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最要命的就是吏部尚書和江式庾,他們一個是吏部尚書,一個是吏部左侍郎,明里暗里、京城內外,不知有多少人受過他們的恩惠。今日他們表態,明日便不知有多少官員上折子附和。 懵懂無知的人看起來,他們一直都在不遺余力地幫他,事實卻是在不遺余力地捧殺! 而依附于東宮、佟家的那些官員,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楚王瞧著這情形不對,仔細斟酌之后,果斷表態:完全同意晉王等人的看法,請皇上一定要徹查此事,有必要的話,不妨傳燕王到刑部受審,還太子一個清白。 他也是沒法子,只能這么做。這次的事情有了結果之后,皇帝要是依然信任太子,他就可以繼續依附東宮,太子要是為此事怪他,他完全可以說是一番好意,沒想那么多;而如果皇帝對太子起了疑心,日后倚重的是燕王,那么這件事就能算是他對燕王示好的開端。 說到底,這種情形太可怕了——重臣一面倒的擁護太子,落在皇帝眼里,那可就是自己隨時能夠被兒子取而代之,甚至于,地位已經被取代——太子都不需要等到他駕崩,已完全將朝堂、天下握在了手中。 要有多心寬的帝王,才能接受這種事? 依晉王這些年來的觀察,皇帝沒那么大度。要是大度到了這份兒上,早就甩手不干做太上皇去了。他便是出言反對,對上幾位重臣亦是人微言輕不足為道,還是免了吧。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冷眼看著這一切。 面上平靜,心里在滴血。 他心疼小兒子,心疼得無以復加。 三年征戰,出生入死,落下一身傷病,到如今,竟被這一班混賬東西空口白牙的污蔑! 而居心叵測要害小兒子聲名狼藉的,是他的長子,是他多年前便冊立的儲君! 如果不是儲君發話,這些重臣何以齊聲為太子喊冤?庭逸不在朝堂已久,便是有心,也不可能將這些人拉攏到身邊。 感情上,他無法接受,傷心、震怒無以復加。 而在理智上,他知道自己要冷靜。 太子是儲君,關乎國本,即便是起了糊涂心思犯了錯,他也不能在明面上斥責,尤其今日這樣激烈的事態,他要是出言駁斥,那么…… 他這皇帝是不是就做到頭了? 這認知讓他微不可見地打了個寒顫。 他固然手里有韓越霖、景林這般的心腹,但他們沒有干涉朝堂大事的權利。說句不好聽的,要是太子造反,他們能做到的不過是保護他安全逃離。 做主朝政的,不是帝王,是朝堂的一干重臣。若是他們齊心協力,帝王只是個擺設。 要到今日才明白,他也逃不開孤家寡人的運道。 皇帝在這時候,想起的是江式序。 江式序在世的那些年,身在朝堂的時候,與他是君臣,也是至交——反正他是這樣認為的。有那樣一個奇才幫他出謀劃策,那些年他根本不知憂心為何物。 為何走的那么早? 如果江式序還在世,輪得到這般小人在他跟前做張做致?! 他要是氣性大一些,這些日子早已被氣死好幾回。 最可恨的就是江式庾——怎么一點兒其弟的風范、心智都沒有?怎么也在這時候義正言辭地維護太子?是他冊立的儲君,但是誰說過儲君就不能犯錯了?儲君是人,儲君的胞弟就該死么? 愚忠! 思及此,皇帝起身,到底按捺不住火氣,將龍書案上的茶盞狠狠地摔了出去,闊步走開去的同時,冷聲道:“退朝!” 其后五日,皇帝稱病不上朝。 事情就這樣擱置下來。 ** 這五日間,炤寧頻頻去狀元樓用飯。 朝堂事態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她什么都不能再做,只能靜靜等待這一場自己親手設下的賭局的結果。 她賭的是皇帝與師庭逸父子情深,賭的是皇帝會因為這件事猜忌太子。如果皇帝選擇保全太子,那就只能放棄師庭逸,予以懲戒。 再多的就不能想了,只因為這一件事就想把太子滅掉,根本是異想天開。師庭逸不因為她這險招被滅掉就不錯了。 皇家的事,尤其牽涉到儲君的事,就沒有可以果決利落解決的。 但是,折磨仇人的樂趣就在于時光漫漫之中予以越來越鈍重的打擊,一下子就把人推入絕境,真沒什么意思。 這期間,查佟家那邊的人又有新消息傳來: 佟三夫人是十九歲出嫁,在出嫁之前,就與榮國公相識來往過; 半年前,便有一名教養嬤嬤教佟念柔規矩,而今做太子側妃的事情定下來之后,有專人每日晚間告訴佟念柔行房之術。 這兩件事,是予莫手里一名年方十幾歲最善聽墻腳的男孩子當面告訴炤寧的,說到第二件事,不自在得滿臉通紅。 炤寧倒是沒覺得怎么樣,隨手賞了他一把金豆子,心里想的卻是佟念柔要是一心想把太子服侍得妥妥帖帖,完全可以來找她。 江南花魁莫心兒跟她很投緣,什么都跟她說,私藏的寶貝都讓她看過,也是個沒心沒肺的。一次索性讓她看手里存著的陰陽交合、媚術的圖本。 她那時對那些事懵懂無知得可憐,起初還津津有味地看,并且滿腹不解,反復琢磨那些圖畫,后來總算是開竅明白了,鬧了個大紅臉。 莫心兒一臉惡作劇得逞地開懷的笑,說遲早用得著。 唉……她認識的一些人真是不容于世的,平日都要比她瘋起來的時候還過分。 這回事,炤寧在心里過一過就算了,她在意的是關于佟三夫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