲音懶散,“你的兒子你自己做主,史夫人擅長說合,你托她走動倒是可以。只是萬一沒談成,想著別傷了侯府的臉面?!?/br> 黃芷蘭的臉色一瞬有些難看,老夫人這意思是覺得他們家文淇肯定不夠格了。 她手里的帕子攪成了一團,面上不好多露,心下卻憋悶異常。 只怕到了日后,就是那大理寺少卿的女兒不夠格她的文淇了。 黃芷蘭低聲應著是,虛笑著說只是讓史夫人幫著探個眉目。老夫人沒再說什么,兩人一時也無話。等回了侯府,伺候老夫人卸了大妝,她借著要忙晚上的元宵宴,就緊著走了。 回了自己的悅心苑,黃芷蘭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問身邊的重芳三爺在哪,重芳說三爺跟著侯爺一同從宮中回來的,現在還在外院陪客。 黃芷蘭坐在妝臺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她已經三十四歲了,青春不在,即便再精心保養,也回不去豆蔻年華。三爺雖待她不錯,可是每月到了日子,也要在姨娘房里待夠五天才會回來。她在娘家的女兒中排第四,無論是jiejie還是meimei,嫁的都比她好。她不得父母疼愛,嫁了庶子,也沒有多少陪嫁。這么多年兢兢業業,到頭來也總是差人一等。 她不甘心,眼下她是比不上別人,但她還有兩個兒子。路是自己走的,往后怎樣誰能說準。 …… 晚上吃飯的時候,黃芷蘭的臉總是淡淡的,反正眾人都在強顏歡笑,也不缺她一個。今年大約是流年不利,從初一開始就沒有一天太平日子。但總是亂世出英雄的不是么,興許這下了多年的棋局就有可能在今年棋開得勝了。 她心里想得多,目光不經意朝鄭太姨娘看過去,視線在火鍋蒸騰起的熱氣間撞了個正著。 各自心照不宣,各自心懷鬼胎。 一頓團圓飯就這樣無滋無味,在侯爺又要不停灌酒的時候,戛然落幕。 正月十六,三爺出門會客。黃芷蘭剛料理完府中的事宜回了悅心苑,沒等坐下喝兩口熱茶,四太太沈玥宸帶著幾個錦盒幾匹緞子,竟然親自登了門。 心里怎么看不上,面上也不能表得太明顯。 兩個妯娌在大炕上分開坐了,一個笑意盈盈,一個不動聲色。 沈玥宸讓丫頭將東西放在了炕邊,“家里哥哥送來的,我挑了些新鮮的樣式給三嫂各拿來一匹,還有些端硯和紙筆,是給文淇和文洐的。今年要下場了,我托人做了兩個狀元及第的狼毫,也算是個好寓意?!?/br> “多謝弟妹記掛著,那兩個孩子不過是表面功夫,其實沒多少本事。能不能生員還得另說?!?/br> “三嫂這是自謙了?!鄙颢h宸一張嬌俏的臉上滿是笑容,“誰不知道文淇在謹才書院樣樣都得第一,謹才書院是什么地方,國子監里的門生十個有八個都是那里出來的。文淇這么優秀,還能生不了員?倒是三嫂,往后要給文淇置辦的地方就要多了。那國子監也是個看人下菜碟兒的地方,雖然咱有侯府托著,到底不是正宗。人家比著瞧著,反倒會說咱們沾了侯府的光?!?/br> 不管沈玥宸來的目的到底為何,這一番話卻很是讓黃芷蘭受用。 她看了看沈玥宸通身的裝扮,點翠的簪子,指甲蓋大小的寶石盤花,耳上燈籠球的赤金嵌珍珠米的耳墜,手上碧綠汪汪的鐲子。平日里向來素凈,今日到她這里來卻裝扮得這樣華麗。 黃芷蘭剛起來的一點熱情,又謹慎的收回去了。 “弟妹來,不僅僅是來送東西的吧。咱們妯娌也有小十年了,不如就敞開天窗說亮話?!?/br> 沈玥宸瞇著眼笑了半晌,這會兒舔了舔嘴唇,目光亮了幾分,“我打算做些藥材生意,三嫂知道,我娘家的買賣多,藥材這塊也多有涉獵。我那點陪嫁能經得住四爺怎么造啊,如今地租子也收不上多少來,橫豎我想了想,托著我哥哥的關系,干些藥材生意,倒是一本萬利?!?/br> 黃芷蘭想起自己開在南市的生藥鋪子,臉上瞬間有些敵意。 沈玥宸看在眼里,繼續說:“但三嫂也明白我的處境,老夫人和侯爺那里,都瞧著我家里怎樣怎樣,覺得我開鋪子就是打著侯府的旗號了。他們不想和我娘家有多少牽扯,我理解,但我也得張羅著自己的吃穿用度啊。所以我想著,三嫂不如將那間生藥鋪子私下里轉給我吧,咱們之間,我肯定少不了三嫂的錢?!?/br> 這么明目張膽地來奪食,也就是沈玥宸了,放在別人根本不敢想。 黃芷蘭的氣息有些亂,極力壓制著自己的脾氣,好言好語地繼續周旋,“我手底下也就只有兩個糧食鋪子和一個生藥鋪子。那糧食鋪子的生意不好做,頂多本保本,我所有的營生都靠那生藥鋪子了,弟妹要走了,我這里……弟妹不好這么過分吧?!?/br> “瞧三嫂說的,我還能這么不知好歹?!鄙颢h宸傾身過來,胳膊壓在炕桌上,一雙靈動的眼睛忽閃忽閃,“滄州發了雪災,三嫂知不知道?朝廷的糧倉里沒糧,撥了錢下來四處采買。華北這一片能供得起這么多糧食的,我爹要數首屈一指的。由我爹出面,加上幾個鄉紳門下的鋪子,這糧食就湊足了。那官員已經和我爹談攏了,幾成的利都是過了明面的。這個時候往里頭加上一兩間糧食鋪子,簡直輕而易舉。三嫂可以將鋪子掛在我們家門下,利照給,往后若有別的買賣,也定會叫上三嫂?!?/br> 說著,沈玥宸哼了一聲,“只因為我爹近來不怎么管糧食生意,都是交給我那二哥。我向來和我那個二嫂不對付,讓她知道我用這個變錢,背后又要說道我。橫豎三嫂是無礙的,我牽個線,這杯羹分給三嫂,我去做我的藥材生意。咱們各自取利,豈不兩全其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