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他走過去道:“這是做什么?!?/br> 穆清雨微微一笑,用手指著一旁已經捏好的模型道:“皇上且看,這是篦子鎮,這是柳梁,這里是我們昨日去的月湖?!?/br> 她指向另一邊,輕輕一笑:“臣妾方才問了鄭海,那西陵統領就住在靠近月湖,距柳梁和篦子鎮中間的地方,皇上可知他為何會選這個地方?” 見常珝思忖,她笑道:“臣妾也是百思不得解,直到昨日皇上御馬帶我途經那個地方。那里是花街,雖是戰時,花街的生意卻比往日還好,那位叫黃重的將軍好色異常,每日都要光臨這花街柳巷?!?/br> 常珝道:“皇后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從暗處殺了那黃重,擒賊先擒王?” “將軍死,則軍心散。但若軍中還有可以成事之人,黃重死了,便只會讓他們軍心振奮,對我們更加不利?!?/br> 穆清雨抬頭:“皇上,刺殺黃重的事兒,請交給臣妾與鄭海?!彼テ鹨慌跎?,灑在沙盤的一處:“這里是他們的糧倉,臣妾刺殺黃重之時,請皇上燒了他們的糧倉?!?/br> “皇后要使美人計?”常珝醒悟過來,有些不沉穩道:“若是你有什么閃失,朕該如何是好?!?/br> 常珝向來從容不迫,還是頭一次感受到他內心的波動,她笑道:“怎么,皇上舍不得么?” ============================= 室內一盞微弱的油燈,朦朧的光暈呼應遠處花街的光亮。此刻穆清雨與常珝坐一處民房里,預備伺機而動。 穆清雨的美人計,在昨晚遭到了常珝的反對。 昨夜里,她如實向常珝講了她的作戰計劃。這計劃很簡單,就是她扮演成清倌兒,然后站在路邊學一下紅燈區的小meimei,引得黃重上鉤。 在上鉤之后,滅了他。 常珝挑眉,望著她:“所以皇后打算打扮的如那日在我跟前跳大神一般去引黃重上鉤?” 穆清雨遲疑了下,點頭道:“是啊……” 常珝默然:“戰事吃緊,皇后的法子確實是最有效的法子。不必損兵折將,便可使西陵遭到重創。但,”常珝拿出帕子替她凈了手上的細沙:“若是皇后因此有什么閃失,那是朕不愿看到的?!?/br> 穆清雨抬頭:“那不如,皇上與鄭海換換,皇上跟臣妾去。就是擔心鄭海太爽直,完不成燒糧倉的任務?!?/br> 常珝彎唇:“大海雖看起來魯莽,實際上辦起事來并不馬虎,可以放心交代?!?/br> ============================= 花街內人來人往,盡是軍爺。 穆清雨透過小窗向外看道:“這些軍爺是不是逛青樓不給銀子?” 常珝瞥她一眼:“伎館有伎館的規矩,即便是戰時,多少也要給些的?!?/br> “皇上懂得好多,”穆清雨嘖嘖道:“不知一晚能掙多少錢?” “以皇后的姿色,怕是還得你倒貼五百兩?!背+嵳姑夹Φ?。 穆清雨:“……” 他二人這一來一回扯了半晌,終于等到了黃重出現。 這黃重生的膀大腰圓,容貌粗獷。一副銅鈴大眼配上上翹的須,看著兇惡異常。走在街上,行人避讓,看起來有些可怖。 穆清雨與常珝便這樣目送著他進了一家伎館。 良久,只聽常珝淡道:“怕是計劃有變,這黃重,進的是相公館?!?/br> 穆清雨愣了愣:“黃重好龍陽?”她看了眼常珝:“要不……皇上您上?” 她趴在窗沿上,看著常珝的臉色由白變紅有變紫,心道自己可能不小心點了個炮兒,觸了霉頭,她拍桌道:“您是九五之尊,肯定不能讓您來。還是讓臣妾來,臣妾從前扮成公子的時候,也迷倒過懷春少女,應該不成問題?!?/br> 常珝偏頭看她,笑道:“朕倒覺得由朕親自去來得好,首先,朕不必擔心你的安危;其次這事有些新鮮,倒是聞所未聞?!?/br> 穆清雨點點頭,將響箭遞給他:“那便仰仗皇上了,”她笑了笑,忽然意味深長道:“只是如此,皇上好男風的傳言,算是坐實了。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br> 穆清雨此刻穿著鴉灰色麻布衣裳,灰頭土臉的,一雙眸子卻露出揶揄之色,亮的如天上的星子。 常珝摸摸她的頭:“朕好誰的風,過了今晚,皇后便會知曉?!?/br> ============================ 穆清雨抓著常珝在街上轉了一圈,終于找到了一家成衣店。 因是戰時,成衣店生意極其慘淡。他們進去的時候,掌柜的正在哀聲嘆氣,咒罵大耀皇帝與西陵皇帝的祖宗十八代。 考慮到再罵或許會罵到大昭頭上,穆清雨在沖進去為常珝置辦了一身青白色掐絲常服,配著玉色冠帶后,便趕忙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為常珝換上后,她從懷中摸索了須臾,又掏出一根炭筆來。 她眉飛色舞道:“幸虧臣妾準備充分,皇上的臉太英氣,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小相公,臣妾給您畫個眼線?!?/br> 相公館內,燈燭輝煌。 穆清雨穿著破衣爛衫滿臉抹碳拽著常珝進了相公館。 她粗著嗓子,摸著下巴的須沖老鴇道:“您看看,我這貨怎么樣?!?/br> 老鴇抖著胸脯子扭過來打量了常珝一番,嬌笑道:“這貨倒是上品,現在的爺們兒都好這口兒,大哥開個價兒吧?!?/br> 穆清雨搓了搓手上的灰,踟躕道:“這是我老家的一個表哥,腦子有點問題。這不打仗,他吃得太多,家里實在養不起他?!?/br> 她傻呵呵一笑:“咱都是實在人,只要鴇mama管他一日一餐飯,能給他頭夜尋個好歸宿,銀子的事兒都好說?!?/br> 黃重坐在大堂之內已經喝了幾杯,熱氣上喉,覺得有幾分燥熱。 他向來覺得女人再麻煩不過,自從弱冠那年飲酒喝大了頭,與家中小童仆有過一夜后,他便明白了自己的喜好。 只是在西陵,他也算將門之后,一直不敢翻越雷池罷了。 自打西陵與大耀打仗伊始,偶然來了這相公館,他才真正放飛了自我。但人不如新,這兩日,這相公館內的小倌兒他也差不多玩兒膩了。 月上梢頭,薄薄的月色灑在常珝的面上。黃重默然飲了一杯酒,欣賞起這個方被遠房親戚賣進來的小相公。 唇紅齒白,面色柔潤,寬大的衣衫下腰肢似也不粗。楚王好細腰,他黃重也好這口兒。 他晃著酒盞走過去,湊近常珝細細打量了一番。沖著老鴇豪爽道:“鴇mama,這可是上上品,腦子癡傻不要緊,大爺喜歡!給他這窮酸親戚一百兩,今晚我包!” 那老鴇頓時眼睛放光,她沖穆清雨道:“聽到沒有,這位大爺肯出一百兩包你家這癡傻的窮親戚,大哥你要發達啦!” 穆清雨馬上感激涕零道:“謝謝大爺!謝謝鴇mama!”演戲演全套,她抹了一把臉可憐兮兮的說:“只是我好久沒吃飯了,我家婆娘也是,大爺能不能讓我把桌上的點心帶走?!?/br> 她這樣子,像極了過慣窮酸日子的小市民,已經有了一百兩,卻還惦記著沾點兒小便宜。 黃重不耐煩的揮揮手:“拿去拿去,我那桌子上的都包走?!?/br> 穆清雨擦了一泡鼻涕,狼吞虎咽地往嘴中送點心。一口接著一口,吃了兩塊兒后,她抹了把點心渣子,那面便用手捧著那點心往布袋里搓。她斜眼望去,只見黃重呵笑一聲,極為不屑。 黃重這邊瞟了一眼穆清雨,那邊便大力拉了一把常珝,把常珝帶到自己懷里,他yin笑道:“小相公,咱們走?!?/br> 穆清雨心里松了一口氣,她掂起點心,沖著老鴇諂媚一笑,便沖了出去。 ☆、第39章 燒糧扮傻 相公館內絲竹裊裊,穆清雨蹲在隔著一條路的民房里喝了一大瓢水。那點心著實難吃,她吃的太猛,又粗又礪,直剌嗓子。 窗外一曲唱罷,便依稀傳來了婦人的哭聲,穆清雨透過窗子看去,竟是一位懷抱孩子的年輕婦人在向相公館討吃的。 相公館的龜公一臉兇惡,奚落著那婦人。那婦人滿面愁容,頹喪著離去。見那婦人被奚落,穆清雨心有不忍,方才她嫌棄的點心,怕是那婦人正需要的。 瞧那婦人走進,她將手中的布袋扔出了窗外。那婦人遲疑的撿了起來,翻了兩下,便大手從里面抓了幾把踹到了懷里,剩下的給了旁邊的乞兒。 她看在眼里,內心不禁有些暖意。 ============================ 就著月色在房內轉了五六圈,便聽到窗外響箭上天的聲音。扭頭望去,小小的竹哨正從天上急速落下,帶著一聲短促的尾音。 常珝得手了么? 忽然,遠處西陵的糧倉方向泛起滔天紅光,應是是鄭海得了信號,帶人燒了糧倉。西陵死了將領,失了糧倉,受此重創,即便是軍中仍有人可以成事兒,一時間怕是無法再在關內興起風浪了。 她凈了臉,換了身普通男子穿的長衫,走出了民房。 花街街頭,常珝正把玩著一把鑲著紅曜石的匕首。旁邊的松柏蒼翠,印下斑駁的樹影,拂過他的眉梢。見她來了,常珝沖她道:“怎得來得這樣晚,點心味道可還好?” 穆清雨笑道:“點心味道雖差,卻讓我看到了這小小鎮子在戰時的暖意,令人難忘。方才看了一會兒,所以遲了?!?/br> 她輕輕替他系好冠帶,揶揄道:“怎么,您這么快就完事兒了?” 常珝默然看著她:“不然呢?” 她噗嗤笑道:“那黃重膀大腰圓,看起來精力旺盛,我還以為您要與他奮戰至天明?!?/br> 常珝湊到她耳邊輕笑道:“所謂奮戰,也要與心愛之人才可。那種渣滓,又怎能近我的身?!?/br> 她面上一熱,退了一步道:“您也不看場合,我現在可是男子,您這樣成何體統?” 常珝聲色低啞,微微吐氣到她耳邊:“說起來,你這樣倒像極了那相公館的小相公。要不要為了三餐一宿賣給大爺我?” 感受到他呼吸有些不正常的溫熱,氣息也重了幾分,穆清雨用手指抵住他的唇,輕笑道:“您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可是那黃重給您下了藥么?他這廝,有本事給您下藥,還能死在您的身下,怕是做鬼也風流了?!?/br> 常珝把那匕首掛回了腰間,抬頭間眉梢染了春色,他擺了擺手:“他那房內熏了香,怕是老鴇怕我不從點上的?!?/br> 穆清雨挑眉看他:“那公子您可還把持得???” 常珝輕笑,輕攬她的肩:“若是小相公肯與我奮戰至天明,我便把持不住了?!?/br> 穆清雨眼眸深如潭水,輕輕把玩著他的冠帶:“哦?原是如此?!彼Φ溃骸把巯挛髁昙Z倉火勢漫天,咱們還是快些與鄭海匯合,和大耀軍商討軍情才是要務。至于奮戰至天明……”她放下他的冠帶:“公子要相信,這一日很快便要來了?!?/br> ============================= 一炷香前,相公館內,暈著房內裊裊余煙,黃重舉著杯細細打量著常珝。 常珝坐在掛著藕荷色薄紗的榻上,面露呆滯之色,仿若一個癡兒。但他容貌如玉,帶著絲清冷的氣息,叫黃重越看越歡喜。 他為自己斟滿酒,一飲而下。他走到常珝面前,拿出一把裝飾的極其綺麗的匕首挑起他的下巴笑道:“小相公,本大爺這月以來一直尋尋覓覓,就是在等你。你跟著本大爺,以后回了西陵,吃香的喝辣的?!?/br> 黃重力氣十分大,他一把拽住常珝的袖子便將他扯了過來,玉色的長袍被拋到榻邊繡著春花黃鶯的屏風上。 只聽黃重驚喜道:“小相公,你看起來柔弱無骨,實際卻健壯得很嘛!大爺喜歡!” 常珝呆滯的點點頭,露出了些微的嬌羞之色。 黃重見此,心下更歡喜,他面露溫柔之色,指著桌上的酒道:“陪大爺喝一杯?” 常珝繼續點頭,怯怯地舉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黃重哈哈大笑,他指著桌上的珍饈和銀錠子道:“倒是個乖人兒,這桌子上的東西可有什么想要的?” 常珝卻不看他,垂著頭悶哼一聲,拉開了他的鞶帶。黃重聞此景登時面上一熱,他笑道:“小相公急什么,長夜漫漫,大爺喜歡慢慢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