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這是父母給自己介紹的,兩人相親見面,交往三個月后,在上個月正式見了雙方父母,她已經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了。 他對那女孩子沒有愛和不愛之說,他年齡太大,工作太忙,父母說,我們不放心,你該結婚了,你需要有個人照顧你,你該生孩子了。 于是自己也覺得,累了,不想愛了,不想恨了,他的青春激情也已經被那個狠心的女人帶走了,他現在只想安安穩穩平平淡淡的過日子,而如果自己身邊需要那么一個女人讓父母放心,那他覺得這個女人非常適合自己。 他也不知道她愛不愛自己,從不會對自己撒嬌,不提任何一點無理要求,更不會對自己生氣,自己說什么就是什么,她只會點頭說好,她就一直那樣安安靜靜的站在自己身后。 回去后隨時有做好的可口飯菜,放好的溫度適中的洗澡水,永遠整潔安靜的環境,永遠熨燙整齊的襯衣西服,她會陪自己的父母去逛街,陪他們上醫院,這所有的一切無不昭顯著她是一位中國傳統意義上的好妻子,好兒媳,以后也會是一位好母親。 這樣一位女人,自己沒有理由不滿意不是嗎?他相信他們之間就算談不上愛情,但也會有親情或者其他的感情,他再也不想觸碰愛情了,愛情太激烈太炙熱,自己不想折騰了,自己老了,就該享受一點平淡舒適的生活。 所以當那女人委婉提出見父母時,自己稍一猶豫就點頭了。 可如今,自己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一邊是還沒組建即將要開始組建的家,一邊是組建了一半的家。 按照投入與收入比,利益最大化的角度來說,當然是選擇那組建了一半的,更劃算,而那也是自己本心所向的。 別說這本不是買賣不成仁義在的生意選擇,自己的心也早已有所選擇,想來自己骨子里也是賤,明知那個狠心的女人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甚至自己也都沒把握還能讓她回到自己身邊來,但自己卻依然選擇義無反顧,不僅僅是那里有自己的兒子,更是因為那是曾經自己唯一愛過的女人,自己從來沒放下過她。 只是現在,要怎么給那個一直很安靜又有著兔子般眼神的女人解釋這陰差陽錯的一切呢?她會怎么反應,還是一如平時乖順的點頭嗎? 自己都能想象到自己說出的話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多么的殘忍,自己真的就像拿著鍘刀的劊子手,傷了兩個女人。 趙翼遙在第二天中午就回到了自己的城市,然而他并沒有馬上回家,而是照常去了公司,處理了積壓下的工作,直到下班時間都過了,他才起身拿起衣服往外走。 他盲目沒有方向的開著車,突然兩旁越來越熟悉的景物讓他猛然一腳踩住了剎車,突兀的停車,惹得后面的司機破口大罵。 他好像全然不知,只惶然四顧,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的開到了以前他和陳嘉月一起生活了五年多的小區外面。 這里是他工作后買的第一套房,陳嘉月還沒畢業時,周末就會到這里來,陳嘉月畢業以后順理成章成為趙太太,當然更是順理成章的住進了這里。 這里見證了他們所有的甜蜜和痛苦,這里發生了太多的故事,陳嘉月走后,他把這里原封不動的全部蓋了起來,也搬出了這里,這三年多沒有回來過一次,也不知道梳妝臺上的一對戒指還在不在?是否依舊光亮如初呢?會不會已經被小老鼠們當成了玩具撥到了某個陰暗的角落里? 是的,那梳妝臺上有一對戒指,而不是只有陳嘉月的一枚。 當他那晚回來發現,陳嘉月已經取下戒指,從此悄無聲息后,他在里面坐了一晚,抽了一晚的煙,然后在天亮以后,摘下了自己手上的那枚,放到了那枚的旁邊,再把所有家具家電全都蓋了起來。 最后就要關門時,他還是忍不住回頭,久久凝視這一方空間,他仿佛聽到了曾經的歡聲笑語還在里面回蕩,最后閉了閉眼,狠狠的但在最后關頭又輕輕的,輕輕地終于關上了那扇門,把那些歡聲笑語全關到了里面。 他只是怕關地太重了,那些歡聲笑語真的就被嚇散了,再也尋不到一絲蹤跡了。 從此,他再也沒有踏足過這里一次,他把這里連同他們的過往,一起原封不動的塵封了。 里面所有的一切都保持著他們生活過的最后的模樣,就像本來正播放著的電影大片,突然被人按了暫停,畫面永久的定格在了那一刻。 只留下那兩枚孤零零的戒指,還在互相依偎著,只是少了帶給它們溫度的人,也終究不過是兩坨冷冰冰的貴金屬而已。 他也不知道自己固執的留下這里的意義何在?直到今天無意中回到這里,他才發現,其實自己一直在等她,盡管她不知道,自己也不知道,但自己真的在等她。 這里是他的禁地,沒有那把鑰匙,誰也不能進入,包括自己,而那把鑰匙就是他和她。 里面的兩枚戒指就是這個禁地里深藏的寶藏,只有二人合力才能擁有,才能給它們重新帶去溫度。 他至始至終都沒下過車,也沒進小區,他最后張望了一眼他們家所在的那棟樓,擦了下有些濕潤的眼角,重新發動車,再一次的沒入了滾滾車流中。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把你帶回來吧,在這里開始,在這里結束,那就再在這里重新開始,然后直到生命終結不會再有結束…… 他回到現在的家門口,猶豫了許久,終于還是掏出了鑰匙,她是一個好女孩,自己不該耽誤她;她是一個好女人,會理解原諒自己的。 他想,自己真禽獸,難道因為她是一個好女人,就該一定要理解自己,要原諒自己? 他想,那就盡我所能在其他地方補償你吧。 他才剛推開門,那個溫婉的女人就已經出現在廚房門口了,手里還端著一杯水,她把水放到桌上,她輕聲溫語道:“回來了?稍等一下啊,再炒兩個菜就可以吃了” 一樣的話,只要自己沒有說不回來吃飯,那無論自己什么時候回來,聽到的都是這句,再炒兩個菜就可以吃了。 就是這樣一個女人,無論你什么回來,都是剛剛好,不早不晚。 他知道她在等自己,但她從來不會開口說,你能下班就回來嗎?你要晚點回來的話給我說一聲???從來不會! 反倒是后來自己會主動的給她信息,說自己晚點回,讓她先吃,而就是那再平常不過的一條信息,都會讓她欣喜異常,但也同樣會等著自己。 所以有時他會突然冒出一種非??蓯u的想法,那不像自己的未婚妻,更像是自己的保姆傭人。 他心情復雜的換好鞋,走進客廳,四處一張望,家里一如既往的收拾的井井有條,一塵不染,他來到了自己的書房,站在窗邊,點了一根煙,望著眼前繚繞的煙霧,陷入了沉思。 曾曉曉炒好最后的兩個菜,把燉好的湯也盛上了桌,客廳里沒看到人,她來到他的書房外,就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站在窗邊,他在看什么呢?他又在想什么呢? 曾曉曉覺得自己從來都沒看透過這個男人,他有讓所有女人為之傾倒的魅力,英俊沉穩,多金禁欲,他談笑自若,妙語橫生,但又沉默寡言,不茍言笑。 自己其實早就見過他,并不是他以為的他們第一次見面是相親的時候,她見識過他在外人面前的談笑風生,然而和自己在一起時,他卻惜字如金,但他對自己不錯,至少做到了一個男友的本分。 這是一個對自己來說,就是謎一樣的男人,自己盡了全力,但仍然游走在他心的外面,但她仍然高興,因為他答應了自己見父母,那他也該是喜歡自己的吧。 那就行了,她比很多人都看得透,只要成為了一個男人的妻子,那么那個男人從里到外都會是自己的,至于其他的,只能說,女人們總喜歡做夢。 她也喜歡做夢,但更喜歡在現實里實現夢,所以她相信趙翼遙遲早會愛上她,她也遲早會真正的走進他心里,如果連這個人都觸碰不到,再多的夢也僅僅只是夢而已。 “翼遙,吃飯了”,曾曉曉看到他抽完一支煙還沒有動,于是出聲喊道 “好,馬上就來”,趙翼遙背著她答道 趙翼遙洗好手到餐桌時,曾曉曉已經幫自己把飯盛好,還用另外一個碗盛了一碗湯放在旁邊。 “吃吧”,趙翼遙端起碗開始吃飯 “嗯,味道還合適么?”,曾曉曉點點頭 “嗯,不錯”,趙翼遙也點點頭回道 兩人的吃飯,認真的貫徹了食不言這一傳統禮儀,只聽到兩人咀嚼的聲音,偶爾勺子和碗相碰的聲音。 “翼遙,這次的工作很棘手嗎?你去了那么多天”,看趙翼遙放下了碗筷,端起旁邊的碗開始喝湯,曾曉曉小心翼翼的問道。 趙翼遙突然覺得就有點煩悶,其實她更想問的是自己為什么去了那么多天吧?可為什么要拐彎抹角呢?直問不行嗎? ☆、第十九章(微修) 趙翼遙也知道自己這無名火來的有點無名無實,莫名其妙,他看向她兔子般怯怯的眼神,又壓下煩躁道:“有一點吧,你知道什么都是剛接手,事情就有點多” “哦” “那,那翼遙,我去幫你行嗎?” “怎么幫?”,趙翼遙有些訝異的挑眉 “我,我也,也知道幫不了大忙,我專業是文秘方面的,我以前一直是做行政文員的,你,你覺得—”,曾曉曉見他沉思著微皺著的眉,聲音越來越小了。 “你想工作?”,趙翼遙打斷她道 “我是這樣想的,你看你白天上班,有時還出差,我一個人在家也沒啥事,當然如果你覺得不行的話,就,就算——” “沒有不行,我也覺得你該出去上上班,在家確實太委屈你了” 趙翼遙本來也覺得讓她就在家呆著不大好,可自己媽覺得兩人都上班,都忙,那不跟自己一個人時沒兩樣嗎?所以不知道怎么跟她說的,她真得就辭職了,于是在家全身心伺候自己,自己也不好說什么,只以為她自己也不愿意上班,自己當然不介意養著她,只是認為女人還是應該上班,不是為掙錢,只為讓自己與社會保持同步。 “真的?你同意了?那我從明天開始就是你秘書了?”,曾曉曉一臉雀躍的高興道 趙翼遙一愣,自己什么時候就答應他當自己秘書了,他回想了一遍他們的對話,她首先提出要幫自己,然后說以前是行政文秘,然后說想工作,然后自己同意了,可自己只是同意她出去工作???甚至自己也愿意幫她推薦工作。 但他從來沒想過讓她去自己公司上班,就是以前陳嘉月都沒有去自己公司上班,當然她那時也不樂意去,唯一一次算主動插手自己的工作,就是幫自己找了一個全能助理,沿用至今。 自己是把工作和感情分得很開的人,他不想把生活工作揉成一團,互相牽連互相影響。 “曉曉啊,你想工作,我很樂意,但是我現在助理做得好好的,也跟了我好多年了,所以我另外給你安排一個工作,你看行嗎?”,因為對她算是心存愧疚,所以趙翼遙打算破例在公司里給她安排一個職位,而且她膽子那么小,也不會是一個惹事的人,那應該沒什么問題。 “可,可你就不可以有兩個秘書嗎?這樣我工作的時候也可以照顧你生活”,曾曉曉居然首次對自己的安排提出了異議。 “曉曉,你可能還不了解我,我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就是生活,如果你是我秘書了,上班時間做的就只有工作的事,沒有其他”,趙翼遙語氣稍稍帶了一點嚴肅。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會認真工作的,只是想…想離你近點”,曾曉曉又帶上了那種怯怯的表情,小聲的解釋道。 “好了,如果你真得想工作,我幫你安排一個文員的崗位,”,趙翼遙看到她的表情,也有點不忍心,只好嘆了口氣說道。 “好吧”,曾曉曉想了下還是點頭了 “還有在公司不要透露我們的關系”,趙翼遙又補充道 “為什么?”,曾曉曉突然瞪大眼睛道 “我喜歡純碎一點的工作環境” “哦”,曾曉曉有點泄氣,原本還想借此細雨潤無聲的昭告天下,此男人已名草有主的想法徹底泡湯了。 他是真的只是想工作和生活完全分開?還是打心底不愿公開自己呢?曾曉曉有點害怕。 趙翼遙自己泡了一杯茶端著進了書房,不知道剛剛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感覺怪怪的,仔細回想下她的表情,還是那樣怯怯的,聲音柔柔的,可怎么就覺得有那么點不舒服呢? 算了,只要她高興,就隨她吧,就算這也是自己補償她的一部分吧? 趁她收拾的時間,他掏出電話給兒子打了一個電話,本來想和她說兩句的,然而她并不領自己的情,兩句話就把自己堵的說不出話來了。 他嘆了口氣,看向外面還在忙碌著的曾曉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翼遙,你很累嗎?我給你按兩下吧”,趙翼遙在椅子上閉著眼仰著頭,聽到有細微的腳步聲進來,聲音響起的時候一雙手已經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她按摩的手法確實很專業,力度合適,甚至還能找到xue位,以前他還好奇問她說你專門學過啊,當時她帶著點小小傷感說,自己母親有點肩周炎很多年了,自己常常給她按,也算是久病成醫了吧。 當時自己就想,這真是一個孝順的女人,心地善良,脾氣溫順,不吵不鬧的,哪像曾經的那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別說伺候自己了,隨時指使自己伺候她還差不多。 可如今,自己卻還是只心水那個,難道自己還真成了張愛玲口中的臭男人,心里總是有一朵白玫瑰和一朵紅玫瑰? “曉曉,你覺得我對你怎樣?”,良久,趙翼遙還是艱難迂回開口了 “很好啊” “可我覺得我對你沒有你對我好,你覺得委屈嗎?” “你對我已經很好了,我為什么會覺得委屈?”,曾曉曉有點疑惑的說 “這就算好了?”,趙翼遙在心里苦笑了一聲,那那個女人豈不是老佛爺的待遇了,于是心里也更加的愧疚,這真的是一個太容易滿足的女人了。 “對呀,我覺得很好了,翼遙,你怎么了?” “你愛我嗎?” 肩上的手停下了,卻沒有拿開,兩人都沒有說話,幾秒鐘后,曾曉曉如無其事繼續按了起來,然后趙翼遙聽到她說:“我不知道,但我想我遲早是會愛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