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我是公子的人,哪里好再和他拉扯?!碧K可懂得審視奪度,這個節骨眼,她肯定會撿好聽的說,絕不刺激他??匆娝⑽⒐雌鸬淖旖?,蘇可癟癟嘴,“我已和他攤了牌,自從上次來瞧病,之后再沒見過他。前幾日還常送東西來,也都讓我打發了,今日消停了一日,應該是打消了念頭。到底我也無才無德,一時入了他的眼,過后想清楚,也覺得無味得很。不像公子……” “不像我什么?” “不像公子是個念舊的人?!?/br> “你大抵是想說我死纏爛打吧?!?/br> “我并沒有這個意思,但公子既承認,我也不會反駁?!?/br> 邵令航淺淺笑出聲來。已是半個月沒見她,這樣的針鋒相對竟讓他有些懷念。 她很會說話,兩面三刀,虛情假意,審視奪度,夾槍帶棒??伤矚g,她的每個字都像裹了一層糖,灌進耳朵里,淌在心坎里,舒服得讓人如置身蜜罐,溺死的同時也是甜死的。這樣令人牽心掛魄的女子,梁瑾承不愿放手也難怪。 那日知道所謂的“舟公子”就是邵令航后,梁瑾承的臉用面如死灰四個字來形容一點都不夸張。 他連著大叫幾聲“是你”之后,又哭又笑有如瘋癲地坐下來,喝掉了整整一壇子酒才開口,“難怪她三貞九烈……若真是周寧康,我自恃樣樣都比他強,沒理由她不想跟我??杉仁悄?,她死心塌地就一點都不為奇了??墒橇詈?,我能給她的,你給不了?!?/br> 邵令航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面色一沉,冷聲道:“除了正妻的名分,她想要的任何東西我都可以給她?!?/br> 梁瑾承笑得猖狂,“世上有幾個女人不看重名分?” “她就是一個?!鄙哿詈交卮鸬锰貏e肯定,“難道不是她親口跟你說的,她是我的女人?我雖隱瞞身份,但她住進福家那刻起,她就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我待她,自是以紅顏知己的情分待她,她如今進府做事,也是她自己的意愿?!?/br> 其實這謊話說得令人心痛,騙人騙己竟是這般痛苦。但話如果不說至此,怎么打消梁瑾承的念頭?這么一想,他的語氣又強硬了幾分,“瑾承兄,事到如今,她已是我的女人,你是不是不該再肖想了?” 梁瑾承面露頹色,一切都是她愿意的,他便無能為力。 “你我相識有將近二十年了,橫刀奪愛的事我肯定不能做。不過你若不好好待她,有一天她自己想要離開,那時我將她接走,你可不要阻攔?!绷鸿屑毾胂?,忙又補充,“我不管你待她好不好,只要她自己想離開,你就不能攔著?!?/br> 邵令航干了杯中的酒,躊躇滿志,“一言為諾?!?/br> 一言為諾。 現在回想,邵令航方覺得上了梁瑾承的當。這親自熬藥,還派人送東西,一點也不是不再肖想的樣子。不過是應付他的話,將直面大膽變成了軟磨硬泡。 實在可惡。 此時邵令航的臉在夜色的掩映下現出俊朗的線條,飽滿張揚的熱情隱在深邃的眸中,像嵌在湖底的黑寶石。他定定望著蘇可,用目光描摹她的臉龐,看不真切,卻又太真切。 他問她:“如果此時我放你走,你會離開嗎?” 蘇可想,你真要放我走,我一定躥得比兔子還快。難道會傻傻地站在這里繼續任你調/戲?你的手放得太過分了吧,你眼睛中若有似無的情動也太明顯了吧。我的力氣比不過你,所以才遲遲沒和你較勁,你當我愿意大冷天的繼續貼墻而站嗎?你是不是都忘了上回你對我吹胡子瞪眼,摔門而去了? 內心戲唱完,蘇可試探性地點了下頭。 ——她快要凍死了好嗎。 但下一刻,堅實的胸膛如泰山壓頂之勢傾覆而來。 ☆、第032章 月亮也嬌羞了 邵令航的吻毫無章法,因為這件事是他二十五年來頭一次做。 他有過女人,十三歲第一次出/精后,便有老嬤嬤來教導房事,他身邊也開始陸續添上母親特意調/教好的丫頭??伤麤]有瞧上眼的,唯一個百雀,打小服侍起來的,他沾了,也僅沾了她一個。 他對百雀談不上情/愛,僅僅是年少時血氣方剛的沖動讓他克制不住。偷了腥,便知其中滋味,便放不下。后來大了,明白每一次歡/愛過后都有一碗湯藥等著百雀服下,他就學會了克制。然后父親去世回南京守孝,北境戰事一觸即發,他一走多年,中間短暫歸家,百雀已經被老夫人攆出了府。 他曾托人打探百雀的下落,還親自去她住的村子看過一眼。她已有兩個孩子,生活閑靜,他就沒有再去打擾。 一直以來,女人對他來說都不是什么必不可少的東西,忍耐和克制是他從年少時就養成的德行。對喜歡的玩意物件可以霸占私吞,對女人卻不行,因為關乎道義和尊重。 軍營里偶爾能聽到士兵們圍著火堆說些葷素不忌的話,提起自家的婆娘或是村莊里妙齡的姑娘。他也聽著,時不時還會插兩句嘴,但身體上無甚感覺。也有抑制不住的時候,或是泡在冷水里,或是讓手指頭受受累,欲/望也就散下去了。 后來戰事終于結束,他進宮復命交還兵符,皇上或真或假,要將皇弟寧王的小郡主指給他。他當時端的借口是“戰場上賺了命回來的人,身上戾氣重”。寧王最疼小郡主,立馬用年紀小給擋了?;噬蠜]堅持,息事寧人將此事揭過。 不過皇上易打發,老夫人卻是難過的坎。他已二十五,再不娶親生子,是對祖宗不孝。 他明白這個理,卻身心都很抗拒。一塊從北境回來的將士大多及時行樂,因為見過的死人實在太多,命這個東西,說沒有就沒有了。他卻不一樣,見識過大風大浪之后,反而覺得只有抓住最好的才算不枉費這一生。所以面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竿子躲到了南京老宅去。 沒曾想就這樣遇到了命中注定。 蘇可就是他的命中注定。 他得到她,方知道什么是人欲無窮、食髓知味??伤值貌坏剿?,便又體會了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從她的身上,他有獲得寶物的喜悅,也有盼望過高的失望,明白了什么是想念,亦懂得了心愛的女人面前,一切抵抗克制都是徒勞。 他不掙扎了,不做無畏的抵抗了,順應內心的感受,在這月朗星稀的夜晚,他只想擁有她。 他承認,他沒有吻過人,即便上次和她春/宵一度,他也并沒有吻她。所以堂堂的侯爺對于唇瓣廝磨不在行,完全不懂其中章法。他所做的一切全憑沖動和本能,希望她能明白他的苦楚,體會他的真心;希望她不要厭棄他的蠻橫,因為他只是想掩飾他的緊張和不知所措。 但蘇可覺得,他的吻真心算不上吻,更像是在啃咬。 在他傾身而覆的時候,她的心就失跳了。當溫熱的唇舌舔舐在她的唇瓣上,一個驚粟從頭顫到腳,等她想起要反抗,他的牙齒已經開始磨咬,微微的痛感瞬間卷走了她所有的神智。有guntang的氣息撲在臉頰上,像灶邊的熱浪,逼得人睜不開眼。他的舌頭細致溫存的將她的唇線勾畫,仿佛在畫傳世之作,一絲一毫都馬虎不得。 她被這磨人的吻法抽走了力氣,又羞又驚又恐又怕,她被壓制得連胳膊都抬不起來,又如何推開他結束這個吻。 最后一絲的理智,她不管不顧地軟下身子,企圖順著墻邊滑下去。 他哪里能讓她得逞,摟著她腰肢的手順勢收緊,能感覺她柔軟的身軀在抗拒他,可惜使不上力,稍稍掙脫而帶來的摩擦讓他的身體都顫抖起來。 他開始變得貪婪,得不到滿足的心空落落的要將她拆骨入腹。 此刻的他只有一個念頭,餓。 他收緊手臂將她的身子向上提,另一只手探入她的發讓她不得動彈。那牙齒不輕不重咬在她的唇瓣上,帶著三分討好三分求饒,剩下四分蠻橫和迫不及待,直接撬開了她的牙關,卷入她的丁香小舌。 甜,軟,糯。 他憑著滿腔的空虛和用心的揣摩,將這個吻逐步的加深。 蘇可覺得暈眩,在失去意識前,他終于放開她的唇舌,輕拍她的背,用沙啞的喘息聲在她耳邊呢喃,“你倒是呼吸呀,想憋死自己么?” 她這才反應過來,仿佛得到恩赦,著實地吸了兩大口,卻覺得更暈了。 邵令航將她的頭壓在自己懷里,她反抗了下,但抵不過他的力氣。他將臉埋進她的頸項里,在溫香膩滑間,低聲說:“蘇可,成為我的女人?!?/br> 蘇可沉寂了許久,久到邵令航都以為她是因為嬌羞而默認了??伤睦锸沁@樣的女子呢,在她終于恢復了神智和力氣,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右手朝他的臉摸去—— 滿手的紅糖餡涂了他一臉。 “你……”邵令航彈似的松開了蘇可,手按在臉頰上,黏膩膩的讓他直咧嘴。 蘇可仰著脖子瞧他,一雙映了春水的眼睛氤氳了許多濕氣,但投射出來的目光卻直剌剌,已是氣得不輕,“公子原就是個出爾反爾的人嗎!” 邵令航用袖子抹臉,偏頭瞪她,“半月沒見愈發想你,這才知曉了心意,怎算得上出爾反爾。況且你本就是我的人,加個‘女’字怎么了?” 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情耍貧嘴!蘇可氣得臉面臊熱,使勁推了他一把就要離開。 但邵令航眼疾手快,她往旁邊只邁了一步,他就將她撈了回來,繼續圈在他與墻之間。只是這次她背對著他,讓他難耐。他輕聲相勸:“你我本就有一夜之實,無論從道德還是私心,你都是我的女人。只是你倔強,我又縱容你,你才這樣跟我橫。蘇可,我若真將你五花大綁帶回我的府邸,將你金屋藏嬌,你又能怎樣呢?” “我……”蘇可扒著墻面,指甲里陷滿了灰塵,卻抓得渾然不覺,咬牙切齒地說氣話,“大不了一根腰帶吊死在金屋里?!?/br> 邵令航不當真,繼續柔聲,“又在說傻話了。你覺得你死了我能善罷甘休?你家里還有老子娘,你最小的侄子也才兩歲,你就舍得拋下他們?要知道,我幾乎不用動手指頭就能讓你的家人流離失所。你走得痛快,就不管他們的死活了?” “你竟是這種人,我真是看錯了你!”蘇可用最低的聲音說最憤怒的話,說完用力咬著嘴唇,好像只能用痛來抒發心底的憤怒。 邵令航卻笑了,“蘇可,我不是那種人,否則今晚就不會過來了。我不會逼迫你,但我得讓你知道我的心意。之前或許還不明確,但今時今日,我可以非??隙ú⑶艺嬲\地告訴你,我將你放在了我的心坎上。我要你,蘇可?!?/br> 他非常認真,但幸而她背對他,他才能如此認真。她不會看到他緊張得嘴唇都在發抖,盡管話說得道貌岸然,心里卻七上八下,生怕她掙扎著逃脫,不聽他的話。 好在,最難熬的一步已經邁完了。 邵令航遲遲沒有得到回復,他傾身靠近,下巴正好抵在她的頭頂,輕點一下,然后垂下臉龐在她的發髻上吻了一記,“蘇可,我不逼你,但你要仔細考慮這件事?!?/br> 蘇可的肩膀瑟瑟發抖,一來她穿得少,二來她的心也是寒涼一片。她打了個冷顫,聲音也有些抖,“我早說過的,我不要做妾室?!?/br> 邵令航心里一沉,“蘇可,除了正妻的名分,我什么都可以給你。你的爹娘哥嫂會得到很好的安置,你想要掌家管事,我可以將整個府邸交給你。我甚至可以保證心里不會再裝下第二個女人?!?/br> 他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轉過來,看著她咬得發白的嘴唇,心疼地去拂她的唇,卻被她躲開。 他不惱,屈膝與她平視,誠摯地望著她,“可兒,你是個聰慧的女子,你懂得我的為難。我有家業需要繼承,并非是看輕你的身世,只是我必須為了家業娶門當戶對的女子為妻。不要拿這件事來要求我,除了這個,我什么都可以答應你?!?/br> 蘇可瞪視著他,冷冷回道:“我并不值得公子如此?!?/br> “你值得。在我心里,你就值得?!鄙哿詈接行o賴了,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他索性更加的無賴,瞇起眼睛問她,“你莫非是還惦記著梁瑾承?” 蘇可翻翻眼珠不想再理會他,試圖躲開他的掌控未果,擰眉皺臉地低吼,“讓我走?!?/br> 邵令航抓緊她的肩膀,“答應我仔細考慮這件事,我就放你走?!?/br> “我連敷衍都不想說給你聽,你覺得我會考慮嗎?”蘇可說得決絕。 對邵令航來說,這句話實在是太重了。她可以惡言相向、暴跳如雷,卻不能冷漠待他。她可以不將他放在心上,卻不能將他面前的門關上,一點機會都不給。此刻他真想抱起她回房,逼她就范??赡菢幼龅脑?,他只會徹底失去她。 他忽然有些懂了。 “往后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再碰你?!鄙哿詈接幸鉄o意在她的唇上掃了一眼,煞白后的回血讓嘴唇鮮紅欲滴,實在勾人??伤仨毴棠?,認真地向她投去保證的目光。 蘇可心里被他的話逼出一絲酸楚。 說她自恃清高也好,拿張拿喬也好,她的的確確為了這點自尊在掙扎。 他憑什么在這夜黑風高的晚上偷偷跑來?憑什么將她攔在墻角里,占完了便宜才表明心意?他當她是什么,一個時刻等著他臨幸的女人嗎?為什么她就要接受他的心意?就因為他比她高貴,比她有錢有勢,他是男人而她是女人,她的身子給了他,所以現下他愿意為她動心,她就要感恩戴德的將自己的心捧過去。 憑什么? 她和他相識至今不過三個月,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試問他哪里來的真心真意?現下是他的心頭好,也不過是得不到的好。若她從了,花無百日紅,那時就成了他的厭棄。他可以逼迫她,強迫她,卻不可能讓她付出真心來。他們之間的關系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決不可能平等,便論不及真心。 就算他信誓旦旦,這樣的感情她也承受不起。 “讓我回去?!碧K可有氣無力地重復這四個字。 邵令航沉聲,“答應我,回去好好想想?!笨吹剿W爍目光中一絲絲的動容,他的心安下來,將手從她肩頭滑落。 蘇可沒再看他一眼,徑自走出黑暗,轉身,進屋,插栓,一氣呵成。她抵在門扇上看臟兮兮的手,想他剛才的話,想他剛才的吻。 事情到了這一步,她該怎么辦? …… 邵令航直到蘇可熄了燈才離開,那時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福家的丫頭婆子都要起了。他小心翻墻越門回了荷風齋,進屋便瞧見等了他一夜的孫mama。 孫mama恨鐵不成鋼地搖頭,“你怎么就這么按捺不住性子?你這樣是打算好好待她,還是打算盡早散了念頭?” 邵令航頹喪地坐進圈椅里,將臉埋進了手掌里,“mama,我可能是得不到她的心了?!?/br> 孫mama氣急敗壞,“你這樣猴急,任是哪個姑娘也不可能把心交給你。頭一回你可以說是酒后亂性,你也能把過錯夠歸到那莫名其妙的紅湯上去。這回呢?你是喝酒了還是喝*藥了?枉我四處為你周全,想辦法為你謀劃。合著你不過一時興起的主意而已,太讓我失望?!?/br> “mama,你也太小看我了?!鄙哿詈铰牫隽藢Omama話語中的意思,頗為無奈地解釋,“我不過和她說了說話,稍稍有些越軌,但也沒有mama想的那事。這點控制力我還是有的?!?/br> 孫mama聽了這話,稍稍地安下心來。有些事,女人想得比男人深。男人或許覺得不當什么,女人那里就三貞九烈起來??刹皇怯辛艘换鼐涂梢杂卸氐?。 不過邵令航嘆氣之余,莫名想起梁瑾承的話。腦子昏沉沉的,一時嘟囔起來,“其實還不如直接明刀明槍地硬來呢,或許三五次后她就離不得我了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