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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侯爺別著急在線閱讀 - 第36節

第36節

    “吃了幾服藥還不見好轉,再這樣燒下去,人都要燒壞了?!?/br>
    “各有各的造化,你守著她就能好了?你不去上朝,老夫人那里惦記著,宮里還有貴妃娘娘呢。連著兩日稱病,只怕不一會兒宮里就要派人過來瞧你,到時候怎么瞞?”

    邵令航沒了聲響。

    這問題的確棘手,老夫人那里還懸而未決,如果再加上貴妃娘娘……

    “既這樣……”邵令航仍舊猶豫,“還是算了,她一點減輕的架勢都沒有,我實在放心不下。都是剛才鬧的,非要支起身說話,準是那時又凍著了?!?/br>
    他說完,孫mama有些聽不明白,想要問,已經換好了官服的梁瑾承疾步走了進來。

    “聽說醒過來一陣,現在怎樣了?”梁瑾承越過說話的兩人,撩起落地罩上的帳子鉆了進去。

    邵令航伸手沒拉住他,只得跟著。床邊,梁瑾承將蘇可的胳膊拉出來,靜下心來給她拂脈。那脈象讓他的臉變得深沉,他將燭臺湊近蘇可的臉看她的氣色,臉色就已經很難看了。

    身為宮廷醫者,梁瑾承很懂得審視奪度,望聞觀切的時候很少在臉上表露出什么。

    可在邵令航的面前,病者又是蘇可的話,他就很難維持他的波瀾不驚和虛情假意。他將蘇可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拉著邵令航出去。

    邵令航見他這樣,心中忽而一緊。

    梁瑾承直言道:“她氣血不足,身體非常虧。我若再加大藥量只會適得其反,耗光她的底子?,F下要讓她多進食才行?!彼木w不寧,因傷寒加重而喪命的,他見得太多。他猛一抬眼,看見邵令航繃緊的腮幫子,心下一時惱怒起來。

    “我說什么來著,她留在你這里有什么好。果不其然讓我言中,她這是要把命交代在這兒了。你嘴里說得一套一套的,可你做什么了。她這底子,就跟常年吃不好睡不好的人似的,你就是這么照顧她的?”

    要說睡不好,邵令航自知理虧。蘇可等他多夜,他雖不去,也有耳聞。

    可若說吃不好——他也早早關心她的身體,知道積舊庫房陰冷潮濕,所以頂著老夫人的眼,日日派人給她送去飯菜。這前院的小廚房為了調配菜肴,日日來給他看菜單子。

    沒道理她吃不好……

    因為梁瑾承的重話,邵令航這天仍舊稱病沒有去上朝。

    孫mama有些生氣,她理解邵令航的心情,卻覺得他做事太過。在蘇可的問題上,他栽倒不是一次兩次,且次次都不理智。她精心教養大的人,戰場上殺伐決斷,朝堂上理智隱忍,偏偏到了蘇可跟前,所有都成了狗屁。

    她忍著性子站在那,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邵令航卻并沒有收斂,看著梁瑾承拂袖而去,他轉身便對孫mama吩咐起來,“去把那日跟這我們一起找人的婆子叫來?!?/br>
    孫mama瞥他一眼,轉身將差事吩咐下去。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柳五娘領著徐旺家的到前院來。邵令航也不墨跡,單刀直入問她蘇可最近在府里的飯量如何,每日提去的食盒是否夠她們幾人的嚼用。

    徐旺家的面對邵令航,大氣都不敢出。提到了那食盒,她的臉色徒然灰敗起來。

    “問你話你就直說,侯爺等著呢?!绷迥锿屏送菩焱业?。

    徐旺家的吞了吞口水,悶頭回:“姑娘大多時候都只夾兩筷子,吃得很少。我們也勸過姑娘,但姑娘總說沒有胃口?!甭曇粼秸f越小。

    邵令航呼了口氣,“是只夾兩筷子,還是一口都沒吃?”

    徐旺家的一哆嗦,抖著聲音說:“吃的,只是吃得少?!?/br>
    心思憂慮,吃得少,睡得也不安穩。身體能好才怪。

    對邵令航來說,蘇可幾乎是他見過的最倔的人了。她仿佛給自己建起了堅固的城墻堡壘,只要她不放行,誰都別想進去。

    他兵臨城下,她只當他是敵寇。

    他嘆了口氣,“行了,你回去吧?!?/br>
    徐旺家的福了福身,轉身退出去。剛走到門口,邵令航突然叫住她,“去小廚房看看,如果做得了,就把今天的食盒一起帶過去吧?!?/br>
    “不不不,本就是給姑娘預備的……”徐旺家的慌慌張張搖頭,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她很清楚自己和其他兩個婆子都是沾了蘇可的光,那些精致的菜肴即便是過年賞菜也沒有這么豐盛。蘇可吃得少,平日里都是她們風卷殘云。侯爺問起,她覺得理虧,好像霸了蘇可的口糧一般。

    邵令航擺擺手,“既然管了你們的伙食就管到底,她病著,你們干活勤快些就是了?!?/br>
    徐旺家的不敢領,柳五娘覷了覷邵令航的神色,幫著應了過來。

    她們走后,邵令航窩在圈椅里頹喪得像一攤泥,連著兩個晚上沒怎么睡,即便硬撐著精神,臉上也露出疲態來。他抬起手在臉上擼了一把,撐著眼皮子瞪了瞪。

    一旁的孫mama拈酸道:“又沒找準命門吧?!?/br>
    邵令航抬眼看她。

    孫mama繼續道:“你這么大張旗鼓地送炭送吃食,幾個婆子從前院到后院也不避著人,蘇姑娘什么性子,她不多想也難怪了。你什么身份位置,她什么身份位置,你覺得沒什么,她卻如坐針氈。早我就告誡過你,現在怎樣?”

    邵令航支著肘搖頭,“府里看人下菜碟兒的還少嗎?四嫂那就是最好的例子。蘇可在擷香居拒了我,半日的工夫就傳遍了整個侯府。一個個閑言碎語,背地里嚼舌頭根子,編排是非,這些我都能容忍,蘇可也不是經不住的人。但落井下石的事不能有,打量沒高升就得落入泥地里任她們踩,想都別想?!?/br>
    很多時候,孫mama實在搞不懂邵令航腦子里在想什么。說他對蘇可的問題不得要領,他又總是劍走偏鋒。雖然每每落敗,卻也有所作為。

    真不知該說他些什么好。

    孫mama看看他,垂聲嘆了下,說:“燕窩粥應該煨得差不多了,我去端來,蘇姑娘吃,你也跟著進點。別一個倒下了,另一個也倒下了?!?/br>
    邵令航點點頭,“再吊些參湯來?!?/br>
    孫mama走后,邵令航窩在圈椅里怔愣了一會兒,想著內室里還有個牽腸掛肚的人,他扭了扭僵直的脖子,直到發出嘎嘎的脆響才作罷。起身的時候,他想起一個人。

    “去十王府找敬王?!鄙哿詈桨焉俪幷伊藖?,“說我病中胃口不好,借他府上的那個廚子用兩日?!?/br>
    那廚子原是宮里出來的,年歲大了,想找個地方安生養老。敬王小時候脾胃不好,受益于這廚子熬得一手好藥膳,慢慢將身子骨調養好了。敬王從宮里搬去十王府的時候,這廚子投其門下,敬王念著他的好,將他帶出了宮。

    攀著起小的交情,敬王沒有不給人的道理。只是邵令航連著兩日沒有來上朝,敬王心中也惦念起來。邵令航的身子骨是他們幾個當中最好的,說病倒就病倒,只怕來勢洶洶。

    少硯帶著老廚子走后,敬王換了居家的常服,帶著人去了宣平侯府。

    侯府門口遇到從宮里趕回來的梁瑾承,敬王瞧他模樣,心中不由忐忑,“你怎么這樣慌張,令航病得很重?”

    梁瑾承沉默著不說話,腦子里翻騰許多事,斜眼看敬王的神色,干巴巴地道:“進去吧,看令航怎么說?!?/br>
    兩人一同進府,剛踏進荷風齋就看見月嬋在教訓院里的丫頭婆子。

    “知道屋里躺著人,辦事說話不想著存小心,如今惹了禍,你們誰都躲不過。這是侯爺怕給姑娘惹了晦氣,暫時不發落你們。倘若姑娘病好了,你們得安生。要是姑娘被你們的貧嘴爛舌攪了清凈,病反而更重了,你們都小心你們的皮?!?/br>
    敬王不知其中底細,聽得云里霧里。但有幾句話還是聽明白了,比如生了病的并不是邵令航,而是一位姑娘。

    能讓邵令航上心的,這姑娘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敬王扭頭問梁瑾承,“蘇可生病了?”

    梁瑾承撇撇嘴角,算是默認了。

    月嬋見來了人,板著臉過來請安。因為敬王和梁瑾承一同進的府,又穿的常服,下人并沒有通報。月嬋大嗓門地喚了一聲王爺,就將屋里的邵令航給叫出來了。

    雖然邵令航沒生病,但連著熬了兩夜,樣子也憔悴得很。

    梁瑾承擔心蘇可,也沒顧著打招呼,拎著藥箱直接進了內室。不多會兒出來,臉色鐵青,看著和敬王對坐的邵令航,簡直火冒三丈。

    “她怎么了這是?”

    邵令航沒精打采,但也沒有特意隱瞞,“剛才老夫人叫我過去,孫mama去福瑞家了,月嬋帶著那廚子去吩咐藥膳,屋里一時就沒了人?!彼D了下,垂頭嘆了一聲,“府里出了點事,沒眼色的丫頭在屋里叨咕,被蘇可聽見了。剛吃下去的燕窩粥就都吐出來了?!?/br>
    他說得平靜,畢竟家丑不可外揚,沒有過多著墨。只是臉上表情深刻,看著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什么事?”梁瑾承有些急,“老夫人為難她?”

    邵令航抿著嘴唇,半晌才啞著嗓子說:“后花園的湖里今兒早起浮著個人,下人撈上來看,發現是跟著蘇可一起整理庫房的婆子?!?/br>
    ☆、50.050 一環扣著一環

    人是那些打掃后花園的粗使婆子們發現的。 冬天天亮得晚,該上工的時辰,幾個婆子結伴往后花園走,隱約看著湖面上有個影子,互相壯著膽湊上去瞧,果不其然就料中了最不好的猜測。

    從位置和曲橋上的鞋印來看,人是滑了腳,從曲橋上翻下去的。

    湖面上已經結了薄薄的冰,這一掉下去,力道不輕,額頭上磕了個口子出來,大約當時就人事不省了。薄冰禁不住一個人墜落的重量,再加上體溫,碎冰漸漸化了,人也就半凍死半溺死的過去了。被發現的時候,人已經頭朝下和薄冰凍一塊了。

    “蘇可很在意?”

    出聲的是敬王,簡單的推敲過后,梁瑾承都不好評判,敬王卻首當其沖問了起來。

    邵令航聞聲一愣,抬起眉眼來看向敬王。敬王不請自來,多少年的交情在這,又剛剛向他借了廚子,邵令航知道他有心惦記,不過是過來瞧瞧。

    但之前也有筆算不清的賬,敬王和蘇可之間的關系隱隱讓邵令航心生顧忌。

    敬王向來避世,因為和他們幾個起小長起來,所以出了事來走一遭。這是情分。換作別人,皇帝病了他都要掂量再三才進宮,身份尷尬,就藩前一點差錯也不敢出。但剛才那句話問得蹊蹺,敬王臉上毫不掩飾的擔憂也表露于色,實在是很難不讓人想偏。

    邵令航淡淡道:“畢竟是手底下干活的婆子,出了事自然在意?!闭f完馬上就改了話鋒,“我頭回裝病就唬了王爺過來探望,實在過意不去。等她病好了,連著廚子的情,我一并還?!?/br>
    敬王年紀小,卻有不小的城府。知道是人家的家務事,也不好再多嘴。就著這話鋒應了幾句,蘇可的事再沒提??赡樕系谋砬閰s不見松泛。

    眼瞅著一盞茶喝完,梁瑾承正跟邵令航商量針灸一事,敬王聽了幾耳朵,做出無甚無聊的樣子來,出聲告辭。

    邵令航起身要送,敬王給攔了,“我來時跟著瑾承一起,門房那邊并沒有通報,我悄聲走了也省了許多事?!闭f完,和兩人點了點頭,便徑自走了。

    一個王爺屈尊來府上探望,進門沒通報,跟著個太醫身后進來已是不妥?,F在再灰溜溜走了,即便敬王自己不覺得怎樣,身為宣平侯,邵令航也不能這樣怠慢。他叫來孫mama,趕著讓她去相送,“你親自送到府門口,另外跟門房的管事說,要是連人都認不全,這個管事就不要當了?!?/br>
    孫mama明白其中厲害,緊趕著去追敬王的腳程。結果一路追到府門口,半個人影兒也沒瞧見。問門房,門房說沒見著人出來。

    正納悶著,敬王和領路的丫頭從抄手游廊拐上青石甬路,施施然朝大門這邊過來。

    “侯爺讓老奴來送一送王爺,沒成想老奴的腳程倒比王爺快?!睂Omama笑著福了福身,起身湊上前去。

    敬王笑著沒說話,門外跟馬的小廝解了拴馬石上的繩套牽了馬來,直到敬王的身影拐上大街瞧不見了,孫mama才將頭伸回來。

    轉身看見門房的管事搓著手站在一邊,便知他自己也悟了。

    “侯爺回來了,門房上也該換上些機靈的人。這次逮著了,侯爺是沒心思管,也給你們個機會。再有下回,你們就自己直接領板子去?!?/br>
    門房管事點頭哈腰的,恭敬地將孫mama送走,轉身就給剛才看門的門房來了兩腳。

    小門房哭喪著臉不自在,“我頭回見,哪知道那是王爺啊。就瞅著跟梁太醫身邊進來,以為也是郎中呢?!?/br>
    這話說得打嘴,敬王雖然穿得普通,頂多像太子監的學生,跟郎中可挨不上邊。不過自打老侯爺去世,敬王再沒登過門,也怨不得小門房不認得。門房管事又呲噠了幾句,轉身回屋里去了。過會兒想起什么,出來囑咐小門房,“侯爺‘病’了,來人問別穿了幫。眼神活泛著,估計還得有人來?!?/br>
    小門房一一應下了,掖著手在門里候命。

    那邊,已經踏進荷風齋的大門,孫mama問那個領路的丫頭,“剛才王爺在哪里絆住腳了?”

    丫頭垂著腦袋,輕聲回:“王爺去了小廚房,跟那個廚子嘀咕了幾句,不讓我上前,我也不知道到底說了什么。但看著只像在叮囑,旁邊灶上也有人,也沒避諱什么?!?/br>
    既然生病的不是侯爺而是一個下人,又礙著里面的關系,王爺過去交代幾句,無可厚非。但孫mama總覺得有些不安。

    回去后想跟邵令航說這事兒,不過所有人都在內室外候著,月嬋朝屋里使了個眼色,拉著孫mama到一邊,“蘇姑娘燒得糊里糊涂的,拉著侯爺不撒手?!?/br>
    月嬋說得小聲,但梁瑾承站得近,聽得很清楚。

    孫mama掃了眼梁瑾承那黑鍋底似的臉,湊身過去趴在門邊聽,只能聽見屋里隱隱傳來的說話聲。

    聲音不大,時斷時續,聽不真切說什么,但也絕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好歹一個病著,一個連著兩晚沒好好睡覺,就算有心,估計也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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