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陳嘉月抿著嘴唇站立了片刻,二話不說的抱著孩子就往醫院的方向快步的走,阿姨前后左右看看,也果斷的放棄了原地等車的想法,有幾個人還會在深夜出來拉客呢,就算有,也是出沒在這個城市的各個夜生活的門館外。 沒走多遠,倒是有幾輛私家車呼嘯而過,每次陳嘉月都懷著無比的期待的心情招手,希望哪個好心人能載自己一程,她的心越來越著急,因為就是這樣折騰,兒子明明也皺著眉,表明著他的難受,但都一直沒有醒過來過,這讓她的心就像被架上了油鍋,焦急得不行。 然而每輛車都疾馳而過,并沒有感受到她的焦急,是呀,每個人都腳步匆匆,你有所緊張,別人也亦有所掛念,誰又知道疾馳而過的那個他是在為誰急急趕路呢?就算他急赴某個燈紅酒綠或者某個溫柔鄉,那也是他所急,自己沒權要求別人停下車來幫自己。 陳嘉月從來不會自怨自艾,也不會憤世嫉俗,她騰出一只手擦了擦額頭的汗,重新抱起兒子快步的向前走,可兒子30多斤的體重還是讓她開始吃力,兩只手麻木的都不像是自己的。 “來,我會抱會兒,你歇歇”,阿姨在旁邊伸手道 陳嘉月倔強的搖了搖頭,兒子現在在生病,她覺得兒子會需要自己,看他緊緊抓著自己衣服的小手就知道了。 陳嘉月什么都不想,只機械的往前走,一如她曾保持著一直往前的姿勢那樣,那是一種希望。 看著自己前方由遠而近的燈光變化,陳嘉月知道這次是前方來了一輛車,她這次考慮不了那么多了,她站定往前看去,遠遠就看到那是一輛白色的車,她默默祈禱,白色代表著純潔,代表著白衣天使,希望這位車主就是上天派來的天使。 她實在走不快了,最近的醫院在自己上班的那個方向,保守估計如果這樣下去,至少還得半小時才能到,看著兒子越來越紅的臉,又怕這樣抱著在外面吹風會更嚴重,她豁出去了,二話不說的把孩子放到阿姨懷里,自己站到了路中央張開了雙臂。 而那輛車還在離她老遠處就減速往旁邊打了方向盤,她以為那車是要想從她旁邊開過去,她也跟著往旁邊移了過去,大有一種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路過,就留下買路才的土匪氣質。 那輛車果然慢慢的靠邊停了下來,陳嘉月趕緊跑過去,除了只知道里面是一個男人外,什么都沒看清就點頭哈腰道:“先生,對不起,能麻煩你幫幫我嗎?送我們去下醫院,我兒子生病了,我實在沒辦法了,才攔你的車的,我——” “沒問題,趕緊上來吧”,一個非常好聽而又無比溫和的嗓音打斷了自己的語無倫次,鉆進了自己的耳朵。 什么樣的人才有如此天籟之音呢?猶如玉質相碰出的清脆,又如溪流汩汩而過的悅耳,更是令人有著那種吃了上頓有下頓,脫了棉衣有棉襖的安全和安心感。 不論陳嘉月此時此刻帶了多少自己個人的主觀感□□彩,但不可否認的是,那聲音真的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陳嘉月心里一酸,忍不住紅了眼眶,她抬頭吶吶的看對方,一個男人,年輕的男人,帶著眼鏡,臉上帶著能安撫人心的笑,他對呆愣著的陳嘉月又溫和的重復了一遍道:“上來吧,我送你們去醫院” 陳嘉月這才趕緊道謝,拉開車門,讓阿姨抱著孩子先坐到了進去,自己剛一做進去,就趕緊揭開蓋在兒子面上的紗巾,仔細的端看,兒子依然紅的異常的臉蛋,讓她的眼睛更是紅了兩分。 舒薄洐是三甲醫院一名兒醫,下班時接到一例急診,一直到凌晨一點才忙完,本想跟以前一樣直接就住辦公室了的,但因為中午自己老媽打電話,說有事,讓他下班務必回家一趟,不用想又是在哪打聽到適齡女孩子,回去安排自己相親去。 他不反對相親,自己工作太忙,如果通過這種方式能解決自己的人生大事,那何樂而不為呢?就算見了不合適,交個朋友也不錯。而且他也從來不會拂了爸媽的好意,如果自己有時間,一般都會去,只是相親無數,總是沒遇到合自己眼緣的。 不錯,舒大醫生要求很低,只要合眼緣就行,可要找到合他眼緣的,簡直比找到一個性冷淡女的g點還難,至今還沒遇到過。 有次他媽無比扭捏,無比艱難,無比隱晦的問他:“你是不是對mama安排的性別不滿意?” 記得當時自己正在喝水,一口水把自己嗆得昏天暗地,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于是回答道:“有些性格確實不大滿意” “那性別呢?”,老媽完全不放過自己 原來自己真的沒聽錯,老媽真的就是那意思,自己多年不找女友,如今已算是高齡了,老媽的思想終于不可抑制的出軌跑偏了。 他無奈按著老媽肩膀道:“媽,你把心放肚子里吧,你兒子性取向是隨大流的” 他不歧視同志,所以相對那些小眾人群,從不會說自己正常,因為那就意味著別人的不正常,但他覺得所有的存在即是合理,哪怕再是小眾,也該得到理解和尊重,所以他從來只會說自己隨大流。 所以他就算無比疲憊,還是驅車回爸媽家,準備早上聽聽自己老媽這次又給自己安排了一位什么樣的姑娘,有必要的話抽個時間見一面,也讓爸媽放心,自己是真得在認真的找女朋友。 只是沒想到,在離爸媽家不遠的地方,突然一個衣衫不整,薄外套里面只穿著睡衣的女人張開了雙臂站在馬路中間,自己第一反應是難道飄真的存在?第二反應是她要輕生?第□□應是她喝醉了酒? 然而當他看到路邊還有一位抱著孩子的大媽時,他就一下全明白了,這是一個半路攔車想要送孩子去醫院的mama,于是沒有一點猶豫的,他就減速轉方向盤,然而那女人可能一位自己要從旁邊開過去,一臉倔強的跟著自己也往旁邊移,自己不覺有點好笑,于是在離她還有點遠的地方就靠邊停下了。 ☆、第十七章 果然她跑過來低著頭就開始語無倫次的道歉解釋,當自己打斷她時,她總算抬起了頭看向自己,自己也算是終于看清了她的臉,這真是位年輕的小mama!這是自己對她的第一認知。 非常意外的是,在自己同意后,她并沒有馬上帶著孩子上車來,反而是有些征愣的看著自己,自己有些不明白,她臉上的焦急,慌亂,無措,心疼表現的如此明顯,這些表情自己看多了,幾乎每一個抱著孩子匆匆進醫院的mama們都是這個表情,而此刻卻微微張著嘴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 自己也微笑著和她對視,于是看到了更加細微的表情,那張年輕的臉龐上有著強作的鎮定,有著不屈的倔強,也有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委屈,而一雙大眼睛卻無比發亮的看著自己。 或許是在這么一個對她來說透著絕望的夜晚,自己的這一舉動,讓她看到了光亮,所以光亮也在她的眼里亮起,很久以后他回想起,總覺得就是那一點光亮合了自己最初的眼緣,讓自己情不自禁的追逐著那點光。 他覺得那光是由他親自點亮的,而自己恰恰喜歡一切散發著人性光芒的東西,比如自己的職業,天真稚嫩的面孔上是無限的孺慕之情,成熟溫柔的臉上是深深的舔舐之情,人性中最原始最本能也最閃亮的情感之一,所以他也喜歡他的工作,非常喜歡。 面對狼狽又毫無章法的她,自己又溫和的說了一遍,上來吧,我送你們去醫院。 陳嘉月上了車,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終于回落了一點點,老天聽到了自己的祈禱,那就再祈禱老天,一定要讓兒子沒事。 “孩子怎么了?”,陳嘉月正閉著眼默默的祈禱時,聽到那個好聽的聲音在前面問道 “突然發燒了”,陳嘉月簡短的回答 “是著涼了嗎?”,對方繼續問道 “應該是吧,下午吹了下風” “你給他測過溫度嗎?多少度?” “沒有,我不知道” “那給他做過簡單的物理降溫嗎?” “做了,用溫水給他擦了全身,當時他確實好像舒服了點,但后來燒的好像更厲害了,還一直就沒醒” “有沒有什么反應?” “四肢驚厥了下算不算?”,不知道為什么,陳嘉月對他的詢問居然沒覺得一點奇怪,老老實實的一問一答 “趕緊把衣服先給他解開,不要包那么緊,你稍稍用點力按住他的人中xue位,直到他哭起來為止。都高熱驚厥了,應該有39°c了吧?”,舒薄洐也有點驚訝,吩咐完自言自語道 “你是醫生?”,陳嘉月終于反應過來有點不對了,一邊趕緊按他說的做,一邊問道 “對呀,我是兒科醫生”,舒薄洐還是微微笑道 陳嘉月一愣,沒想到老天不僅僅聽到了,還真給自己送來了一名白衣天使。 兒子終于哭了起來,但還是閉著眼,沒醒,陳嘉月趕緊道:“他還是沒醒,會不會有事???” “應該沒什么大問題,身體本身就是有防御功能的,睡眠就是很好的一種方式,能很好的恢復體力” “謝謝你”,陳嘉月聽他說沒事,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車終于平穩的駛進了第一人民醫院的急診室,值班的醫生看到舒薄洐下車,還驚奇道:“舒醫生,你怎么又回來了?” “嗯,路上剛好碰到一個孩子生病了,就送了過來”,陳嘉月抱著孩子下車剛好聽到,非常不好意思,原來人家才剛下班,自己又把人也攔了回來 舒薄洐沒有一點不耐煩,帶著他們進了急診室,親自給孩子量了體溫,看到舒薄洐看著溫度計有點皺眉,陳嘉月緊張的問道:“醫生,多少度了?很嚴重嗎?” “39°c,也不算太嚴重,不要太擔心,沒事的” 陳嘉月看到他嫻熟的給孩子□□里塞了藥,然后仔細認真專業的給孩子又做了一遍物理降溫,差不多半小時后,再測,孩子的體溫已經差不多降了下來,孩子的面色也正常了許多,此時陳嘉月那顆懸吊著的心才總算歸了原位。 舒醫生又給她開了一些退燒藥,同時還開了退燒貼,然后囑咐她道:“孩子最近三天可能還會反復發燒,只要沒超過38.5°c最好采取物理退燒,也可以貼退燒貼,如果超過了就要給孩子吃藥了,如果還是降不下去,就趕緊送醫院,做一下檢查” “好的,好的,太謝謝你了”,陳嘉月一個勁的點頭邊記邊道謝 “不要太客氣,我是醫生,這是工作而已”,舒薄洐輕笑道 “不是,還是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辦了?” “走吧,我也要回去,看樣子我們該是一個方向,我順便再把你們送回去吧”,舒薄洐沒有跟著她再繼續客氣下去 陳嘉月看看懷里已經睡得比較安穩的孩子,點頭道:“真得太謝謝你了” 回去的路就輕松多了,但陳嘉月依然一眼不眨的看著懷了的孩子,孩子從小就皮實,很少折騰自己,摔摔打打的就長大了,今晚才發現自己這個媽當得有多不合格,要自己早點發現,家里也有常備藥,孩子也就不至于遭這么些罪了。 “你也不要太擔心,孩子發燒其實是一個正常的過程,因為他們中樞體溫調節功能差,皮膚汗腺也發育的不夠完善,發燒是抵御疾病的反應,能加強孩子的防御機能。而且最近天氣不穩定,就是大人稍不注意就感冒了,更別說孩子,最近因為感冒來醫院的孩子特別多”,舒薄洐從后視鏡里看到她仍然一臉的緊張,還帶上了自責,不禁安慰道。 “嗯”,陳嘉月抬頭答應道 “不過,以后家里最好常備溫度計,退燒貼,退燒藥這些,一有問題,也比較能及時處理” “好的” 陳嘉月本來在路口就要下的,但舒薄洐還是堅持把他送到了小區門口,說讓孩子再吹風不好,陳嘉月也就接受了,只是直到下車時,都還在一個勁的道謝,舒薄洐再次叮囑她一定要特別注意孩子的情況,然后才熟練的倒車走了。 陳嘉月站在原地目送著他離開,原來世上真的有這樣的熱心人,萍水相逢,不僅伸手相助,還無所求的送佛送到天。 突然懊惱,剛剛應該留下一個聯系方式的,自己怎么都該感謝他,在令人絕望的夜晚,他為自己送來了一盞燈。 回到家里,陳嘉月把兒子放到了自己床上,看著他高燒退去后,有點蒼白的小臉,心如刀割,這幾年自己不曾消極過,卻在這樣兒子生病的夜晚,無比的消極沮喪,兒子還不到三歲,他真得會像自己期盼的那樣,一帆風順的長大嗎?她什么都不求,只求兒子平平安安就好,一個感冒就讓自己煎熬成這樣,如果,如果,她不敢想如果。 花開兩枝,各表一枝。 這邊陳嘉月在為兒子的生病焦頭爛額之際,趙翼遙那邊更是焦頭爛額。 趙翼遙從沒想過一次再正常不過的工作出差,卻碰到了前妻,最震驚的是前妻還帶著自己從不知道的兒子,這帶著狗血的浪頭啪的一下拍下來,把自己拍的完全暈頭轉向。 命運的巨手把自己推進他們生活的短短幾天,就猛然發現,這些年,自己恨著的那個女人其實一直都藏在自己內心最深處,從未忘記過。 他也一直知道其實自己恨得沒有理由,本來就有太多的誤會了,但他就是抑制不住的恨。 如果你真得愛我,又怎么不聽我解釋? 如果你真得愛我,又怎么那么輕易的放手? 如果你真得愛我,又怎么舍得說走就走?永遠把我遺忘。 如果你真得愛我,又怎么不給自己一次機會?哪怕一次就好。 所以,他是恨她的,恨她的任性,恨她的絕情。 可是自己再見到她時,才發現那句爛大街的話才是真理,沒有愛哪來恨? 她在離開自己以后,仍然為自己生下了兒子,這不是愛又是什么? 她曾那么依賴自己,把自己當成她的天,這些自己不是不知道,但還是讓她難過了。 自己生生把曾經那個乖張伶俐的小女人逼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大女人。 他痛恨自己,更是痛恨那個還在朝自己擠眉弄眼的老天,你既然要把我重新推到她的面前,那為什么不早一點呢?就早那么一個月也行啊。 現在你讓我怎么辦?你讓我怎么辦? 和兒子快樂的時光,差點就讓他忘了現實,那個電話響起時,他就像自己做了一個夢,那個女人,還有那個女人為自己生的兒子全都是自己在夢里幻想出來的。 可就在眼前真實的背影,又讓他清醒的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他久久不敢接通那個電話,因為電話的那邊,會將這一切都粉碎。 她會殘忍的提醒他,我是你未婚妻,我才是你現在身邊的女人。 是的,自己有未婚妻了,溫柔可人,乖巧聽話,體貼賢惠,說話永遠輕言細語,這是一位完全跟那個女人相反的女人。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