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遠鏡明明是璟王做的，穆清雨真的很想向他們說明，然她每次張口時，鄭海就開始用崇拜的目光望著她，令她實在張不開口。

    大昭城內仍舊熙熙攘攘，已到年關，大街小巷盡是炸rou圓子、小酥rou的味道。東家今日扯了兩批布裁制新衣，西家今兒又買了一扇子rou做臘rou。

    穆清雨坐在馬車里聞味兒聞得前心貼后背，她挪了挪，湊近常珝道：“宮里頭過年吃什么？”

    常珝放下一卷書：“過年不過是祭祖，祭祖過后，咱們可以遷到南宮里。至于吃食，自是比往日要好許多?！?/br>
    穆清雨依稀記得，家里的老人是要守歲的，且說過一些奇奇怪怪的過年習俗，她思忖道：“新年第一日是不是沒有飯吃？”

    常珝奇道：“大耀的新年第一日難道有飯吃？”

    穆清雨嘆口氣：“臣妾只是以為，大昭能有飯吃?！?/br>
    常珝看她頗有些欲泣的架勢，苦笑不得地安慰道：“那日有春餅，也不會餓死你?！?/br>
    常珝還是第一次見她少有的露出饞貓兒姿態，覺得有些新奇，他攬過她道：“不如回宮前去趟望海樓，想吃什么朕請你?！?/br>
    穆清雨抿唇，鎮定點頭掰著手指頭道：“想吃酒釀圓子、紅燒rou圓子、還有魚仔燒、燴小酥rou?！?/br>
    常珝把她擁過來，抱到腿上：“吃這么多，小心長胖?！?/br>
    她窩在他懷里笑嘻嘻，忽的挑眉道：“這些菜味道雖好，也不如皇上昨日給臣妾吃的燕窩味道好?！?/br>
    常珝眸色漸深，跟著挑眉：“朕何時讓你吃過燕窩？”他捉住她的手道：“咱們在車里，這么不安分?！?/br>
    穆清雨坐在他腿上磨了磨，便坐到了一旁，端起銅花小爐上的熱茶到了一杯，柔荑舉杯方至唇邊，忽的被常珝奪去拿下。

    常珝將那杯盞放至案上，攔腰攬過她，他扣住她的手道：“燕窩還是官燕好，去望海樓前，朕請皇后一賞官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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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好多天沒見著晴天，大昭的冬季當真是十分嚴寒。大雪小雪中雪輪番上陣，直到約莫第二十場雪來臨，冬天才過去一小半兒。

    大昭城，西街南巷，雪粒子簌簌地自灰蒙蒙的天空落下。雪花兒雖不大，雪粒子卻極密，只消一會兒，地上便全白了。

    大監身后跟著幾個小寺人，推開了南巷的一間屋子。

    院子里白茫茫一片，積雪不厚，卻無人清掃。大監攏了袖子，舉手吩咐后面的小寺人搬進來了幾只包銅箱子。

    箱子落地，大監輕甩拂塵，沖著正堂笑道：“趙太妃，過年好！老奴奉皇上的命，來給您送年貨了！”

    屋內傳來輕咳聲，須臾，一個眼神怯懦，穿著靛青色繡花小襖的女子推了門出來。

    她望了望大監的方向，便低著頭走過來輕道：“太妃娘娘說，若是大監一人來，便撂了東西走便是?！?/br>
    大監聞言，沖著屋門朗聲笑道：“既然是太妃娘娘的吩咐，那老奴便不多打攪了?；噬贤欣吓珟Ь湓?，他祝您身體康健，年年有余?！?/br>
    “啪嚓?！蔽輧葌鱽肀K打碎聲，只聽一個聲音蒼老道：“皇上是哀家養大的，他過年不來瞧我就罷了，說這等虛情假意的話作甚?！?/br>
    那穿靛青色繡花小襖的女子見狀，忙低著頭小聲催促大監道：“大監，您還是快些走吧?！?/br>
    大監點點頭，把手攏回袖子里，聞言笑道：“老仆知道了?！彼执蛄苛艘幌逻@女子，只見這女子生的雙瞳剪水，面容凈白，倒與皇后娘娘有那么七分相似。

    大監為自己這個發現驚了一驚，他臨走前湊近這女子小聲問道：“老仆見你面生的很，是宮里選的新來伺候太妃的婢子么？”

    那女子雙瞳微微放大，略張了張口，未言語。

    忽聽正堂內趙太妃蒼老的聲音怒道：“重雪！還不回來？想凍死哀家么？”

    這位叫重雪的女子沖大監投以抱歉的神色，略福了福，便回了正堂。

    大監看著她留在雪地上的腳印子，有些微怔。這女子舉手投足間有些眼熟，實在是太像某個熟知的人了，至于到底像誰，他又有些想不起。

    身后的小寺人輕輕推了他一下：“師傅，這天寒地凍的，咱們回吧?！?/br>
    大監頷首：“也是，佳節將至，咱們也不在這耗著了，回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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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十日，便是新年。穆清雨回到宮內后，算是一刻不得閑。她上戰場的消息不脛而走，一時間宮中盡知。

    先是胡貴妃來，跟她莫名其妙的寒暄了幾句。

    胡貴妃先是捂著胸口前來佯裝埋怨道：“娘娘去了戰場，怎么也不與meimei說一聲？”

    穆清雨怔了怔，還未回答，就聽胡貴妃又道：“聽說娘娘還遇到大耀皇子了？那皇子聽說有龍陽之好呢，娘娘沒吃虧吧？”

    穆清雨心想，你都說他有龍\陽之好了，我吃虧個什么勁呢？要吃虧也是常珝吃虧。

    她頓了頓，干笑道：“沒有，本宮一直在營中，并未與那大耀皇子打過照面?！?/br>
    胡貴妃暗嘆一聲，抬頭笑了一笑，接著問道：“對了，meimei與jiejie說的那些奇裝異服之人，jiejie可曾見過？”

    胡貴妃不提這茬她倒忘了，在找到常珝之前，她還特地去了胡貴妃說的柳梁。

    柳梁當時正是戰時，尸殍遍野，血光滿天倒是不假，根本沒有什么紫光出沒?？磥砉蝗绛Z王所說，有人要搞事情才對。

    她笑道：“戰事吃緊，本宮到了軍營，便把此事忘了。meimei這么一說，jiejie倒是有些好奇，不知meimei在哪聽說的此事?！?/br>
    胡貴妃摸了摸頭上的累絲掛珠珠釵默了片刻，笑道：“嗨！meimei也是聽下頭的人說了幾嘴，現下想來，那戰場上怎能有紫光呢？多半是誰聽岔了話，以訛傳訛了罷?！?/br>
    穆清雨似笑非笑：“可這等怪力亂神之事，在宮中最為忌諱不過，下次再有類似的事，meimei還是打聽清楚了再說的好?！?/br>
    胡貴妃臉色微變，眼珠微動，她道：“jiejie說的是，meimei記下了?！彼酒鹕韥?，抽了帕子掩面道：“meimei忽然有些不舒服，這便回去了，皇后jiejie一路勞頓，好好歇息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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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貴妃走后，杏芙便拿出一摞紅紙預備叫全宮上下寫福字，新年臨近，鳳臺宮還什么也沒準備，就連臘八粥用的料也沒置辦全。

    “三七，你叫我說你什么好？我前些日子叫你去膳司要粳米，你卻拿回來一袋子薏仁兒?！彼钢叩谋亲拥?。

    三七也不甘示弱，直著身子沖杏芙道：“膳司臨近年關那可是最忙的，鮮于司膳根本沒空理我，能找到薏仁兒那就不錯了。再者說，姑奶奶您自打鄭將軍回來就沒了影兒，此刻也別站著說話不腰疼?！?/br>
    穆清雨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她撂了毛筆道：“打住打住，都別爭了，三七，你看什么東西不齊備快去準備齊全，杏芙留下?！?/br>
    三七得了令，沖著杏芙“哼！”了一聲便掂著米袋子沖出了屋外。

    穆清雨這邊用狼毫蘸了金粉墨，揮毫方寫下一筆，便見杏芙跪下磕頭道：“娘娘，奴婢錯了?！?/br>
    穆清雨哭笑不得道：“這是做什么？快站起來，你倒說說你錯哪了？”

    杏芙舉袖抹了一把淚，抽泣道：“奴婢喜歡鄭將軍，就跑去見他，可他根本沒把婢子放在心上?！?/br>
    穆清雨斟酌道：“或許是鄭海反應遲鈍呢？他這個人，頭腦簡單，你太含蓄了他可能不大不明白你的意思?！?/br>
    杏芙有些羞赧：“可奴婢是女子，總不能上趕子吧？”她又望了眼穆清雨：“娘娘，其實您也蠻遲鈍的，皇上對您那么深情，您不也到后來才發覺么？”

    “你這丫頭越發沒正行，你要再說本宮就不管你的事兒了?！蹦虑逵炅坦P道。

    杏芙嚶嚶道：“奴婢知錯了?！?/br>
    屋外雪似小了幾分，杏芙去叫了幾個寺人掃了院子，騰出一條路來。鳳臺宮的炭盆內焚著白碳，穆清雨抱著暖手爐坐在鋪了絨鍛的榻上。

    透著窗透過一絲寒風來，她面色恬靜地裹緊了大氅。

    這雪不知要下多久，要是有地暖就好了。她微微一笑，看來是時候去拜訪璟王了。

    ☆、第44章 枕月有喜

    冰寒料峭，璟王府內卻溫暖如春，穆清雨前來拜訪之時，璟王正在指揮小寺人們砌火墻。

    穆清雨呵了口熱氣，往上帶了帶身上的裘皮斗篷，她走上前沖著璟王的肩膀拍道：“嗨，璟王殿下?！?/br>
    璟王回眸，見來人是她，展眉笑道：“戰友，你和皇兄可算回來了！本王這些日子內憂外患，對外得處理國政，對內還要幫你應付那幫后宮女子。這宮里頭有地龍，卻不是很暖和。我這思慮著弄個暖氣，做個發明創造，都不得空?！?/br>
    穆清雨調侃道：“這我自然知道，璟王殿下您勞苦功高，辛苦您老人家了?！?/br>
    穆清雨作勢沖他一福，又審視了下他的火墻：“我依稀記得，去故宮參觀的時候，紫禁城里也有這火墻，墻下有火道，燒上木炭火，火道便直通“暖炕”與“暖閣”。你這只算拿來主義，可不算什么發明創造?！?/br>
    璟王哈哈笑道：“這都被你發現了，不愧是戰友?！?/br>
    “說什么呢？這么歡喜?！闭碓路鲋鴫?，小心翼翼的走過來。

    枕月的臉被這風吹得有些微紅，孔雀藍色的斗篷上紋著金銀線，金銀線交錯縱橫，繪出一雙螭。穆清雨看她身子笨重，又裹得極厚，忙上前扶了一把。

    枕月笑道：“皇嫂，臣妾在鍋上燉了老鴨湯，一會兒吃過午膳再走罷?！?/br>
    穆清雨點頭笑道：“好?！?/br>
    “不是叫你歇著么？還燉什么老鴨湯？”璟王從穆清雨手中扶過枕月有些埋怨道。

    璟王的話聽起來有些賭氣，穆清雨卻聽出了幾分寵溺。她揶揄道：“咦，王妃，我看你這身子，再瞧璟王這神色，你該不會是有孕了吧？”

    枕月臉色微紅，點頭道：“已經兩個月了?！?/br>
    一時間，璟王這大老爺們也跟著臉紅了三秒。穆清雨嘿嘿一笑，幫著扶了璟王妃回房后，她站在院子里沖璟王道：“王景同志，好福氣啊，你這算真的走上人生巔峰了?！?/br>
    璟王微微一笑：“我看你這也快了，這兩日皇兄春風滿面，我便知曉，你終于沒讓他憋著了?！?/br>
    穆清雨：“……”

    璟王接著道：“皇兄可是我見過最能憋的男人，跟忍者神龜有一拼?！?/br>
    穆清雨：“……”

    他哈哈一笑，望了望天上飄下的雪粒子忽然惆悵道：“但是這兩日，我越發覺得自個兒有些不對勁?？偸窃谛阎臅r候失去意識，恢復意識的時候又渾身脫力，不知是怎么了?！?/br>
    穆清雨蹙眉思忖道：“可能是你太累了，戰時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br>
    她拍拍璟王的肩鼓勵道：“你也多注意自個兒的身子，枕月有了身孕，可不能讓她再反過來照顧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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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下得越大，宮中越是一派熱火朝天之勢。

    穆清雨才回了宮中，鮮于司膳便派人請她去瞧瞧新調制的臘八粥。

    她去了膳房，剛露了兩手，便又被潘妍叫去欣賞司樂司排練的新年祝禱舞。

    還沒過年，就這么累，穆清雨覺得很脫力……

    她墜著杏芙的袖子正往鳳臺宮趕，便大老遠望見了許久未見的宋良媛。

    宋良媛穿著樸素，一襲水藍色的宮裝看起來有些破舊。她沖她微微一福道：“皇后jiejie，許久未見?！?/br>
    在宋良媛向她表達了一番對常珝在柳子之戰時肯放過西陵的感激之情后。

    穆清雨跟著歌頌了一遍常珝的豐功偉績。

    兩人又心照不宣的寒暄了幾句，便聽宋良媛道：“皇后jiejie，您是臣妾在這宮內少見的敞亮人。臣妾有個愿望，不知您能不能助臣妾一臂之力?！?/br>
    穆清雨恍然抬頭：“什么愿望，你且說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