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梁澄咽了口唾沫,“師兄所言,也有幾分道理,人言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說不定可以,呵呵?!?/br> 一念微微一笑,拿起茶盞,垂目飲茶,不再談論這個話題,梁澄以為師兄終于不再感興趣,心里大舒了一口氣。 暮色漸漸四合,遠處傳來一道道鐘聲,純厚綿長,圓潤洪亮,所謂晨鐘暮鼓,昏擊則覺昏衢,疏冥昧。 三更一過,一念便帶著梁澄飛向供奉抱子菩薩的麟子殿,二人悄無聲息的躍過重重院落,剛剛落在殿外的漢白玉石階上,就聽得殿內穿來一道曖昧的呻吟。 梁澄未嘗情。事,初時還未反應過來那是什么聲音,只是下意識的調整呼吸怕被發覺,然后腰肢就被一念攬住,掠上屋頂,梁澄還未意識到自己被一念抱在懷里,轉頭疑惑地看向一念,兩人間的距離驟然拉近,嘴唇間的距離不足一寸,鼻息相聞。 奇異的沉默在二人之間彌漫,梁澄怔怔地看著一念,對方墨色的眼眸上落著長睫的陰影,仿佛深潭上倒映著的枝條,幽深而靜謐,靜謐中似乎又醞釀著什么無法探尋的漩渦,梁澄只覺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吸了進去。 “嗯啊……”忽然一道微微拔高的呻吟從殿內傳出,疼痛中又似乎帶著歡愉舒爽,梁澄一愣,眼睛倏地睜大,心里剛閃過某種猜測,就聽到那聲音又婉轉地響起,“師兄,你要弄死我,嗯……啊……” 又有另一道粗喘的聲音的響起,“師弟,我看你喜歡的緊,你看,你這小口纏我可纏得緊,嗯?” 緋色漸漸漫上梁澄的臉頰,然后便看到一念臉上閃過一道狹促,對方嘴角勾起一道斜斜的弧度,微微偏頭,湊近梁澄耳側,低低道:“師弟,心定,你呼吸亂了?!?/br> 第24章 出現變數 “師弟,心定,你呼吸亂了?!?/br> 一念用的是傳音入密,嘴。巴幾乎沒有動,但是那微微沙啞的嗓音還是準確清晰地傳到梁澄的耳朵里,像是什么毛茸茸的鉤子,勾得人耳蝸發癢,身上也起了一股燥熱。 梁澄不自在地向外側了側耳朵,調整氣息,想要開口,又怕自己無法像一念那般,能夠自如地控制氣音,于是抓住一念的手,在他掌心里一筆一劃寫道:“還要繼續嗎?” 一念低頭,梁澄的手指修長而白皙,就好像上好的羊脂玉,指尖圓潤,指甲透著粉色,一看就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此時這支手輕輕地在他掌心上畫著點著,無端顯得親昵曖。昧,一念忽然涌起一股將這支手緊緊握住,甚至是絞進rou里的沖動。 他這么想也這么做了,將梁澄剛要抽離的手指狀似隨意地攥在手心里,看似不施一分力氣,但是梁澄若是想要抽開,卻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不過梁澄此時心里滿是撞見活春。宮的窘迫,倒是沒注意到一念的怪異。 梁澄被老太傅教成一個端方君子,撞見這樣私密的事情,只想著非禮勿聽非禮勿視,一念卻不讓他如意,“師弟,你聽,這聲音是不是很熟悉?” 說著便揭開身前的一片琉璃瓦,也不知怎么動作的,竟然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 梁澄下意識地順著一念的牽引,練武之人目力耳力皆超出常人,透過這一小缺口,梁澄正好窺見供案前的蒲團上,兩具衣裳不整的身體交纏在一起。 梁澄不敢細看,當即移開視線,一念的聲音卻忽然變得威嚴,在他耳邊響起,“心靜則不亂,凡有諸相,不是不看,就破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師弟,你方得真如之境,還需多加磨練?!?/br> 梁澄心頭一怔,一念所言,正是指他雖然于武道上破障進境,卻還未真正得真如之空明,佛言世間一切皆是虛妄假象,若以為閉目塞聽就能避過虛相,反而是著相,只有真正的滅妄除色,才是真正地領悟如來本心。 正如此時,若他心如平鏡,又怎會受眼前情。事所干擾? 師兄當真是良苦用心,梁澄內心感激,于是默念心經,沉息靜氣,轉頭看向殿內,其中一人呈坐蓮勢壓在另一人腰上,兩人互相對坐,唇。舌交裹,時有透明的絲液的牽出,那身。下之人忽然將兩手移至腰間之人渾圓的臀。部,大力地揉。捏拍打起來,嘴里還吐出污言穢語。 “松點,師弟這是要絞斷師兄的命。根子嗎,沒了它,誰來喂飽你,嗯,小浪。貨?” 而被揉。捏的人當即發出一聲婉轉的呻。吟,饒是梁澄早已知曉分桃斷袖之事,此時也不由眉頭緊皺。 正當他受不住地想要移開視線時,殿內交。媾的兩人突然換了個位置,那師兄把師弟推倒在地,將對方兩條又長又白的腿扛到肩上一陣沖刺,于是梁澄就看見那被叫做師弟的人,竟然就是白日里為他們安排住處的善見執事。 他原本就長了雙桃花眼和昳麗的面容,此時眼角緋紅,嘴角一絲唾。液,一副享受的模樣,更顯得艷麗妖嬈。 梁澄心里劃過一絲厭惡,善見身為寺院執事,地位頗高,那被他叫做師兄的人,想來在寺院中也擔任要職。而這兩人,不提同為男子,身為出家之人,竟然在菩薩面前行這等yin。穢之事,實在是太過放浪形骸了,分明是兩個邪僧,這等褻瀆佛祖的事情,按法應當交由僧錄司處理。 大齊百姓,若一旦出家,必須先得到各地的僧錄司領了僧碟,方可剃度,這僧錄司便是朝廷管理天下沙門弟子的衙門,主官正印一般由一方德高望重的僧人擔任,但凡出家人不守戒律,當由寺院律堂懲戒,罪行嚴重者如殺。人偷竊者,則交由僧錄司,會武者廢去武功,剔除僧籍,再轉交當地衙門,依法定罪。 當年曾有一僧人,修煉異功,走火入魔,性情大變,殺。人無數,又善易容,人稱血羅漢,在江湖掀起腥風血雨,后來各地僧錄司武僧聯合江湖勢力,歷時半年,才將這魔僧斬于刀下。 梁澄又想到明光寺詭異的擴張速度,直覺這里不是簡單的寺廟,于是又在一念掌心劃了個“撤”字,打算與一念從長計議。 一念領會了梁澄的顧慮,卻還是搖了搖頭,道:“再等等,看看會不會聽到什么?” 話音剛落,殿內二人正好云雨將收,被善見叫為師兄的人開口道:“今日下午來的那兩人,是何來歷?” 善見慵懶的聲音有些沙啞,“那個叫程良的,看著和善可親,說話卻是滴水不漏,什么都沒打聽出來,不過我看那兩人氣度不似常人,但江湖上卻從未有過程良年一這兩號人物,估計是假名,可要派人盯著?” “不用,到時只怕打草驚蛇,且看他們知否真的只是借住一宿?!蹦菐熜致宰魉尖?,又道:“倉廩處再多派些人手,下一批漕糧再過一日便到泗州中轉,之后運往漠北函城關,四皇子讓我們往里面做些手腳?!?/br> “這是為何?漠北今歲草料不足,上月犯邊雖然被打了回去,但是他們若不想餓死就只能到大齊邊境搶掠,這批漕糧若出了問題,不但明元帝大怒,函城關要是破了……” 善見剩余的話還未說出,被喚作師兄的人便道:“監運使是二皇子的人?!?/br> “原來如此,看來四皇子為了扳倒二皇子,真是連叛國這等事情都做得出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喜歡?!?/br> “師弟這般說,我可是要吃醋了?!?/br> “我的心系在誰身上,師兄你還不清楚嗎?” “師弟……”那人聞言又要覆上善見的身子,卻被善見推開,“我累了,主持師兄,你明日可還要帶元夫人求子?!?/br> “唉,師弟真是掃興?!?/br> 兩人又是勾纏一番,這才收拾離去,善見臨走前,目光狀似隨意地掃過上方,攏起僧衣,施施然地走了。 直到兩人遠去,梁澄才和一念跳入殿內,梁澄此時卻沒有心情欣賞抱子菩薩,他明明記得上輩子這次漕運并未出現任何問題,難道…… 梁澄臉色一沉,上輩子二皇子四皇子頭上有他這個太子壓著,兩人一致對外,倒是沒出這回幺蛾子,不過,這世沒了太子,四皇子要想上位,必先除去二皇子,恐怕就是因為這層,這才出現今日的變數。 函城關原先由他舅舅駐守,舅舅回京述職,所留皆是心腹,函城關依舊鐵桶一個,突厥不敢隨意犯邊,但若是軍糧出了問題…… 梁澄眸光一冷,他一定要阻止四皇子的動作,他抬起頭,正要開口,就聽一念道:“師弟要做什么我知道,師兄會幫你?!?/br> 梁澄心里一暖,道:“多謝師兄……”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份,何況……”一念笑,“我亦心甘情愿?!?/br> 梁澄只當一念的意思是能為大齊百姓出力,他心甘情愿,并未多想,也未注意到一念別有深意的目光,“師兄,方才善見喚另一人為主持師兄,看來這明光寺果真不簡單,想來應是四皇子的據點之一,泗州又是漕運樞紐,明光寺到渡口甚為便利,我想這里面應該還有其他秘密?!?/br> “師弟想留下來探查?” “不錯,”梁澄點頭,“不過未免打草驚蛇,我們明日裝作離去,然后再折回?!?/br> 一念卻有些擔憂道:“你身上的寒毒宜早不宜遲,卻不好耽擱太久,不若先飛書李將軍,我們先解決漕糧一事,之后的事,還是交由他來做比較好?!?/br> 梁澄凝眉略作思考,便同意了一念的建議,畢竟這一探查就不知要滯留多久,何況他人手不足,還是讓舅舅派人來比較合適。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皇帝讓人把梁澄教成一個不懂宮廷爭斗的正人君子,也算是表明某種態度了,之前第一章就借著孟留君的口點出來了,說他被老太傅教傻了,不知道姑娘們有沒有注意到。 有姑娘說太子沒有上位之人的威嚴和驕傲,其實這種性格一開始就是設定好的,一個有些固守君子之德,有點傻的受受,所以一念怎么撩撥他,他都沒有想歪,還覺得是自己失態了。 第25章 林間沖突 決議一定,梁澄終于注意到供臺上的抱子菩薩,只見她體態雍容,面目端莊安詳,天衣飄風,瓔珞繁復,兩足呈”八”字微開,右手結無畏印,左手環抱一吮指男嬰,四肢圓潤似藕節,笑靨天真無邪,活靈活現,無端叫人心喜。 “栩栩如生,巧奪天工,不愧是神跡?!闭斄撼钨潎@不絕之時,一念默默踱到供桌邊,供臺上前置香幾,幾上放著紫檀木小香盤,上置一香爐二香盒,一般用來分盛檀香和末香。 一念忽然發出一聲狐疑的“咦”,伸出食指拂過香爐底座上殘留的落灰,置于鼻下,片刻臉色陡變。 梁澄察覺到一念的不對經,輕問道:“怎么了,師兄?” 一念拿出一方手帕,將指尖的落灰細細抹去,道:“此處不方便說,我們先回去?!?/br> 梁澄自然無任何異議,二人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客寮,一念確保隔墻無耳后,才道:“抱子菩薩供臺上香爐里燃的是醉青娥,一種能使女子昏迷的熏香,并且醒后不會有任何發現?!?/br> 梁澄一驚,道:“明光寺規定,只有女香客在主持的陪同下,才能到麟子殿求子,如今師兄又在那里發現這種只對女子有用的迷香,看來其中必有什么陰謀?!?/br> 一念幽幽道:“方才善見說,明早會有個元夫人前來求子……” 二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翌日,梁澄和一念假意向善見辭行,經過前殿時,梁澄遠遠見到一行七八人穿廊而過,打頭的穿著主持袈裟,梁澄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 昨晚由于角度問題,梁澄只看得到主持光亮的后腦勺。 明光寺的主持名號善識,看起來也不到而立之年,一張國字臉,棱角分明,看起來剛毅威嚴,要不是昨夜見識過他對善見吐的一手yin詞浪語,梁澄絕對會把對方誤認為一位年輕有為、剛正理直的一寺主持。 善識后面是一戴著白色帷帽的婦人,一手扶著身邊的丫鬟,雖然看不清面貌,但是身姿綽約,氣韻婉然,想來姿色非凡,身后還有兩名佩劍侍從和幾個和尚,從僧衣的制式上看,在寺里的地位不會太低,且步伐穩健,氣息沉厚,功力亦是不弱。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廊角,梁澄收回視線,就對上善見的雙眼,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晚看到的畫面,梁澄只覺得善見的桃花眼透著股妖媚。 這個詞用在男人身上非常怪異,更何況這男人還是個沒有頭發的和尚,只是用來形容善見卻是再恰當不過。 善見對著梁澄輕緩一笑,“不知二位施主,昨晚睡得可還舒服?” 那“舒服”二字,尾音微勾,眼波從梁澄身上飄過,落在梁澄身側的一念臉上,“既然是游歷,不妨領略一番泗州風物?” 梁澄側踏一步,微微擋住一念,淡淡笑道:“師父好意程某心領了,此地山水朝拱,風氣凝翠,乃形勝之區也,可惜這回怕是要錯過了?!?/br> 不等善見再開口,梁澄便開始拱手辭別,“貴寺招待之情,程某在此謝過,還請師父留步?!?/br> 善見莫測一笑,“如此便罷,有緣再見,施主請?!?/br> 言罷雙手合十,微微俯身。 梁澄回禮一拜,轉身離開,整個過程一念保持著一副冷漠劍客的風范,神情冷淡,姿態飄逸,見梁澄移步離去,便不發一言地跟著。 善見看著一念的背景,輕輕咬住下唇,眼里閃過一道興味,對身后一直低著頭的僧人吩咐道:“鬼陀,跟著他們,看他們往哪里去?!?/br> 被叫做鬼陀的和尚一聲不響,如鬼影般閃過,然后消失在飛檐流角之外。 梁澄昨晚與一念商議,先假裝離去,再到城內備好夜行衣,而且梁澄也需通過宏威鏢局泗州分鏢,向李度秋傳信。 二人剛出了明光寺外門,一念就道:“那元夫人應當是八荒盟盟主長女,陸重臺胞姊?!?/br> 梁澄:“師兄怎么知道?” 一念:“她身后跟著的佩劍護衛,身上穿的衣服有八荒盟的標志,陸重臺有一個jiejie,嫁給安徽府府督元文瓚,昨晚他們說的元夫人,如無意外,應當是她?!?/br> 聽完一念的話,梁澄不禁陷入沉思,泗州為南北沖要,整個明光寺,就是四皇子連接上下經營的據點之一,前來明光寺求子的婦人,總有些是豪族官宦的內室,善識借著求子之說,再加上迷香,說不得暗地里施了什么腌臜隱蔽的手段,控制這些貴婦,收為己用,再通過她們影響枕邊人,到時整個淮水南北,只怕都要落入四皇子囊中。 這安徽府府督元文瓚,一方大官,同掌運河南段漕運總督,最早原是明元帝御前侍讀學士,一直是皇帝的心腹,一旦他也掣肘于四皇子,不說每年漕運稅利中漏出的油水,單是借著漕運,往京畿附近的要縣重鎮、私莊暗營,運輸火藥兵器,私自屯兵,就足以置東都于大亂。 梁澄忍不住咬住拇指指甲,四皇子之前恐怕還沒有那份膽量,但眼下儲君空懸,他又有一個舅舅何秉鑠,領左龍武校尉,掌東都西門宿衛營兵,要是明元帝再來個突染惡疾,里外互為內應,也不是不能成事的。 此番四皇子借著漕糧之由,不惜邊關安危,也要絆到二皇子,就是第一步。 看來他的提前抽身,讓四皇子等不住了。 梁澄剛理清所有的線絡,手就被人握住,梁澄微微錯愕,只見一念的指腹抹過剛剛慘遭他啃咬的拇指,那上面還覆著些可疑的晶瑩,一念面不改色地將這些痕跡輕輕抹凈,語氣里帶著絲無無可奈何的笑意,好像梁澄是個淘氣的小孩,道:“師弟,都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會咬手指?” 梁澄尷尬地抽回手,背后身后,緊緊地將拇指攥進手心里,故作鎮定地咳了咳,轉移話題道:“師兄,元夫人身份所系甚廣,我們還是先暗中折回寺內?!?/br> 話音剛落,梁澄就見一念臉色微變,梁澄瞬間意會,凝息一定,便察覺到有人跟著,二人對視一眼,仿佛心有靈犀,默契十足地同時回身掠去,一左一右朝身后不遠處的道邊小樹林攻去,不給對方片刻喘息機會,封住所有退路。 一念起掌,仿若拈花拂塵,意態曼妙,只是掌風卻與溫柔無關,繞指柔里裹挾著千斤威勢,如白浪拍岸,僅一掌,便叫跟蹤之人不敢正面碰上。 這跟蹤之人便是鬼陀,此時他戴著個鬼面頭盔,身著黑色勁衣,身形飄忽,猶如鬼影,不見一絲禪宗武學的脈絡,與之交手,絕不會將他與佛門聯系起來。 鬼陀避過一念掌風,折身后躍,卻被梁澄截住,一道劍光迎面沖來,如橫波萬頃,四面八方而來,避無可避,只好迎面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