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裴遠聲在外,邵明澈先了去,里里外外沒有幾個人站崗,祁楚天一人住在帳篷內看著懸掛在正中央的地圖,從厚重的簾縫中遠遠望去,側面棱角分明,雖一身戎裝,卻顯得極為優雅俊儒。 正事要緊。 邵明澈做了個“請”的動作。 裴遠聲掀開簾子。 “裴太醫?”祁楚天耳尖,一點細微聲響都能察覺。 裴遠聲不想耽誤時間,把剛剛所見悉數講給了祁楚天聽。祁楚天握著馬鞭的手微震,侯元瑤進府不奇怪,可聽完裴遠聲的論述心里總覺的有些異樣。原本就對梅園的事情上心,此時一聽,忙囑咐門外等候的邵明澈送裴遠聲出軍營,自己一躍而上烏雅馬,噠噠噠往祁府奔去。 一路風光無限,祁楚天心亂如麻。 ****** “jiejie,何必如此作踐自己……”侯元瑤倚在仍跪在祁曹氏門前的謝芳初身邊。事體大小與緣由,方才接自己的嬤嬤都悉數講了,此事也怪楊嬤嬤先動的手,不過祁曹氏明知謝芳初非一般女子,可還一昧的去招惹她,原本三兩句就能化解的事此時隨著謝芳初這脫簪請罪而便的復雜了。 祁曹氏母女朝窗外冷眼望去,也不知侯元瑤在說什么。 “娘,你故意去惹那狐媚子……” “她越來越不把我放眼里,她不除去,你jiejie怎么進祁府!” 古代的女人哪,平階的也斗,跨階的也斗,每天吃完飯就想著怎樣才能熱鬧些。 祁曹氏也不是無理取鬧,昨天祁進坤來自己房內,有意無意說起了朝廷上的一些事,說者無意,聽者卻著實上心。祁曹侯三家本就是一體,已經被連續參了好幾次,皇帝有些懷疑了。她是主母,當然要想辦法讓侯元瑤趕緊嫁進來,這樣三家的關系才能更緊密。 第二十六回 裴遠聲的猜測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就這幾次和侯元瑤相處下來,她應該不是蠻不講理之人,且謝芳初和她的關系看似不錯。 想了半天,不得其解,胯下的馬跑的更快,祁楚天恨不得給它cha上翅膀撲騰撲騰幾下就到家。 門房的小廝恭敬的站著,和往日無異樣,不過一側??恐牡拇_是侯府的馬車。小廝們見少爺回來,匆忙拉開大門,祁楚天沒有減速的意思,噠噠兩下直奔后院。 前院一片安靜,祁曹氏院內一片安靜,離梅園越近,祁楚天反而有些緊張,烏雅馬不愿意被拘泥著,仍飛快往前面跑去。 遠遠望見冰綠正在院內東腳的井邊漿洗著一身素衣,冰藍正彎腰打水。大門緊閉,祁楚天的汗珠在烈日下順著棱角分明的面龐落下,謝芳初這應該是回了梅園了。 馬蹄聲響,再遠也能聽到,更何況此時離梅園也就幾步之遙。冰藍雅綠望著門外的祁楚天,忙起身拴馬。 “夫人可好?” “安……安好?!?/br> 冰藍就是沉不住氣,往往平常的事從她口中說出來都會變得異常。祁楚天目光掃過地面的木盆水桶。這是他第二次看到這么白的衣衫,第一次是畢氏棺木前的白布和當時自己的一身孝服,這抹白難道是謝芳初? 祁楚天雙手停在了半空中,夏雪柳半邊臉腫著拉開了門,“將軍?jiejie,將軍回來了!”原本憋屈的小臉上閃過絲絲喜悅,沖里面高興的叫喚了一聲,“將軍,你可回來了!”原本有些悅色的臉上頓時又脹的通紅,碩大的眼珠奪眶而出,簌簌打濕了懷里捧著的衣衫,咬唇低頭兀自尋冰藍雅綠去了。 屋內冰涼適宜,祁楚天暑意消了一半,三步并作兩步往里走去: “娘子!”祁楚天心急,脫口而出。 門外的一舉一動謝芳初早就聽到,此時她正坐在床前的貴妃榻上,一側坐著正是裴遠聲遇見的侯元瑤,侯元瑤手中正執著一塊紗布,小心翼翼在撥弄著什么。祁楚天方才發覺,謝芳初的雙膝是裸露的,精致的面龐也無往日里那股清傲,一雙深眸中滿是落寞。裸lu的雙膝上紅斑點點,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藥香。 他再粗愣,也察覺到謝芳初受了傷,心隨著眼睛都被狠狠的刺中了無數刀。 “侯小姐,我來?!逼畛旖舆^發愣的侯元瑤手中的紗布,毫不避忌的坐在了謝芳初的腳邊,將湖水色的衫裙往上移了一寸,細心的沾取一側的藥汁,他一個武官,此時溫柔至極,沒觸碰一下,都會緊張的望向謝芳初,擔心她熬不住,舍不得她疼。 這點傷,對謝芳初來說,只不過是皮毛而已。侯元瑤看的真切,祁楚天對謝芳初的用情之深,入髓才知其味。 祁楚天心里有一萬個疑問,但有外人在,不便直問。此時一時陷入了沉寂,氣氛異常的尷尬。將軍夫婦親昵有余,侯元瑤像一盞碩大的油燈,滅也不是,閃也不是。 “將軍不必擔憂,芳初jiejie這是皮外傷……”侯元瑤委婉道,語氣中凈是關切與安慰,“天氣炎熱,若不是我早到,只怕jiejie傷的更重,那平日里穿著鞋踏上去,腳底都會被咯的疼,這會兒曬得guntang,jiejie一跪就是兩個時辰,姑姑又勸不起來jiejie,好在我正好路過看到,忙托人回去取了這冰晶生肌膏,是止血化瘀的圣藥,再抹兩次定能痊愈?!?/br> 祁楚天愣了愣,疑惑的望向一側的侯元瑤,她依舊是昔日里那番模樣,不食人間煙火,微微一笑足以令百花失色,令夏日里給人帶來的焦躁之火瞬時滅了一半。 謝芳初膝蓋上的傷的確是由于她長時間跪著所致。 祁曹氏沒想到她那么嬌嫩,鮮花還經得起風吹雨打,這謝芳初居然活生生將兩側的膝蓋跪的鮮血淋漓,方才雅綠不知用了多少水多少胰子才將長裙下擺處的兩處血跡沖洗干凈。由于此時涂抹了藥膏的緣故,已經消腫止血,只剩有些深處是不是滲出點血來。 祁楚天只聽著,下手越發的溫柔。 “疼么?” 謝芳初搖了搖頭,侯元瑤幾句話便將責任悉數推到了自己身上,一來自己主動去下跪肯定是自己理虧,二來是自己不肯起來,她自己倒成了老好人。這祁楚天定是不疑有他,呵。謝芳初輕咬嘴角,伸手主動握住了祁楚天的拿著紗布的右手。 祁楚天只覺冰涼徹骨,心里更疼。 “將軍,我自己來?!?/br> “多謝侯姑娘……”祁楚天起身行禮,二人退到一側的桌椅旁交談去了。 果真是個呆子!謝芳初手下一用力,“??!”倒吸一口涼氣,著實的疼??商壑杏薪z絲說不明的感覺,似是千萬只大雁飛過,連根羽毛都沒落下的落寞感?越想心里越發不是滋味。 然,他二人并未注意到謝芳初,侯元瑤正有意無意的望向謝芳初這里,似乎在向祁楚天說著什么。祁楚天背對著謝芳初,看不到他的臉色,可能看到由于放下戒備后那松懈的雙肩,侯元瑤時不時的說著什么,時不時的笑笑…… 真是難得看到祁楚天對人如此和顏悅色。難不成和他爹一樣,見一個愛一個?謝芳初心寒,垂下的眼瞼里一陣酸澀。 第二十七回 謝芳初心里的滋味,自己卻不明白。一個人站著發愣,夏雪柳拿著真絲百花扇走了過來,輕輕替謝芳初扇著,一雙伶俐的眼睛看的真切,祁侯二人在那談笑風生,雖離得遠,可二人臉上露出的笑意著實真實,不像是敷衍。 “jiejie,將軍……” 這樣的笑容,他很久沒有在她面前露出來了,今日倒是沾了侯元瑤的光,謝芳初嘴角的笑有些無奈卻也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