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當秋千再次蕩回,唐無憂仍是愣愣的沒有做出任何剎車的準備,宮洺一把抓住秋千的繩索,緊凝著她那雙異樣的紫眸。 兩人對視許久,仿若是想看清對方到底是不是自己心里的人,沉寂片刻,唐無憂緩緩起身,宮洺放開那空蕩的秋千,隨它搖擺…… 雪白的絨袍隨著唐無憂的前行的腳步一點點擺動,當她來到那帶著面具的人面前,兩人始終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抬起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就像宮洺不敢肯定她一樣,她也不敢去肯定面前的這個男人,就是他日思夜想的。 纖細的指尖輕觸冰冷的銀色面具,這次,宮洺沒有躲,只是靜靜的等著她將它摘下,他們兩人之間好像總是隔著許多東西,從種種誤會道天人永隔,如今竟是被這一個小小的面具阻礙。 唐無憂觸向面具的手頓了頓,心頭的澎湃似乎要將君孟朗這些天辛苦全部擊潰,她輕輕捏住面具的一角,一點點掀開,當她看到那久違的俊朗,心頭一梗,頓時紅了眼眶。 手一抖,手中面具直接落向地面,嫣紅的唇瓣顫抖著輕扯,“宮洺?!?/br> 看著她滿是淚痕的臉,宮洺早已肯定了她,他伸手抹了抹她臉上的淚,隱忍的嗓音似乎有些沙啞,“壞丫頭,好想你?!?/br> 驀地,唐無憂突然撲了上去,兩手摟向他的脖子,一聲輕笑,那覆天滅地的吻帶著苦澀的淚一同沒入宮洺的口中。 只因在外面呆的實在是太久,再加上此刻激動過頭,唐無憂腳下一軟,險些從宮洺的身上滑下去,宮洺手一緊,俯身將她攔腰抱起,“你的房間在哪?” 聞言,唐無憂揚唇一笑,伸手指了指前面,“那里?!薄?/br> 一路走來,驚到了不少的丫鬟,看著唐無憂被一個男人抱著,她們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的聲稱要去告訴莊主和夫人。 來到唐無憂的屋門前,宮洺毫不客氣的踹開房門,唐無憂輕靠在那粗魯的人懷里,不可抑制的彎了彎嘴角,“別把門踢壞了?!?/br> 宮洺看了一眼懷里的人,轉身將門關起,他走到床邊,小心翼翼的將人放在床上,二話不說就伸手解她的衣服。 唐無憂愣了愣,而后傻傻的看著他問:“你干嘛?” 宮洺抬眸瞟了她一眼,嘴角邪肆一扯,“看看你的傷?!?/br> 這話……能信? 向來不喜歡被動的唐無憂伸手想要反擊,可奈何現在的她不但沒有一點內力,就連正常的力氣都比以往少了大半。 見她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宮洺動作一頓,一把握住她的手,眉頭緊鎖,緊張道:“這是怎么回事?” 見他緊張成了這樣,唐無憂不禁一笑,她一邊擺弄他的衣襟一邊淡淡的說:“莊主為了控制我體內倒流的血脈,暫時封住了我的內息,我脾氣不好,受傷之后就更是容易生氣,可是我一動怒,經脈就會迫使血液逆流,內息也會不自主的外溢,然后我就會變成你之前見到的那樣?!?/br> 這話倒是讓宮洺想起了她之前的壞脾氣,的確是比以前還要難伺候。 不過看她現在的樣子,宮洺又是不可抑止的心疼,他低頭輕吻著她的眉眼,鼻尖,紅唇,懊悔道:“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是我讓你受苦了,若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對不起,我沒有早一點認出你?!?/br> 唐無憂搖了搖頭,兩道清流順著她的眼角流入鬢間,“不,不怪你,這都是我自己的決定,是我騙了你,我沒有按照我們說好的在家等你回來,是我……” 以唇為堿,封住那聲聲埋怨自己的嘴,她已經承受的夠多了,他不愿意讓她連這僅剩的檢討都招攬在自己的身上。 大手細細的撫著她纖弱的腰身,衣衫堪解,肌膚半露,溫熱的大掌輕輕劃過,不禁惹來唐無憂的一聲嚶嚀。 輕柔細撫,宮洺的動作可以說是溫柔到了小心翼翼的程度,他不知道現在的她可以承受什么樣的力度,但是他卻不敢嘗試,倘若不是因為思念太久,他定是會忍著不去動她。 突然,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見此,床上的兩人皆是一驚,唐無憂斂起身前的衣服起身看向走進的人,眼角狠狠一抽,嚷道:“這位夫人,您都不會敲門的嗎?” 看到這樣的場景,喬止魅似乎并沒有太意外,她轉過身,佯裝驚訝道:“你這孩子,大白天的也不知道將門鎖緊點,我是聽丫鬟說你回房了,所以這才過來瞧瞧,誰知道卻……好了,娘這就出去?!?/br> 說著,腳步一抬,卻又落回了原地,喬止魅轉頭看向宮洺,提醒道:“憂兒身子還沒好,你輕點折騰她,你若是敢將她傷了,我就將你從這山莊丟出去?!?/br> 說完,也不顧唐無憂臉色有多難看,喬止魅再次看向唐無憂說:“乖,記得晚飯出來吃,娘不打擾你們了?!?/br> 看著房門關起,唐無憂狠狠的抽了幾下嘴角,她咬著牙,嘀咕著說:“果然是親娘?!?/br> 驀地,宮洺身子一傾,俯身湊近她的耳邊,輕輕啄了一下她的耳垂,“怎么樣,還要不要繼續?” 聞言,唐無憂紫眸一瞪,兇道:“沒聽到剛剛哪位夫人說我身子不好嗎,你這一頓下來,還不得拆了我?” 沉默半晌,而后宮洺失望的一嘆,“好吧,依你?!?/br> 他拉著唐無憂往床上一躺,許久,果真一點動作都沒有了。 唐無憂眉一擰,起身跨坐在他的身上,不滿的看著那一臉淡然的人,“你不想我?” “想?!?/br> 聞言,唐無憂眼一瞪,“騙人?!?/br> “真的想?!?/br> 唐無憂伸手在他胸前的衣襟上一抓,若是換做以前,她早就一把把他拽起來了,可是現在她也不過就是做做樣子而已。 她俯身湊近那張淺淡含笑的臉,不滿道:“騙子,你根本就沒想我,若是真的想,怎么會這么冷靜?” 宮洺無辜的看著她,“是你說受不了我折騰,我只是關心你?!?/br> 這話一出,氣的唐無憂呼吸加重,見她這般,宮洺竟是有些感謝君孟朗夫婦將她的內息封住,如若不然,她此刻定是會一掌劈了他不可。 唐無憂手一松,翻身而下,剛想離他遠點,可誰知那人卻不要臉的將她摟的死緊。 “你給我放開,不然我就跟莊主夫人說你欺負我,讓她把你丟出去?!爆F在想想,有個愿意護著自己的也人也不錯,最起碼在她無法出手的時候還有個幫手。 聞言,宮洺輕聲一笑,摟著她的手不由的松了松,“別鬧,再動就忍不了了?!?/br> 唐無憂掙扎動作倏地一頓,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宮洺勾唇一笑,在她的額間輕輕吻了吻,“為何要叫文雅公主為莊主夫人,她不是你娘嗎?” 唐無憂白眼一翻,好似還沒有消氣,“若是給你一個死了十幾年突然冒出來的娘,你會認?” “不會?!?/br> 宮洺的回答很是干脆,然而這話卻好像有些出乎唐無憂的意料之外,見她愕然,宮洺淡淡一笑,“如果真的是突然冒出來的娘,我當然不會讓你認,但是我可以為她證明,她真的是你娘,她是當年的文雅郡主,這一點絕對沒有錯?!?/br> 這么久以來,唐無憂唯一缺少的就是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如今宮洺這么跟她保證,她真的不知道還要如何否認這件事。 纖長的羽睫微垂,遮住了那淺淡的紫眸,“那莊主呢?” 宮洺可以證明喬止魅是當年的文雅郡主,也知道君孟朗是當年的九王,可他卻做不到來證明他是她的生父,他輕輕蹙眉看向唐無憂,伸手輕輕摸了摸她那妖嬈的臉,“我沒辦法證明皇叔是不是你的父親,但是我相信這件事在你的心里已經有了答案?!?/br> 聞言,唐無憂眼一閉,逃避道:“我什么都不知道?!?/br> 見此,宮洺不禁一笑,“這可不像你?!?/br> 唐無憂閉著眼睛嘟囔著說:“我連臉都不像我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宮洺伸手輕撫著她的眉眼,眉心輕輕一蹙,“還能變回來嗎?” 唐無憂睜開眼,看著他憂傷的神情,不禁問道:“若是再也變不回來了,怎么辦?” 深眸輕閃,宮洺仔仔細細的觀察著她的一切,“若真是如此,我便讓自己愛上你現在這副樣子,以前的你,我會把她藏起來?!?/br> “藏哪?” “心里?!?/br> 聽著這話,本還滿是怨氣的人終于忍不住失笑,她伸手摟住宮洺的脖頸,放軟了聲音說:“你可以愛上我現在的樣子,但也不用把以前的我藏起來,宮洺,我想你了,比你想我還要多一千一萬倍,你不用與我爭,不管你有多想我,我仍是比你多,從你出征的前夜開始我就在想你,你不會明白那種思念和不舍,訣別的痛,我這輩子也不想再承受?!?/br> 聞言,宮洺心頭如針扎般的痛,他顧不得她的體弱,緊緊的擁著她,恨不得將她揉進骨子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以后不管生死,我都不會再留你一個人傷心難過,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命,沒了你,我無法獨活?!?/br> …… 晚飯時,打從兩人進門開始,唐無憂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她來到山莊這么久,喬止魅基本上沒見過她除了冷漠之外的任何表情,如今她終于展了笑臉,她這個做娘的心里也跟著高興。 “之前你帶著面具,我也沒來得及瞧瞧你的模樣,現在一看,當真不枉我們憂兒這般頃心?!?/br> 這話唐無憂愛聽,她得意的看向喬止魅,驕傲道:“我眼光不錯吧,大晚上的閉著眼睛找個解藥都能找到他這種好看到沒天理的,若是我睜大了眼睛好好找,那還不得……” 還沒等唐無憂嘚瑟完,宮洺突然將她一扯,拽到自己面前緊緊的凝著,“睜大了眼睛你想怎樣?” 唐無憂紫眸一彎,笑笑道:“這事誰說的準呢?!?/br> 見她兩人這般要好,喬止魅不由低笑,她轉頭看向君孟朗,卻見他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喬止魅知道他是過于在意女兒的將來,可是現在有他們兩個在這看著,什么天大的事他們都可以提女兒扛著,這并沒有什么值得不放心的。 “咳?!?/br> 見兩人這般不知顧忌你儂我儂,君孟朗輕咳一聲示意提醒,唐無憂轉眸看了他一眼,見他沒說話,便又繼續往宮洺的碗里堆菜。 見此,宮洺不禁一笑,“好了,你這般夾法,我哪里吃得完?” 君孟朗一聲重嘆,而后終是忍不住開口,“宮洺,你可有想過以后的路?東晉和遼國,恐怕哪一邊都不容易?!?/br> 突然說到這個事,唐無憂心底一慌,當初最不想親口告訴他這件事的人就是她自己,可是沒想到,最后他還是從她口中得知,而且她說出這件事的時候還是那般沒有考慮,沒有遮攔。 “東晉要去,遼國也要回,這幾個月來的一些恩恩怨怨,總是要去解決的?!?/br> 見宮洺思緒明朗,君孟朗輕輕點了點頭,“你有計劃當然是最好,但是無憂的身子眼下不適合與你奔波,我想你也不會舍得讓她拖著這病弱的身子與你東奔西走吧!” “皇叔說的是,我沒想過現在帶她走?!?/br> 一聽這話,唐無憂的臉色倏地暗了下來,她用力的扯了一下宮洺的胳膊,憤恨道:“你說什么呢,明明之前還說過不會再扔下我,怎么連一頓飯還沒吃完你就改口了,你這人,還有沒有點堅持?” 看了一眼那急惱的人,宮洺淡淡一笑,轉而再次看向君孟朗,“不知她的傷還要多久痊愈,她療傷這段期間,我可不可以留下,既然我不能帶她走,我也舍不得扔下她一人,遼國與東晉之事只是早與晚的關系,并不打緊?!?/br> 聞言,唐無憂愣了愣,而后轉頭看向喬止魅和君孟朗,見他們二人不說話,她連忙開口威脅道:“你們若是不讓他留下,那我就跟他一起走,你們攔不住我的?!?/br> 一聽這話,喬止魅趕忙拉著她說:“留下留下,全都留下,你們兩個誰都不許走?!?/br> 這好不容易才和女兒親近了一點,若是就讓她這么走了,她可是要后悔余生的。 見君孟朗不點頭,喬止魅急的直拽他的袖口,“你倒是說話呀,想什么呢,難不成你真想讓女兒走???” 君孟朗皺了皺眉,無奈一嘆,“這孩子,我又沒說不留他,我這就叫人準備一間屋子出來,他想留多久就留多久,這樣行了吧?” 唐無憂撇了撇嘴,對于他們這樣的反應還算滿意,“房間就不用在準備了,他可以住我那?!?/br> “不行?!?/br> 君孟朗突來的一吼,把唐無憂嚇了一跳,見此,喬止魅趕忙安撫解釋道:“你這孩子,也不怕被人笑話,你們兩個尚未成親,怎的就能住在一起?” 這話聽的唐無憂不懂了,“住在一起怎么了,我們的孩子都可以參加武林大會了,為什么我們不能住在一起?” 聞言,君孟朗猛地抽了口氣,想說什么卻又不敢說的太重,“總之就是不行,你那身子不適合兩個人住在一起,你若想他留下,就必須分房?!?/br> 見君孟朗突然變的這般嚴苛,喬止魅竟是有些忍不住想笑,都說養兒為防老,養女憂一生,之前女兒不在身邊,她也沒發現他這般計較,如今不過才跟女兒接觸了不足一個月,卻已變的什么事都想拿來管一管。 宮洺對這話倒也沒什么意義,她的身子的確是弱,倘若真的跟她住在一起,他又怕自己忍不住會對她做什么,未免傷了她,分房的決定無疑是最好的。 “我同意分房?!?/br> 聞言,唐無憂驀地一愣,她轉頭看向宮洺,磨牙道:“你是不是傻?” 見此,宮洺嗤聲一笑,湊近她的耳邊低聲道:“你就這么想跟我住在一起?你若說是,我便拒絕?!?/br> 看著唐無憂臉上的笑容逐漸變的猙獰,喬止魅和君孟朗奇怪的對視了一眼,而后就見唐無憂伸手一拍桌面,“好,分就分,誰怕誰?!薄?/br> —— 深夜,一抹白影躡手躡腳的從一個院子竄到了另外一個院子,看著漆黑一片的屋子,唐無憂緊了緊懷里的枕頭,小聲嘟囔:“混蛋,居然真的睡了?!?/br> 推門走進,她盡量將腳步放到最輕,來到床邊,看著那微蕩的床帳,驀地,她將手中的枕頭一揚,剛要打下,房間里突然亮了起來,轉身,還沒來得及看清身后的人,整個人便已落入了某人的懷中。