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靜默了片刻后,緊扣住她腰身的大手終于稍有松動。董眠眠舒了一口氣,陸簡蒼放開她,重新替她將安全帶系好,接著才坐回駕駛室的位置。 發動引擎,驅動越野車,整個過程安靜而沉默。 黑色的越野車平穩地在馬路上疾馳而過,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景物陡然一轉,遠離喧鬧的城區,郊外兩旁一例的暗色樹木進入視野。 她在副駕駛室坐著,只覺瘋狂失序的心跳還沒來得及平復。余光里看見旁邊的男人,城市的浮光掠影落在那張立體冷峻的面容上,他的眉眼已經重歸一片清冷,仿佛和幾分鐘前對她失控狂吻的是兩個人。 眠眠收回目光,抬起小手撫了撫驚魂未定的胸口。 ……不難看出,他一定很壓抑。 她記起之前令她心理陰影達到正無窮的握草行動,頓時嚇得臉都白了——這個男人的精。力和欲。望還真是無窮無盡。 心中胡亂思索著,董眠眠深吸一口氣吐出來,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伸手在包包里摸索了一陣。然而剛剛摸到手機,耳畔猝不及防響起一道冰冷的嗓音,命令式的口吻,強勢并且冷硬:“趴下?!?/br> “……”呃? 眠眠一滯,還不等她有所反應,身體就被一股大力拉扯了過去,速度極快。她的額頭冷不丁地撞上他的胸膛,很大力,冰冷黑金色紐扣甚至在她的臉頰上硌出了一圈印子。 耳畔一陣怪異的悶響傳來,她驚詫萬分地回頭,卻見剛才自己坐的位置正前方,擋風玻璃上,多了一個圓形的小孔。 她的瞳孔驀地緊縮,沖口而出:“彈孔?”怎么會突然出現彈孔? ……剛剛他將她扯過去,是因為有人在用槍襲擊,有人想要她死? 腦子里驟然一陣空白,與此同時,眠眠明顯感覺到了車身的顛簸。黑色越野車靈活得像一條有生命的蛇,在車輛稀少的公路上飛快行進,她瞬間反應過來——有人在追殺他們,陸簡蒼在躲子彈。 追殺?槍戰? fuck!什么鬼!她這是做夢嗎…… “是什么人?你的敵人么?”她猜測著,忽然又皺緊了眉頭,“不對,直接攻擊的我,目標是我?難道是上次在醫院的……” “抱緊?!毖院喴赓W的兩個字,打斷了她。 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矯情不能當飯吃。眠眠不假思索,兩只手臂將他精瘦的窄腰纏得牢牢的,臉頰緊緊貼著他冰冷的黑色西裝。 胃部的不適感越來越強烈,她小臉一白,意識到自己的暈車癥又要犯了。正咬牙切齒地忍耐著,忽然聽見頭頂上方傳來一個沒有一絲溫度的嗓音,問道:“會開車么?” 眠眠囧得快哭了,支支吾吾地答道:“……科目二考了兩次,還沒過……” “打開你面前的抽屜,里面有一把沙漠。之鷹?!标懞喩n視線漠然地直視前方,“拿出來?!?/br> 身體的血液在倒流,心跳也分分鐘突破極限,董眠眠緊張極了,還有些身在云里霧里的感覺。聽了這話,她也不敢耽擱,連忙拉開駕駛室中控臺下的抽屜,果然,一把通體銀色的金屬手。槍靜靜地躺在里面。 她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伸出手,將那把冰冷的手。槍取了出來,握在手中,“拿出來了……” “目標現在在左后方?!彼哪樕珮O冷,語氣冷淡,又帶著些倨傲的意味,“眠眠,反擊?!?/br> 第34章 chapter 34 此刻,眠眠無法用任何語言來形容自己的感受了——反擊??是她耳朵出毛病了,還是這個男人腦子瓦特了…… 她嘴角一抽,拿著槍的小手甚至有些輕微地發顫,探首一望,只見漆黑的夜色之下,一輛黑色轎車緊隨他們之后,三把手槍分別從三扇車窗里伸出,黑洞洞的槍口瞄準著她所在的越野車。 她頓時嚇得腿都軟了,連忙用最快的速度趴回身旁的男人懷里,雙臂從他精瘦的腰身上環過,纖細的十指用力交握收攏,聲音出口有些發顫:“陸先生,怎、怎么反擊?老實說我也不瞞你,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拿槍……” 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前一秒她才吃完室友的生日餐,還準備拿出手機玩兒保衛蘿卜,現在卻被一輛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車追殺,自己還握著一把從來沒見過的手槍準備和人干架?臥槽,一個晚上,短短的幾個小時,這人生的畫風也轉得太快了。 沒等來陸簡蒼的回答,回應她的是越野車又一個快而狠的甩尾,清脆的一聲輕響乍起,子彈擦著駕駛室的車窗斜飛過去,擊中了路邊的防護欄。 董眠眠被這記閃避弄得頭昏眼花,緊扣的十指松開,整個人被大力甩在了副駕駛室的座位上。她努力地吸氣呼氣,將胃里那種翻江倒海的感受壓下去。握搶的掌心泌出絲絲汗水,不住打滑。 就在這時,身旁的男人長臂一攬,再次將她撈過去放在腿上,緊扣她纖細柔軟的腰身。她緊張極了,不自覺抱緊他的脖子,感受到恐懼像一只無形的手,牢牢攥住胸腔里的心臟,心跳如雷一般擊打耳膜。 這一次,陸簡蒼沒有再松開她,有力的手臂將她箍得很緊,甚至令她呼吸有些困難。他的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下,和她的慌張失措截然不同,這個聲音清冷而平靜,甚至帶著些溫和的意味,“抱歉,讓你經歷這種危險?!?/br> “……” 聞言,董眠眠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隨之驚訝地瞪大眼。 從瞄準副駕駛的第一槍來看,那群人的襲擊目標明顯就是她,如果今晚不是被他帶走,她很有可能已經是具冰冷的尸體。換句話說,這個男人明明是受連累的一方,卻在這種危急關頭,對她說抱歉? 她完全沒能幫上忙,甚至還要他分心來照料,他卻向她道歉? 真是……神奇又古怪的腦回路==。 腦子里嗡嗡的,像是有什么東西狠狠撞擊在胸腔的位置,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詭異蔓延的暖流,絲絲流淌過四肢百骸。眠眠臉上一熱,渾身的溫度更燙了。 陸簡蒼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把住方向盤,落在后視鏡上的視線銳利冰冷。 就在這時,指掌下明顯傳來一絲異樣。眠眠滯了下,探手一摸,發現震動來源于男人的黑色西服之下。 “接聽?!彼坏?。 話音落地,眠眠咬牙,強忍著胃里的不適將他的手機翻了出來。垂眸一掃,屏幕上的來點顯示是“未知號碼”,她快速滑開接聽鍵摁下擴音,還沒等她開口,一個男性嗓音就從里面傳出,語速很快,非常恭敬而沉穩:“我們正在向您和小姐的位置靠近,大約需要九分鐘達到射擊范圍?!?/br> 她的心跳已經達到了極限,隨后便聽見陸簡蒼毫無溫度的聲音:“對方人數?!?/br> “只有一輛車,四人左右?!?/br> “全殲?!彼?。 這道嗓音出奇的平穩漠然,卻令董眠眠剎那間遍體生涼——她絕對相信傭兵們的執行力,在這段沒有監控錄像的馬路區域,制造一場車禍實在是太輕而易舉的事。 電話另一頭的人道:“是,指揮官?!?/br> 嘟嘟的盲音從聽擴音孔里傳出,對方已經切斷了連線。 在這樣一個幽冷靜謐的夜晚,晚色完美掩飾了一場或許蓄意已久的謀殺。背后的攻擊還在繼續,她纖細的五指握緊了掌心里的沙漠。之鷹,整個人被禁錮在陸簡蒼冷硬的胸膛上,背上的衣料早已被冷汗盡數打濕。 作為一個生長在社會主義旗幟下的新時代大學生,董眠眠從小尊老愛幼,積極向上,遵紀守法,當然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親身感受這種驚心動魄。反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恐懼和慌張也令大腦清醒異常,她的每個感官都出奇的鮮活和靈敏。 腰間的手臂有力地箍緊著,她沒有排斥,也一點都不想排斥,這種臨界死亡的時刻,只有這個男人冰冷的懷抱令她無比心安。 ……人生真是處處有驚喜,毫無防備就來了一場保衛蘿卜現實版——背后持槍的是要啃蘿卜的怪獸君,陸簡蒼是保衛蘿卜的炮彈君,而她,就是那顆倒了八輩子血霉的蘿卜:)。 “今天的事,我會竭盡全力補償?!?/br> 正胡思亂想著,沉默良久的男人忽然開口,語氣比之前沉冷許多。眠眠滯了下,只覺有陣陣寒氣侵入骨髓一般。 她不大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脖子微抬,看向陸簡蒼。黑色的夜空無星無月,車內沒有開燈,一室之內全是黯然,他棱角分明的下頷線條映入視野。往上些許,薄唇微抿著,清冷英俊的容顏沉靜冰涼。 “你說什么?”她有些茫然地問了一句。 補償?什么補償? 陸簡蒼垂眸看她,漆黑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幽深,目光無比的銳利堅定。他說:“身為一個男人,我必須確保自己的女人沒有任何危險。今天是個意外,我向你承諾,不會再發生第二次?!?/br> “……”眠眠眸光微動。 他說這話的語氣很平靜,甚至有些刻板和冷硬,卻令她心底的異樣翻涌得更加強烈。以這個男人的性格來看,他的承諾,分量必定很重,她絲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而他給予這種承諾,很明顯是完全把自己置于她未來丈夫的角色上,將她劃入勢力范圍,給予絕對的偏袒和保護。 她想起那滿屋子的畫像,還有他每一次強勢熾熱又壓抑的親吻,忽然后知后覺地升起一個念頭來:陸簡蒼多次強調她和他的“婚約”,并且強迫她必須承認,或許不是因為婚約本身,只是單純的因為……他很喜歡她? 是這樣么? 不知為什么,這個猜測竄起來的一瞬間,眠眠的耳朵和脖子根都跟著紅透了。在他沉默專注的眼神注視下,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臉越來越燙,似乎下一瞬就會燒起來。 垂下頭,移開和他對望的視線,慌張得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面對這種字里行間全是大男子主義,卻又令她莫名悸動的宣告,董眠眠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從和陸簡蒼初遇至今,發生的所有事,就沒有一件不大大超出她的想象。 比如說,現在。她完全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因為這個蛇精病一樣的男人而心煩意亂。 這種怪異的感受,實在不妙。 她想沉默,卻又覺得不回應很不禮貌,尤其是幾分鐘前,他又救了自己一次。于是只好清了清嗓子,很不自然地發出一個音節:“……哦?!?/br> 這種回答其實無異于默認。 陸簡蒼冷凝的眉目逐漸柔和,清淡一抹淺笑緩緩撫上唇角。他微微俯首,在她光潔如玉的額頭落下一吻,隨后抬起頭直視前方,修長如玉的五指握著方向盤,另一手臂環過她細軟的腰肢,完全將她玲瓏的身體包裹在懷里。 之后就是一陣難耐的死寂。 須臾,董眠眠終于發覺背后的襲擊不知何時已經終止,這才驀地反應過來——距離剛才那通電話,早已過了不止九分鐘。也就是說,在她毫無所覺的時候,陸簡蒼的部下已經悄無聲息地處理完了一切。 他們已經脫險了。 噢、漏。 意識到自己還坐在他腿上,纖細的兩條胳膊樹袋熊一般抱著他的脖子,她驀然一囧,連忙尷尬不已地松開手,呵呵干笑了兩聲:“對不住對不起,剛才走了個神……”邊說邊挪了挪,想從他懷里離開。 “別動?!?/br> 忽地,他輕聲在她耳畔道,嗓音低低沉沉,有些沙啞。拂過她耳垂的呼吸微重,扣住她腰肢的大手同時收得更緊。 “……”臥槽。 話音落地的同時,眠眠小身板一僵,當真一動也不敢動了,原本就紅得像蘋果的臉蛋更加火燒火燎——尼瑪,真是太tm尷尬了:)。 唧凍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然而,她明明什么都沒做啊…… 屏住呼吸,眼觀鼻鼻觀心,董眠眠在心里念了二十幾遍阿彌陀佛,僵直著背脊,拼命讓自己無視他身體的反應。 又保持了這種坐姿幾分鐘后,她終于有些穩不住了,于是打掃了下喉嚨,開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平穩:“陸先生,我坐在這兒,你也挺難受的,不如……” 誰知他打斷她,嗓音低?。骸岸家粯??!?/br> “……什么?” 他低眸看向她,原本清冷的眸子里幽深黯沉,啞聲道:“你坐哪里沒有分別,只要看見你,這就是必然的結果。我已經習慣了?!?/br> 什么意思? 眠眠起先沒明白,微微蹙眉,將前后幾句的意思聯系起來理解了一下,整個人頓時從頭發絲一路紅到了腳趾頭——只要看見她就唧凍嗎……還已經習慣了,這種事也特么能習慣…… 看著那張表面上無比清冷禁。欲的面容,她嘴角一抽,有點凌亂。 這個男人平時寡言少語,卻是絕對的不言則已,一言雷人。了解這一屬性之后,眠眠十分明智地選擇了閉嘴,不再與他交談,生怕再聽到什么能讓自己從今年羞到明年的話。 她垂眸看了眼還被自己握在掌心的銀色手。槍,連忙拉開中控臺下方的抽屜,被燙著一般將它扔了回去,歸還原位。 作為一個勤勞勇敢的好公民,這種東西,能不碰就不碰吧:)。 一路緘默不語中,越野車駛入了b市郊外的洋房別墅區。這些建筑物之間相隔很遠,龐龐然而立,燈火遙相輝映點綴著夜空,使得整個區域從夜色中突圍出來,醒目而不突兀。 筆直地行駛了一陣后,越野車掉轉車頭拐入了一條小道,片刻之后,兩旁綠油油的植物望到了盡頭,一扇鐵門莊嚴矗立。兩個威武健壯的高大士兵立在大門兩側的圓臺上,面上沒有一絲表情,蒼白的庭院路燈照在頭頂,看上去就像兩個冷冰冰的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