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 祁玉麟在雍王府住了下來,每日在祁明秀的監督下做著功課,其他時間則是跟著祁小莊一起玩。 他每次看著祁小莊,就忍不住想起那位“七王嬸”,然后想著她也“不見”了,就忍不住對他更好起來。 他們都是沒有娘的孩子了。 祁明秀看著他們兩個孩子,心中更加熨帖。只是他的心里依然會有些孤寂。 他依然想著一些人,依然盼著一些人。 …… 等到秋天到來之際,遙遠的落霞山,寶盈給小野收拾好東西,終于準備出發了。 小野穿著花布褂子,虎頭繡花鞋,頭上戴著一頂瓜皮帽,笑呵呵的坐在籃筐里,白白胖胖,歡喜極了。 第94章 終于團聚了 初秋出發,到了京城已是冬天。本是路途遙遠,再加上有個小野,一路走走停停,難免耽擱。 同行的還有阿彩和阿昆,兩個剛在三月成了親。寶盈原本打算一個人帶著二叔回京的,他們聽說后卻執意要送他們回去。二叔失去了記憶,寶盈又帶著孩子,一路上總歸不方便,就是到了京城,只怕也是舉步維艱,他們跟著總能幫上什么。 一路上,阿昆和二叔交換著趕著馬車,阿彩和寶盈則在里面帶著小野。有店的時候住店,沒店的時候找個避風擋雨的地方將就。吃的也總是不缺,寶盈有足夠的錢,就是到了野外,隨行的也都是打獵高手。 寶盈也愈發崇拜起二叔來,不管什么時候他都是淡然自若的,哪怕是在更惡劣的情況下。他也當真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不管他們遇到什么困難,他總能輕松解決,甚至有時候他們都還來不及覺察到什么。 他真的像是定海神針,有他在,所有人都會安心,所有人也都會不由自主向他靠攏。 寶盈原本準備在路上照拂他的,可結果卻是他一個人照拂了所有人。 等到了京城,寶盈卻又不得不小心起來。雖然時隔快要兩年,可她不知道京城到底變得怎樣,是不是會有人認出她或者認出二叔。 二叔看她那么緊張卻只是笑了笑,然后出去轉了一下,回來時手上就多了點東西。 在她臉上抹了抹,涂了涂,頭上戴上了點東西,又讓她換了身衣裳,等她從客棧的房間里走出來時,就再不是那個仿若珠玉一般明潤的寶盈,只是臉黑黑的,帶著皺紋,一頭銀發,身著布衣,活脫脫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奶奶。 他自己也收拾好了,粗布麻衣,皺紋,銀須,駝著背。從前他是舉手投足都帶著閑適貴氣,如今卻盡數收斂,再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只像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家,就是眼睛里也帶著滄桑。 寶盈原來還為自己的轉變吃驚,可是看到他后,整個人都驚呆了。要不是知道究竟,她壓根看不出來是他,就是在街上他從她面前走過去,她也鐵定認不出來。 樣貌變了,氣質也變了,他要扮成一個老人家,就真的成了一個老人家。 “二叔,你怎么這么厲害??!”她忍不住說道。 二叔卻只是淡然一笑,隨后又道:“現在應該不會那么容易被人認出來了?!?/br> 寶盈連連點頭。 小野看著他倆,一臉懵圈,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誰,聽著聲音像是自己的娘和二叔,可臉怎么不一樣了。 寶盈不察,伸手想要抱他,他一扭身就往抱著他的阿彩懷里躥,回過頭,還一臉驚悚。 寶盈哭笑不得,“小野,我是你娘呀!” 小野看了她半晌,小嘴一癟,“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這人瞎說什么! 他娘呢?! 大伙看了他的樣子,都大笑起來,不過這么一來,說明他們的偽裝當真是很成功的! …… 二叔和寶盈假裝成了一對老年夫妻,阿彩和阿昆成了他們的女兒女婿,小野則成了他們的外孫女——小野和雍王爺太像了,寶盈總怕一不小心被人發覺,所以便也將他打扮了一下。幾人喬裝了一番,坐著馬車深入了京城。 對于假扮夫妻一事,寶盈一點都沒覺得不妥,因為二叔這人猶如清風明月,根本不會讓人生出邪念來。 她只是又開始向二叔取經,然后努力把老太太這一身份演得逼真一點——這一年多以來,她在二叔身上實在是學到太多太多了,而她學得越多,就越沮喪,因為她發現二叔仿佛大海一樣,容納了太多東西,她只怕窮盡一生,都無法學會全部。 她越來越相信二叔就是當初的太子,因為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比他更擔得起一個“?!弊?。 不過雖然她努力分散著注意力,心卻還是提著。 她已經回到京城了,這個她自小生活著的地方,而她越往前一步,也就與她日夜牽掛的人更近了一步。 可是她終究不能一直向他們靠近。 …… 寶盈他們在客棧住了幾天,最后在城西一個僻靜的巷子里租了一個院子,用的是阿昆的名義。她不知道要在京城住多久,一切只能從長計議。 院子不大,只有幾間房,一磚一瓦卻皆是京中氣息,寶盈看著,甚是懷戀。然后又跟阿彩收拾起來,新年快到了,他們得過個好年。 安頓下來后,二叔每天都會喬裝打扮著出去,一早出門,很晚回來,去了哪里?只是隨處溜達。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先熟悉一下環境,他說這是習慣使然。 寶盈一開始還有些擔心,生怕他走丟了或是被認出來,可是二叔每次都是定時走,準時歸,全須全尾的,她也就放心下來。 每次回來,他手里還都會拿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有筆墨,有茶葉,有瓜果,有時候還能拎著一條魚。寶盈他們一開始還有些驚訝,到后來徹底習慣。 筆墨是看到有酒樓出了絕對讓人對他贏回來的,茶葉是到茶樓與人閑聊最后一不小心被茶樓掌柜引為知己送到的,瓜果是幫瓜農推車后被硬塞到的,至于魚嘛,看到有人暈在路邊他上去救了一下最后人家兒子無以為報只能聊表謝意的……總之都是各有出處。 如今他對周遭幾乎熟透,對京中的消息也聽到不少。 寶盈聽著分外感慨,心中卻又不由地生出一絲挫敗,當初她因為只有她熟悉京城才要跟來,現在想來真是笑話,二叔這樣的人,哪怕是行走天下都不需要有人帶著,他一個人足以應付所有。她甚至都想,如果二叔更長久的住下去,這里只怕都能成為第二個落霞山。 二叔知道她的心思后,卻只是寬慰道: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到這來。 寶盈便又問他,走了這么久,可曾對哪里感到熟悉或者回憶起什么片段。 二叔卻只是搖頭,說并未想起。 寶盈有些遺憾,然后更加琢磨到底該怎么見到雍王爺。 ——現在看來只能通過他了。 可是這件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雍王爺是個再謹慎不過的人,身邊侍衛眾多,不會讓人靠近。他身居高位,也不會輕易見誰。而二叔的身份也許無比特殊,不能輕易暴露。所以直接上門去找根本不行。 他們只能安排在私底下見面。 可是二叔出去方便,讓雍王爺出來卻難了。 寶盈的癥結就在怎么才能讓他出來?而且還是不驚動太多人的出來。 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一個辦法。 最后只能暫時放下,先去一趟城東再說。 她得打聽一下李家的事。 二叔聽著她要去,也不再出門,只是跟著一道。寶盈便把小野放在家中讓阿彩他們照看著,然后跟二叔上了馬車。 …… 到了李家附近,寶盈看著前面熟悉的房子,心里一陣悸動。只是大門關著,也不知道里面怎樣。 “二叔,你再往前一點把馬車靠邊停下啊,我找個人問問?!彼龑ψ谒赃呞s車的二叔說道。李家臨著街,附近有不少店鋪攤販在那。 “好?!倍鍛寺?。 寶盈便等著隨時下車。 可是二叔原本已經有了喝停馬車的架勢,突然間卻又一拉韁繩又讓馬跑了起來。馬車便又開始勻速向前,很快經過了李家門前。 “二叔……”寶盈納悶,想要回頭。 “別回頭?!倍鍏s壓低著聲音道。 “???”寶盈惶然。 “有人?!倍褰忉屃艘宦?,又轉過頭對她笑了笑,道:“放輕松?!?/br> 寶盈原本還有些緊張,見到他的笑容驀地又心安起來。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可終究想起現在自己正扮著一個老太太,于是趕緊又收斂起神色來。不敢四處張望,只低著頭一副拘謹又怯懦的樣子。 離開了那條街,二叔才又把馬車停了下來,“現在安全了?!?/br> 寶盈身子一下放松下來,趕緊又問道:“怎么回事呀二叔?” 二叔回道:“剛才有釘子埋在那?!?/br> “釘子?”寶盈詫異。 二叔一愣,很快又解釋道:“就是暗哨。有人防著你或者是你娘他們回來,所以派了人守在了那?!?/br> ——寶盈早已把自己的事告訴了他,是以他知道所有的底細。 寶盈聽著他的話,卻是有些吃驚,她剛才根本都沒發現! 二叔又道:“就是那個賣水果的小販,偽裝的很好,一開始我還沒有察覺,后來看到他一直盯著走在我們前面的人才感到了可疑。他的眼神太過銳利,不是尋常人應該有的。后來察覺到我的視線,他也立即看了過來,這種機敏也不是一般人應該有的?!?/br> “……”寶盈已經驚訝的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別說釘子了,就是有沒有賣水果的小販她都沒有注意到。 二叔真的是太厲害了! 只是——是誰派來盯著的呢?皇上?還是雍王爺? 不過她真是無比慶幸二叔也跟來了,不然的話她說不定就自投羅網了——萬一她找了一圈,最后正好問到那個賣水果的小販手里呢? “那現在應該怎么辦?”寶盈又問道。她還得打探消息呢。 二叔卻突然問道:“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確實是有點餓了,可是…… 二叔看著她的神情笑了,“餓了就去吃點東西吧,那邊有個面攤,看著還不錯,順便我們還可以打聽些事情?!?/br> 寶盈往前看去,果然,前面墻角搭了個棚子,正賣著熱湯面。還沒到飯點,人并不多,老板卻在不停的忙碌著。只是,隔了這么遠,能打聽到消息嗎?她有些懷疑。 二叔卻笑道:“放心吧,一切交給我了?!?/br> 寶盈看他篤定的樣子,一顆心放了下來。 …… 到了面攤前,二叔帶著她找了個角落坐下,又對著老板道:“來兩碗素面,再加兩個荷包蛋?!?/br> “好咧?!崩习鍛艘宦?,又麻利的去下面條去了。 二叔又開口道:“小兄弟,再跟你打聽個事,這附近有沒有姓王的人家,我跟我老伴是從西邊過來投靠我侄兒的,聽說是在這邊,可是找了一圈都沒能找到人?!?/br> 寶盈訝異,不知道他怎么說起這個,不過她相信二叔,于是什么話都不說,只認真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